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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臺行(宮斗)在線閱讀 - 第77節

第77節

    我會告訴你們

    何氏的兇殘

    到這里才告一段落么?

    第兩百零六章 沈家女郎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甘泉宮中果然沒有傳出高太后打算晉封牧碧微的消息,就連姬深也被逗霓引得召幸牧碧微并何氏的次數都少了許多,自然也很難想到位份之事,偶爾他想到了,孫貴嬪與唐隆徽也總有法子引開他的注意力。

    六月末的時候風荷院的池上已經是一片紅花綠葉,風過之時滿池荷葉翻動,煞是好看,靠著池子的花廳里放著一盆盆冰,雖然是酷暑的時候,卻將花廳弄成了一片陰涼,牧碧微剝了一顆葡萄,伸指掠起一面竹簾探頭看了看外面,笑道:“這里倒是好景致?!?/br>
    “風荷院這名字就是靠著這個池子來的?!卑⑸拼y道,“如今花開的好看,再過些時候花謝了便有新鮮的蓮蓬吃了。”

    牧碧微拿起手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方才染的葡萄汁,道:“我瞧蓮蓬不會少,除了生吃和各處送些外,做新鮮的蓮子羹最便宜不過?!?/br>
    兩人正討論著如今還是嫣然盛開的荷花,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卻是挽袂漲紅著臉進來,這時候正是午時才過,最熱的時候,這幾個月來挽袂表現的甚是乖巧安穩,見狀阿善便遞了帕子過去道:“女郎這里也沒有要緊事在,你走這樣急做什么?大太陽的何苦還要出去奔波?”又叫她自己倒涼茶喝。

    “奴婢謝姑姑?!蓖祚枪距焦距胶攘藘纱罂跊霾瑁啪徚丝跉?,先謝了阿善,才道,“奴婢今早與青衣說過,到從前的同伴疊綠那里串門,卻聽到了個消息,想著快些回來稟告青衣?!?/br>
    牧碧微才拈起一顆葡萄的手頓了一頓,抬頭問道:“是什么事?”

    “說是太后請了高家幾位女郎入宮,有位女郎還帶了沒過門的嫂子給太后看,不想卻被陛下遇見了……”挽袂說到這里,聲音一下子低的幾不可聞,“陛下……看中了那已經有了婚事的女郎!”

    牧碧微聞言,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向阿善望去,阿善也是一怔,道:“你說仔細些!”

    “是?!蓖祚菓?,仔細想了一想,才繼續道,“青衣與姑姑知道,奴婢才進宮時是疊字輩的,那一個疊綠與奴婢算不上知心知肺,但也是要好的了,她當初沒選上冀闕宮,而是被內司分在了蘭林宮里管著一處偏殿的灑掃,蘭林宮臨近甘泉宮,是以奴婢有時候會把青衣或姑姑給的吃食之類送些過去,順便與她聊幾句,方才奴婢過去,和她說了會子話,原本看著日頭烈,打算過到晌午后再走的,不想,正與疊綠坐在回廊上納著涼,就聽甘泉宮那邊有些喧嚷?!?/br>
    說到這里,她停下來平息了下喘息,復道,“奴婢見是這樣就推她去蘭林宮的宮門前看看,至于奴婢自己,到底是青衣的人,所以就沒過去,疊綠過去看了片刻,回來告訴奴婢,說是問了附近的小內侍,道是圣駕忽然到了甘泉宮,偏巧趕上了太后召見女郎,而有幾個女郎并未見過陛下,是以驚慌之下才喧嚷出聲的?!?/br>
    她強調,“聞說那女郎被陛下叫去問了,一起帶到了和頤殿!”

