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聽到首長這樣輕描淡寫的試圖把這個問題一帶而過,宋強沒有覺得意外,他甚至不想就這個問題爭辯什么,認錯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對一個領導來講,這個難度已經直接上升到不可能的地步。 如果是之前,自己還是當的時候,某個領導比如范局長說了這么意味明顯的話,作為下屬,他一定會很識相的順水推舟。這不是懦弱或者狡猾,只是一種很正常的生存法則。就算事后證明領導真的錯了,誰也不會再當面提起。就比如之前那幾件案子,范局長說不查,他就很爽快的終止了案件進程,事后再翻起,誰也沒說當時的話,這是紀律,也是默契。 但是宋強今天不想再繼續這種默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改變讓宋強意識到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他沒有看清這危機的來源,但是卻能嗅到它的氣息,前路的些許荊棘,他已經顧不上了。 只要一想起車子前的那只眼睛,一想起自己在那個房間中所看到的東西,想起他現在舉起右手,所有人都一致說那是左手……他就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動力催促著他前進,這種動力給了他自己都不曾想象的勇氣,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汪銘。 他應該是最早意識到這種危機感的人,現在宋強大概已經能夠理解,他為什么會用自己的前途做這樣一次賭博,他比自己更有勇氣,畢竟,他還跟這種危機保持著一段距離,而自己,卻是親身體驗。如果不是如此,自己不會有這種勇氣。 宋強不動聲色的徑自走上前一大步,沉聲說道:“當然不是,我還有另一個證據。” 首長只是看著他,沒說話,等著他展示。 “首先我需要一個醫生,”宋強再次重復了一遍他的要求,同時拉開了自己外套的拉鏈,又迅速脫下了t恤,露出了裸露的上半身,他轉過身,面對著首長,在對方的懷疑眼光中,用手指著自己“左邊”的胸膛,“在檢查之前,您可以先親自確認一下,它,不會騙人。” …… “這是宋強一年前單位體檢的ct照片。”負責解說的醫生把一張只有骨骼和大概模糊暗影的黑白圖片掛在觀察專用的白光墻上,“這是他剛照的,”醫生又拿著厚厚的一疊ct照,開始挨個掛在另一邊,相比起剛才的那張,這些圖片都清晰了很多,都是核磁共振的圖像。 這些照片醫院免費拍的,當時第一張圖片出來,負責看圖的醫生就忍不住去檢查儀器,同時還質疑宋強是不是躺反了方向,但是等第二張出來之后,就什么話都沒說了。 “這是心臟,這是肺部,這是肝臟,腎臟……”醫生每說一個名字,就掛上對應的圖片,因為實在太過離奇,醫生給宋強的每一個內臟都單獨做了劃分,當他掛上最后一張的時候,白光墻上已經是滿滿的黑白圖片,“這是大腦”。 “在我解釋您的病情之前,我希望先說一些醫學常識,這對于您正確理解病情有一定的幫助。”醫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宋強能看見他白大褂的胸牌上寫著江允華,“嗯,首先,對于你的心臟,在醫學上有個專有名詞,叫鏡像右位心,在這個世界上,大概有百分之0.02的人會出現先天性的心臟錯位,也就是我們通常意義上說的心臟長在右邊,我們管這叫右位心,而鏡像右位心的概率大概在右位心的一半,大概是萬分之一,這種內臟異常對人的健康一般不會產生什么大的影響,所以宋先生您也不必太過擔心。 宋強點點頭,他沒有擔心。擔心的卻是陪同的首長,他冷著一張臉不說話,長長的沉默著,想點一支煙,但墻上貼的醒目禁煙標志卻又讓他放棄了。 “不過讓我們感興趣的是,宋先生您之前的片子證實,之前您的心臟位置完全正常,而且也沒有動過手術的痕跡,據您所說,您是在經過了一個特殊的實驗之后,身體就變得這樣,是嗎?” 宋強點點頭,看了一眼首長,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據我們的檢查,恐怕您受影響的位置,不僅僅是心臟。”江醫生小心的說出事實,但病人看起來并沒有意外,對此,宋強早有準備。 宋強的淡定讓醫生的說話勇氣大了一點,病人大概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也不介意繼續說下去:“除了心臟,我們還根據之前您的ct照片,看到左胸的肋骨上,有骨裂愈合的痕跡,之前您是不是受過類似的撞擊傷。” 宋強點點頭:“那是我三年前被子彈打的,當時我穿的防彈衣,因為這次受傷,在醫院養了半個多月。” “哦,是這樣。”