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意料之中一片guntang。 這趟高燒來得毫無預兆, 風風火火。 這幾年在外頭獨居舉目無親, 但凡出了點兒事都得自己動手, 倒是給路無坷養出了個好習慣。 身上哪里有點小病小痛會立馬吃藥看醫生。 她抹掉額頭上的水, 掏手機找到阿釋的號碼,給她發了條短信。 [我去樓下買個藥。] 路無坷向來有留意地標的毛病,剛上來的時候掃到附近有家藥店,倒是派上用場了。 她發完手機塞回兜里,離開了洗手間。 從會所出去, 細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路無坷沒帶傘,漠然看了這棉絮般的雨一會兒,走進了雨里。 街上燈光霧蒙蒙的, 這片是鬧區,街道上人車匆忙。 路無坷跟著一波人群涌過馬路,對面幾條深巷,藍色招牌的藥店嵌在一條深巷口。 她推門進去的時候柜臺后的收銀員正看著八點檔狗血劇。 聽見聲響,店員抬眼看了她一眼:“買藥嗎?” 路無坷攏了攏隨意罩身上的西裝外套,問:“治發燒的在哪邊?” 店員正看得入迷,挪不開眼,手指指了個方向:“發燒在最遠那片,你自己去貨架那邊轉轉,看著對癥下藥,實在不知道吃什么的話可以到柜臺這邊跟我說一下你的癥狀。” 發燒這種小病路無坷自己解決得了,往店員指的那個方向走。 每次發燒她都吃那幾樣,基本不會出錯,繞了圈在貨架上隨手拿了幾盒。 阿釋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出來告訴她一聲。 路無坷邊回消息邊看貨架上某個藥盒的說明,她正想抽一盒出來,隔著貨架,對面忽然傳來男人聲音。 “喂。” 男人嗓音低低的,帶著抽煙后特有的嘶啞。 路無坷愣了一下。 動作都忘了繼續。 對面的人沒察覺這邊有人,兀自說著話。 “他哪邊手動的小孩兒?” 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所有細節被無限放大,男人話語聽著心不在焉的懶懶的,卻莫名讓人瘆得慌。 路無坷低了低眸,繼續拿自己的藥。 聽筒那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路無坷想起來那會兒在燒烤店門口抽煙的郭旭。 聽筒那頭說完安靜了幾秒,大概在等他發落。 那邊沈屹西大概從貨架上抽了盒什么,在手里墊了墊。 “右邊啊,”他沉吟了會兒,云淡風輕撂下一句,“廢了。” 說完干脆利落掛了電話。 就算不知道他們聊的什么事,但有一件事路無坷倒是多少知道。 燒烤店老板得罪人的那只手大概是廢了。 聽起來應該是碰了沈屹西身邊不該碰的人。 那邊沈屹西拿了想拿的,手機塞回兜里走了。 路無坷沒動,慢吞吞挑著,沒立即出去,大概五分鐘后才從貨架后繞了出來。 意外的是那人還沒走。 看到柜臺前那個高高的身影,她愣了一下。 他應該是在給人買藥,收銀員在問他感冒的人有什么癥狀。 路無坷沒動。 她聽見他說:“打噴嚏流鼻涕。” “有藥物過敏史嗎?” “阿司匹林。” 沈屹西聲音平靜,回答一絲猶豫也沒有。 他對這個人很熟悉。 店員從身后的排架上找了盒藥和一大包沖劑給他:“就吃這兩樣吧,吃了能少打點兒噴嚏。” 感冒吃不吃藥都是七天好,吃藥單純就是緩解打噴嚏流鼻涕的癥狀。 沈屹西說:“行,您給算一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環顧了下周圍,許是沒找到自己想找的,隨口問了店員一句:“店里沒潤喉糖?” 店員是個大姐,在柜臺后給指了個后面的貨架:“那兒呢,最下面那層。” 沈屹西回身瞧了眼:“謝了。” 說完往那兒走了過去。 那人應該是喝了酒的緣故,眉眼那塊兒沾了點兒倦怠。 他半耷著眼皮,手搭在后頸活動了下脖子。 像是余光終于注意到這里頭還有個人,他十分敷衍地挑了下眼角。 單純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路無坷雙腳像被粘在了原地。 沈屹西看到了她。 四目驀然相對,時間在他們之間沉默。 他眼里是跟包間看到她時別無二致的眼神。 冷淡的,平靜的。 僅僅短短的兩秒,他視線像只是在她臉上走了個過場,腳下都沒停,挪開了眼。 跟看任何一個擦肩的陌生人一樣。 路無坷唇瓣微啟,一絲氣息悄無聲息跑了出來。 沈屹西走了過去拿了盒潤喉糖。 不像他,路無坷沒轉開眼,還是一直看著。 而他卻瞥都沒再往她這邊瞥一眼,回了收銀臺那兒結賬。 路無坷終于肯低下了眸。 五年了。 怎么可能誰都還在原地。 收銀臺那邊他結完了賬,拎上藥推門走了出去。 一陣風從門外吹來,路無坷從短靴里露出一小節的腿被吹得發涼。 掛在門把上的鐵鏈打在玻璃上叮咚響,門闔上了。 風沒再吹。 他的確放下了。 路無坷抱著那堆藥沒再抬眼,胃里的酒又在翻滾著。 收銀員這頭還急著看電視呢,見這小姑娘一直沒動,催了她一下:“小姑娘,可以結賬了。” 路無坷這才拿著藥過去了。 = 阿釋開著自己那輛黑色豐田到藥店接路無坷的時候,她正蹲在檐下拿著瓶礦泉水吃藥。 黑色裙擺曳地,西裝外套下的鎖骨纖細清瘦,吊帶裙胸前露了點兒風光。 白得晃眼。 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見猶憐樣兒,偏偏她吃藥跟吃糖似的,藥片往嘴里一塞就就咽下去了。 兩人一起回了阿釋家。 路無坷家里的老房子已經空著放了幾年,得臟得不能見人,回來匆忙也來不及打掃,從昨晚路無坷就住在阿釋這里。 阿釋受不了被她媽管著,畢業后沒回家,在自己工作的地兒附近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這地段不算貴,阿釋每個月拿著自己那點兒工資交房租和養活自己綽綽有余,小日子倒是過得美滋滋的。 瀾江這地方天冷的時候沒有暖氣,從冬天到春天只能生生硬扛。阿釋從外頭回到屋里的時候還凍得直哆嗦,屋里頭不見得就比外頭暖和,地磚都滲了水。 路無坷回來后才發現膝蓋腫了,阿釋拿著勺子到冰箱刮了一小袋子冰用毛巾包起來了幫她冰敷。 “怎么弄的啊路無坷?腫這么一大塊兒。” 路無坷這腿跟老人的似的,天氣一冷她這腿準得疼上好幾天。 瀾江這兒的春濕比其他地方的能作祟得多,它一來誰身上有點兒毛病都得跑出來,況且她今天還爬了山在山上待了一天,肯定凍著了。 她隨口帶過:“老毛病了。” 路無坷腿抻直了放在沙發上,大腿和小腿連成了一條流暢的線條,一雙白腿筆直又勻稱。 阿釋毛巾壓在她膝蓋上,問她:“這些年在外頭沒去治?” 路無坷神思一頓,突然想起沈屹西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那會兒他抱著她親,跟她說腿治不好咱們就繼續治,國內治不好就去國外,總有治好的時候。 路無坷視線停在敷著膝蓋的毛巾上,吱聲:“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