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路無坷視線和他碰上,幾秒后轉開了眼。 沈屹西瞧她這眼神躲閃,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微蹙眉。 時間一分一秒拖過,半根煙功夫過去,一直盯著地上看的路無坷唇終于動了動。 “沈屹西。” 沈屹西抬眸看她。 路無坷說:“我們分手吧。” 沈屹西臉上不是很耐煩,他冷言打斷:“除了分手,別的你想怎樣都行。” 路無坷卻無動于衷,過會兒她突然說:“我不會抽煙。” 聽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沈屹西卻聽懂了。 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就是在許知意辦公室那次,樓下好學生的她手里拿了包萬寶路要抽。 她說:“那次我是故意的。” 她已經將自己包了起來,伸出了小利爪。 她故意吸引他注意,甚至知道他最終會喜歡上自己。 她已經把自己身上的刺都露了出來,沈屹西眸子緊緊地盯著她,不留情面:“然后把自己一起玩進去了?” 路無坷沒說話。 誰說不是呢。 早在招惹到他的時候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的,她和他之間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沈屹西這人碰不得,可最后她還是碰了。 在捅開彼此之間那層岌岌可危的關系之前,兩人明明什么親密事都做盡了,可此刻卻離得很遠很遠。 沈屹西似乎對她一開始是故意吸引他這件事并不在意。 他拖過煙灰缸敲了下煙灰,又重新塞進嘴里,語氣不急不緩:“路無坷,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想過和我有以后?” 那個坎就在那兒,怎么可能有以后。 她邁了七年都沒能邁過去。 再說了,要他為了她和他那家庭反抗么? 不值得。 路無坷沒有看他,沉默著。 她沒有。 沈屹西咬了咬牙。 “路無坷,我就問這一句,”沈屹西抽了口煙,問她,“還跟不跟我?” 路無坷抱著腿的手指微動了一下。 空氣緊繃著。 她沒說話,沈屹西也沒催她,給她時間。 房里安靜到落針可聞,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路無坷小臉瞧著很安靜,終于開了口。 “我們就到這兒吧。” 沈屹西臉上沒了一貫的懶散樣兒。 他指間夾著煙,吸了吸臉頰:“確定沒?” 明明沈屹西是一個那么驕傲的人。 路無坷被凍到僵冷的腳像是突然有了知覺。 沈屹西也沒看她。 “給你個反悔機會,”他又重新摸了根煙出來點上,“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再不吭聲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 說完這句,他真就這么等著了,只抽著煙,沒說話了。 時間似乎變得很漫長。 樓下街道漸漸有了人聲,煙火氣越來越濃。 路無坷游離在這個熱鬧的世界外。 過了會兒樓下有人高聲喊著下雨咯,讓人趕緊把晾屋外頭的衣服收回去。 上場雨帶來的水汽還沒走干凈,風又裹著另一陣雨來了,纏得人骨頭發酸。 雨絲細斜,淅淅瀝瀝地落在水泥地上,很快淹沒了方才樓下還正熱鬧著的煙火氣。 室內的安靜逐漸被窗外大雨代替。 沈屹西煙一根接一根抽著,陽臺的門只開了半扇,很快屋里煙霧繚繞。 今天的他身上有股落魄氣兒,每抽一口煙都像是在壓著什么,微皺著眉。 分針走了四分之一。 路無坷垂著眼睫,神色很安靜,不像個有生息的人。 平時那笑起來甜甜的眼睛此刻無波無瀾,在看不到的地方抱著腿的手指卻掐進了小腿里。 分針走到了二分之一。 她沒說話。 沈屹西也沒再說什么,掐滅煙從沙發上起身。 他沒再看她一眼,拉門離開。 門嘭地關上了。 路無坷眼睫輕顫了顫。 很快,她小巧纖細的鼻尖泛了紅。 …… 路無坷出國那天,正好是路母忌日。 鐘映淑和趙錦君的忌日都是在春天,這是一個不怎么好的季節。 她拉著行李箱去了墓地,通往山上的臺階望不到盡頭,風帶著料峭寒氣。 路無坷一路往上,來到了鐘映淑的墓碑前。 她把白菊花放在了她的墓碑前。 “今天天氣挺好的,沒下雨。”雖然天還是陰著。 鐘映淑的墓碑前有點濕,路無坷盯著那灘雨漬看了會兒。 “mama。” 她沉默了一下。 “那個人進重癥病房了。” 墓碑上的鐘映淑很溫柔地看著她,她說:“是我弄的。” 說到這兒,她像是解脫般地卸下了一口氣。 她看著鐘映淑:“我要去國外了。” “奶奶和你都走了,以后可能不回瀾江了。” 說到這里,她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兜里手機振動了起來,路無坷拿了出來,是阿釋讓她趕緊下來去機場,時間快來不及了。 路無坷手機塞回兜里,很平淡地告別,像小時候任何一次跟mama說再見。 “我走了。” 她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墓園。 早上十點,一輛飛往國外的飛機在瀾江機場起飛。 飛機從瀾江上空呼嘯而過,這座城市很快縮小成色彩斑斕的小方塊被甩在身后。 連帶那些輕狂往事。 ——上卷完。 第56章 當年離開瀾江這個城市是春天。 回來也是春天。 瀾江天氣還是老樣子,立春一到下不停的雨, 無孔不入的潮冷。 從機械自動化四班聚會的包間出來后, 路無坷去了趟洗手間。 正是濃春, 水冰似的冷。 路無坷掬了捧水潑臉上,身側是扇窗, 風攜帶細雨絲飄進來, 落在手背上一片沁涼。 路無坷沒管。 鏡子里的人五官無害又精致, 像只小鹿, 鼻尖微紅。 皮膚很白, 剔透水珠掛在眼睫上,欲滴未滴。 路無坷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幾秒, 抬手碰了碰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