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聽她這不輕不重的替西平公主開解,孫氏就是一陣止不住的怒上心頭!她猛然轉過頭來,冷聲道:“牧宣徽當真是疼愛西平啊!只是新泰也要叫你一聲牧母妃罷?如今新泰好端端的來給太后拜壽,不想卻發起了熱來,牧宣徽一句話都不責備西平公主,反而字字句句把責任推到新泰身上,敢問牧宣徽,合著西平公主是金枝玉葉,新泰就什么都不是嗎?” “右昭儀愛女心切,妾身也是被叫做母妃的人,心里清楚,右昭儀若有什么不快只管沖妾身發罷,莫嚇唬了小孩子。”孫氏這么一發作,牧碧微順手就把帕子點了點眼角,眼圈兒一紅,聲音里立刻帶了幾分哽咽,顯得委屈極了。 姬深原本要安慰孫氏的話就是一頓,看了看孫氏又看了看牧碧微,心里漸漸有些著惱起來——這幾日,禁中投毒的陰影還沒過去,姬深甚至有幾日都不曾召幸后宮,可見心中憂煩的程度,如今孫氏和牧碧微在太后的壽辰這樣公然鬧了起來,姬深心中便覺得很是不喜。 左昭儀便在此刻淡淡的對姬深道:“陛下,和頤殿之事,到底太后在呢。” 姬深還沒回答,孫氏已經氣極怒道:“太后事事護著牧宣徽,又怎么會心疼妾身?” “哀家不心疼你難道還不心疼新泰不成!”高太后因姬深兄弟到后,還沒行禮,孫氏就撲上去告狀,好端端的把和頤殿鬧成了公堂,心中早已怒到了極點,若不是前不久方賢人被處死,母子之間再現裂隙,彼此都很是需要借助這回壽宴來緩和彌補,她早就發作了。 這回聽孫氏氣極之下的失口,更是一字字的道,“和頤殿中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著,哀家身為太后,要處置你一個右昭儀,莫非還非要將你誆騙過來,再拖上哀家一個孫女不成!你得冊右昭儀固然尊貴,在哀家眼里,也不過是一個妾而已,什么東西,莫非你還要告訴三郎哀家污蔑你不成!” 說著也不等孫氏接話,沉著臉看向了姬深,“方才之事,上上下下都看在了眼里,三郎是不是聽了孫氏的話也要懷疑起哀家來了?” 如今宗室在姬深到后都被暫時打發了出去,殿里這會還剩下的就是宣寧長公主并廣陵王妃兩家人,姬氏兄弟四人聞言,紛紛跪倒,姬深一跪,殿中再無人敢站著,姬深雖然寵愛孫氏,然而眾口一詞,何況牧碧微也是在他心目中頗有分量的寵妃,如今自然覺得孫氏是言過其辭了,何況今日乃是高太后壽辰,姬深便不欲追究下去,但也不想給太后處置孫氏的話柄,忙道:“母后息怒,茂姿想是心疼新泰,這才口不擇言,還望母后寬宏,莫要與她計較,此事母后既然已經處置過了,自然以母后的意思為準。” 高太后聽了這話,心中覺得一片陰冷,半晌才淡淡的道:“三郎既然不想哀家與她計較,區區一個小妾,哀家也懶得多說,打發她回宮去罷。” 孫氏還待再說,卻聽姬深已經答應,她知道姬深素來不喜旁人逆了他的話,如今他既然同意了高太后的話,自己再爭,即使姬深這回同意了繼續追究,卻也會惹他不喜,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孫氏覺得心中難過之極,恨恨的就要告退,不想高太后叫了眾人起來歸座,卻對姬深道:“快叫西平起來罷,說起來今兒這事,都是新泰沒被教好,放著自己跟前的水果不拿,偏要西平的,雖然西平才是長女,可你如今就這么兩個公主,哀家給她們預備的份例乃是一樣的,但有缺少自有人立刻添上,若不是新泰有了一份還不知足,卻打起了西平跟前的主意,又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 西平公主方才一直跪著,高太后叫起卻也沒起,望去實在是可憐。 