    牧碧微又和阿善對望了一眼,高太后是姬深的生母,這位太后重視門第,也一直很以自己出身高家為榮耀,先帝睿宗念著濟渠王時高家一直站在他這邊,再加上和高太后之間的扶持之情,對高家也不薄,所以高家主支嫡出的女郎,都和高太后的子女見過許多次,包括姬深也是如此。

    這一回來的大半是高家女郎,居然有幾個沒見過姬深,可見要么是庶出,要么就是遠支,牧碧微倒不奇怪高太后忽然召見這許多頭次進宮的女郎,何氏那一手連環絕戶計使下來,高太后也顧不得她先前的堅持,非要以世家主支嫡出女入宮重點扶持了,如今只要是世家出身,庶出旁支,但有年少貌美又好控制這幾點,太后定然是要考慮的。

    畢竟一個何氏的背叛不但叫高太后損失慘重,世家出身的妃子里頭唯一一個不曾失寵的歐陽氏賠了進去不說,何氏倒向孫貴嬪,等于更加加大了出身卑微的妃嬪們的籌碼,這么下去,姬深寵來寵去都是那一邊的人,誰知道會不會當真弄出個孫皇后來?

    只不過一來高太后要求過高,孫貴嬪那樣的絕色固然罕見,如何氏、牧碧微這一等的美人,也不是隨便就能夠抓一個出來的,不然當初高太后親自主持姬深的頭次采選,打算立后時,見到孫貴嬪盛寵,難道還會吝嗇幾個美貌女子分姬深的心嗎?

    可那一回進宮,左昭儀是因著出身,歐陽氏絕對是照著姬深的喜好挑選的了,接下來的崔列榮是早就打算在宮中養老不說,辛世婦更是被嘲笑得幾次要尋死自盡……實在是世家當時選不出美貌又身份合適的女郎來。

    ——就算有,除非是那等不受重視或者某一房恰好衰微需要借此起勢如歐陽孟禮,不然,打聽到了孫貴嬪的傾國之姿,又是叫姬深寵愛到了連太后都沒辦法的地步,誰家愿意平白送了女兒進宮去虛度年華?

    這二來,卻是孫貴嬪一派這些日子將姬深看的極緊,甚至連聶元生求見都是爭分奪秒的把事交代便被打發走……這一次圣駕忽然去和頤殿,還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哪邊的算計呢!

    不過既然姬深在一群名義上的表妹表姐里頭獨獨看中了自己表兄弟沒過門的妻子……可見多半是孫貴嬪那邊見堵也未必堵得上了,索性陰一把太后。

    就聽挽袂繼續道:“奴婢聽了這話便奇怪,奴婢雖然未在甘泉宮里伺候過,但在宮里這幾年,對各處的主子習慣總是知道些的,太后娘娘出身名門望族,最是講究規矩的,先不說陛下雖然不必經了太后娘娘的準許才能夠進甘泉宮,但能夠到太后娘娘跟前請安的女郎定然是提前叮囑好了不可失儀,再說陛下俊秀挺拔,又不是什么牛頭馬面,便是見到了,連太后都看過,又怎么會怕到了出聲喧嚷?”

    牧碧微聽了這番話不由對她刮目相看,贊許道:“你卻是越發的精明了,繼續說。”

    “這都是姑姑教導有方,不然憑奴婢的資質哪里想得到這許多?”挽袂聽了眼睛一亮,嘴上卻仍舊謙遜了一句,這才繼續道,“所以奴婢想這這里面定然有曲折,若不是蘭林宮前的小內侍胡說八道,那就是……奴婢以為,那發出喧嚷的女郎怕是故意的!”

    “嗯?”

    “奴婢想啊,奴婢是供青衣差遣的,方才急急從蘭林宮跑過來,也覺得日頭太大,頭有些暈呢。”挽袂抿嘴笑道,“這大太陽下的,稍微體恤些下人的主子都不使人在外頭奔波了,方才奴婢才進來,姑姑不就心疼奴婢了嗎?做奴婢的平常cao勞,身子到底勁摔打些,可女郎們養在閨閣,又不是每個都與青衣一樣……康健!”

