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祈熱專心洗麻將,報了個“雪花片”,等陸時樾照她說的拿過來,她又嫌棄了,“雪花片很干的,得配飲料啊……” 這待遇,是真把自己當香港賭/神了。 陸時樾倒耐著性子又給她接來一杯橙汁。 祈畔跟陸正午兩個大老爺們兒,牌技最差,兩人共同作戰,也輸得七零八落。兩人平常聊天的時候也說,他們兩家,牌場上是女人的天下。 但要論耍賴,那還是男人們厲害。 這回,兩個人也秉承一貫的作風不愿意給錢。 祈熱拍桌子反對,“老祈你講點信用!” 祈畔把空兜掀出來,“爸爸是真窮?!?/br> 祈熱便轉向陸正午,陸正午眼睛盯著電視機屏幕,磨著洋工,《難忘今宵》又一次唱響后,主持人帶頭開始倒數,數到“1”,陸正午的底氣算是回來了,他企圖“瞞天過?!保骸案粢箓凰愕?,熱熱啊,新年快樂!” 祈熱啞然失笑,她早猜到了這樣的結局,這會兒也不惱,在窗外煙花躥向天空的時候,回身扯了扯陸時樾胳膊,等他低頭,她踮腳湊到他耳邊,扯開了嗓子喊:“陸時樾,新年快樂!” 分貝大得嚇人,陸時樾臉一皺,手指伸進耳朵撓了撓。 “我好吧,第一個跟你說!”祈熱得了便宜還賣乖,一笑,唇紅齒白。 陸時樾掏耳朵的手不動了,等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已經折身跑向了電話機。 電話機那頭是喻星淮,陸時樾聽見祈熱接通了電話后開口的那一句“bonjour”,沒過多會兒,祈熱又說了句:“bo heureuse année.” 陸時樾猜,應該是新年快樂的意思。 電話里,祈熱用法語開頭,兩人再用中文祝福,掛斷前,喻星淮說了句當時頗顯洋氣的話,他說:“i love you.” 祈熱受不了,笑著不回應。 喻星淮忍著雞皮疙瘩又問:“do you love me?” 祈熱忍不了了,揚聲問道:“你煩不煩?” 兩邊都笑,喻星淮還堅持:“回答我?!?/br> 祈熱實在開不了口,只快速說一句“je t'aime”,掛了電話。 指針已過12,她笑著從沙發上起身,身后陸正午已經照著老習慣把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一個小巧精致的包,送給柳佩君,柳佩君則送一條領帶回去。 祈畔跟季來煙互送,兩個小學生也互贈著零食。 祈熱往另一邊的陽臺走,走前招呼身后的人,“你過來。” 陸時樾停頓一下,抬腳跟了過去。 祈熱轉身倚著欄桿,身后既是萬家燈火,也有漫天璀璨。煙花無休無止,亮透了半邊天。 等陸時樾走近,祈熱把兜里埋在幾個紅包下的小盒子掏了出來,推到他身前,滿臉的笑,“被騙了吧?數下來也知道的嘛,其他人都送過了,今年也輪到你了?!?/br> 她那日說“沒你的份”,自然是煙/霧彈。 陸時樾托著盒子,在祈熱一句“打開看看”之后,掀起了盒蓋。 里邊是個簡單的掛飾。只要有孔,就能用線綁上。 掛飾上,是只卡通版企鵝。 外面風大,祈熱緊了緊外套,幾乎是肯定地問:“是不是以為沒人知道?你特想去這家公司吧?” 陸時樾見她飄得要跟煙花一樣飛上天,又看一眼手里的企鵝,由衷地笑了出來。 祈熱見他笑了,兩手比出“ok”的手勢,圓孔對著眼睛,“你喜歡什么,都逃不過我的法眼?!?/br> 陸時樾仍是笑。他沒有跟誰透露過,唯一的一種可能,只能是祈熱看過他電腦上的歷史記錄,他先前用引擎搜索過相關的問題。這在陸時樾的意料之外,他看她幾秒,把盒子收進兜里,又重新看回去。 這回換他說,“你過來?!?/br> 祈熱倚著欄桿不動,沒所謂地問:“干嘛?” 