姬深對兩個女兒都很是疼愛,這會一邊拉起西平,不免也要給新泰說幾句話:“母后教訓的是,兒子回頭定然叫孫氏好好教導她,只是新泰年幼,想也只是小孩子之間玩笑罷了。” 他這話音一落,就聽牧碧微凄楚道:“陛下,這都是妾身不對,不該叫玉桐親自去送水果,只是玉桐惦記著陛下前幾日因她想將自己的愛件送與新泰公主,夸獎并賞賜了她,這次也堅持要親力親為,妾身不忍拂了她的意,才釀成這番變故,還求陛下責罰妾身,以為新泰公主出氣!” 西平公主早得了阿善叮囑,忙用力扯著姬深的袖子哭泣道:“父皇,是兒臣的錯,求父皇責罰兒臣,這不關母妃的事啊!” 一時間和頤殿上熱鬧無比,曲家姐妹默不作聲,安平王和廣陵王也感到頭疼,高太后卻與溫太妃交換了個眼色,姬深到底也是心疼長女的,忙將她抱了起來輕聲安慰道:“大娘莫怕,這不關你的事……” 又聽牧碧微嗚嗚咽咽的哭著自承不是,他本就沉迷于牧氏那弱不勝衣的模樣,如今看著牧碧微柔弱不堪之狀,心頭更軟,同時感覺到上首高太后的怒火,心下到底覺得孫氏過分了些,只聽高太后不冷不熱的道:“三郎覺得西平如何?” 姬深這會正要安撫西平,當然是挑好聽的話來說:“大娘甚好。” “小孩子原本天真無邪,又是皇家血脈,自然錯不了的。”高太后悠悠的說道,“然而赤子之心,到底也要看落在什么樣的人手里,方才的事情,念在新泰的份上,哀家也就不追究了,只是西平雖然是jiejie,卻也只比新泰長幾個時辰罷了,一片誠摯孝順,三郎也說好,新泰小小年紀竟就學會了說謊……以哀家看,新泰若再放孫氏手里教導怕是不妥吧?” “這……”姬深其實有些意動,他倒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想到孫氏究竟出身卑微,娘家人竟都是活活餓死的,可見這樣的人家還談什么教養……心念未畢,孫氏已經抬起頭來,向著殿上森然一望! 高太后居高臨下,也被她望的心頭一寒。 卻見孫氏冷笑了一聲,伸手掠了掠鬢發,斂了先前的怒氣,對姬深輕聲慢語的道:“陛下,太后說的很對,妾身出身寒微,教導新泰,的確很多地方自己也糊涂著呢,太后如今既然提了出來,卻不知道是否愿意為妾身代為照料新泰?” 沒想到孫氏這么快就讓了步,姬深意外,高太后也是一臉愕然,隨即露出一絲怒色! 溫太妃看出高太后的心思,忙含笑圓場道:“今兒是太后壽辰,新泰公主左右是在宮里頭,有什么事等壽宴畢了再說罷……說起來這會偏殿那里宴該要擺起來了呢?” 孫氏對溫太妃微一點頭,面上神色卻越發犀利,冷笑著瞥著高太后道:“太后說妾身教導新泰無方,妾身慚愧,還求太后收留新泰幾日,好叫新泰能夠曉得什么才是規矩!” 高太后如今卻是騎虎難下,她本想著孫氏至今膝下才這么一個女兒,早早就請了女史教導上了,那定然是說什么都不肯給旁人養的,不想孫氏如今竟直接開口要把新泰留在甘泉宮撫養——新泰公主雖然年紀還小,好歹也有三歲了,總是開始記點事了,再說高太后如今正急著姬深還沒個皇子,哪里有心情去養個公主! 可孫氏不會教孩子這話卻是高太后自己提的,高太后這么說,一來是為了打孫氏的臉面,二來也是真心這么想,只不過高太后就算奪了新泰公主也是不愿意自己養的,這會被孫氏逼問之下,高太后陰著臉,看向了下方的曲氏,卻見曲氏神態平靜,捧著茶碗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看到這樣子,高太后也曉得曲氏無意接手新泰公主了,這么一想,高太后便冷冷道:“你既然一心一意要為新泰求個教導規矩的人,哀家便準了你,崔列榮!” 高太后這么一喚,殿上卻才留意到了早早到場、但一直為人所忽視的列榮崔氏來。 