    她差點把真正的想法說了出來,幸虧最后硬生生的改了詞,見牧碧微笑吟吟的仿佛不在意,這才接著說道,“女郎們進宮來探望太后,那是晌午前的事情了,太后留了午膳,又有小憩的習慣,照理說這會女郎們就該告辭了,當然太后今兒興致好,繼續留女郎們用晚膳也不是奴婢能夠過問的,但……這般日頭熾熱之下誰會閑的沒事離了蔭涼處走動來著?還偏偏在宮門口?原本這時節,正是花紅柳綠枝葉繁茂的,陛下到甘泉宮,自然乘著帝輦,就算有人在附近,帝輦四下里如今都墜著鮫綃遮蔽暑氣呢!那女郎若不出聲驚叫,陛下又怎么會注意到?”

    牧碧微頷首,阿善笑著道:“挽袂果然越發精明了,只是你是怎么曉得那女郎不是高家女郎,而是高家女郎未來的嫂子呢?”

    “奴婢卻是聽小內侍說,陛下聽到驚叫聲吩咐把人傳到帝輦前,那女郎分花拂柳的走了出來,行禮時曾自報姓氏?!闭f到這里挽袂卻遲疑了一下,方道,“那女郎說她姓沈。”

    沈?

    鄴都當然不只一戶人家姓沈,可有資格與高家結親、還沒過門就能夠與未來小姑一道進宮覲見高太后,也只有一個沈了——牧碧微的祖母沈太君的娘家侄孫女!

    聞言,牧碧微眉頭皺了一下,問阿善:“沈家那幾房表姐妹你可還記得?”

    阿善卻也神色遲疑:“這……老太君那一支倒還記得,其他卻也多年未曾走動,縱然女郎小時候照過面,可如今長大了究竟模樣不同……”

    挽袂聽了,在旁道:“奴婢將頭上金簪給了那小內侍,向他打聽過那沈家女郎的容貌舉止,小內侍說她是瓜子臉,眼睛長而媚,身段很是窈窕柔軟,仿佛久習舞蹈的模樣……小內侍悄悄兒告訴奴婢,說看著很有些妖妖調調的模樣呢?!?/br>
    “那應該不是老太君那一支的?!卑⑸屏⒖痰溃袄咸且恢В缃耠m然已經不是最盛的一支,可教導子女卻一向最是嚴謹,只看老太君的規矩就曉得,便是庶出的女郎,也不可能教導得被人看著妖妖調調的?!?/br>
    牧碧微心中也是如此想……妖妖調調的,照著高家的門第選兒婦,哪有選這種女子的?而沈家雖然如今勢頭比起高、曲兩家來要弱上一籌,但說到底,也是傳了兩三朝的名門了,就算為著宗族體面,也不可能教出個有失大家風范的女郎來??!

    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沈家女郎……莫非不是沈太君的這個沈?那卻是怎么被聘給高家的?

    高家別說如今還有重規矩門第的太后撐腰,就算沒了高太后,那門戶之間也不可能接受一個尋常人家的女郎呀!

    第兩百零七章 風云忽變(上)

    這么想著,再問挽袂卻也問不出旁的來了,牧碧微知道她能夠從疊綠那兒探得這個消息提前一步來報已是不容易,雖然還是迷惑這回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但還是取了一只赤金鐲子賞了她,挽袂欣喜的下去了,牧碧微對阿善道:“你怎么看?”

