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再看她腰上三寸來闊的厚緞織錦腰帶,用玉勾,卻在厚緞上另綴了燦爛奪目的一溜紅鴉忽,如此已是光華爛漫,孫氏卻仿佛還嫌不夠,下面拖著的是一條金綬銀泥藕絲裙,走動之間,金線銀泥赫赫光彩,這一身裝束當真是奪盡全場眼目——偏生她生得絕代傾城,即使全身上下說不盡的錦繡珠光,卻硬被她容貌生生壓住,一點也不覺得俗艷,反而有一種母儀天下的華彩! 高太后的臉色,卻差不多在看清楚她這一身裝扮的同時,迅速陰沉了下去。 就連一向最擅長圓場與轉圜的溫太妃,面色也有點無奈了。 第二十九章 盆太重 孫氏自己裝扮的極盡華貴之所能,自然也沒虧待了新泰公主,新泰公主如今年紀尚幼,頭發(fā)還沒長多少,距離用上珠翠滿頭的時節(jié)還早,因此只如西平一般束了兩個辮子,一身華服外,就是頸上一只比西平的赤金牡丹瓔珞圈繁復精美數(shù)倍的瓔珞圈,外加臂上隨著走路丁丁冬冬的一雙響步鐲,然而走動之時露出裙下繡鞋,卻是鞋尖上也縫了一圈兒珍珠的——新泰容貌有六七分似了孫氏,剩下的像了姬深,冰雪之處,自不必說,竟也壓住了一身珠光寶氣。 在大殿極為詭異、近乎鴉雀無聲的情況下,孫氏帶著新泰公主到了丹墀不遠處,這才盈盈一禮,清聲道:“妾身安福宮孫氏,攜新泰公主覲見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芳辰永駐、歲歲諧好!” 新泰公主稚聲稚氣,亦隨著孫氏而言。 太后陰著臉,任安福宮一行人跪倒半晌,一直到新泰公主因感到疲憊微微晃了下身子,才垂下眼簾,不冷不熱的道:“起罷。” “妾身謝太后娘娘之恩!”孫氏抿嘴一笑,四年盛寵,差點成了大梁皇后,她的容貌,絕對對得起她的經歷,就是下首幾個從前沒見過右昭儀的宗室貴婦,趁她走過去時打量到的驚鴻一瞥,也不禁在心中暗暗嘆服,只是這樣的神色可不能落進太后眼里,因此都只以眼神彼此會意,并不敢流露出來。 待孫氏入了席,宋賢人看了下時辰,估計著姬深等人就要過來拜壽了,便示意偏殿開始準備,而殿上溫太妃看高太后神情不對,暗中對姬悅招了招手,廣陵王妃輕聲叮囑幾句,便見姬悅從丹墀側面繞到殿上,溫太妃便借著姬悅問起他的一些趣事,高太后看了眼孫兒,到底沒有尋孫氏的不是。 只是這么一來,殿里方才融洽的氣氛到底沒了。 孫氏自也感覺到,她當然不會公然去挑釁已經在強自按捺的高太后,卻將眼風一掃,先看向了自己下首,淡淡的問道:“怎么牧宣徽沒把西平公主帶過來嗎?” “不勞右昭儀cao心。”牧碧微正襟危坐,亦只斜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玉桐方才與靄陽縣主說的好,被太后準許出去玩會了。” “哦?”孫氏拉長了聲調,忽然看向了牧碧微正對面的廣陵王妃,哼了一聲,道,“靄陽縣主果然疼meimei……只是,本宮的新泰也是靄陽縣主的meimei呀,怎的等也不等新泰,就帶著西平公主出去了呢?還是……聞說本宮和新泰就要來了,靄陽縣主不屑帶著新泰玩耍,這才先帶了西平公主避出去?” 這話聲音并不高,殿上高太后還在和姬悅說話,并未留意,但附近幾席都已經聽到,宣寧長公主帶著怒色轉過臉來,左昭儀曲氏已經冷冷的一句道:“你前幾日不是還在晚膳后請了陛下到祈年殿,說新泰公主病了么?宣寧長公主的次子前幾日也染了風寒,今兒原本也是來不了的,誰知道新泰公主還能來?” 孫氏不由一噎,牧碧微也不禁隔著她看了一眼曲氏,這兩年來她也是與曲氏見過幾次的,印象中曲氏除了那晚請求自己將西平公主讓與她撫養(yǎng),平常都是帶著些許清冷的,于口舌之爭,曲氏平素也顯得有些不屑,如今看來,她卻也不是不擅長舌辯。 