崔氏就在牧碧微的下首,她與姬深同歲,肌膚白皙眉眼清秀,寡言少行,但并不顯得拘謹與怯弱,聞言一愣,隨即應道:“妾身在。” “新泰公主便先放到你身邊養上幾日。”高太后冷冷的吩咐道。 曲家勢大,不在高家之下,何況當初曲氏入宮,也是高太后力主之事,并且向曲家許過皇后之位,不想到今日都不成兌現,高太后一面理虧,一面也忌憚曲家之勢,卻不想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到曲氏手里,而牧碧微已有西平公主,高太后自然就順下去找到了崔列榮。 崔列榮面上閃過一絲苦色,顯然也是知道這差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猶豫了下,正要回答,孫氏已經輕蔑一笑:“妾身聽聞當初牧氏晉位,原本并無宣徽之份,是因為西平公主的生母姜順華位列下嬪之一,陛下為了西平公主的顏面,所以才特特冊牧氏為宣徽!如今新泰雖然不是皇長女,莫非也要這樣受辱嗎?” 聽到這里,宣寧長公主再也忍耐不住,對姬深冷笑道:“陛下的宮闈,當真是熱鬧!” 第三十二章 樓透 溫太妃斡旋有方,高太后的壽宴到底還是熱熱鬧鬧的開了起來,早就到了偏殿候著的宗室一個個心領神會,絕口不提孫氏與牧碧微之事,都是挑著高太后愛聽的說著,如此好歹將氣氛活躍了起來。 牧碧微一邊掛著笑柔聲細氣的哄姬深,一邊吩咐阿善看好了西平,一直到廣陵王過來給姬深敬酒,方得了空退到偏殿后的屋子更衣,回來之后,卻見西平已經移席到了靄陽縣主身邊,兩人正聊得興起,唧唧喳喳的連她歸來都沒留意,阿善侍奉在西平身旁,正用心替她擇著一盤菜肴。 高太后身旁的席上,姬深卻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連帶左昭儀曲氏和宣寧長公主都離了席,正詫異間,卻聽對面有人含笑柔柔道:“宣徽娘娘可是在尋陛下?方才廣陵王與陛下說起了幼時趣事,趁著酒興,拉了安平王、高陽王一起去他們當年悄悄偷酒喝的假山上開一席緬懷片刻了。” “原來如此,卻是謝廣陵王妃提醒了。”牧碧微在席上略略頷首,客氣的笑著道,王妃視同從二品,在正式場合,比公主低一級,卻比宣徽高,只不過后妃不可單純以品級而論,牧碧微對曲家人一直有點敬而遠之,雖然不傲慢,但也不算太客氣。 廣陵王妃也不在意,含笑道:“靄陽甚是喜歡西平公主,想來也是娘娘教導有方。” 牧碧微想了一想,微笑道:“西平年幼,宮中如今皇嗣不多,難得能夠遇見靄陽縣主,卻也是她們姊妹的幸事。” “可不是?”廣陵王妃嫣然道,“靄陽在王府也是沒有姊妹呢,曲家到底是外家,也不能常去……” 廣陵王妃嫁給廣陵王后,頭一個生的就是靄陽縣主,因她是曲家嫡女,又與廣陵王琴瑟和諧,因此廣陵王并未失望,到了第三年誕下世子姬悅,姬悅四歲時,廣陵王才有了庶次子姬懷,因此廣陵王府卻是至今也只有靄陽縣主一個的。 她說到這個,牧碧微心里卻是一動,見上頭溫太妃與幾個年長的郡王妃都在哄著太后高興,四下里也沒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問道:“要說到縣主她們一輩里的兄弟姊妹,本宮還記得自己方入宮時,嘗在太后這兒見過安平王世子一回,倒是個俊俏康健的小郎君,太后愛得很呢……對了,安平王妃怎的到現在還沒來?” 聞言,廣陵王妃面上也流露出一絲尷尬,頓了一頓才道:“許是被事情耽擱住了。” 牧碧微看她這樣子,心里更堅定了要使人打聽下的盤算,面上卻也不緊逼,只抿嘴一笑,與廣陵王妃閑閑的說些教養西平的趣事來,廣陵王妃已有一女一子,兩人倒是說的投緣。 