    挽袂如今也算半個心腹了,但究竟不比阿善可靠,牧碧微在她跟前有些事透些口風,有些事到底只肯私下里與阿善說。

    阿善略想了一想,便道:“奴婢覺得這沈家女郎不太對?!?/br>
    “這是自然,太后那么重規矩重門第,這個沈必然是祖母的那一個,可妖妖調調的……沈家怎么會有這樣的女郎呢?”牧碧微皺著眉道。

    “甘泉宮是太后所居之處,太后重規矩,身邊又是在宮里伺候多年的老人,別說是頭一次覲見的沒出閣的女郎了,就是宮妃們到了甘泉宮,又有哪個敢亂走亂逛的?”阿善道,“咱們上次去覲見太后,從進了宮門起,路上那些個小內侍引路,和頤殿門口宮人通報,出來之后何嘗不是小內侍一路送到門口?若說沒有太后默許,那個沈家女郎就能夠在甘泉宮里隨意走動,出聲喧嘩,奴婢卻是不信的?!?/br>
    牧碧微皺眉道:“雖然太后有意為陛下另納佳人,但怎么會選擇這樣的方法?傳了出去對圣譽可沒好處,若陛下看中的是高家幾位女郎也還罷了,那沈家女郎,可是與高家郎君定了親的!”

    “奴婢覺得這可能與孫貴嬪她們這些日子一直使人纏住陛下有關?!卑⑸瓢庵割^算道,“春狩的時候孫貴嬪懷孕就已經四個來月了,如今六月末,孫貴嬪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子,正是大腹便便的時候,且如今正是伏天,尋常人待在放著冰盆的屋子里頭都覺得悶,更別說雙身子了,往年這時候都已經去了溫泉山上避暑了,今年孫貴嬪因為自己不宜移動,死活把陛下纏得同意留在宮中陪伴于她,連帶太后為防她有什么打算也只能留了下來……太后幾次想給陛下進人,都被孫貴嬪與何氏設法阻止,若再不想辦法叫陛下納進新人,拖上一拖孫貴嬪都要臨盆了!”

    牧碧微沉吟道:“太后既然連個妖妖調調的女郎都弄進宮來了,直接告訴陛下為他納個新鮮美人,陛下豈有不答應的道理?我倒想,太后是故意掐著這個時候送人進來的?!?/br>
    阿善咦了一聲,仔細一想,倒是立刻明白了過來:“是了,若是在春狩后立刻送人進宮,新人就算是個精明的,但有春狩里的例子在前,那時候孫貴嬪才四個來月,正好過了前三個月需要特別謹慎的時候,又不至于連走路都難,新人進宮不免步上了歐陽氏的后路,遭遇毒手?!?/br>
    “當初徐氏懷孕,七個來月的時候不仔細跌了一下,當時祖母安慰她,說過坊間有俗話是七活八不活,七個月的子嗣哪怕母體出了些意外也是能夠生下來存活了。”牧碧微又掐了一顆葡萄吃了,這才繼續道,“從太后使了莫作司去‘照顧’孫貴嬪這些日子,孫貴嬪還是好好的可見,太后不管是出自對陛下的忌憚,還是對子嗣的重視,至少她的孩子太后還是想要的?!?/br>
    阿善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錯,如今才是宮里進新人最好的時候,孫貴嬪身子笨重精神也必定受了影響,何況如今子嗣已可誕下,正是去母留子的大好時機,雖然除了孫貴嬪,何氏的精明并不在孫貴嬪之下,但這會孫貴嬪自己精神不濟,必定要何氏幫著照看她的安危才是最緊要的,那唐氏貴為隆徽卻素來不太頂事,阻止太后為陛下納進新人與自己的性命相比,任誰都會選擇后者,何況如孫貴嬪那樣的美人放眼天下怕也是屈指可數,孫貴嬪如今最擔心的該是平平安安的生產?!?/br>
    “如此新人進宮受到的暗算就要小很多,避免像那歐陽美人一樣,再落的一個背了黑鍋被陛下厭棄的下場!”阿善仔細一思索,不禁悚然道,“早先女郎去和頤殿向太后投誠,何氏就想出了那樣的毒計,莫非太后當初將人派到姜順華的承光殿的時候也是為了今日的安排嗎?”

    “這宮里頭的人有幾個是簡單的呢?”牧碧微嘆道,“就是挽袂被你言傳身教了幾個月,如今也不比從前,卻是精明多了?!?/br>
    阿善皺眉道:“女郎,這一個沈家女郎怎么辦?”

