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他默默懊惱時,“罪魁禍首”給他遞過來一本書。 “這書特有趣,你之前不是看漫畫書么?這個也是漫畫封皮。”祈熱手上拿著一本紅皮書,封面上是一個小孩跟一條白色小狗。 前幾天她去新華書店找法語書時碰巧見到的,剛出版沒多久,擺在顯眼的地方,她想著,先前去小矮子房間喊他幫忙抄作業(yè),那會兒他壓著不讓她看的,就是本漫畫書,她本來就愁著生日禮物要送什么,索性就買了下來。 等買回來,她閑著沒事兒,沒忍住拆了包裝,再一個不小心,給看完了。祈畔聽她時不時冒出笑聲,好奇心發(fā)作,借去看,全程看下來也都是樂呵呵的。 也就是說,陸時迦是第三個拿到書的人。陸時迦總聽柳佩君說,做人要有誠意,可是現(xiàn)在,他一點兒也感受不到祈熱的誠意。 張口違心道:“我不喜歡看漫畫書!” 誰知祈熱立馬順嘴一接,“那正好啊,這書里面全是字兒,也就幾頁漫畫,反正你也認識不了幾個,不能浪費,我就先替你看了。” 旁邊祈畔搭腔,“迦迦,不是會查新華字典了么?可以邊查字典邊看,叔叔也推薦你看。” 陸時迦抿嘴不說話。 祈熱接著說道:“這本書叫《倪亞達臉紅了》,你知道倪亞達為什么臉紅么?”祈熱自問自答,說“我念給你聽”,便照著封皮上的字讀:“小姑姑帶我去夜市擺地攤,沒想到,我們賣的竟然是女生的內(nèi)衣褲……” “熱熱!”柳佩君聽到那幾個字,急忙打斷,“別念了,該我們送禮物了。” 陸時迦則因為那幾個字,像書名一樣,臉紅了。 祈熱止了聲,心知這書鐵定要被柳佩君收起來壓箱底,她把書放桌上,嘀咕最后一句:“真的好看。” 陸時迦很不屑,裝作沒聽見。 當晚入睡前,陸時迦躲被窩里補了一個生日愿望。 他不期望自己能像其他人一樣喜歡祈熱,他只希望,祈熱不要再那么讓他討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要到周四了。一些要發(fā)生的事情也即將發(fā)生。感謝所有投遞地雷跟灌溉營養(yǎng)液的伙伴,周末愉快。 第25章 辛巳蛇年跨往壬午馬年的那日,各家各戶張燈結(jié)彩,門面換上嶄新的大紅春聯(lián),經(jīng)歷了大掃除的房間透露著新氣象,窗明幾凈,貼上福字跟窗花,墻壁再掛幾幅馬年新年畫。 物如此,人亦如此。幾個學(xué)生一早就被長輩們催著洗澡,意要洗去晦氣迎新春。祈熱巴在廚房里不愿走,無論什么菜,還沒裝盤她就得試吃一口,碰到干菜便直接上手。手指上沾了油,轉(zhuǎn)個身去追兩個小學(xué)生,裝作要往他們身上擦。鬧夠了,才回屋準備洗澡。 祈熱拖拖拉拉,跟喻星淮通了個電話才進了洗浴間。 那會兒十幾歲的女孩們已經(jīng)不熱衷于紅色,覺得紅色土,祈熱卻依舊屬意,就連內(nèi)衣褲也都要紅色的,比過本命年的人還講究。 她坐季來煙的化妝臺前,給睫毛刷上睫毛膏,又胡亂畫兩條眉,最后涂上珊瑚紅的口紅。這口紅快用完,是先前季來煙照《神雕俠侶》里李若彤的色號買來的,倒是大半被祈熱用去。 指甲前兩天找鹿小詩重新做了,換上一身新,大衣,修身褲,黑色靴子,最后再噴一點香水,祈熱心滿意足地跑下了樓。 等她過去,就差她一個。