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沈凌淵垂下視線,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深沉低啞“不若朕命人將折子先搬到德坤宮批閱可好?”網,網,, 第29章 桃花瓣簌簌地飄落在織有錦繡紋樣的地毯上,花香混著清冽的藥草味悄然無聲地彌散在寢殿間。 溫映寒朱唇微微動了動,回眸望向窗邊那張秋香軟墊花梨木的羅漢榻,上面黑漆的小案幾不過四方大小,要如何容納他那能堆滿整張桌子的奏折? 溫映寒可沒忘記她前幾日去勤政殿的場景,暗黃色的奏折堆積如山,即便有小太監精心碼放過,仍顯得搖搖欲墜,批好的折子被下人運送到另一邊的小案上重新整理,還有些卷宗與古籍,為了方便可以隨時拿來翻閱,一并被擺放在黑漆金絲楠木的書案邊。 這么多東西一起運送過來,在加上這地毯中央還沒來得及搬走的“桃樹”,她的德坤宮可不是勤政殿,這下真的沒辦法落腳了。 溫映寒睫毛輕輕顫了顫,纖長濃密宛如一把小扇子,垂眸間神色微斂,“臣妾寢殿里也沒有一張像樣的書案,恐怕皇上在這里批折子會覺得不方便,還是……” 她想勸沈凌淵改了主意,與其這樣大費周章地折騰,還不如她取了針線隨他回勤政殿??稍捨凑f完便聽沈凌淵低聲開口道“無妨,叫下人們去準備就是了?!?/br> 溫映寒張了張口,到了唇邊的話,只得咽了回去。 沈凌淵垂眸將腰間的香囊解了下來,回身走向剛剛坐過的位置。 溫映寒無奈,回眸朝一邊候著的蕓夏道“去將針線替我取來吧。” 她默默跟著沈凌淵坐了回去,抬手從沈凌淵手中取過那個勾壞了的香囊,白皙細長的手指輕撫過香囊的緞面,溢出來的草藥味尤為明顯。 她近來見過沈凌淵不少次,卻從未聽他提起過,往往見面后話題聊上兩三句總是會不知不覺間落回到她的身上,現在想來,她真的很少聽沈凌淵提起有關他自己的事。 溫映寒眼眸微微動了動,“皇上近日身子不適么?” 沈凌淵聞言頓了頓,修長的手指不著痕跡地撫上領口的位置微微松了松。 “沒什么大礙,”他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御醫配的藥緩解了不少?!?/br> 溫映寒手指下意識地攥了攥手中的香囊,里面的藥材翻滾交疊發出輕微的嗤嗤的聲響。 她望了眼香囊上的刺繡,抬眸朝不遠處正找針線的蕓夏道“多拿些金絲線來?!?/br> “是?!笔|夏應了一聲,重新翻找。 沈凌淵輕抿了口熱茶,打量著溫映寒的側臉。 溫映寒似有所覺地回眸,纖長微彎的睫毛輕輕斂了斂,“臣妾一會兒去床那邊繡,皇上就在這邊批折子吧。” 兩人之間隔著的小案幾不大,單是擺那些紙墨筆硯都不夠,更別提再放些針線了。溫映寒作勢便要起身。 “無妨。”沈凌淵抬手攔了她一下,薄唇輕啟朝門外開口喚道“王德祿。” 王德祿一直留心著屋里的動靜,這會子聽到皇上在喚自己,忙推了門進來。 他低頭朝沈凌淵和溫映寒各行了一禮,“皇上您吩咐?!?/br> “將奏折搬過來,朕下午在德坤宮批。” 王德祿胳膊上搭著的拂塵一抖,險些以為自己會錯了意思,本以為皇上喚他進來這是要回勤政殿了,沒想到竟是要留在德坤宮?! 他沒忍住,悄悄打量了溫映寒一眼。 這皇后娘娘失憶后當真是轉了性子了。以后的好日子怕是要來了。 王德祿忙不迭地俯下身應道“奴才即刻去辦!” …… 正午剛過,日頭正足。春日的尾聲帶走了最后一點殘留的寒涼。晴空萬里,惠風和暢,炙熱的驕陽照在樹干上,只剩下微微一點斜影,稍稍站得久了便能生出不少細汗出來。 王德祿帶著小太監們匆匆往勤政殿的方向趕,誰知剛踏過一道宮門,走進小花園,便被一道尖細的聲音攔了下來。 “王公公。”劉嘉宜身著一身粉紅底五色刺繡百花戲蝶織錦緞春衫,下著花開并蒂蓮百褶裙。手拿團扇,腳踏珊瑚綴面鞋,帶著婢女,迎面朝王德祿走來。 王德祿乍一看來人,險些沒認出來。如此盛裝,又精心打扮,他在皇上身邊多年,自然瞬間就看出了宜嬪的用意,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 嬪妃入宮這么久,他大多打過交道。