    “孫貴嬪那邊都沒功夫,我又何必去出這個頭?”牧碧微搖了搖頭,“有何氏背叛的例子在前,太后定然也是不相信我的,可我這些日子安分得緊,當初我中毒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這些時候也該知道點了,必然曉得我與何氏還是面和心不和的,如今對孫貴嬪來說最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可對太后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沈家女郎站穩腳,并且料理掉孫氏一派,咱們只管什么都裝不知道,免得平白被拖下水!”

    兩人商議定了,便也裝作沒聽到這件事,過了幾日,果然甘泉宮里傳出了太后的懿旨,宮里就新添了一位沈御女,賜住長信宮月室閣。

    “這沈家女郎看來縱然與祖母是同一族所出,但身份究竟也不高啊。”牧碧微聽到之后,倒是松了口氣,“才冊了個御女,也不知道是她撞見陛下還有其他什么關竅在里頭,惹了太后不高興故意壓了她的位份,還是她出身太偏,太后只肯給了一座閣子?”

    “雖然如此,但長信宮乃歷代貴妃所居,而且距離冀闕甚近,太后也算是為她著想了?!卑⑸普f著,但隨即又笑了,“可長信宮先前住的范世婦、路御女【注】,哪個不是被陛下寵幸過了幾日又飛快失寵的呢?里頭的辛世婦更是差點活都活不下去了……太后替沈御女擇了這么一個地方住,也不曉得到底是盼著她得寵呢還是速速失寵?”

    牧碧微聽了笑出了聲來:“聽你這么一說,我倒也覺得長信宮果然地方不太好,幸虧當時左右丞相攔阻了一把,不然這會我住進去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女郎說的什么話?歷代貴妃所居之處能壞到哪里去?”阿善忙啐了一口道,“奴婢看啊是那些人命格不夠尊貴,壓不住那里的富貴,所以才禁不得抬舉,住了進去反而失寵更快!女郎哪里是她們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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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正式冊為御女后,姬深興頭上在月室閣里連住了三日,才被孫貴嬪尋借口哄到了祈年殿,但許是沈氏究竟也是沈家女郎,到底不是一個宮女能夠比的,姬深這會對逗霓興趣也不大了,見孫貴嬪沒什么事,就要離開,孫貴嬪正覺得顏面無光,便聽冀闕的內侍求見,說是承光殿的姜順華有些不好,請姬深過去看看。

    姜氏從入宮起,一直把謹慎小心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就是懷了孕,除了查出身孕之前拉著歐陽氏鬧了一場,又把何氏打發出了平樂宮外,不但自己求了太后身邊的蕭青衣到承光殿上照顧,平素里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只顧養胎的。

    姬深雖然有了新人忘記舊人,姜氏都快被他丟到腦后了,可姜氏究竟是宮里頭一個傳出孕信的妃子,看在了皇嗣的份上他也是要去這一趟的。

    他才走,孫貴嬪便氣惱道:“這定然是甘泉宮那邊看著本宮不順眼,抬舉的那個沈氏自己拉攏不住陛下的心,借著姜氏生事倒是伶俐!這些日子除了平樂宮與甘泉宮,姜氏都快是個透明人了,她豈會在這眼節骨上敢到本宮這里來叫人?!”

    居中使忙勸說道:“娘娘快息怒,如今月份大了越發的不能動怒,免得傷及皇嗣??!”

    孫貴嬪聽她這么說了,才緩了口氣,冷聲道:“派個人去平樂宮里打探打探,到底是個什么事?”

    說著又以手撫摩自己的小腹,嘆道,“好歹熬到現在了,再過兩個月,等到它平安落地,本宮啊也就能放些心了!”