兩個小學(xué)生坐沙發(fā)上拿著手機打游戲,兩對新鞋隨著他們的動作磕著沙發(fā)腳,鞋底里紅色的燈感應(yīng)后一閃一閃,祈熱多看兩眼,后悔自己沒買一雙來。她從旁邊經(jīng)過,腿一屈,各給了一腳。 小學(xué)生們抬頭怒瞪,再低回頭去,已經(jīng)沒來得及,屏幕上顯示“game over”。 祈熱舒服了,開開心心跑遠。 到了廚房口,攏在大衣口袋的手伸出一只來,從后頭拉陸時樾的衛(wèi)衣帽子,“你新衣服呢?大過年的穿什么運動服?” 陸時樾站廚房口,微微弓著背也快要撞上頭頂門框,被她扯得回了頭,見到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祈熱等不來他的解釋,身子一側(cè),要從他身旁擠進去,她穿紅色的羊角扣大衣,羊角扣擦過衛(wèi)衣,不巧,刁鉆地勾住了他夾克外套的拉鏈。 祈熱被一把拉扯了回去,嘴上“咝”一聲,上手去拆,嘴里對著兩樣?xùn)|西念念有詞,“拉拉扯扯的作什么?” 陸時樾低頭,羊角扣跟拉鏈難舍難分,祈熱拆不過十秒就不樂意干了,抬抬下巴,示意換他來。他掏了手出來,先看兩秒,再動手,扣子長,出來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松了手,羊角扣便重新套了回去。 祈熱一心看著快要出鍋的大蝦,過會兒回頭,“解不開?” 陸時樾“嗯”一聲,“卡住了。”這么說著,他重新捏住羊角扣,另一只手摳住縫扣的線頭,兩手各自往外用力,刺啦一聲,幾根線斷,羊角扣便孤零零落到陸時樾手掌心。 祈熱張大嘴,反應(yīng)過來拳頭便往他胸前捶,“你有毛病?這是新衣服!”說著嗚嗚哇哇怪叫。 里頭掌廚的陸正午看過來,“怎么了這是?” 祈熱把人推開奔了進去,胸一挺,指指扣子印處留著的幾段線頭,故作慘兮兮地告狀,“斷了……” 旁邊祈畔剛清洗完十幾個新盤子,這會兒擦了手望過來,繼而咬定三個字:“斷得好!” 祈熱轉(zhuǎn)了頭,臉喪如無臉男,幽怨道:“老祈……” 祈畔笑著過來,彎腰攏住女兒肩膀,“當斷則斷,不受其亂,這是好兆頭,舊的去了,新的才會來。” “可現(xiàn)在是不該斷的斷了,本來就是新的。” “那怎么辦?”祈畔笑著回頭看一眼立在門口的人,“總不該是時樾故意弄斷的,對吧?” 陸正午樂呵呵地笑,“叔叔待會兒給你縫起來,縫不好,改天帶你去買新的。”他拾起一雙筷子,夾一只剝了殼的大蝦送到祈熱嘴邊。 祈熱嘴一張,牙齒一合,蘸了醬料的蝦rou里汁水溢出來,羊角扣便被她忘到了后腦勺。她嘴里嚼著,瞅見那十幾個盤子上的花紋,湊過去研究,“這不是2002年的月歷么?” 盤子上印著各種圖案,有些花紋伸到中間,把一些數(shù)字給擋實了。 “五月也太慘了吧,全被擋完了。”祈熱拿起印著五月月歷的盤子,另一只手指著被枝條糊住的數(shù)字,“15號往后全看不清。” “這畫的是望梅止渴。”祈畔在旁邊提醒。 祈熱哭笑不得,“我知道呀老祈!這是曹cao,可這匹馬也太丑了,馬嘴把我跟喻星淮的生日都給咬沒了。” 兩人生日挨著,一個20,一個21。 祈畔見女兒指著兩個看不清的數(shù)字,笑了出來,“這么說來,像我跟你mama,日子相差不多,姐弟戀。” “不過這望梅止渴的寓意不太好,店家該討一份打。”