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身后忽然有巨大的禮炮響起,祈熱轉回頭,張大了嘴,“有錢就是不一樣,那個方向,是不是喻星淮家那邊?” 這么說著,她立刻便要往屋里跑,“我去給喻星淮打電話!” “祈熱。”陸時樾在身后喊住她。 跑得飛快的人在臺階上回頭,“干嘛?” 陸時樾走近幾步。 祈熱遲遲等不到他開口,連忙催他,“快呀!” 陸時樾又跨上一級臺階,到了跟前,與她平視。 身后煙花還在深冬的夜空里綻放,時亮時暗。 陸時樾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盒子里,是根手鏈。 他把盒子遞出去,“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2002 2020 某種同步 新年快樂各位~ 第24章 臨近期末,拿著書站走廊上背書的學生便越來越多,一部分是為了蹭勢頭大、熱量卻不足的太陽,一部分濫竽充數,尋著借口躲在書本后頭打打鬧鬧,還有一部分,壓根不來上早讀。 冬越深,祈熱也就愈發起不來床。起床如鐵軌一般,一節一節,時有卡頓,遵守好看的穿在外的原則,外套拉鏈不能拉上,圍巾長得能繞脖子三圈,厚秋褲穿身上也不顯臃腫,最后蠕動著套一雙棉襪,一切就緒,才掀被起床。 陸時樾一早要去廣播站,兩個小學生堅持著去學爵士舞,大人們更是早出了門,剩下她一個,刷牙洗臉梳頭,一件件慢條斯理,背好書包出門時已經是打鈴前十五分鐘。 兜里揣著的十塊錢是祈畔留壓在桌上的,替代牛奶箱里她那份牛奶。 冰雪消融時沁骨的冷從腳底一路直上,祈熱走得飛快,邊走邊用戴了手套的手指水平地沿著灰色的墻面畫一條線,墻面不光滑,走幾步,手指卡在了墻縫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就停在了鄰居家的牛奶箱前。 她停下步子,伸手一拉,見乳白色的牛奶瓶坐在中央,隔著手套一摸,留下半手溫熱。 再將門關回去,牛奶瓶已經到了手里。 祈熱擰開蓋子,就要對著瓶子喝一口,膝蓋被誰一推,重心不穩,瓶口跟著一歪,乳白色的液體流到了圍巾上。 祈熱撇著嘴斜眼一看,往前跑的,是本該去上舞蹈班的陸時迦。她迅速蓋好瓶蓋,撣一撣圍巾上的幾滴白色牛奶,撂開步子追上去。 陸時迦矮歸矮,跑起來不輸誰,到了公交站,他自己停了下來。 祈熱慢了兩步,扯住他圍巾一角,“你成心跟我過不去呢?” 陸時迦小媳婦兒似的身子一側,把圍巾從她手里拉收回去,“小偷。” 騙子,小偷。 祈熱覺得這帽子可夠沉的,她彎腰過去,手勁兒不輕,捏在陸時迦一邊臉頰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了?” 陸時迦往后躲,祈熱不松手,他臉便被捏得泛紅,“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遠處公交越駛越近,祈熱松了手,直起腰桿,開瓶仰頭又喝了一口,瞇著眼故作深沉,“你知道什么叫偷么?” 陸時迦別開頭不理她,拿出月票準備上車。 祈熱最后一個上去,車廂里的座位竟剛好被占滿,她一個人立著,顯得十分突兀。本打算站最前頭,隨便跟司機嘮幾句,見后排小矮子腿上攤著本新華字典,站不住了。 “查到了?”