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陸時迦似乎早就料到她會發火,這會兒平靜如常說:“忘記跟你說了。” 祈熱哭笑不得,“你怎么這么記仇呢!小氣……” 陸時迦還是那副語調,“手機殼打開。” “手機殼?干嘛?”祈熱聽得一臉疑惑,嘴上不配合,卻將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兩只手空出來,緊接著就將手機殼掰了下來。 與此同時,有什么東西跟隨著落到了地上。 “什么東西?”祈熱彎腰去撿,將卡片拿到手上,一翻,上面是一行用中文手寫的詳細地址,又看一眼卡,她反應過來,脫口而出:“房卡。” 陸時迦沒否認,只淡淡說:“下周再過來吧。” 祈熱盯著手里的房卡,聽他一說,故作不樂意,“你都把卡給我了,你沒空,我可以自己過去。” 以為陸時迦要拒絕,那邊卻沒出聲。 祈熱只好問:“很忙?” 陸時迦應了一聲。 祈熱是要見人,人不在,她還過去干嘛?她拍了拍包里的幾本書,“那算了,再見!” 說著一把掛了電話。 她彎腰提起地上的東西,回頭去和保安道別,卻見保安朝她招了招手,喊她:“qire醬。” 祈熱笑著走到窗邊,只見他低頭拉開桌子抽屜,從里頭掏出樣東西來。 像是先前專門學了這句,保安沒有卡頓地說:“brown bear wants you to help bring this photo to him.” (brown bear要你幫忙把這張照片帶給他) 祈熱將照片接到手里,手一轉,看清上面的畫面,兩三秒后,恍然大悟的同時,笑了出來。 陸時迦哪是要她幫忙,分明是他故意放在這兒,也故意不告訴她搬了家,要她過來一趟取這張照片的。 “he loves brown bear!”保安指著上頭的布朗熊玩偶,又將這句話說了一次。 祈熱聽著卻沒抬頭,沖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 她穿上的布朗熊玩偶服,陸時迦送的花籃,大腳火鍋店的招牌……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 隔了會兒,再抬起頭時,她也指了指上頭的布朗熊,笑著朝保安說:“it's me!” 保安一時愣住,隨后拍了拍腦袋,一臉的“原來如此”。 “he loves you!”保安激動地說。 祈熱聽著笑出聲來,低頭又看一眼,心尖像被頭頂的太陽一烤,化了。 原來他喜歡的不是布朗熊,而是—— 布朗熊里面的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5 00:06:53~20200526 19:53: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在是在在 2個;百合推推愛掃文、和班夫閔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雨田 20瓶;怡見傾新、愛吃皮蛋、verna、啟程、xiaxia 10瓶;42990667、superru、十三小豆、紀漾之、denise不是disney 5瓶;粟疏 3瓶;38827481 2瓶;木易羊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4章 九月末, 秋分已過,太陽還未落山。 隱沒在巷子里的工作室門內, 陸時迦少見地在六點下了班, 收整好桌面,繼而背了包起身往外。伸著懶腰的吉野跟在他后頭。 連續一個星期的加班換取完整的周末, 吉野并不覺得有什么差別,在瘋狂輸出腦細胞之后,頭一件事想的是:吃。 “要不你和祈熱明天來我們這兒, 我們提供rou,你們負責烤?”吉野開著玩笑,見陸時迦明顯只顧著往外走,撇了撇嘴說:“懂,二人世界嘛, 我還三人世界呢, 你沒法理解。”