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那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那你一定是在人事科或者醫教科!” 難怪對這些細節了解得那么清楚…… 男人微微一笑:“我是醫務科的。” 那娜臉上笑容一僵,不可思議地瞪著眼,結結巴巴地說:“醫……醫務科?!那你……我我我……對不起我剛剛下了夜班正準備回家,昨天整晚沒睡有些郁悶所以才……” 男人好笑地打斷她:“放心吧,我又不負責監督檢查的工作,不會給你任何處罰的!” 醫務科主要負責組織實施醫院的醫療、教學、科研、對外等事務,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督促各科室制度、標準、規范和常規的執行,并且定期檢查。 那娜剛剛出來的太急,忙亂間連衣服都忘了換,身上還穿著粉紅色的護士服,貿貿然在醫院公共場合大呼小叫,影響不太好,算是違反了醫護人員的紀律規范。 沒想到被發現就算了,居然還是醫務科的人! 軍區總院是部隊醫院,一直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對工作人員的行為規范要求非常高,一旦不小心有什么錯處被醫務科發現,都會得到相應的懲處。 那娜從小就是老實本分的小孩,一直是規規矩矩的,連罰站都沒有過,很少讓家長老師們煩心,這輩子做過最違反紀律的事,也不過大學期間鼓足勇氣翹了兩節課,還為此擔驚受怕了一整天。 所以輪轉期間一直表現良好的那娜乍一被醫務科抓到小辮子,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跳了起來。 聽到不會受到處罰,那娜松了口氣,抹了把腦門兒上嚇出來的冷汗,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叫那娜,那天的那,你叫什么?” “魏哲,哲學的哲。” 男人禮貌地伸出手,干凈的手指上指甲修得十分平整,顯示出良好的衛生習慣。 學醫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潔癖,那娜也不例外,看人總是習慣性注意衛生情況,若指甲縫里積存了許多污垢,或者指甲留得老長,都會讓她心里有點不舒服。同樣,看到對方修長潔凈的手指,那娜對他的好感立馬上升了許多。 魏哲和那娜握了握手,然后閑適地在長椅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隨和地笑道:“剛剛聽到你說心情郁悶,怎么了?” 那娜坐在他身邊,清早的空氣不錯,陽光也很好,照得她愈發昏昏欲睡。 想起剛剛的事就尷尬不已,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大家的調笑! 那娜嘆了口氣道:“別提了,一晚上沒睡已經夠倒霉了,誰知道還犯了個大錯,丟死人了!” 魏哲奇道:“你是在icu?或者急診?不然怎么一夜沒睡?” 那娜嘟了嘟嘴,無奈地說:“不是啊,我就在普通外科病區……昨天遇到一個病人精神不正常,總感覺自己疼得要死,其實身體上壓根沒啥問題,可我不曉得啊,又沒仔細看病歷,就去一遍遍打擾值班醫生,害得別人沒休息好不說,早上還義憤填膺的把值班醫生給罵了一頓!” 想到自己的蠢樣,那娜懊惱極了,自責道:“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病人的問題,也就不會做出這么丟人的事來,更不會打擾別人的休息!” 那娜說得簡單,魏哲卻一下子就明白了,笑著安慰她:“你也是因為對病人負責,見不得病人痛苦嘛!只不過好心辦了壞事,又不是故意的……別人會諒解你的!” 那娜搖了搖頭,愁云滿面地說:“唉,你是不知道,那個值班醫生有點……小心眼,我這次得罪他大發了,還不知道會被怎么打擊報復呢!” 魏哲噗哧一笑:“你把問題想得太嚴重了!你去主動道個歉,態度誠懇點,討好討好他,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再小氣也沒法兒記恨你了!” 那娜想了想,追問道:“我該怎么討好他?” 魏哲忍著笑,心想這小姑娘真是難得的實誠,連拍馬屁都不會,居然還跟醫生叫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總院混了這大半年的! 魏哲摸了摸下巴,故意沉吟片刻,嚴肅地說:“你要投其所好,比如幫他訂飯,給他倒茶,或者下次夜班的時候請他吃宵夜……這些都可以啊!” 