第198節
又看一會兒,一行人便沿著駒形橋下游往回走, 穿過巷子,沿街的商鋪都將東西擺在了門口。 煙火還在狹窄的巷子上頭綻放, 絢爛的顏色映照在磚瓦與磚瓦的縫隙之間, 藏匿在悶熱與潮濕之間,又悄悄隔離在兩人的呼吸之間。 生氣的已經換成了陸時迦。 那十分鐘不過是短暫的永恒。 接吻不過一分鐘,祈熱就松開陸時迦, 忿忿地說:“許愿歸許愿,昨晚的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陸時迦昨晚確實是故意的,這會兒看她還是一身怒氣,沒忍住笑了。 “你還笑?你竟然還笑!”祈熱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陸時迦不說話,將她肩一捉,又扳轉回去,要她和他一同看漫天煙火。再拿出手機,將她背影與煙火一起錄進手機,想了想,打算錄她正臉,便喊了一聲:“祈老師?!?/br> 喊得有些突然,以至于祈熱轉回頭才后悔自己反應太快,不該無知無覺地配合他,可已經這么干了,只能看一眼他身后的煙火,再自然地轉回頭。 身后的人則立即將拍好的小視頻發送給了柳佩君。 沒多久,微信視頻電話從國內打了過來。 陸時迦看一眼祈熱,朝她貼近,拿著手機的手往她身前伸,祈熱要往旁邊躲,腰又被他另一只手箍住。等人跑不掉了,陸時迦才按下了接聽鍵。 畫面里立刻出現了柳佩君和季來煙。 “熱熱!”兩個mama一同喊了祈熱。 祈熱張了張嘴,伸腳往后踢的時候,笑著喊了電話另一頭的人。 “我就說迦迦干嘛回來,原來是接你一起看花火大會。我剛剛看到視頻可生氣了,他都不告訴我們,我們明明也說過想去日本的?!绷寰_著玩笑。 陸時迦接了視頻卻不說話,祈熱只能對著那頭說謊:“是我自己要來的……” 兩個mama莫名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又一起看向鏡頭,這回還是柳佩君說話,“我們剛剛沒聽錯吧?迦迦,你怎么喊你祈熱姐老師呢?” 問題拋出來,煙火下的兩人都愣了。 陸時迦只想著讓他mama來緩解一下氣氛,哪知自己沒把習慣改過來。 其實也不算什么,就是不好解釋,而且這更像是兩人之間的秘密稱呼,甚至陸時迦的腦袋里最先蹦出來的畫面,是那次祈熱哄他,非要他喊她“祈老師”。 這會兒想起來莫名覺得有些羞恥,陸時迦便裝作沒聽見柳佩局的話,低頭看向祈熱。 祈熱回頭悄悄瞪他一眼,嘴里自然地說著:“有嗎?沒有吧……”她重新看向鏡頭,企圖糊弄過去:“我們這邊吵死了,根本聽不太見,你們肯定聽錯了?!?/br> 后頭陸時迦見她淡定地撒謊,默默笑了,心下一動,他故意將鏡頭轉向頭頂。似乎是意在讓那頭的兩個mama好好看一看天上的煙火,實則趁著祈熱疑惑時,低頭親在她脖子上。 祈熱感受到脖子上一陣酥麻,就要發作,又見陸時迦將鏡頭轉了回來,只能是又往后踢了一腳。 陸時迦倒是沒躲。 那頭兩個mama明顯沒信祈熱說的話,卻也裝作信了,轉而要他們注意安全,又問他們是不是單獨外出的。 “沒有,很多朋友的。”祈熱干脆將陸時迦手上的手機搶了過來,轉向旁邊的吉野,“這是吉野君!” 吉野從小到大看慣了花火大會,早就沒什么興趣,反而覺得看旁邊這一對別扭的情侶更有意思,他早就旁觀了一會兒,所以知道那頭的兩位是誰。 吉野有些自來熟,用了中文跟兩位長輩聊天,情商高,幾句就把季來煙和柳佩君逗樂了。 看三人大有一副要大談特談的架勢,祈熱干脆把手機交給了吉野。 剛遞出去,人又被扳轉回去,“你干嘛!”生怕那頭兩個mama聽見,祈熱壓低了聲音。 