如此與廣陵王妃說說笑笑,酒至中途,又祝了太后一盞,牧碧微酒量平平,便覺得有些微熏,覺得若一直喝到席散,怕是不成,便向廣陵王妃招呼了一聲,吩咐挽袂、挽襟陪自己去外頭走一走,也是醒醒酒。 從角門離了設宴的大殿,外頭秋風迎面一吹,饒是牧碧微自覺身子好,也不禁打個寒戰,挽袂趕緊抖開披風替她裹了,輕聲道:“娘娘要去哪邊走?” “隨便走一走罷,西平還在殿里。”牧碧微吐了口酒氣道,她這會面色酡紅,略覺暈眩,忙扶住了挽袂的手道。 “是!”挽袂應了一聲,便與挽襟一起陪著她沿著宮道緩步起來。 甘泉宮素為宮中一景,因引溫泉水的緣故,宮中四季鮮花常開,雜以假山池水,精致動人,挽袂兩人一左一右扶了牧碧微走了片刻,被秋風吹著,牧碧微倒是覺得腦中漸漸清醒起來,就聽前面有人說話,她聽出仿佛男子的聲音,就問挽袂:“可是圣駕在前頭?” 挽袂側耳聽了聽,搖頭道:“不像是陛下。” “那咱們回去罷。”牧碧微便道,這會宮里的成年男子,也只有姬深兄弟四人,雖然青天白日的,又是太后壽辰,宴中出來醒酒,同在一宮難免有遇見的,并不奇怪,但她也不想平白招人議論,就要折回。 只是她們才站住腳,卻見旁邊草叢里忽然跳出一個錦繡華服的男童來,那男童跳出來的急,也沒看清楚面前情景,就一頭向牧碧微沖了過來,挽袂和挽襟都吃了一驚,趕緊上前一擋,就聽那男童哎喲一聲,捂著額頭跌倒在地。 牧碧微一看,卻是宣寧長公主的次子,早上特特出來給太后行過禮的樓透,她心下暗驚,忙吩咐道:“還愣著做什么?快快扶樓家小郎君起來!” 挽襟忙上前扶起了樓透,這樓透身子骨透著嬴弱,想來也是他會摔倒的緣故之一,性.子倒是不壞,被扶起來后雖然還捂著額頭,但望清楚了牧碧微,還是退了一步,甩開挽襟的手,恭敬一禮道:“宣徽娘娘!” “不必多禮。”牧碧微見他禮儀周全,也是心生好感,含笑說了一句,便關切道,“方才可是撞疼了?” 樓透抬手欲揉傷處,卻又止住,尷尬道:“我跑太急了,沖撞了宣徽娘娘。” “哪里,倒是小郎君受了傷呢,快叫本宮看看要緊不要緊。”宣寧長公主方才一句話止了孫氏繼續鬧下去,可見在姬深心目中,這個唯一的jiejie還是很有分量的,何況沒有站出來證明孫氏的話,縱然有廣陵王妃插手,也是宣寧長公主一份人情,她的次子,牧碧微自然不敢怠慢。 上前兩步按住了樓透的肩,俯身看去,卻見樓透額上果然紅了一片,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牧碧微便回頭打量挽襟身上,挽襟也有些發虛,小聲道:“娘娘,方才樓小郎君仿佛是撞在了這個上面。”卻是拿起一個荷包給牧碧微看,牧碧微抬手一捏,立刻感覺到了赤金錠的分量,不由埋怨道:“今兒是到太后這里來赴宴祝壽,你帶這個做什么?” 挽襟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牧碧微輕斥:“還不快與小郎君賠罪!” 樓透很是大度,忙道:“宣徽娘娘息怒,卻是我自己鹵莽的緣故。” 牧碧微越發喜歡他的謙和,拿帕子輕輕替他按了按傷處,見他輕嘶了一聲,便擔心道:“莫如隨本宮回去,使個太醫來看看?” “不過一點碰傷……”樓透卻仿佛很不喜歡看太醫,正說著,方才的草叢里,卻又鉆了一個人出來,這人才鉆出一個頭,看到牧碧微并挽袂、挽襟,立刻低叫了一聲,飛快的縮了回去。 牧碧微一怔,樓透卻先歡快的叫道:“大兄大兄,我在這兒!” 