那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每天早上都要喝杯咖啡……” “那就幫他買杯咖啡!”魏哲笑起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也就不好意思難為你了!” 那娜一想也對,死馬當活馬醫,大不了被聶醫生毒舌幾句! 魏哲的開導讓她心情好了很多,眉目舒展地笑起來,誠懇地開口道:“謝謝你魏哲,認識你很高興,跟你聊天也很開心!” 魏哲笑瞇瞇地說:“我也喜歡跟你聊天啊……以后有事就來找我!” 那娜撓了撓頭,有些小羞澀地笑著道:“那……你不會對其他人說的對吧?特別是你們科的同事……” 魏哲明白她的顧慮:“當然不會!” 那娜高興極了,得寸進尺地問:“那以后我要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錯,能不能找你求情?” 魏哲挑了挑眉,做出有些夸張的驚訝表情:“咦,護士meimei你不笨嘛!” 那娜吐了吐舌,忍不住笑出了聲,魏哲熱心隨和,溫柔體貼,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那娜一掃之前的郁悶,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我該走了,還得回去換衣服……” 魏哲點了點頭:“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娜腳步輕快地往回走,剛走到外科樓下,就看到聶醫生白衣飄飄,雙手抄兜,邁著優雅的步子,不急不慢地走過來。 聶唯平被迫下來尋人,溜溜達達好久才從樓上下來,沒想到運氣不錯,立馬遇見了小土包子。 聶唯平仔細看了她一眼,沒發現小土包子有什么不對勁,心里對張為棟的瞎緊張十分不以為然。 聶唯平冷著張臉,剛想說點啥既能譏諷她幾句又可以彰顯自己的大度,還沒開口就見小土包子直沖沖跑到自己跟前,然后唰一下彎下腰,來了個九十度非常標準的大鞠躬! 那娜彎著腰鄭重其事地開口:“對不起聶醫生,都是我的錯!是我的疏忽給您帶來了麻煩,還誤解中傷了你……真是抱歉了,還請你原諒!” 聶唯平被小小震撼了一把,活了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正式的道歉呢! 聶唯平難得呆了呆,許久才找回聲音,冷淡又別扭地問:“你準備一直這么弓著腰?還是等我說一聲‘平身’你才肯站直了?” 那娜腰有點酸,慢慢直起身子,瞬間又唰一下九十度鞠躬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聶唯平冷哼:“你這是祭祖呢還拜了又拜?我可沒你這種智商的后人!” 那娜低眉順眼地點了點頭:“聶醫生說的是!” 聶唯平被狠狠一噎,頗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聶唯平沒好氣地瞪了她片刻,實在看不上她那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冷冷地攆人:“你怎么還不下班走人?” 那娜以為自己礙了聶醫生的眼,忙不迭地開口道:“我這就上去換衣服,馬上消失在您的面前……” 說完一溜小跑躥進了電梯。 聶唯平無奈扶額。 這小土包子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品種!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如果小土包子開始討好聶醫生…… ☆、馬屁拍到馬腿 上連班的結果就是回到宿舍睡得昏天暗地,即使很餓,也沒吃飯的心情。 毛丹下班回來帶了香氣誘人的椒鹽排骨,捧在那娜床邊對著她猛扇風,饞得她肚子咕嚕嚕叫,可就算口水流了滴了一灘,也沒能讓她睜開眼。 中班要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半,毛丹知道她連班太累,不忍心叫醒她,只好上班之前把她的手機來電音量調到最大,然后放在她的床頭。 兩點半,毛丹準時打來電話,刺耳的鈴聲總算把她吵醒了。 那娜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洗漱,三兩口扒拉完毛丹留給她的飯菜,然后兩腿發軟,一路飄忽到外科樓。 很久沒這么連軸轉忙個不停了,那娜一下子緩不過來,睡了幾小時愈發沒精打采,清點藥品的時候頻頻算錯,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才跟單子上的記錄核對上。 