陸時迦低頭湊近她,“祈老師,我們只能在這兒看十分鐘,馬上就要讓給后頭的人了?!?/br> “那又……”“怎樣”兩個字被咽了回去,祈熱見他壓下來,下意識往后躲,他卻一路跟過來,重新將她吻住。 像是十分鐘之后,兩人再不能接吻,陸時迦不斷汲取她的味道。 旁邊吉野本不想這么喧賓奪主,但看兩人難舍難分,只能繼續充當三好同事,過會兒又間接提醒:“煙花真好看啊,要多看看?!?/br> 祈熱先敗下陣來,抵他懷里平復了好一會兒氣息,才伸手去把手機接回來。 季來煙和柳佩君都大夸吉野,說他幽默風趣,要陸時迦什么時候請人回國做客。 陸時迦答應下來。 “那我們就不說了,你們繼續看。”季來煙適時停下對話,最后朝祈熱說一句:“熱熱,明天回來mama和柳阿姨一起去機場接你。” 話落,腰上的手一僵,祈熱感受到身后人情緒的變化,她臉上神色不變,笑著沖手機點頭,然后說著“拜拜”,掛了電話。 緊接著,腰上的手徹底松開,祈熱回頭,就看見陸時迦一張不高興的臉,她把手機往他褲兜里塞,“我要回去掙錢,再說了,我也沒說要留下來。” 陸時迦連動作也沒有了,一張臉變得毫無表情,祈熱只好多解釋幾句:“酬勞很高的,比上次去展會高了不少,這回是去法國,也不用去多久,等回來也就該開學了,我就過來了?!?/br> 還在說著話,夾道的交警又一次開始管制,黃帶一拉,示意他們這一波人往前去。 陸時迦身子一偏,自顧地往前走。 祈熱立即追上去,“是早就答應的工作,我本來……” 本來是想臨時不去了,留在日本。但是昨天聽吉野說了一番話,她又改了主意。 昨晚去外頭吃飯之前,吉野和她聊天,說第二天他負責給他們拍照。 “你很喜歡拍照么?”祈熱問他。 吉野揚了揚眉,自然地說:“i'm a photographer.” 祈熱睜大眼,“really?” 吉野“嗯哼”一聲,擺了擺手解釋:“沒有錢,才去…賣東西。”下巴一點,示意了一下正坐沙發上選餐廳地址的陸時迦,“陸也想要錢,他要買房子——”他再一次卡殼了,只好又換成英語,“and——”還賣起關子,果斷地指了指祈熱,笑著說:“marry you.” 祈熱聽到的當時愣了好一會兒。雖然知道陸時迦的心意,但是從別人嘴里聽到,還是有些震撼。 吉野沒發現她的愣怔,繼續用英語倒著苦水:“現在是工作旺季,工作室忙翻天了,又有時差,我們經常要通宵,整個七月份都特別忙,這兩天要看花火大會,才放兩天假。” 其實本來都不打算看了,是陸時迦提議,說女朋友要來。 祈熱已經從剛才的震撼當中緩了過來,聽了吉野的話又皺了眉,“你們倆也這么忙么?” 吉野笑了,“我們是最忙的,因為不能總讓員工加班,又要節省成本,就盡量自己上咯?!?/br> 他不覺得這些需要隱瞞祈熱,反而認為她知道會更好一些:“我女朋友懷孕了,所以得努力掙奶粉錢;陸他責任心強,而且他買房子借了錢,想早點還清?!?/br> 陸時迦買房借錢,祈熱是從柳佩君那兒聽來的,她當時見柳佩君說話時不太自然,以為是家里給他墊了。現在聽吉野一說,才知道柳佩君說的都是真的。 吉野對她沒有保留,祈熱也看出他和陸時迦的交情,是以直接問出口,“他有跟你借錢么?” “沒有,”吉野搖頭,笑著說:“我比他窮。他說是跟另一個親近的人借的,不急著還,好像還說不用還。是他自己很拼,不想一直欠著吧。而且——”吉野笑了出來,“你們不是還要結婚的嘛?” 祈熱想過吉野口中“親近的人”會是誰,腦袋里也列出了幾個候選人,猜應該是其中一個。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時迦太拼了。昨天他去駕校接她,她第一眼就看出他瘦了,那時沒來得及問他?,F在想想也正常,哪有經常通宵還不瘦的? 