這一番話一點也沒順著孫氏的話頭,可以說既不給她面子,也是頗具左昭儀的威嚴,絲毫沒有向孫氏解釋靄陽縣主為什么不等新泰公主過來再帶著meimei們出去玩耍,反而借著幾日前的事情,有反過來責問孫氏之意。 “樓家小郎君這會好了,新泰怎么還不好?”孫氏一噎之下,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哼道,“左昭儀這話說的,倒仿佛希望新泰如今還沒好嗎?” 新泰公主聽了這話,便皺起眉頭。 曲氏看也不看她們,淡淡的道:“樓家小郎君是因為得太后福澤,今早忽然好了,新泰公主似乎昨日還召過太醫(yī)吧?右昭儀望女成鳳,卻也不可疏忽了皇嗣的身子——說起來,身為公主,又何必再吃那許多無用的苦楚?” 孫氏聽到她這番話,一下子變了臉色,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日御花園里遇見牧碧微,被她拿蒲草比了又比,臉色變了幾變,才冷笑著道:“左昭儀與廣陵王妃到底是姐妹,本宮說靄陽縣主,問的自然是廣陵王妃,左昭儀在這兒一個勁的接話,莫非使靄陽公主不等本宮的新泰就出去,是左昭儀的主意嗎?” “右昭儀卻是誤會了,不過是方才太后與郡王妃們說話,西平公主瞧中了靄陽身上的一塊琥珀,兩人隔席說話不便,太后就發(fā)話使她們出去的。”廣陵王妃到這會才尋到了機會接話,她卻不似曲氏那樣清冷,而是整個人都柔柔婉婉的,也不失大方,雖然孫氏言辭犀利,廣陵王妃卻還是言語溫柔態(tài)度可親,足顯曲家的家教,好聲好氣的說道,“右昭儀若是想要靄陽帶新泰公主一道玩耍,妾身這便使人去尋了靄陽回來就是。” 說到此處,廣陵王妃卻又笑了笑,態(tài)度從容、語氣真摯的道,“今兒是太后壽辰,想必太后見到她們姊妹親親熱熱的,也定然喜歡的緊。” 牧碧微暗贊廣陵王妃到底是威烈伯親自教導出來的女郎,她身份與曲氏不同,雖然是姬深的次嫂,問題君臣有別,按著品級,孫氏這個右昭儀,與左昭儀曲氏品級相齊,還在王妃之上,又是姬深寵妃,自然不能像曲氏那樣,以左昭儀之尊,又代攝宮務、儼然副后的身份責問孫氏。 然而她先向孫氏說明情況,點出靄陽與西平離開,并非主動而為,卻是太后發(fā)話,既給了孫氏一個臺階,也不顯得咄咄逼人,仿佛曲家姊妹聯(lián)手欺負了孫氏一樣,卻透露出積世望族的大氣謙和來,但接著又表示可以讓靄陽縣主回來帶上新泰,這話聽著仿佛是讓步,但加上先前所言,是太后使靄陽與西平出去的,未免有些太后壓根就沒說讓新泰公主加入,靄陽帶上新泰,倒仿佛是可憐這個meimei一樣。 接著又提醒孫氏,今日乃高太后壽辰,孫氏這樣無事生非,也得留意著殿上高太后還在。 孫氏臉色沉了一沉,哼道:“既然靄陽縣主與西平公主親親熱熱的,想必也無暇帶上本宮的新泰。” 聽了這話,廣陵王妃笑容不變,道:“妾身看新泰公主是個喜靜的,也無怪右昭儀喜歡將公主帶在身邊。” 曲氏卻淡淡道:“小孩子到底還是喜歡尋小孩子玩,孫氏你其實很不必拘束了新泰。” “本宮的親生女兒,本宮自然知道怎么教導。”孫氏聽了,立刻尖銳的道,“聞說曲家家教極好,左昭儀若是有意試手,何不自己也生一個皇嗣,也好撫養(yǎng)給六宮看看?” 她這話音才落,曲氏臉色就是一白,連帶廣陵王妃也微微變色,目中流露出怒色! 牧碧微冷言旁觀,如今見宣寧長公主就要說話,便插話道:“右昭儀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新泰公主莫非是右昭儀一個人的女兒不成?