只是草叢中再無聲息,半晌后,已經整理衣冠、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樣的樓巡才從不遠處的樹后繞了出來,面上已經看不出來方才的尷尬,他很有氣度的向牧碧微拱手為禮,待牧碧微含笑抬手免了,這才看向樓透,訓斥道:“叫你不要隨便亂跑,怎就沖撞牧宣徽了?” 又看到樓透額上的傷,便皺眉道,“這又是在哪里碰的?” 樓透很是委屈道:“大兄騙人,說什么斥候在草叢里行進也不使人察覺,怎的我這么做了,你卻要從樹后出來?” 牧碧微原本就奇怪,樓透年紀小,男孩子喜歡到處鉆來鉆去,從草叢里鉆出來也還罷了,樓巡兩年前就是能夠隨樓萬古上獵場的人了,怎么也跟著樓透往草叢里鉆,不想兄弟兩個卻是在學斥候,她瞥見樓巡尷尬而染上紅暈的面色,連忙忍了笑,道:“說到樓小郎君額上的傷,卻是本宮對不住小郎君了,方才本宮喝多了,帶著宮人出來散一散酒氣,不想走到了此處,小郎君忽然沖了出來,本宮的人不及閃避,叫小郎君撞在了一個荷包上,被荷包里的東西磕中了。” 樓巡趁機岔開話題道:“宣徽娘娘言重了,透郎平常也是時常摔幾下的,今日之事都是意外,也非宣徽娘娘能料到。” 見樓透還是委屈的看著自己,樓巡生怕他再追究自己為什么不從草叢里鉆出來,趕緊大聲問:“你可要緊?” 樓透搖了搖頭,他年紀小,平常跑跑摔摔也常見,樓家又是軍功傳家,宣寧長公主也不是把郎君當女郎養的人,這種摔摔撞撞,兄弟兩個還真沒放在心上。 牧碧微看了暗暗點頭,心想宣寧長公主雖然高傲,教導兩個郎君倒是往謙虛知禮的方向去的——這也是正理,畢竟宣寧長公主乃金枝玉葉,又是高太后的唯一的愛女,也是姬深的jiejie,就是姬深與她鬧僵了,至多冷淡她,也不會輕易拿她怎么樣,但樓巡、樓透卻不然——先前姬深因惱怒宣寧長公主,可不就是打壓樓家嗎? 這么一想,倒覺得許是因為姬深的緣故,樓家兄弟才被刻意教導的知禮而毫無驕矜之氣的。 她這里想著,就聽到前頭不遠處有男子輕咳了一聲,幾人望過去,卻見一個華服玉簪的少年從假山后繞出,對這邊微微點頭致意,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做的賞心悅目,牧碧微看清楚了來人,神情頓時一柔,卻見那少年目光落在樓家兄弟身上,溫言道:“巡郎、透郎,一轉眼你們怎又跑遠了?悅郎方才還在尋你們。” “四舅舅!”樓巡和樓透見是高陽王親自尋了過來,忙齊施一禮,牧碧微是高陽王之兄的妃子,位份不低,但也不及王爵,又念著溫太妃的情份,也欠了欠身,雖然不便說什么,但目光友善,高陽王示意免了,又拱手還了牧碧微一禮,這才道:“悅郎正在那邊釣魚,嫌獨自無趣,想叫你們一起,可要過去?” 一聽釣魚,樓透頓時把學斥候忘記了,到底還記得規矩,眼巴巴的看向了樓巡,樓巡卻瞥了眼他額上的傷,拱手向牧碧微道:“我等自然要去的,牧宣徽,我等告辭了。” 牧碧微暗贊他禮儀周全,忙含笑道:“不敢,兩位郎君且去罷。” 高陽王再次拱了拱手,這才帶人離開。 目送他們背影消失在假山后,挽袂不禁輕聲道:“虧得遇見的樓家郎君都頗為知禮呢,不然若都像新泰公主似的,還不知道要怎樣的麻煩。” 挽襟忙暗拉了她一把,牧碧微皺眉道:“太后宮里,說話都留神些!” 挽袂自知失口,趕緊請罪,牧碧微也沒追究,只道:“一會回了殿中,挽袂留下伺候,挽襟你速速回長錦宮,取了上回玉桐摔青了手,陛下所賜的解淤散還有大半瓶,連瓶取了來,送給樓家郎君!” “是!”挽襟忙欠身回答。 第三十三章 長姐風范 “廣陵王妃居然會幫著女郎說話,卻是意想不到呢。”壽宴畢后,回到澄練殿,牧碧微吩咐素繡和素歌帶西平去沐浴更衣,自己就在后殿靠窗的錦榻上靠了,如今管著廚房的挽衣親自呈了醒酒湯上來,牧碧微喝了一盞,聽阿善這么說了,便淡淡一笑:“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是為著靄陽縣主罷了。” 