說到這兒又皮癢了, “你們啥時候要小孩?” 陸時迦回頭覷他一眼,淡淡一眼,卻有警告意味。 吉野故意瑟縮了一下, 話卻繼續說,倒是正經了不少, “人家都跑來日本找你了, 你就別老是擺一副冷臉,不然到時候被甩的還是你……” 這話其實有一部分踩到陸時迦痛腳,吉野說的他并不是沒有擔心過, 不過那也是起初,到現在他已經沒了疑問。 黑色挎包帶壓過肩頭,在身前一斜,將敞開的白色襯衫按得服帖了一些。頭頂是拉得筆直的電線,雨后的石板路格外干凈,陸時迦長腿交錯,往巷子另一頭走。 吉野還站在門口,又伸一個懶腰才跟上去,“走那么快干嘛?不是明天才見面么?你們也是厲害,你為了祈熱學法語,現在祈熱為了你學日語,以后你們孩子到底聽你們說什么語?” 前頭的人腳步一停,臉上有些驚詫,“學日語?” 吉野“啊”了一聲,“上次花火大會之后,我給她發你們的照片,她順便問我認不認識教日語的老師,說她想學。現在騙子多的是,騙錢,教得還差,我讓她謹慎一點。”見陸時迦皺起眉,吉野后知后覺自己可能說錯了,只能硬著頭皮問一句:“你不知道啊?”然后破罐子破摔,“不知道就當我沒說。” 陸時迦心情本來不錯,這會兒整個人更像路邊便利店里的冰箱,冷了。 他原以為祈熱什么事都會告訴他,現在看來,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祈熱還是對他有所隱瞞。 到地鐵站等車的時候,手機里祈熱發來新消息,說明天下午才忙完,要五六點才能來找他。 陸時迦將手機放回去,沒有回。 另一頭沒等來回復的祈熱,又發了第二條過去:“本來有件事要告訴你,你不回,就默認答應了,沒得商量!” “發送”鍵一按,祈熱關了手機埋頭吃飯。 窗外一團火紅的云低懸,將人與屋子都照得紅彤彤。“晚霞行千里”,第二天果然大晴,萬物似乎皆蓬勃。 裙子仍適合二十多度的溫度,貼著座椅垂下去,隨著地鐵的顛簸搖晃。地鐵站的廣播終于不再那么陌生,一是聽習慣,二是,祈熱能聽懂一些了。 地鐵到站,她按著房卡上的地址摸到了陌生的木造房小區,摸到陌生的門口,再是熟悉的,被壓在枕頭上的,有些硬的黑短發。 只是看客廳,就能理解當初吉野不小心和她透露過的“big house”——一間客廳,似乎比陸時迦先前的整個公寓還要大。 看著很是空曠,物什只有零星幾件。雪白的一面墻,上頭掛幕布。木質地板上鋪了一床薄薄的軟墊,上頭壓一個還沒睡醒的人,薄毯子皺揉在一塊兒搭在腰腹上,一雙枕頭,另一個尚且空閑。 旁邊一只亮黃色的涂漆風扇,呼哧呼哧搖頭送風。播放機在另一頭,這會兒待機,沒有音樂流出來。 進門后的對面,推拉門的旁邊,兩扇門一左一右都未關上,四處便都通了風。推拉門直通陽臺,這會兒開著,陽臺上放鋪了餐布的餐桌和兩張椅子,架子上、桌角邊,簇擁了各式各樣的綠植。 像是有人在這兒生活了很久,且將長居下去。 祈熱收回視線,卸了包放到門口的地上,轉而雙膝壓至軟墊,傾身過去,看幾眼又離開,再回來時手上多了手機,鏡頭對準那張睡臉,拍下幾張照片。 上回吉野在花火大會幫他們拍了不少照片,祈熱收到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她和陸時迦竟沒有單獨的合照。而他的單人照,翻遍手機也只有他們在一起之后,陸時迦在她那兒過夜的第二天,她趁他睡著偷拍的一張。 想來,陸時迦肯定也沒有她的照片,不然一張布朗熊,他不會特意打印出來。 沒有,那就讓它有。不只是他的單人照片,他住的地方,她也得存幾張當紀念才是。 祈熱翻坐下來,剛將旁邊的電風扇拍下來,頭頂忽地傳來一陣音樂聲。 生在頭頂似的,鋼琴聲透過木質地板漏下來,不消多久,就能聽出彈的是坂本龍一的《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彈了一小段,卡殼了,緊接著是一道女聲響起,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楚,似在指導,彈琴的人便重復地彈那一小節。 