公主之所以尊貴,那是因為是陛下骨血,左昭儀乃宮中位份最高者,又出身望族,說起來新泰公主難道不要叫左昭儀一聲母妃了嗎?右昭儀既然知道曲家家教好,如今左昭儀好心指點,怎還不虛心請教,反而胡言亂語起來了?” 聞言,宣寧長公主不由贊許的看了牧碧微一眼。 孫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不屑的一笑道:“為陛下延續(xù)子嗣,本是宮妃應盡的責任,本宮如此祝左昭儀有什么不對?難道希望左昭儀誕下皇嗣竟是胡言亂語嗎?這話可真是可笑之極!牧氏你想著逢迎討好,可也要想好了話再出口!” “一直聽說右昭儀不認識幾個字,如今才曉得所謂明理二字多么難得。”牧碧微這兩年與孫氏交手極多,聽了這話眼也不眨一下便淡淡的道,“右昭儀的話本宮聽不懂,要么右昭儀認真讀幾年書,要么本宮病糊涂了,不然就不必說下去了。” “你!”孫氏出身寒微,因此深以為忌,她一心一意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教導新泰公主,與此不無關系,不想牧碧微前幾日才在御花園里拿蒲草踩過自己,這會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更進一步的譏誚自己,連識字不多都翻出來了,甚至還以本宮自稱,分明是篤定了今兒這里的人沒有會幫自己的,所以一點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當下面色劇變,整張面皮都不禁發(fā)紫起來! “母妃!”新泰公主對方才的唇槍舌戰(zhàn)聽不明白,但也看出孫氏是怒極了,到底是親生母女,母女連心,新泰公主心疼孫氏之下,不假思索,伸手從盤中一串葡萄上摘下一顆,用力向牧碧微砸去,口中怒道,“叫你惹我母妃生氣!” 新泰公主的舉止雖然突然,但牧碧微究竟習過武,抬手就將葡萄接住,只是她自小到大,還從來沒被人這樣當面拋物的羞辱過,即使新泰公主年幼,然而因著孫氏的緣故,所謂愛屋及烏,怨懟亦是如此,牧碧微本就對新泰公主印象不會很好,如今亦是沉下臉來,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她這一眼甚是陰沉,新泰公主也不禁吃了一嚇,但孫氏雖然對她嚴加調教,卻也寵得厲害,年紀雖小,也知道自己身份尊貴,所以很快回過神來,復摘了葡萄砸過來,怒道:“你還敢瞪我!待我回頭告訴了父皇,直接杖斃了你!” 這回宣寧長公主究竟按捺不住,怒道:“右昭儀的教導,咱們到底是領教了!牧宣徽好歹也是新泰公主的母妃,怎可如此無禮?” 孫氏卻冷笑著摟住了新泰公主,悠然道:“長公主說的是什么話?新泰也是護母心切,足見孝心,正如同今日太后壽辰,陛下特特歇了處置朝政,專門在宣室殿作一賀壽圖以獻,新泰肖陛下,長公主該高興才對。” “無恥!”宣寧長公主面現(xiàn)厭色,呵斥了一聲,正待提醒高太后干涉,不想新泰趁這光景又摘下一顆葡萄丟向了牧碧微—— “你敢欺負我母妃!”冷不防,一個稚氣卻響亮的聲音,帶著怒意響起! 眾人驚訝的循聲看去,卻見靄陽也是面露詫異,她手里牽著的西平卻猛然掙開了她的手,蹬蹬蹬幾步沖到牧碧微身邊,緊張的問道:“母妃疼么?” 牧碧微心頭滿是怒火,卻也不便公然與個孩子計較,這會被西平一問,心下大是寬慰,溫言道:“不疼……” 那邊新泰還滿是敵意的看著這邊,不想西平問過牧碧微不疼,眼中怒意更盛,二話不說一挽袖子,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端起牧碧微跟前盛著水果的銀盆,幾步跑到新泰公主跟前,孫氏這才明白過來,伸手欲推,牧碧微哪里肯叫西平為自己出頭竟吃了虧,她卻是眼睛一亮,立刻長身而起,就在席上膝行幾步,輕巧的架住了孫氏的手腕,口中冷笑道:“右昭儀,西平年幼不懂事,也不過是學了新泰公主的所為而已,你又怎么好意思推她?” 