陸正午把盤子接過去,執(zhí)起鍋,鍋鏟刮著鍋底,將紅通通的蝦勻進盤子。 祈熱腦袋里回憶望梅止渴的意思,一回頭,站門口的人不知去了哪兒。她納悶,幾步跑出去,沙發(fā)上那倆小學(xué)生也不見了蹤影。 繼續(xù)往外走,出了門見著這倆兒撅著屁股扒在院門后,好奇心發(fā)作,祈熱輕手輕腳跟過去,下巴往祈涼頭頂壓,底下兩顆壘著的小腦袋瓜無聲掙扎了一會兒,沒效果,便作罷。 院門外,陸時樾雙手插兜挨著墻,對面站著的竟是鹿小詩。 祈熱第一眼就見著鹿小詩精心編好的辮子,立時就想湊過去研究研究編法,礙于局面,只能兩手各抓住底下兩條細胳膊,用力一掐,提醒自己不要沖動。 鹿小詩專程過來,想趕在放鞭炮前把新年禮物送出去,也想借著好日子問出先前不敢問出口的話,她斟酌再三,手上的禮物袋子也被她捏皺,“陸時樾,你不讓我進廣播站,是故意的么?” 在跟祈熱去鹿小詩家前,陸時樾在廣播站被鹿小詩堵過一回,往后,又有過幾次。祈熱給鹿小詩補課,陸時樾坐后頭,被行注目禮的次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 照著問題,正確的說法該是“不是故意”,鹿小詩的聲音算不上多么好聽,不止他,其他成員也沒將她納入新成員候選范圍內(nèi)。 可半刻前,祈畔說“當斷則斷不受其亂”,陸時樾決定踐行,于是面不改色地回:“是。” 鹿小詩一時怔在原地,預(yù)料之外的答案,她不知道該信不該信。 “除夕,你還要說么?”陸時樾話里頗有幾分威脅在,說這話時回頭看了眼院門,三個人,三樣顏色,紅黃紫,四缺一,仍宛若天線寶寶。 被眼神一掠,兩個小的立刻縮了回去,祈熱寵辱不驚,還舉手揮了揮。揮完也退了回去,這種場面,還是得適時地給人騰出空間。 回屋無聊,又跟兩個小孩搶起了手機,她游戲玩得不好,界面頻繁地出現(xiàn)“game over”,好勝心上來,打算下一把一定好好打,剛按下“start”,手上一空,手機被抽走了。 陸時樾出現(xiàn)在跟前,臉上冷漠,他將手機放到旁邊桌子上,手伸進衣兜,掏出一張紅色紙幣來,“除了這100,還有么?” 祈熱腦袋運轉(zhuǎn),眨巴著眼睛,想這100塊是哪里來的,“這……鹿小詩剛剛給你的?” 她一時給忘了,是先前鹿小詩給她,她直接交給了陸時樾的。 陸時樾一直以為這錢如她之前所說是勞務(wù)費,可剛才聽鹿小詩透露,才明白不是,打算物歸原主,鹿小詩卻紅著眼睛跑遠了。 “不是不是……”祈熱適時想了起來,她登時起身,伸長了手去搶,“一沒偷二沒搶,你這么生氣干嘛?” 陸時樾舉高了手不讓她拿,祈熱便掂了腳,手直直往上,大衣袖子隨之往下堆落。 陸時樾眼神一晃,視線定在她細細的手腕處,愣了愣神。 祈熱便趁機把錢搶了過來,手一收,袖子又覆住手腕,“你要是不想要,我要,總行吧?” 錢放進口袋,她微微抬頭,只見陸時樾抬手往她面前伸,祈熱避之不及,下意識閉上了眼。 指腹落在她下眼皮上,一揉,把她剛才因為用力眨眼沾在眼皮上的睫毛膏給暈開了,起初沒用力,想到方才跟鹿小詩尷尬的場面,陸時樾加重了力度。 祈熱吃痛出聲,把他手拍開,“你能不能輕點?”她自個兒揉起眼皮,揉著揉著愈發(fā)覺得睫毛膏礙眼,索性用指甲一摳,不管三七二十一,低頭便往小矮子臉上抹。 