祈熱左右搖晃著往后走,倚著一面窗,低頭看向陸時迦翻到的那頁,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那低著的小腦袋有什么動靜。 認得出拼音,卻認不出字兒,陸時迦頭頂那一小撮歪著的頭毛都顯出頹然來。 祈熱一手握著牛奶瓶,一手去拿字典,送到眼前,順著釋義讀出來,“偷,竊取,趁人不知時拿人東西,偷竊,偷吃,小偷兒。” 陸時迦聽到“偷吃”兩個字,抬起小腦袋,眼睛賊亮,恨不得點上一萬次頭。 祈熱拿著牛奶瓶的手騰出一根手指頭,左右晃了晃,“第一,趁人不知時……我可沒這么干,只是恰好隔壁阿姨不在,第二,拿人東西,我也沒這么干,隔壁阿姨總是出差,這東西放那兒相當于廢品,我只是廢物利用,節約糧食。” 陸時迦就是信鬼,也不會再信她胡說八道。 祈熱說完一堆歪理,把字典丟回給他,似是口干舌燥,旋開蓋子又要喝一口,還沒送到嘴邊,司機一個急剎車,生出的慣性把她帶得整個人往后倒,一只手不足以穩住,慌忙間,祈熱松了牛奶瓶,兩手扶在了陸時迦身后的椅背上。 那牛奶瓶直直往下落,液體濺出來,灑在了陸時迦腿上,臉上也落幾滴,流到嘴角,能聞到一絲奶香味。 陸時迦顧不得擦,剛才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瓶子,還真叫他給抓住了,不然那瓶子早粉身碎骨。 坐著的,站著的,都被唬得愣住幾秒。 祈熱先反應過來,站直了身子從口袋里掏紙巾,彎腰按了按他嘴角,不禁笑了笑,理直氣壯道:“你看,現身說法了,趁我不注意,把我牛奶拿走,這才叫偷,嘗了味道,這叫偷吃。” 分明干了件正確的事,卻被安上了壞罪名,陸時迦不干了,頭一歪,把瓶子推給祈熱。 祈熱一手接過來,紙巾塞給他,“喻星淮要我給他擦,我還不樂意呢,幫你擦你還嫌棄……” 陸時迦一臉不悅,再也不同她說話。 可奇怪得很,是祈熱拿的牛奶,陸時迦作為目擊者卻十分愧疚。他第二天早起了一會兒,跑出去把牛奶箱里自己的那份送到了隔壁家箱子里,搬著把小凳子,踩上去才夠得著。 他并不知道,隔壁家的阿姨確實出門在外,也不知道,當天自己的那份牛奶一并落到了祈熱肚子里。 祈熱一到冬天食量就見長,加上期末考浪費她不少腦細胞,最后一門考完,她拉著喻星淮去了校外的小炒店。 下午四點,吃的該叫下午茶。祈熱管這叫“開門餐”,開門,開的是寒假的門。 兩人頭對頭分一盤蛋炒面,吃完,祈熱去付錢。 最近,她顯得有些闊綽。 “我感覺我初雪時候許的一個愿望快要成真了。”兩人走在街上,祈熱手被喻星淮捏著放羽絨服兜里。 “哪個愿望?”喻星淮半張臉藏在圍脖里,手指一收,攥緊了她。 “比陸時樾家有錢。”祈熱自己也覺荒唐,邊說邊笑。 這話有一定真實性,她mama季來煙最近一個多月忙得團團轉,接下不少家庭聚會、婚禮、生日宴的合作,又因為提供配送服務,雇來的配送員都要將甜品店的門踏破。一起不堪重負的,是那小小的收銀臺。 祈熱有一回晚上過去,坐那兒數了好一會兒,光那一天的收入,就要趕超祈畔兩個月的工資。她覺得,她家確實要奔小康了,再奔一奔,說不定過不了多久真能賺來一輛大奔。 但要跟陸時樾家比,還有段距離。 同樣還有些距離的,是祈熱的物理成績。知道成績是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李妲姣去學校取成績單,幫祈熱看了一眼,電話里告訴她,說她物理沒及格。 “多少?” “58。” 祈熱嘆口氣,要說多一分浪費,少一分受罪,那她就是受兩份的罪。