說話間,孫氏頓覺腕上一陣劇痛——論動手,別看她是宮女出身,十個也未必打得過牧碧微——而這個時候,西平用力舉高銀盆,哐啷一下,連著銀盆帶其中用來保持一些水果新鮮的冰水,一下子澆了新泰滿頭滿身、澆了孫氏半身! 盆中水果乒乒乓乓?guī)紫伦釉蚁聛恚绿┏粤艘惑@又是一冷,接著被水果挨個砸了一下,西平兀自不解恨,還拿著銀盆用力在她頭上一敲,正要大聲說什么,牧碧微卻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口中高聲說道:“西平怎這樣不小心?給meimei送盆水果,竟也失了手?唉,這都是因為新泰公主你要的這盆水果太沉重的緣故……新泰公主,你……沒事……吧……?” 第三十章 廣陵王妃 殿上的高太后如今不必宣寧長公主提醒也注意過來了,卻見下首兩席亂成了一團,孫氏身邊的人忙不迭的替孫氏、新泰公主擦拭著水,又急急的要喊太醫(yī)來看新泰公主的傷勢……而牧碧微身邊同樣圍了一群人,就聽牧碧微也一聲聲的要叫太醫(yī)來看西平公主手腕可是扭傷了…… 高太后愕然之余便是大怒,這兩個妃子即使是才被溫太妃緩頰過的牧碧微,她好感也有限,何況聽下頭亂七八糟的,就知道兩個孫女居然雙雙受了傷——這分明就是故意給自己的壽辰找事! 高太后一直沒有大辦過自己的壽辰,就是因為后宮里鬧心的人與事太多,使她一直沒有興致,可這并不代表如今這樣的家宴上她就能容忍再添亂子! 當下怒喝一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稟太后!”孫氏的哭聲卻與牧碧微的清聲同時響起,高太后更厭煩孫氏,又聽她被人群簇擁似在哭泣,想來也說不清楚,當下點了牧碧微道:“牧氏你來說!” 見孫氏還要嗚咽著說什么,高太后震怒道:“孫氏給哀家閉嘴!哀家如今沒問到你,你若再吵,你們給哀家把她的嘴給堵了!” 這樣公然掃孫氏顏面的話說了出來,孫氏縱然氣得死去活來,也只能忍了,就見牧碧微不慌不忙的將西平公主交給阿善,自己出列稟告道:“回太后,是這么回事——方才,靄陽縣主帶著西平剛剛回到殿中……” 見她沒先說孫氏和新泰公主的不是,眾人還在奇怪,連孫氏也是一愣,卻不防牧碧微說了這么一句,忽的話鋒一轉,從從容容的說道,“不想新泰公主很想要妾身面前的一盆水果,西平友愛meimei,就自告奮勇端了過去,只是新泰公主看中的那一盆恰是沒動過的,因此太過沉重了些,偏生西平拿了一會新泰公主都沒肯接,因此西平年幼力怯,不仔細打翻了。” 說著復一禮請罪。 這番話說畢,連帶孫氏都被她的顛倒黑白、無中生有驚得目瞪口呆,廣陵王妃卻與左昭儀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看了眼宣寧長公主,皆是默不作聲! “各人面前都有水果,何必非要惦記著旁人的?莫非哀家苛刻了孫氏你不成?”高太后聽了,也懶得再問孫氏,不冷不熱的教訓道,“牧氏你也不對,明知道水果沉重,西平年幼,如何還能讓她去端,你身邊的人都用不得嗎?還不快快都下去更了衣再來!” 牧碧微立刻道:“謝太后恩典!” “太后!”孫氏卻是連肺都要氣炸了! 她一把將新泰公主從宮人懷里拉了出來,厲聲道,“牧氏根本就是在顛倒黑白!太后請看新泰……” 話才說到了這里,西平公主卻忽然哎喲一聲,眾人視線都看了過去,卻見她撫著手腕嘟著嘴對阿善哭道:“疼!” 