阿善當時正絞盡腦汁著教導西平說話,倒沒留意廣陵王妃,驚訝道:“怎么?” “孫氏今兒擺明了就是沒事找事,連宣寧長公主都不放在了眼里。”牧碧微微微冷笑著道,“說她沒旁的打算我可不信——她既然敢在和頤殿上公然對左昭儀說起了子嗣之事,你說……西平沖過來幫我前,可是被靄陽縣主牽著的,雖然靄陽縣主年紀也不大,何況西平跑出來突然,再者她縱然是堂姐,品級可不及西平,就是曉得西平要去澆孫氏母女那一身的水和果子,莫非就敢阻攔了嗎?孫氏既然這樣無事生非,誰知道順著她說出真相,將來會不會追究到靄陽縣主身上去?廣陵王妃可就這么一個嫡女,新泰公主雖然可憐,但我這個養母都覺得西平做的好,廣陵王妃哪有不幫著自己女兒的道理?” “如此說來廣陵王妃倒是頗有決斷。”阿善沉吟道,“難怪后來席上她也頻頻尋著女郎說話,原來是要女郎領了這個人情呢。” 牧碧微淡淡道:“我得了她這么大的援手,更兼宣寧長公主的情份也是她擔下來的,將來若是孫氏拿了這個或者從旁處尋靄陽縣主的錯處,自然是少不得要維護一二的。” 阿善想了一想,命挽袂和挽襟退下,這才道:“孫氏今兒很是不對,雖然即使她在高太后跟前小心翼翼,太后也未必喜歡她,因此孫氏從不試圖討太后高興,然而她也不至于在太后壽辰上公然的鬧事……奴婢以為她定然有什么后手!” “是這個理兒,我方才席上就在想了……只是,看新泰公主的模樣也不似要夭折,她就這么一個女兒,好端端的推給太后做什么?”牧碧微皺著眉說道。 “實際上縱然新泰公主被太后養著養著不好了,奴婢以為太后也未必就會落下什么不是,畢竟新泰公主未足月而生,這兩年孫氏為著與女郎爭寵,向來就常借口新泰公主三災八難的叫了陛下過去,今而左昭儀可不還提了前幾日的事情堵了孫氏的嘴嗎?”阿善提醒道,“奴婢覺得孫氏未必是為了新泰公主身子當真不好,才推給太后的。” 牧碧微想了一想,道:“太后雖然不大喜歡孫氏,今兒也說了新泰公主不好,可語氣里到底還是覺得新泰公主是被孫氏教壞的緣故,尋常人家做婆婆的若不喜歡兒婦,到底也要給孫兒孫女們留些體面,總是說被做母親的教壞了,而非孫兒孫女之過,所以孫氏今兒只管找事,哪怕沒有西平來的這么一出,單憑新泰公主拿葡萄砸我,太后定然也會說出差不多的話來。” “新泰公主雖然年幼,但孫氏教的委實使人生厭。”阿善一手養大牧碧微,既當主人又當女兒看,牧碧微雖然如今自己都被西平叫上母妃了,但在阿善眼里總是年少需要保護,新泰公主雖然年少,可這樣當眾羞辱牧碧微,阿善心中到底也厭上了這位小公主。 “一個稚兒罷了,何況從孫氏那邊來看她這個女兒可沒白養,你看玉桐后來做的,若玉桐當時在,還不知道是誰先砸誰呢。”左右新泰公主吃了大虧,牧碧微這會卻是心情很好,“人家說小孩子誰養的像誰,我原本想著玉桐她到底不是我生的,不想今兒行事舉止卻是像極了我幼時!” 阿善笑著道:“依奴婢說公主殿下到底還是吃虧在沒習過武上頭,不然今兒那一砸,有新泰公主的好受!” “玉桐才三歲呢,這樣早習武反而傷身子。”牧碧微嗔了一句,又道,“倒是虧得她力氣小,不然把新泰公主那細皮嫩rou的砸出淤血來,回頭太醫診斷出來,玉桐落個對親meimei心狠手辣的風評難道是好事嗎?” “卻是奴婢糊涂了。”阿善忙道,牧碧微小時候也是被她教唆著親自動過手的,只不過牧碧微沒有什么同父異母的meimei,卻是整治過不聽話的小使女,那自然是沒必要留手的,但新泰公主卻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