醫生點點頭,“在這次您的片子上,我們發現,這個愈合的痕跡,現在出現在你的右胸肋骨,相反,在原本的左胸肋骨上,原本的愈合痕跡已經消失不見。首先,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已經完全排除了技術上的故障。這種左右的置換不僅僅發生在心臟和肋骨,根據你左右臂的使用痕跡,肝臟,脾臟的位置,都出現了同樣的改變,我們大概可以稱之為鏡像異變,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初步有了一個不成熟的結論,我希望在聽到這個結論之后,您能夠稍微的冷靜……” “不,我不需要,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宋強沒有一點不安,江醫生的擔心完全是一種多余,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狀況,自己來到這里,只是想把這一切統統在首長面前展示一遍,就像展示之前的那個羅盤,在這一刻,他的作用就只是一個說服首長的證據,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所有的情感對他來說都是不必要的,“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可能被調換了方向。 “調換方向?”江醫生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應了過來他的意思,“這個形容很貼切,鏡像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也就是說如果您現在照鏡子,鏡子中的人可能就是以前的你。對了,方便透漏一下您所說的那個實驗內容嗎?這可能對您的病情有一定的幫助。” “對不起同志,”首長過來打斷了江醫生的話,“我可不可以先問一下,這種情況對人的健康有沒有威脅。” “額……從目前來看,宋先生的指標一切正常,不過畢竟沒有先例,我還是希望可以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費用方面我們可以……” “不必了,我們還有些事情,就不打擾了。這些資料可能我們要全部帶走,另外,還得麻煩你給寫一個診斷報告。” “可這些都是免費給你們……”江醫生有些著急,他還想留下這些東西寫篇論文呢。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紀律,我會跟你們院長說清楚的。” …… 首長和宋強回到市政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接近傍晚時分,剛剛進入辦公室,首長就吩咐王峰:“小王,去,把汪銘給我找來。” 在來的路上,宋強已經把該說的全都說了,從汪銘之前的懷疑,到自己親眼所見,再到自己在搜查中的經歷……這些東西如果之前單獨說出來,只是一些空洞的只言片語,但是現在,有鐵一般的事實做支撐,首長還是不得不接受汪銘的理論。 真是荒謬的理論,但更荒謬的是,竟然真就發生了這種事情,現在宋強就坐在自己身邊,心臟到了右邊,兩眼的視力互換,手變成了左撇子,連頭型細節都整個換了一遍,甚至可以夸張的說,現在的宋強,已經跟以前的那個宋強完全不同了,從頭到腳,每一個細節都不同。 用剛才江醫生的話來說,就是現在的宋強,完全是以前宋強的鏡象。 從來都是理論遷就事實,而不是事實依附理論,即使首長的思想擰的幾乎達成了死結,但他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錯了,汪銘是對的,在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之前,工作組的工作還是要交給汪銘,根據宋強和錢教授的話,大概只有他,算是在這一群人里最了解“敵人”的。 王峰一路小跑著出去,等了十多分鐘后才回來,卻看不見汪銘。 “他人呢?”首長現在連脾氣都沒了,問話聽起來都有些底氣不足。 “工作人員誰見到他中午就離開了,我在他的房間里找到了這個。”王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遞給了首長。 首長打開,看了一眼,臉上的肌rou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然后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看向窗外,快落山的太陽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如同一尊雕塑。 