這一聲叫出,牧碧微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哽咽道:“都是母妃不好——求太后先宣給太醫(yī)來給西平看看罷?可憐見兒的,她手腕仿佛是扭到了!” 太后雖然心中氣惱,然而到底心疼孫女,當即吩咐下去,孫氏等她吩咐完了才尋到機會開口,氣得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太后只見西平公主所謂扭到了手腕,難道不見還有一個孫女衣裳頭發(fā)都濕了嗎?如今可是秋時,新泰身子素來弱些,今兒那銀盆里盛的可是冰水啊!這么當頭一澆——這得什么樣的心腸才能夠對親meimei這樣下手!” “什么?”高太后雖然是居高臨下,可孫氏、牧碧微都是高位妃子,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也自有隨從,今日到高太后跟前來,誰也不想叫太后認為自己薄待了公主,都把人帶齊了,這么一大群人,出事之后,自然都圍了上來,亂糟糟的高太后也沒留意到新泰被推出來是從頭到腳還在滴著水的——高太后定睛一看也吃了一驚,怒道:“怎的弄成了這個樣子?” 這會西平卻不叫疼了,而是乖乖的出列跪到牧碧微身邊,請罪道:“皇祖母,都是西平不好,新泰meimei要那水果,西平前幾日聽母妃說過舉案齊眉的典故,因此將那盆舉的高高的,不想新泰meimei一直不肯接,西平堅持了會兒實在堅持不住了,這才翻到了新泰meimei身上!” 孫氏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就聽居氏怒喝道:“閔氏你方才俯在西平公主身邊教著公主說了些什么?” 阿善若無其事的道:“求太后饒恕,奴婢只是提醒公主殿下,此事雖然不是公主故意犯錯,但擾了太后的壽辰到底也該向太后請罪才是。” “你!”居氏氣得恨不得上前動手,高太后大怒,宋賢人已經踏前一步,喝道:“放肆!和頤殿上哪有你們兩個奴婢說話的地方!” 宋氏久在太后跟前伺候,雖然在冀闕宮里折過面子,但莫氏、蕭氏和方氏陸續(xù)死后,太后對她的倚重也漸多,因此雖然同是賢人,居氏卻不敢和她爭執(zhí),阿善自然借機住了口。 高太后壓了壓心頭之火,先吩咐:“去取套衣裙來叫新泰先換了!” 宋賢人吩咐下去,當即有人過來帶新泰公主去更衣,孫氏也知道高太后再不喜歡自己,哪怕是對新泰有惡意,也不會在這會公然帶走她時下手,因此倒是將新泰交給了和頤殿的宮人帶下去,只另派了兩人跟著,其實她的衣裙自腰以下也被澆濕了,只是高太后心疼孫女,可不會心疼她,何況這會就是叫她走,她也不甘心,免得被牧碧微趁機在高太后那里坐實了那所謂的真相! “太后,此事分明就是西平公主受牧氏指使,故意謀害新泰!”孫氏也曉得,若是自己被謀害,高太后只有額手稱慶的份,因此也不提自己被殃及,直接咬定了西平要害新泰。 只是牧碧微立刻冷哼了一聲,理直氣壯的說道:“右昭儀當真是好忘性!莫忘記那盆水果是誰要的?” “……”饒是孫氏比牧碧微還先進宮,也不禁被她這無中生有且一臉理直氣壯的神色震懾了一下,才氣極反笑道,“眾目睽睽之下,牧宣徽倒也敢信口雌黃嗎?!” 牧碧微卻是冷冷道:“眾目睽睽,西平何時想害過新泰公主?”她心想,西平這樣小,哪里知道這盆冰水澆下去新泰公主會怎么樣?她也不過是想替我出氣罷了,可未必想著害人。 這么想著,牧碧微越發(fā)的理直氣壯起來! 孫氏卻是快要氣瘋了,當下環(huán)視周圍,怒道:“宣寧長公主方才想是看在眼里,長公主既是西平公主的姑母,也是新泰的姑母,最是公平不過,還請長公主出來說句公道話!” 