論起這諸位嬪妃,就屬這宜嬪最為難纏。總是聽不懂旁人言外的意思。 皇上那邊還等著他回去復命呢,偏偏這個時候叫他給撞上了。 到底嬪妃們都是主子,他也不敢怠慢,王德祿只得向前行禮,好盼著宜嬪找他是沒有什么要事,能早點脫身開。 “奴才請宜嬪娘娘安?!?/br> 劉嘉宜不死心地又朝他身后遙遙地望了望,宮道空空蕩蕩的,當真不見皇上的身影。 她昨日聽了貴妃的話,打算在這個小花園里“偶遇”一下皇上。 奈何皇上的圣意難料,什么時候會去那德坤宮誰也預料不到,于是她只得暗戳戳地在皇上從德坤宮回勤政殿的路上等著,只盼著能在自己裝作賞花的時候被皇上瞧見。 正午的時候她就得知了消息,說皇上用完午膳往德坤宮去了。 劉嘉宜忙不迭地放下碗筷,急忙讓宮女替她梳妝打扮,這身衣服本是她為以后宮宴準備的,可貴妃娘娘說的對,現在穿了若是能被皇上注意到,還怕來日沒有更好的嗎? 她涂了一身脂粉,從午時就在這里站著,如今這日頭都偏移了也不見一點有人會從這個地方路過的跡象。 劉嘉宜不由得懷疑,難不成是她手下的人打聽錯了?皇上就算去皇后宮中坐坐下午也是要批折子的,還能宿在皇后宮中不走了不成? 她正在樹下焦急地左等右盼,正想著再沒動靜她就要派人悄悄去德坤宮門口瞧一瞧了,就看見王德祿帶著人匆匆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劉嘉宜趕緊將人攔下。 畢竟王德祿是御前的人,明著打探皇上的動向那可是大忌諱,她也不敢問得太過直白。 劉嘉宜微微笑了笑,上前開口道“王公公,快請起。今日天氣不錯,本宮正在這里賞花呢,沒成想這么巧竟遇見王公公了。” 王德祿暗自撇了撇嘴,如此盛裝打扮,只為出門賞花?宜嬪說的話他半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繞是這樣他也得遵著禮數僵硬地笑了笑,索性不能說破干脆低著頭不語也算作是回應。 劉嘉宜見這么下去他也沒有主動要開口的意思,耐心逐漸消耗殆盡。 劉嘉宜臉上擠了抹虛偽的笑,“王公公這樣行事匆匆,是不是皇上交代了什么要事?本宮沒有耽擱公公行程吧?” 王德祿對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了,拂塵輕搭在胳膊肘上,拱了拱手,“娘娘這樣說就是折煞奴才了,原是有一點差事,皇上催得緊,還請娘娘見諒。” 他說罷便行了禮要走,絲毫沒有要再同她斡旋的意思。 劉嘉宜瞬間慌了,不打聽清楚了她在這兒是等是不等了。 她忙上前攔了一步,“本宮也有些日子沒見皇上了,待會子想去給皇上請安,不知皇上眼下是否得空?” 王德祿頓住腳步,回過身來笑了笑,“娘娘還是改日吧,今日皇上在德坤宮批折子,恐一時半會兒都不得空?!?/br> 劉嘉宜臉色一僵,嘴唇動了動半天沒能說出話來。王德祿趁著這會兒工夫朝她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早知道這樣能讓她放棄,他早就提德坤宮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這段時間關系剛剛有所緩和,這些娘娘們可千萬別跟著添什么亂子了。 …… 德坤宮內,日光柔和。云窗過濾了大部分的炙熱,珠簾輕擺,隱隱有微風從外間透進來。 榻上的四方小案幾被換成了稍大些的一個,黑漆上描著木制暗紋桌角邊雕著祥瑞“回”字紋,長方大小,剛好橫在羅漢榻上。 溫映寒與沈凌淵面對面坐著,小案的一邊堆積著厚厚的暗黃色奏折,靠近溫映寒的一側專門空出來了一塊地方,上面擺著茶盞,以及一卷未用完金絲線團。 縫補的工作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溫映寒手執銀針繡下最后一個回環,一朵金色祥云遮蓋了原本被挑壞的地方,精致而不失大氣。 