首長一直沒有說話。 大概足足站了有5分鐘時間,首長猛的回頭,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門口,同時強硬的命令:“小王,跟我出去,多帶幾個人,我就不相信了……就是用八抬大轎抬,我也得把他給我抬回來。” 宋強有些反應不及的看著首長迅速離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跟上去,但是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動,他只是略帶好奇的低下頭去看桌上的紙條。 “檢查我寫不了,我也不承認自己存在什么大的錯誤,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自己證明這一點的——汪銘。” ☆、155 決定 汪銘第一次知道趙真雪這個名字的時候,這三個字只是代表著資料上一個小小的五寸照片,照片中的趙真雪身著警裝,眼神執著堅定,帶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活力,看起來十分英姿颯爽。 履歷清白,家境優良,長得漂亮,頭腦簡單,這是汪銘看完她的資料,給她下的評語。 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在不久之前,市政府記錄她報告的那一次,在這一次報告中,趙真雪給他的印象逐漸立體了起來,她真人看起來比照片上更漂亮一些,不過眼神卻還沒有資料上那張靜止的照片活潑,看起來有些暮氣沉沉,甚至可以說接近麻木。這一點給汪銘留下了較深刻的印象,對她的評價從一個頭腦簡單的幼稚,上升到一個勇氣可嘉的普通人,說她勇氣可嘉不是指她敢于跟伊凡作對,而是她對自己的錯誤勇于承認,并且真心感覺愧疚。這樣的人在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跟這一點比起來,不夠聰明算起來,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大的缺點。 也許正是這難能可貴的一點,就成了汪銘現在來找她的原因,在汪銘看來,聰明與否固然重要,但是在真誠面前,這個因素微不足道。 “你好。”汪銘看見開門的趙真雪驚訝的表情,自我介紹,“我叫汪銘,我們之前見過。” “你好。”趙真雪打開門,同時很快的拿過一雙拖鞋,“進來說話吧。” 汪銘換鞋的時候,趙真雪走進客廳去準備倒茶,這時候他聽見客廳的電視有放動畫片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一個輕輕柔柔的小女孩聲音:“jiejie,是有客人來了嗎?” “是jiejie的一個朋友,沒事,你看你的電視好了。” “這集我都看過了,我還是回去寫作業吧……”小女孩話說完,客廳的電視聲音就消失了,一會汪銘就看見一個穿著米黃色外套的,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從門廳這里經過,在打開門進入房間之前,還略帶好奇的看了汪銘一眼,汪銘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看回去對她笑了笑,對方卻有些躲閃的進入了房間。 這個小女孩——警戒心太強,汪銘一邊在心里習慣性的分析,一邊走進客廳。 茶已經泡好了,汪銘坐下之后,卻沒有急著喝,他抬頭看了趙真雪一眼,她神情平靜,近乎木然。汪銘開門見山的說:“我還記得之前你問過我的身份,當時我沒有說,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是廳信息分析科的,簡單的來說,我是做情報工作的。” 汪銘的話讓趙真雪平靜的臉色出現了一絲波瀾,她抬起頭,面無波瀾:“哦,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就快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說。” 汪銘本來想解釋一下,對方很可能誤解了自己的來意,不過看趙真雪的表情,他還是放棄了,看的出來,這個可憐的人已經被絕望折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樣的狀態并不是很適合接下來的談話。 汪銘平靜的注視著趙真雪,眼光仿佛穿透了那水晶般的眼睛,直達她的內心,通常這樣的注視都會讓人不太舒服,但是趙真雪顯然不這么覺得,她靜靜的等待著,坐在自己的那杯茶面前,就像一個木偶。 