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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仙朝帝師在線閱讀 - 第198節(jié)

第198節(jié)

    也不知道到那時,她還是不是如今的她……應當不是了,許多曾經擁有的都無法找回,又豈會是從前的司馬槿。

    指尖滑過珠鏈,溫柔而又留戀,司馬槿深吸口氣,眸中閃過哀傷,面具后的嘴角卻泛起一絲淺笑,美得令星月失色,卻無人能見。

    “過不了多久,你也會漸漸忘記我。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的確很短。只可惜,那個承諾這輩子都無法實現了。”

    喃喃低語著,眸中的憂傷悄然散去,漸漸變得漠然而冷淡,司馬槿深吸口氣,面朝南方,盤膝閉目。

    許久,緊捏珠鏈的手指仍不舍松開,司馬槿不由搖頭苦笑。

    “你還在幻想什么呢……”

    話音落下,剎那后,仿佛回應一般,從西面?zhèn)鱽硪魂國Q嘯。

    不單是司馬槿,送親隊中所有人都轉頭向西望去,可和司馬槿不同,臉色蒼白的他們顯然是猜到了什么。

    雷潮從密林后蔓延開,從雷潮中飛奔而出的是一個衣甲破碎、披頭散發(fā)的少年,唯一能辨認他身份的,也只有那桿銀白色的長槍。

    貪狼營在北,送親隊在南,塵埃滾滾間,反手握著銀槍的少年人終于放緩了腳步。

    也不知是太疲倦還是其他什么緣故,少年一瘸一拐的走在兩軍夾道間,步履蹣跚,配上他花里胡哨卻偏偏破爛不堪沾滿鮮血的衣甲,很是滑稽可笑。

    再可笑,面對那個單槍匹馬殺破天下虎狼膽,殺得大匡格局一日亂過一日,殺出一條戲文里所謂關南血道的瘋龍之將,又有誰敢笑出聲?

    “來者何人?”

    蒼老的聲音響起,有些難以自禁的顫抖。

    其實不用去問,誰都知道答案,可看到那個一瘸一拐走向萬余大軍,沒有半點停頓的少年,劉老休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

    隔著漸漸平復的塵埃,鑾轎中,司馬槿難以置信的望向遠處山坡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當略帶沙啞的聲音壓過千軍萬馬傳到她耳中時,司馬槿鼻子一酸,眼睛已然濕潤。

    ……

    “某,安伯塵。”

    第273章 如此結局

    不斷的有妖魔鬼怪從天幕后鉆出,也不斷的有修士騰身而起,殺向那些不速之客。

    喊殺聲遍野,血染的山河間一派慷慨激揚的壯麗景象,只除了魏北峽南,被兩路大軍所轄的那片荒道。

    “某,安伯塵。”

    少年人聲音沙啞,夾雜著低沉的喘息,話音落下,兩路人馬鴉雀無聲,萬余大軍噤若寒蟬。

    抬起頭,安伯塵的目光穿過千軍萬馬。千軍萬馬后,一身嫁衣坐在鑾轎中的女子也朝他看來。馬影晃動,人影重重,隔著冗長的大軍,四目相對,瞳孔都是一顫。別樣的情愫在空氣中彌漫開,似要將這兒的金戈鐵馬全都融化。

    隨后,少年人僵著雙腿跨前一步,銀槍猛地一抖,發(fā)出雷霆般的槍吟。

    “嘩啦啦……”

    只一步,安伯塵便將兩方萬余人馬唬得齊齊后退。

    刀如山,槍如林,金戈鐵馬如海漠,卻被一瘸一拐的安伯塵逼退出五步,五步方止,驚魂未定。

    一將西來,過關斬將,銀槍無敵,血洗關南。

    戲文里如是唱道,關于安伯塵的故事在大匡諸侯國中已差不多家喻戶曉,送親隊中的將士一路疾行,自然沒那閑工夫去聽戲。然而只要他們側目西望,便可見到坍塌的雄關以及被鮮血洗滌過的荒道。在七關三鎮(zhèn)另一邊的他們比誰都關心安伯塵的勝敗生死,隨著安伯塵闖過一座又一座關鎮(zhèn),殺敗七熊三虎,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異樣的氣氛漸漸籠罩在八千人的送親隊上下,人心惶惶,卻又壓抑著不敢提及,生怕一開口那場噩夢便會降臨。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看向染盡鮮血的銀槍,無論是羽林軍還是司馬家的鬼軍都是六神無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按理說過萬人馬面對一將一槍,再怎么也不會膽怯到如此地步,除非對方是呂風起、典魁那類的萬人敵。論實力,安伯塵遠非萬人敵,可可論戰(zhàn)績,安伯塵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里鏖戰(zhàn)上千里,由南向北,從東向西,一步一個腳印闖下百敗之后再無一敗的威名,單從戰(zhàn)績而言,放眼大匡,安伯塵僅遜呂風起。