她卻也不笨,知道方才那一幕,雖然對面的廣陵王妃和旁邊的左昭儀并宣寧長公主都看的清楚,就是下面的郡王妃和縣主們也看到了,但宗室未必肯牽扯進宮闈爭斗里,她們坐的也要遠一些,多半會說自己沒注意,而廣陵王妃姊妹才被孫氏挑釁過,曲家這對姐妹都不是好惹的,孫氏不敢叫她們出來佐證,只得叫上了宣寧長公主。 不想她才開口,廣陵王妃已經肅然道:“太后,方才二姐正尋著給三娘的信物,因此并未留意這邊,倒是兒婦隔席與澈娘說話,略聽到些動靜。”曲家姐妹都有乳名和字,譬如廣陵王妃便是乳名凈,因此親近者稱凈娘,及笄后卻字伯蘩,而左昭儀則是乳名澈,及笄后字幼菽。 “三娘?”高太后皺了下眉,宣寧長公主也是一呆,隨即深深看了眼廣陵王妃,猶豫片刻,竟是點了點頭! 孫氏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就聽高太后問廣陵王妃道:“那么西平與新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廣陵王妃抿嘴道:“太后,兒婦先前沒留意什么,卻聽牧宣徽說了一句,仿佛是新泰公主要什么果子,又說西平公主端不動了……這么說過后,右昭儀也沒說什么。”她帶著絲慚愧道,“兒婦很久沒見澈娘了,光顧忙著同她說話,倒沒多看。” 高太后一向就厭惡孫氏,自然不會太相信她的話,如今為牧碧微的話佐證的廣陵王妃是先帝睿宗親自挑選的兒婦,出身的曲家,更在高家之上,在重視門第的高太后心目中,廣陵王妃當然不可能說謊——實際上,廣陵王妃也不算說謊,牧碧微那一聲,除了殿上正被姬悅逗得開懷、又被丹墀欄桿隔開的高太后三人,其他人都聽得清楚,而孫氏當時也被西平與牧碧微的大膽驚呆了,竟不及反應——廣陵王妃沒說謊,這番話也仿佛是在證明牧碧微說的是真的。 高太后很是厭惡的瞥了眼孫氏,冷哼道:“孫氏你還有什么可說的?退下更衣去罷!一點兒規(guī)矩也不知!” 孫氏咬著牙,僵持半晌,見廣陵王妃神態(tài)自若,左昭儀曲氏心平氣和,而宣寧長公主雖然微蹙著眉,到底也沒起身說話,知道今日這冤枉是受定了,再不甘心,也只得恨恨一甩袖子,幾滴水珠,飛濺到牧碧微面上,牧碧微只是淡淡一笑,溫柔的提醒道:“右昭儀,新泰公主體弱,右昭儀下次可不要叫她再與西平玩笑了!” 這話聽在高太后耳中,自然是牧碧微不滿新泰公主明明要了水果,可西平公主送到跟前卻不肯接、故意為難西平,使西平扭傷手腕,所以才趁著新泰不在,故意刺了一句孫氏,高太后雖然覺得新泰到底也吃了虧,牧碧微此舉太過小心眼,但轉念一想,牧碧微如今的身份是西平的養(yǎng)母,又不是新泰公主的母妃,做人母妃的,這樣護短反而證明了她真心疼愛西平。 何況西平公主乃是長姐,新泰戲弄長姐很不應該,吃一回苦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么想著,卻覺得新泰公主放在孫氏手里,小小年紀就教的刁鉆起來了。 第三十一章 舉案齊眉 “舉案齊眉?”姬深皺眉問道。 西平公主怯生生的跪在了他膝前,小手抓著他皇袍下擺,很是可憐的說道:“母妃說,有德行的女子獻上膳食時都將那托盤舉得高高的,所以二娘要了那盆水果后,兒臣想到母妃說過的故事,也想學那有德行之人……” “陛下,妾身雖然讀書不多,卻也知道這舉案齊眉四個字,乃是用在了夫妻之間!”孫氏衣裙未換,昂然坐于下首,森然說道! 在她下手牧碧微拿帕子半遮著嘴,輕輕道:“陛下,玉桐年紀小著呢,妾身啊也只是挑著典故給她講一講,小孩子么記東西記一半忘一半猜幾分再正常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