汪銘主動開口打破打破了平靜:“伊凡的事情,給你的精神壓力一定很大吧。” “什么?”趙真雪抬起頭,迷惑的看著汪銘,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說什么,其實你心里再清楚不過,我是說你的自責,無時不刻的自責,”說到這的時候,汪銘停頓了一下,然后成功的看見趙真雪的臉上有了反應,“看來我沒說錯,怎么,你不會真的覺得,關于伊凡的事情,都是你的責任吧。” “難道不是嗎?”趙真雪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不想推卸責任,這是我的錯,我承認,是我幼稚,自作主張,原本我們可能把情況控制在很小的范圍,那個時候他對地球的情況還不是那么了解……” “難道在這個時候,你還以為,我們可能‘控制’他?”汪銘低聲笑道,然后就是直接否定,“你不要把什么臟水都往自己身上攬,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你存在,現在我們的局面,可能會更被動,你說的沒錯,那個時候伊凡對地球的情況不了解,但是我們,又何嘗對他的‘魔法’有過一丁點了解,正是因為你的存在,我們才能獲得關于他的第一手資料。相比之下,我倒是認為,現在的情況,還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我們現在對他不是一無所知。” “我不是安慰你,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的存在確實有著不可或缺的意義,這種意義或許你自己還無法感覺。就像兩個鐵塊,他們之間要是發生碰撞,互相都不可避免會有損傷,但如果在中間加一根彈簧,那損傷就會小很多,你就是這根彈簧。” 不得不說,作為心理學的專家,汪銘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趙真雪的臉色稍稍的好了一些,不過在她心里,還有一件事情始終無法釋懷。 “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的局面,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再說這些終究還是一種自我安慰。” “現在什么局面?”汪銘聽出來趙真雪話里有話。 “他……”趙真雪猶豫了一下,但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和剛剛的談話,還是說了出來,“日本那個視頻中的田軍,很可能就是他的手下,之前我見過他,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街頭混混。他的超能力應該是真的,但伊凡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情,我不知道這種能力是可以學習還是什么……” “哦?”汪銘詫異了一下,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情報,不過仔細一想,其實也不奇怪,“看來他比我想像的還要謹慎……你是擔心他在中國也做出這樣的事情?” “有這個可能。” “不,不是可能”汪銘搖頭,“而是肯定。如果沒有遇到你,日本現在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早就在我們這里發生了。”“這……”趙真雪不敢相信的站起身來,終于動容道“怎么會?” “怎么不會?”汪銘反問,“他剛剛來的時候,都做了什么你最清楚,殺人,搶錢……在他的腦子里很可能壓根就不存在我們的道德觀,他所作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想想,如果當時負責監視的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他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沒等趙真雪回答,汪銘就搶著說了:“這個或者逃跑,或者反抗,但結果都一樣,之后警局會投入更多的力量,就跟日本政府所做的一樣,伊凡會怎么做?停止罷手?不可能,他完全沒有必要害怕我們,妥協?更是無稽之談,政府不可能跟一個殺人犯妥協。而且,雙方都是抱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就好比英國人來找清朝談判一樣,根本就沒有談的基礎,最后還是要用暴力來達成目標。你想想,動用暴力的結局會是什么?” 