陸時迦無辜“掛彩”,要奮起反抗,“黑手”又伸了過來,他趕緊滑下沙發(fā),邁開步子跑遠,祈熱這個“黑手.黨”作勢追了幾步,聞見外頭炮仗聲響起,半路上易轍,轉(zhuǎn)身取爆竹線香去了。 鞭炮足有十寸蛋糕那么大,拆開來,一串串爆竹被祈熱從客廳拖至院門口,打火機點燃了線香,她再捏著線香點燃引線。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辭舊迎新的年味隨著硝和磷的混合反應(yīng)愈發(fā)濃郁。 祈熱又一次惡趣味橫生,伸手往捂著耳朵躲在后頭的陸時迦臉上擦,這回是線香留下的紅。 陸時迦往里跑,那爆竹如狗尾巴草似的,一路跟著他,爆竹屑迸到臉上,又十足的疼。 祈熱將一手的紅糊到他臉上,他覺得,他似乎怎么逃,也逃不出祈熱的手掌心。 直到爆竹放完,年夜飯開場,陸正午從口袋里掏出七封紅包,祈熱才消停下來。她第一個過去領(lǐng),七個紅包一字排開,她來來回回目測幾遍,身后季來煙建議她選中間,祈熱猶豫兩秒,聽從了建議。 剩下的幾封也被大大小小幾個人分完,八個人各執(zhí)一隅,也只有陸時樾看上去不甚關(guān)心。陸正午喊“三二一”,“拆”字吐出一半,祈熱半途伸手制止,“等等等等,我要換!” 陸正午看熱鬧,“跟誰換?” 祈熱繞一圈,果不其然,最后站在了陸時迦面前,大概是他人太小,顯得他手中的紅包夠厚。 陸時迦也壓根兒沒有拒絕的機會,頃刻間,兩個紅包就掉了個個兒。 這回,是真的拆了。 拆完將數(shù)額一對,祈熱泄氣了,“搞什么嘛正午同志?怎么都是兩百?”往年都是數(shù)額不等,要拼一拼運氣的,而往往祈熱的運氣都不差。 陸正午笑著解釋:“2001年大家都表現(xiàn)得不錯,就得講究人人平等嘛,2002年繼續(xù)努力!” 他發(fā)完,又輪祈畔,再到季來煙跟柳佩君,各人發(fā)一份,到最后,每個學(xué)生都得了四封。 祈熱把紅包往兜里一塞,拍了拍,坐下來開始倒飲料,“今天說好了,輸了不許耍賴!” 她口中說的,是指麻將。 祈熱打麻將的氣勢是從港片里學(xué)來的,水平則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練出的,就連幾個大人也總是打不贏她,往年輸了,除了柳佩君,一個個都賴賬。 祈熱慫的時候慫,柳佩君的錢她不敢收,是以每年贏了,最后都不了了之,空手而歸。 一頓豐盛的年夜飯結(jié)束,一桌人當即轉(zhuǎn)到了麻將桌。電視機里馮鞏跟郭冬臨正說著快板,講的還是今年國足出線的事兒:“進入世界杯,我看誰都不可怕,甭管巴西土耳其,還有那哥斯達黎加,咱們都不服它,常常踢他們3:0,大伙說好嗎?” 底下觀眾連聲說“好”時,祈熱盲摸一張牌,眼里放光將牌翻身擲出去,“三餅!自摸大七對!給錢啊大佬們!”游刃有余的模樣,十足的斂財小能手。 嘴里喊別人大佬,自己的做派卻最足,她把袖子捋高了,回頭招呼看牌的陸時樾,“來點吃的啊小弟。” 陸時樾又見著那根纏在她手腕上的鏈子,不知是不是被年味感染,聲音里沒有不耐煩,問她:“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