她用的是甜品店的電話,怕占線,沒多說便掛了。 四個學生都被抓來當壯丁,晚上走時,季來煙分別給包了一個紅包。 第二天過小年,祈熱跟陸時樾才一塊兒去班主任家取成績單,臨走時,又收到了一份紅包。 班主任開玩笑,“你倆趕著小年來取成績單,不就眼饞老師這兜里打麻將贏來的幾塊錢么?” 又指著手指頭威脅,“不準往外說,一個班的紅包我可發不起。” 祈熱連連點著頭。兩個紅包加起來110,她拉著陸時樾去路邊一家小店,一樣樣小禮物都看一看摸一摸,沒見到什么合眼緣的,祈熱抬起頭,問陸時樾,“你準備好禮物了?” 陸時樾停在一排杯子面前,以為她問的是除夕夜互送小禮物的傳統,點了點頭。 “送什么?” 陸時樾不想透露,“到除夕就知道了。” 祈熱明白他是誤會了,“不是這個,我說的是小矮子生日,你要送什么?” 陸時樾一時愣住。 祈熱笑,“不是吧?你連這個都忘了?晚上就吃飯了,你趕緊在這選一個。” 無論什么節日,兩家人向來都是一起過的,這次小年是在陸家吃飯,陸時樾早幾日就聽柳佩君說在準備,他還奇怪,他mama今年似乎尤其隆重,原來是他自己忘記,小不點的生日恰好撞上了小年。 眼下時間急,來不及去其他地方,陸時樾只好在店里選了一樣。 祈熱買了個筆記本,封皮上印著灌籃高手的人物,陸時樾見了提醒她,“換一本吧。” 小不點不喜歡籃球。 祈熱不聽,付了錢當即就撕了外面的透明包裝,借店里的筆在扉頁上唰唰寫下幾個字:“陸時樾の歌詞本”。 寫完往愣著的人身前一推,“小矮子的禮物我早準備好了,你不是之前見biu的歌詞本,也喜歡上抄歌詞了么?” 陸時樾把本子接到手里,愣著沒說話。 “不喜歡啊?那換一個?” 陸時樾還沒回答,店老板已經開口,“寫了字,不能換了。” “不用換。”陸時樾朝店老板回了句,把筆記本收進了大衣口袋。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門,陸時樾手伸進口袋,指腹磨著本子的邊角,幾步追上去。斟酌一會兒,似乎是隨口一問,“新年禮物?” 祈熱眉頭一挑,側頭看他,“也不是不可以。” 陸時樾無聲笑了一下,聽祈熱改口解釋:“不是新年禮物,但是我新年禮物是給正午同志準備的……”她發梢上沾了水,隨著腳步一晃一晃,手指一彎戳四下他的大衣,一字一句道:“沒你的份。” 陸時樾不躲開,伸手拂去那一滴看著有些惱人的水珠,收回手,“噢”了一句。走出幾步,復又開了口:“我也不是喜歡抄歌詞。” 他聲音近乎耳語,祈熱沒聽清,“什么?” 陸時樾搖頭不再重復。 回去沒多會兒,各家各戶門前燃起爆竹,柳佩君開始往餐桌上布菜。生日蛋糕是季來煙從店里做好了帶回來的,又捎上一頂生日帽,拆了給小壽星戴,陸時迦鬧著別扭,看著不大喜歡。 帽子便到了祈熱頭上,她一晚上都戴著沒摘下來,宛如自己才是過生日的那個。 一餐飯吃完,兩家人移到了電視機前,蛋糕拆了放在茶幾上,點上七根蠟燭,祈熱積極地關了燈,帶頭唱起了生日快樂歌。唱一句,又偷偷唱成法語版。 她蹲在陸時迦身邊,聲音不高,陸時迦閉眼許愿時,耳邊全是她的聲音。他以前聽祈涼說,法語難聽,聽了廣播之后,他也贊同好朋友的說法。 但是現在,他覺得,至少法語的生日快樂歌還是好聽的。 這么想著,旁邊柳佩君讓他吹蠟燭,他順從地睜開眼,在大家的祝福下吹滅了幾簇小火苗,吹完才發現,剛才忙著想法語好不好聽,連愿望也沒來得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