陳婕還沒到科室,就已經聽組里的小護士在電話里繪聲繪色地講述了早會時的風云變色。 陳婕心里清楚,那娜落在聶醫生手上,注定討不到半分好去,這會兒再看她一臉菜色,想到自己摻和的那一腳,不由頗為內疚。 下午有新病人入院,陳婕把病床安排交給其他護士,連護理記錄單和入院評估的填寫都不讓那娜接手,特意給她空出時間休息。 那娜雙眼無神,茫然地抬頭望著她,慌亂地道歉:“對不起陳姐,我知道自己老走神,算錯了好幾次……我不是故意的,工作時間一定會盡心盡力不再犯錯!” 陳婕連忙安撫她:“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娜娜啊,昨個兒你替了我頂了個夜班,我怕你太累,想著讓你多休息會兒,你可別多想啊!” 那娜聽了總算松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犯錯惹得陳婕不耐煩了呢。 陳婕看了看時間,笑著說:“既然你不怕累,有幾個病人要打餐前針,你去吧,晚飯前打完就去吃點東西!” 那娜感激地點點頭,從電腦上抄下病床號,就去配藥室準備去了。 只有幾個病人需要打針,那娜很快完成了,拿著飯卡去食堂吃飯。 中班又叫做小夜班,瑣事向來比較多。 晚飯后那娜回到科室,按照分配去給重癥病人翻身拍背,又端著溫水幫他們清理,寫完當班護理記錄已經快八點了。 接著又拿著記錄本去檢查自己負責的危重病人,為他們調整好氧氣瓶通氣量等儀器,等到了九點多,最后一次巡視就開始了。 等測完病人晚間血壓、血糖等,那娜就開始客氣地督促探視人員離開。 一直忙到十點半,那娜才解放。 回到宿舍,連衣服都沒換,癱在床上動都不想動,那娜筋疲力盡閉上眼,本打算躺一會兒就爬起來收拾,沒想到還是抵擋不住困倦,昏沉沉睡了過去。 夜里做了個夢,那娜夢見自己百般討好聶醫生,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聶醫生不僅對她既往不咎,還熱心地幫她達成所愿。 那張日漸消瘦的臉終于不再死氣沉沉,熟悉至極的溫暖笑容重新浮現,眉眼之間自然流露的寵溺愛護讓她欣喜得忍不住流淚。 那娜朦朦朧朧醒過來,呆了好久才發覺不過是一場夢,摸了摸臉上冰冷的濕意,心里一酸,無依無靠的落寞彷徨讓她不自覺將自己蜷縮在被子里。 輪轉期間不僅工資極低,還沒有休假,不過比起實習時連工資都沒有還要給醫院交納帶教費已經好很多了。 那娜大清早起床,匆匆跑出醫院,去對面街道的咖啡館,咬咬牙買了杯最貴的咖啡。 那娜只有夜里需要值班的時候才會喝一杯速溶咖啡,還是超市里打折時買的,一杯連一塊錢都不到,可為了討好聶醫生,她不得不豁出本錢。 聶唯平昨天難得休息一天,沒被電話急招回來手術。 剛到辦公室,衣服脫了一半,門就被敲響了。 聶唯平還以為是哪位同事,想也沒想就光著上身去開門。 那娜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杯價值連城的咖啡,完全沒想到門后是如此風景,臉上討好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傻愣愣地瞪著面前光滑□的胸膛。 精細的紋理,形狀漂亮的緊實肌rou,腰部流暢的線條…… 聶唯平皺了皺眉,面無表情地看著傻了眼的小土包子,冷冷地問:“看夠了沒?” 那娜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眼前光裸的上身是誰的,立馬漲紅了臉,眼神游移,結結巴巴地舉著咖啡遞給他:“我我……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是來給你送這個的,請你喝咖啡!” 聶唯平盯著眼前的咖啡不語,良久才慢吞吞地開口道:“這里面……不會有什么不對吧?” 那娜小臉鼓了鼓,壓下把手里咖啡潑他臉上的沖動。 這么貴,千萬不能浪費了! 那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聶醫生,您真愛說笑……” 聶唯平不為所動,淡淡地問:“無事獻殷勤,說吧,什么事?” 那娜覺得自己真是開了眼界,她還從來沒見過這么得寸進尺的人! “沒事沒事。”那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看您挺愛喝咖啡的,所以買一杯給你賠罪……前天是我不對,不問青紅皂白就指責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