陸時樾便主動上前,微微彎腰,一張臉送到她跟前,頓了頓說:“那你再好好看看,我還喜歡什么?!?/br> 煙花燃放消耗了氧,空氣似乎是稀薄了。冷風灌得祈熱大氣不管喘,她背過手握住欄桿,下一秒,只聽身后傳來幾聲摔炮的聲音。 祈熱驀然回頭,身子也跟著一轉,看清人了便吼:“你倆造反呀?” 話沒問完,兩個小學生機靈地跑了。 眼下這陽臺有半人高,平常怎么也翻不出去,祈熱為了追上人,硬是借著瞬間爆發力連滾帶爬往外翻,沒站穩便追了出去。 祈涼運動好,她不指望能追上,平常追不上的小矮子,今天卻尤其好追。 祈熱扯住他外套帽子,不追究他們為什么偏要把摔炮砸她身后,只伸了手表示:“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陸時迦被狠狠拽著,脾氣也跟著一并狠了,一臉猙獰勁兒,“憑什么給你?都是大人給小孩!” “憑什么?”祈熱當真數了起來,“教你查字典,教你看六線譜,白教的嗎?” 陸時迦立時三刻沒底氣了,這些,都不假。 祈熱又想出一樣,“我還教你寫‘愛’這個字,不記得了?” 這也不假,對,她確實教會了他“愛”。 陸時迦自我掙扎幾秒,老實巴交從口袋里掏出一封紅包,遞了出去。 第26章 除夕過后,便是正月。陸家收拾好行李,舉家開車去臨市外婆家拜年,祈家沒這項傳統,祈熱閑得支著腦袋站窗臺前,看著車屁股漸漸駛離視線。 甜品店恢復營業,祈熱便整日待在店里幫忙,忙時要搶季來煙的工作,閑了就腿上蓋條絨毯坐塌椅上看書。 季來煙新置備了一套音箱,迪斯科音樂圍著四面墻轉。 季來煙生在六十年代初,迪斯科在國內流行時是八十年代,肚子里懷著祈熱的時候,晚上也要跟著姐妹們去舞廳跳舞。那會兒新出來個迪斯科女歌手,第二年便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備受追捧。 季來煙做兩杯咖啡,歌曲也切換到張薔的《冬天的咖啡》,杯里的咖啡輕輕搖晃,總也溢不出來,祈熱被帶著一起轉,手中的咖啡就沒那么好命,半杯咖啡下肚,半杯送給地毯。 聽到b面,季來煙失了興致,她坐到窗邊,將長發挽起。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下得不夠干脆,如張薔的聲音一樣嗲。 季來煙說,這首翻唱得不好。祈熱便豎起耳朵聽歌詞,才聽到“北燕在呢喃要去遠方”,季來煙中途切斷,放起了原版。 “五月的風/不要嘆息”,“星星為我祝福/晚霞為我牽掛”。 五月,星星。 祈熱一聽,突然想給喻星淮打電話,起身前問季來煙這是什么歌,季來煙回:“就要揮別?!?/br> 祈熱臉一皺,繼而笑著去打電話。 喻星淮忙于走家串戶,有些親戚隔得遠,還得飛過去拜年,這會兒人還在南邊的蘭城。祈熱雖不開心,也無能為力,只讓他回來了就來甜品店找她。 “我想你啦?!彼f得有氣無力,說時看一眼季來煙,季來煙配合地捂住耳朵裝聽不見。 誰知這一想,直到開學。 2月底,祈熱總算在學校見到了喻星淮,只不過前腳剛跟他牽著手在球場轉了一圈,后腳回教室,便聽到了糟心的消息。 “絕了?!崩铈ф绨蜃巫由?,已經沒了再說道的力氣。 其他人還在抱怨:“你說他們自己愿意留下來寫作業,老師怎么就覺得所有人都樂意一塊熬到那么晚?” “不是說了嘛,上回期末考,咱們整體栽了?!?/br> “那也用不著上晚自習吧……” 這話剛落,一聲高分貝的運輸車輛鳴笛傳了過來,仔細一聽,隱隱還能聽見校外工地上施工的聲音。 “白天蓋大樓已經夠吵了,現在又要多聽倆小時,我的耳朵呀……” 開了個頭,一班的人又開始怨聲載道,祈熱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反應卻是:她的補課費要飛走了。 晚上要上課,也就意味著沒辦法再給鹿小詩補法語。倒不是擔心祈涼上培訓課的費用交不起,現在她家甜品店的生意好,這點培訓費不算什么,是她現在開始關注花費,比往常節儉不少,為跟喻星淮的巴黎之約攢著錢呢。 這下大頭沒了,于是,她也開始怨聲載道。這條道從學校到校外,從白天到晚上,想起來了,她便要說一遍。 起初是說培訓費,后來,也跟著大家說學校附近日日夜夜都在施工的大樓。那大樓外掛著個土兮兮的橫幅,上寫“明博廣場”,看著勢頭很足。 “聽我爸說,這是全國第三家。”下了晚自習,喻星淮拉著祈熱往校外走,兩人打算去吃宵夜。 祈熱最近天天在跟物理死磕,加上噪音污染,學得心力交瘁,眼下昏昏欲睡,又被搗漿機運作的聲音給嚇個清醒,她挽住喻星淮胳膊,手伸進他大衣口袋,下巴往他肩骨下貼,問他:“前兩家在哪兒?” “一家在長春,還有一家……”喻星淮撓了撓頭,“想不起來了?!?/br> 祈熱不執著于答案,拉著他進了一家借著晚自習這股東風延時營業的店鋪。 說是宵夜,一根熱火腿就夠祈熱吃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吃著,怕辣椒醬沾到衣服上,偶然一抬頭,見對面喻星淮邊吃邊沖著她傻樂。 她跟著笑,問:“笑什么?” 喻星淮擱下手上的竹簽,“想了一下,以后住一起了,我媽急性子,見你這個吃法,不知道會不會看不下去。” 住一起,說得可真委婉,又夠直接。祈熱假裝怒瞋他一眼,嘴上說道:“誰說要去你家住了?我舍不得我爸媽,得你過來?!?/br> 喻星淮愣了愣,隨即笑得肩膀發顫,笑夠了才回:“好?!?/br> 火腿吃完,兩人出了店門,本該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手不知怎的又牽到了一塊兒。路燈下兩道影子交疊,祈熱腳后跟踮在馬路牙子上,一步往前,人站平穩了,一步往后,又踮了回去。 “以后還是不要吃東西了,你回家遠,別耽誤時間?!?/br> 喻星淮捏緊她手心,思忖一會兒,點了頭,“也好,等天氣暖了我騎車,比公交快,到時候再吃?!?/br> 祈熱“嗯”一聲,“麻老師怎么那么忙?現在補課晚兩個多小時,她也還要加班,不然你們就可以一起回去了?!?/br> “她事兒多,之前我們不補課,她有時候比這也晚。” 祈熱搖搖頭,“所以啊,當老師簡直受罪?!?/br> 說這話時,旁邊有大貨車經過,路燈下沙塵紛紛揚揚,喻星淮扶住祈熱肩膀把她往里帶,祈熱便順著他動作一把摟住他腰,抬頭,腳一顛一顛,像是要去親他。 喻星淮捉住她手,一彎腰,下巴撞上她鼻頭,兩人都痛,他笑著摸摸她鼻子,“疼么?” 祈熱搖頭,“不疼”只說出一個“不”字,跟前的人壓下來,歪頭碰了碰她嘴角,點完水的“蜻蜓”退回去,一只手揉她頭,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多穿點,不影響好看。” 先是被偷親,又被嘮叨一句,祈熱笑著用食指勾住他手指,語氣聽來不甚耐煩,“知道了。” 喻星淮笑,“要不考去南方?冬天溫度更高,你穿裙子也不會那么冷了。” 祈熱知道他開玩笑,兩人一早就說好了要留在梅城,他成績好,肯定要去梅大,她自己嘛,沖一沖說不定也能去,但心屬外語大學已久,能沖也不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