眼下曲子還算舒緩,祈熱仔細聽了一會兒,就聽頭頂忽地換了一首,似乎是小孩不想學了,彈著貝多芬在抗議。有了情緒,就顯得聒噪。 祈熱下意識捂了捂耳朵,猛地想起什么,立即回了頭。剛才還睡著的人顯然是被鋼琴聲吵醒,這會兒睜了眼,對上祈熱移過來的眼神。 祈熱看他有些茫然,笑了出來。她猛地往前一撲,整個人掉落在軟墊上,手臂自他身前擦蹭而過,手一伸,將他雙耳捂住。 原是有些浪漫的舉動,被陸時迦一躲,就顯出尷尬來。 陸時迦轉個頭,離開祈熱雙手,伸手將旁邊的播放機一按,音量擰高,整間房子便立即進入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ymo的迷幻電音世界。 祈熱也總算理解陸時迦在枕頭邊放一只播放機的行為。被吵醒的人面色淡定,明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擾。 只是淡定中又透露出些許小性子。 祈熱看破不說破,一翻身將頭枕到空閑的枕頭上,一挨著,覺得有些硬,剛要將枕頭掀起,上頭多了一只按過來的手。 這個動作像是警告,祈熱沿著流暢的手臂線條看過去,陸時迦面上沒什么情緒。樓上的聲音越發響了,ymo已經不足以遮蓋,對話也難以為繼,陸時迦干脆將播放機關上,起身去洗漱。 他不置一詞,卻像是說了不少話,祈熱看一眼他背影,翻個身趴在軟墊上,手往枕頭下摸。 是本書。 祈熱又回頭看一眼,沒見著人,便將那書拖了出來。一看封皮,愣了。 祈熱拿到傅雷翻譯出版獎的那年,她和陸時迦已經分手,倒是翻譯初稿,他早就翻過,還說到時候拿獎了請她吃大餐。 她翻開一頁,小說名字下面跟著作者名字,再下頭是譯者,她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劃了多少道,她名字下面那條線已然成了一條裂縫,將陸時迦對她咬牙切齒的恨意透露出來,或許,也還有幾分隱藏的思念。 祈熱不知道。 她沒再翻下去,將書一合,推回枕頭下。 過一會兒,陸時迦再回來時換了套衣服,簡單的t恤和褲子,赤著腳,手上搬個小桌子,上面放牛奶和面包,壓在軟墊上,分明已經到了晚上,他吃得更像早餐。而樓上又重新彈起了坂本龍一。 兩杯牛奶,兩份面包,陸時迦卻不喊祈熱吃。祈熱也裝作沒看見,低頭看著攤在腿上的書,一副“我在認真學習”的模樣。 那書陸時迦認識,他先前學語言的時候用過,黃色封皮的《標準日本語》。 她報了班,這會兒還學到了他面前。陸時迦咬一口面包,如同在吃樹皮。 “誒,這個怎么讀?”祈熱用筆圈出一個單詞,遞到陸時迦面前。 陸時迦不想看,卻又忍不住好奇心,瞟一眼,嘴巴也沒控制住,“五十音沒背么?” “背了啊。”祈熱見他終于搭話,挪到他旁邊,“朝鮮語跟日語屬于哪一個語系一直都有爭議,之前我沒事看了一些文獻,試著去學了下韓語,也沒認全那些音,直接去看句子,多看一段時間就熟了。他們倆語法都和阿爾泰語系相似,可是日語的五十音就是難背多了。” 不過這也正常,學習語言總是因人而異。 陸時迦也反應過來,她自己就是學語言的,對語言肯定有些研究。那更不應該去報班才對。 他暗自猜想時,只見祈熱將臉湊到面前,“我學日語,你怎么一點不驚訝?” 陸時迦別開眼,又側過身子,喝一口牛奶,不說話。 祈熱跟過去,腦袋飛速轉著,“吉野跟你說了?” 陸時迦不置可否,祈熱卻明白了意思,貼著他坐下,故意抱怨說:“你知道也不教教我……” 陸時迦氣惱地回頭,火氣終于壓不住,語氣冷淡:“不是報班了么?” 祈熱感受到他的情緒,忽地明白過來,原來是在這兒跟她鬧脾氣呢。“也是吉野跟你說的?” 陸時迦仍是不說話,明顯地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