    如呂風起者,不但在人間無敵,就連天外妖魔也是一手一個,殺得干脆利落。當山坡上的將士們不由自主的把安伯塵同呂風起放一起作比較時,這個持槍少年在他們眼中儼然變得和呂風起一樣可怕。

    事到如今,司馬槿又如何猜不到這些。

    不用取出琉璃瓶,司馬槿已經知道了在兩人失去聯(lián)系的這些日子里,安伯塵所走過的路,所做的那一切。七熊守關,三虎峽鎮(zhèn),龍?zhí)痘ue般的存在,稍一大意便會喪命,他卻硬生生闖了過來。光看周圍人震驚恐慌的表情,司馬槿便能想象出三虎七熊的下場。

    三年前還只是一介仆僮,三年后便已站在大匡千百虎狼之上……三年前的神廟中第一次為她出手打架,三年后的今天……

    扣著珠鏈的手指陡然一緊,司馬槿莫名的望向半里外的少年,兩道目光在萬籟闃寂的大軍中靜悄悄的重逢,卻在轉瞬后被舞動的紫裙阻隔。

    “陛下有令,殺琉國叛將安伯塵者,賞五千金,封萬戶侯!爾等還不迎敵更待何時?”

    正當所有人都被安伯塵的氣勢所懾時,卻有一人從鑾轎中站出,一手持劍指向司馬槿心窩,一手舉著刻有“如孤親臨”的玉牌,叱聲道。

    被紫龍女冷漠的目光所刺,劉老休和秦姓將軍終于反應過來。

    “結陣!”拔出長刀,劉老休喝向千五鬼軍騎士。

    而秦姓羽林將軍則臨陣接管貪狼營,兩軍合一,兵分兩路,一左一右包抄向安伯塵。

    鬼騎在中,羽林軍散于兩翼,馬蹄陣陣,刀槍晃晃,如此大的陣勢只為對付安伯塵一人,卻因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冷冷看了眼挾持住司馬槿的少女,安伯塵并沒太多擔心。

    匡帝要娶紅拂,自然是活著的紅拂,紫龍女此舉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他罷了。

    深吸口氣,安伯塵緩緩放平無邪,冷眼掃過將他圍住的士卒。

    內十圈,刀槍斧鉞,外十圈,弓箭矛弩,已然封堵住安伯塵全部出路,除非安伯塵能遁地或者隱身。奈何風水火三勢全被逼回丹田,周天經絡為天雷之力所掌控,安伯塵無法施展出水火二行術,而天雷之力又太過兇猛,安伯塵每一次發(fā)力幾乎都會創(chuàng)傷經絡。

    起初劇痛難耐,一路狂奔,無數次沖擊下來,安伯塵的rou身完全麻木,再感覺不到絲毫痛楚。因此他也不知道,九天雷勢還能再運行幾個周天,他還能再發(fā)幾次力,他的經絡還能支撐多久。安伯塵只知道,今日他恐怕要在這關南魏北之地將一身修為都還給她了。

    那年琉京,安伯塵求她傳授道法,踏足修行之道,從此走入風雨飄零的山河亂局。從無到有,安伯塵一步步站上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可到如今,安伯塵只覺身心俱疲。戲文里的英雄果然不是那么好當,表面看上去威風,真要做起來卻能把人活活累死。

    無論如何,一輩子能經歷這么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了。

    嘴角擠出一絲笑意,安伯塵深深看了眼遠處那道魂牽夢縈的人影,眼中泛起紫潮。

    銀槍橫掃,雷霆咆哮,安伯塵擊飛了擋在他身前的數十名將士,邁步向前。可包圍著他的將士實在太多,安伯塵就仿佛陷入狂風巨浪中的木舟,每向前一步都無比困難。安伯塵有戰(zhàn)車戰(zhàn)船,以及飛龍駕,算是他僅剩的后手,自然不會輕易使用。在萬余大軍中隱約藏有三四道天品強者的氣息,牢牢鎖定著安伯塵,安伯塵留下的戰(zhàn)車戰(zhàn)船卻是為他們而備。

    山坡上,劉老休和那位秦姓將軍緊張地盯著奮力廝殺的安伯塵,只等他耗盡力氣,再攜諸將沖殺。

    忽然間一道悠揚的琴聲從遠處傳來。

    這琴聲并非司馬槿第一次聽到,早在數日前司馬槿便察覺到任天命暗中跟隨,卻始終沒有動手援救。司馬槿也不曾怨過,換做是她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尚未見過真面目的陌生人。司馬槿被紫龍女看得如此緊,千軍萬馬在側,他任天命即便有心也是無能為力,因此司馬槿也沒太把他當回事,繼續(xù)絕望著,直到小安子的意外出現。

    安伯塵牽制大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終于讓隱匿一旁的任天命有了可趁之機。

    琴聲響起,卻仿佛一條條蛛絲順著諸軍的耳朵鉆入,天品之下得聞琴聲者無不身體一僵。

    安伯塵見機掃飛面前的將士,騰身而起,向鑾轎撲去。

    劉老休等天品大將哪容安伯塵闖過,紛紛策馬揚鞭,迎向安伯塵。

    紫龍女余光瞥見作勢起身的司馬槿,剛想阻攔,背心已被一股殺意鎖定。轉過頭,就見抄著胡琴、肩背帝王劍的中年人正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趁著這當口,司馬槿一步閃出簾幕,十日間,第一次站在鑾轎外。

    午后的陽光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空氣中也多出幾絲新鮮的氣味,司馬槿深吸口氣,掃視過山坡內外的千軍萬馬,忽而一笑,抬手向白玉面具探去。

    “住手!”