還能是什么,不需要汪銘繼續講解,趙真雪就已經能夠繼續推演下去,追捕,反追捕,摩擦,升級…… “不過你也不需要過分擔心,這也僅僅是一種假設而已,畢竟,伊凡給我的印象,沒有視頻中那個田軍那樣瘋狂。我想,既然有了田軍,現在的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趙真雪不解的回頭看汪銘,汪銘只能繼續解釋:“這很難理解嗎,田軍就是他給人類出的一張試卷,在沒有交上答卷之前,我想他不會輕易行動的。” “死了那么多人,僅僅是為了所謂的測試?”趙真雪被汪銘的這個猜想嚇呆了,“他為什么要這么殘忍。那之后呢?他還會做什么?他測試的目的是什么?” 汪銘聳肩,一攤手:“我怎么知道。至于殘忍?也許吧,這聽起來確實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我想,這可能才僅僅是一個開始。之后可能會出現我們更難以想象的東西。” “難以想象的東西?”趙真雪喃喃的重復著,趙亮的面龐像閃電一樣出現在她的腦海,她就像被電擊到一般渾身顫抖了一下,三個字脫口而出:“意識網!” “意識網?”汪銘有些奇怪,“那是什么?”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趙真雪覺得自己肯定是接觸到了真相,連聲音都不穩了,“之前,他找過陳雷,要他加入一個叫意識網的東西,陳雷跟我描述過那種感覺,他說這可能是一種控制人頭腦的方式,還有趙亮,他可能已經……” “你是說,他的目的是用魔法控制所有人為他服務?”汪銘站起來,在房間里來回的踱步,同時自言自語“似乎可以說通,日本的報道上也提到過有人現場傳教,之后許多人就跟中了魔一樣……不過,不過如果僅僅是想傳播這種東西,他沒有暴露的必要啊。” “他說過這一次的暴露是他意料之外。”趙真雪在一旁提醒,“也許他也對此沒有準備。” “不,不對,”汪銘敏銳的反駁,“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想辦法補救,再不行,逃走也不是問題,但他卻沒有這樣做,他為什么還要留下來呢?” 一個充分理智并且聰明的人,認真去做一件事情,一定會有充分的準備,明確的目標,足夠的自信,以及足夠的能力。 伊凡具備了能力,有足夠的準備時間,但是另外兩樣兩樣東西,汪銘卻怎么也找不出來,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自信,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夠給他這樣的信心,讓他即使面對全世界的目光,都能這樣坦然,無所畏懼。 難道人類對他而言就真這么不堪一擊嗎?汪銘在心中這樣問自己,很快他又給出了答案,不,他對人類也有戒備,人類有能夠讓他害怕的東西,田軍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還在試探,但是他好像又有必勝的把握,這種近乎狂妄的信心,到底是一種偏執,還是他真的掌握了某種更高的真理?或者說,認識到了某種更真切的事實? 不得而知。 …… 客廳里安靜著,就在這安靜中,汪銘正在進行長長的,嚴謹的,也是近乎痛苦的思考,汪銘感覺自己的頭腦就像小時候見過的那種老式榨油機一般,木質的搖柄吱嘎吱嘎的旋轉,旋轉,再旋轉,思維在痛苦中艱難的流淌,這過程一時之間,似乎看不到盡頭。 僅有的線索已經無數次在頭腦里細細咀嚼,伊凡的能力,背景,舉止,習慣,性格……汪銘竭力想在這些東西里面挖掘出更多的信息,但這終究是徒勞,已經壓榨過一遍的種子,就是再用力,也不可能獲得更多的東西。 “不能這樣。”漫長的思考過后,汪銘忽然開口,低沉的說了一句,趙真雪不知道他是說的思考的答案,還是在自言自語,只是隨后看到汪銘的眼睛時,感覺那眼里閃動著灼灼的光,如同跳躍的火焰,汪銘緊緊的盯住趙真雪,對她,也是對自己說:“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趙真雪覺得自己像一堆稻草一樣被這目光瞬間點燃了,她狠狠的點頭,表示同意。伊凡在趙真雪內心造成的陰影早已經遮住她的天空,汪銘如同一道閃電般出現,這瞬間的光芒讓趙真雪暫時看清楚了前方的路,盡管無盡的黑暗依然存在,但是她顯然已經認識到,只有堅決走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 只是在出發之前,她仍然需要再次確定一下方向:“我知道,但我們具體該怎么做呢?” “第一步很簡單,”汪銘的轉過頭,正視著趙真雪,這眼光帶著一往無前的狂熱,但他語氣中的冰冷卻讓趙真雪忍不住戰栗,“就照他說的,加入意識網。” ☆、156 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