而她給的那張銀行卡,陸時迦大概率不會動。不動也成,先存在那兒,當務之急是,掙更多的錢。所以這份活兒,她不能放棄。 要多做的一件事兒不過是,哄哄他。 “我本來是不想去了,可是我留在這兒一時也找不到其他工作,我總不能閑著吧?” 祈熱追著陸時迦的步伐,伸出去的手被他擋開,她只好暫時放棄。 “怎么你能上班,我就不能呢?”祈熱知道,只有自己故意誤解他,他才會說話。 陸時迦果然回了頭,皺著眉說:“我沒說不能。” 祈熱憋著笑,故意拉長了臉,“那你什么意思?還是說你沒生氣?” 陸時迦當然生氣了,他以為她至少會多留幾天。他工作確實忙,但也總是數著她回來的日子,而且也早就計劃好,趁她過來這幾天,要她幫他干點事兒,眼下看來是不行了。 身邊是洶涌的人潮,兩人卻停了下來。 陸時迦這會兒不太想說話,卻還是忍不住抱怨:“你哪里像是要……” 像是要——求和的。感受下來,他追著她跑的時候似乎還更多。 “要什么?”祈熱卻故意裝作沒聽懂。 陸時迦更生氣了,嘴一張說:“隨便你?!闭f著就繼續往前去了。 祈熱不想笑,卻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身邊多了個人,是吉野。吉野沒看懂,真心求問:“你們到底在干嘛?” 眼見走出去幾步的陸時迦擔心她走丟,還是停了下來,祈熱又笑了笑,側頭看向吉野,說:“你不懂。” “不懂?我也有女朋友的好不好?!” 祈熱不作答,幾步追了上去。 其實接受祈熱要回去的事實不算太難,以她的性子,她不可能讓自己一直閑著。陸時迦不能接受的是,她沒有提前告知他。 而祈熱像是有讀心術似的,一群人坐在吉野家的客廳看各自拍下的照片時,她則故意擠到陸時迦身邊:“你沒問我,我也忘記跟你說了,季老板也沒告訴你?” 陸時迦沒聽見似的,不理她,只低頭看著手機。 祈熱見其他人都沒往這邊看,便彎下腰湊到他跟前,不管他樂不樂意,強行捧住他臉,湊過去親了一口。 陸時迦還沒掙脫,祈熱就松了手,他看她一眼,繼而稍稍側了側身,將她置于身后。 “算了,反正我明天都走了,你生氣我也看不著?!逼頍嶙焐险f著“算了”,手卻往他腿上放,無意般用指甲撓著他褲子布料。 陸時迦差一點就要跳起來,他努力忍住,這下回了頭看她,同時捉了她的手放回她自己腿上,“幾點的飛機?” 祈熱這會兒看一眼他手機,才知道他剛才是在查航班,便伸手在他手機上滑了滑,點中其中一班。 這一列航班由東京飛往梅城,是陸時迦送她去的機場。到了梅城后,在家歇一日,再由梅城飛往巴黎。大半個月后,按路線原路返回,等再一次踏上東京的土地,恰好是九月開學的時候,這回是祈熱自己回的學校。 連續忙了有兩周,兩人中間沒怎么聯系,等到周末有了空,祈熱才帶著幾本書坐地鐵去找陸時迦。 手上還提了些柳佩君托她帶來的東西,到小區門口,先敲響了保安室的窗戶。 保安見到人,立即笑著推開了窗戶。 祈熱說著“好久不見”,學陸時迦把手上一些吃的放到里頭的桌上,笑瞇瞇說自己來找“brown bear”。 保安也笑著,邊作手勢邊說:“he moves……other place. ” 祈熱一驚,下意識用了中文:“搬家了?搬家了?!” 保安聽不懂,便示意她打電話給陸時迦。 她也早就將手伸進包里,從里頭掏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 等電話一被接通,祈熱立即朝那邊喊:“陸時迦你什么意思?你搬家了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