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將針線收好,手捧著香囊遞到了沈凌淵面前,“皇上瞧瞧這樣可行?” 她許久不做刺繡,隱隱有些手生,繡得比估算的時間要慢了不少,但好在繡出來的效果還算是說得過去的。 沈凌淵眼眸微動,停下了筆放在一旁的漆黑的墨硯上。 那一小團金色的祥云甚是小巧,裝點在香囊的原本的暗紋上絲毫看不出是后添上的,反而更顯精巧。 沈凌淵抬手將那個香囊接過,手指不經意間輕擦過溫映寒纖細的指尖,觸感溫涼。 “甚好?!彼偷偷亻_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傳來,低沉醇厚。 溫映寒忙將手指收了回去,“皇上喜歡就好?!?/br> 她將視線移到一旁的牛乳茶上,不再去望沈凌淵。其實剛剛奏折搬來后不久,內務府就派人送了張楠木的書案來,也不知這人為何一直不挪地方,仍要跟她在榻上擠著。 沈凌淵望著她,鳳眸間帶了點淡淡的笑意,“這小案便留在你這里吧,朕下次來也省得再命人搬運了。” 溫映寒指尖一頓,隱隱意識到沈凌淵這是以后也打算過來的意思。 沈凌淵薄唇輕輕勾了勾,“再將墻邊那個柜子挪一挪,剛好能把那張書案放進去。” 溫映寒悶悶開口“柜子挪開那面墻就顯得空了?!?/br> 沈凌淵垂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香囊,“那便再添幅畫好了?!本W,網,, 第30章 這下子溫映寒是徹底沒有心思喝茶了,手指剛剛放下茶盞還沒來得及辯駁,便聽沈凌淵悠悠開口道“王德祿。” 珠簾外站著的王德祿安排人搬了一下午奏折剛想擦把汗,聽見屋子里又喚他了,忙把手里的帕子收了回去,往里間走。 他拂塵輕搭,抬手微微一揖,“奴才在?!?/br> “去庫房里挑十幅山水花鳥的畫來。” 溫映寒聽得心頭一顫,趕緊攔了一句“皇上可莫要往臣妾這里送東西了,德坤宮總共就這么大的地方,再送是真的要擺在院子里了?!笔剿B,這是要她騰出多少面墻來?照這樣下去,家具真得擺在外面。 沈凌淵笑了笑,“不是叫你十幅畫都掛上,是都拿來好讓你在其中挑上一幅心儀的,填補上挪走柜子后空出來的墻?!?/br> 溫映寒真想抬手揉一揉額角,她放緩了聲音商量道“臣妾多謝皇上好意,只是這好畫當好好保存才是,皇上那里都是稀世之作絕代名畫,掛在這里人來人往地走動,難免有損畫作,還是繼續收在庫房較為穩妥一些?!?/br> 像是生怕沈凌淵下一步會讓王德祿將裝裱好的拿來,溫映寒忙加了一句“筆墨丹青臣妾也不懂欣賞,山水花鳥更是難品其中的韻味,好畫還是留給皇上平日閑暇時觀賞吧,臣妾這里有個樟木的柜子足矣了?!?/br> 她說這話著實是在自謙,從前誰人不知鎮北侯嫡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這琴畫兩樣,更是名動皇城。 論起當年的貴女之中,少有能與之相較的,唯有那皇宮里的文茵公主未出嫁前,能在書畫上與她平分秋色。 沈凌淵聽著她這番說辭,薄唇輕輕勾了勾,垂下視線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扳指,“稀世之作與絕代名畫都不想要?”他聲音低沉悅耳,尾音帶著些微微上揚的起伏,隱隱透著些不易覺察的蠱惑。 溫映寒以為這是終于將他說通了,輕輕頷首,“如此不可多得的好畫,還是命宮人們精心保存著為好?;噬先粝肟戳艘埠媒邢氯藗冸S時拿出來,掛在臣妾這里著實可惜了?!?/br> 沈凌淵沉沉地“嗯”了一聲,隨手取過放在一旁空置的宣紙,“既然這樣,那朕便親自畫上一幅吧。”他偏了偏視線,瞧著那地毯上還未來得及搬走的桃花,緩緩開口“花開一季,若畫成畫存起來,四季都可觀賞。皇后覺得如何?” “……”那皇上畫的畫豈不是也四季都得仔細保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