    “止住!”

    ……

    司馬槿的手還沒觸摸上面具下沿,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的紫龍女和劉老休一前一后大喊出來,紫龍女微微變色,劉老休驚惶不安。

    她終于要摘下面具了嗎?為何那兩人如此害怕?

    抬頭望向司馬槿,安伯塵心中不解。

    劉老休毫無戰(zhàn)意,安伯塵的經絡也在崩潰邊緣,久違的劇痛再度傳來,安伯塵手頭一滯,錯過了斬殺劉老休的機會。

    劇痛從下丹田起,順著經絡向上蔓延,席卷五臟六腑,最終涌入安伯塵的額心。

    腦袋一痛,安伯塵強行忍住,目光落向作勢要揭開面具的司馬槿,突然間想起那日易先生所說的話,不由恍然大悟。

    莫非紅拂她生得很難看,能嚇退千軍萬馬……

    倘若司馬槿知道安伯塵看到她摘除面具時第一反應竟是這個,定會再度暴走。

    摘下面具露出她禍國傾城的容顏或許能震懾住千軍萬馬,在場除了紫龍女外,所有人都會像那日的鬼大一樣目瞪口呆。可修為未至天品,濫用無底洞既傷元氣也傷氣運,不到萬不得已司馬槿絕不會輕易動用。

    她這一路上之所以屢屢逃脫失敗,全因受制紫龍女,失去耳目,無法借勢,更無法施計。眼下司馬槿脫離紫龍女掌控,無異于龍游大海,鳳翔九天。

    “對匡帝來說,這樣的結局他或許也能接受吧。”

    喃喃自語著,聲音低到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司馬槿一手扣住面具,另一只手悄然放在背后,看向面露期待的安伯塵,面具后的眸子閃過柔柔的笑意。

    “打住!”

    卻是劉老休大喝一聲,轉身躍向司馬槿,也不知是想制止司馬槿,還是想擋住將士們朝向她的目光。

    就在這時,“轟”的一聲,東側的土坡從山腰處傾斜坍塌。

    血色殘陽下飛起一只雪白的狐貍,張牙舞爪的撲向東側的士卒。而后又是一陣鳴嘯,墨黑色的鷹隼從天頭飛落,撲向驚慌失措的戰(zhàn)馬……轉眼功夫,又有七八只形貌不一的妖獸從山坡后鉆出,肆虐橫行。

    “……妖怪!”

    “妖怪來了,大伙小心……”

    短暫的震驚后,將士們紛紛結陣以待,面露緊張。

    妖魔一朝降,無論是羽林軍還是司馬家鬼騎都只當這些突然出現的也是從天而降的妖魔鬼怪,便連紫龍女也未曾多想,即使有些狐疑,也被紫龍女瞬間拋到九霄云外。一個人只能擁有一頭伏妖,而她早已封住了司馬槿的伏妖那頭六尾狐貍……

    隨著妖魔鬼怪突然降臨,將士們哪還顧得上安伯塵,紛紛忙著自衛(wèi)保命。

    千軍萬馬中,唯獨安伯塵一臉平靜,目光掠過那一只只熟悉或者陌生的伏妖,最后落向司馬槿。

    還是沒能看到她的真面目。

    安伯塵暗嘆口氣,有些失望,也有些慶幸。

    可她放出那些伏妖做什么……

    安伯塵喘著粗氣,心生好奇,沒等他想太久,一條熟悉的身影從山坡后飛出,張開血盆大口將當先攔向它的士卒們吞入腹中,隨后兜了個圈,襲向鑾轎。

    “大黑……”

    望向口吐黑風將司馬槿卷入腹中的雙頭蛇,以及最后時刻司馬槿眼中促狹的笑意,安伯塵一愣,轉瞬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司馬槿這一手和那年他隱入墨云樓何其相似,只不過要徹底許多。

    長舒口氣,安伯塵緊繃的神經遽然放松,腦中一陣眩暈,搖搖欲墜。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身體墜入一個黢黑的洞窟中,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

    群妖在那條雙頭蛇妖的率領下幾乎一眨眼功夫便吞食了百多將士,直到群妖全身而退,諸軍還未回過神。可最令劉老休等人驚恐的卻是瑯妃竟也被那條雙頭蛇吞入腹中。雙頭蛇妖一邊吞食活人,一邊吐著殘渣碎骨,無論是誰入了它的肚子,想來再沒有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