    “娘娘是有大福澤的人,富貴的日子在后頭呢?!本又惺狗畛械?,正說著,就見莫作司帶著人一頭闖了進來,掃了眼只有孫貴嬪與居中使兩個竊竊私語的室內,冷笑了一聲,吩咐身后一群力壯的婆子道:“貴嬪娘娘如今都快生了,你們怎么還要容那些不知道輕重的東西在這里礙手礙腳?”

    孫貴嬪一聽變色道:“本宮如今才八個月不到的身子,胎也好端端的怎么就是要生了?”

    “奴婢聽說姜順華那邊很是不好,圣駕到平樂宮那邊時恰好抓到了幾個行跡可疑的人,問過都是安福宮的人,貴嬪娘娘這么大的月份了,再聽到那樣的消息怎么能不害怕?”莫作司森然一笑,兩個手腳快的婆子早就得了她的指使,立刻上前堵了居中使的嘴,又捂了孫貴嬪的口——莫作司淡淡道:“貴嬪娘娘心里害怕,月份又大,忽然生產也不奇怪,本來么,婦人生產,那都是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事情,不過是看誰命大罷了,貴嬪娘娘生的這般傾國傾城,所謂自古紅顏多薄命,早產遇難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貴嬪娘娘母子連心,危急之時死活要奴婢們先保著皇嗣要緊,如今陛下在承光殿,太后在甘泉宮,也是先得了承光殿的消息過去的,為了不至于出現一尸兩命,奴婢們這里無人做主,也只能聽貴嬪娘娘的了!”

    孫貴嬪這才明白過來,莫作司奉了高太后之命在自己這里蟄伏數月不發作,竟是為了在這眼節骨上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本能的張嘴欲呼,身旁婆子早有準備,狠命一把掩了她的嘴,獰笑著道:“貴嬪娘娘不要害怕,咱們什么都準備好了,娘娘定然會順順利利的產上來一個康健的皇嗣的……至于皇嗣生下來沒了母妃也不打緊,這宮里頭能夠被叫母妃的人多著呢!若是娘娘去的利落,太后娘娘對皇嗣一個憐憫,恐怕還要親自過問一二,娘娘就安心的去罷!”

    不等孫貴嬪反應過來,她已被牢牢按住,就見莫作司沉沉一笑,背著手走到她面前,瞇起眼頓了片刻,猛然抬起腳,朝著她下腹用力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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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剛開始與范世婦經常并提的司御女住長信宮,后來隨駕西極行宮的路御女,但……我寫西極行宮時,把路一直寫成了司,長信宮的司氏沒正面出過場,所以干脆換過來,長信宮的為路氏,安福宮的為司氏。

    第兩百零八章 風云忽變(下)

    “啊——!”

    慘叫聲透過重重帷幄傳到寢殿之外,讓本就忙碌不堪的承光殿里更添上一層不祥的陰影,才跨進殿門的姬深也不禁嚇了一跳,厲聲喝問引路的笑人:“真娘才七個月的身子,怎就要發動了?”

    “回陛下的話?!毙θ耸墙樔A的貼身大宮女,在承光殿的體面只在穆青衣之下的,雖然不是陪著姜順華長大的感情,卻也是頗為忠心,何況姜順華若有什么事,近身伺候的人沒有一個會好的,方才姜氏不好,正是她沖到冀闕宮求了那邊內侍替承光殿去祈年殿里喊了人,如今才回來就聽見姜氏的叫聲,心慌意亂之下不禁含了淚答,“娘娘因這些日子安胎太過,蕭青衣說皇嗣可能太大,如此生育時會有危險,勸娘娘每日里走上幾步,這樣到了生產的時候便能夠好上許多,不想……不想娘娘今兒出去走著走著不仔細踩著裙角,硬生生的摔到了肚子……”

    姬深聞言怒道:“蕭氏害人!如今真娘不好,她人呢?”

    “蕭青衣正在里頭寬慰娘娘?!毙θ丝此哪由滤慌陆腥税咽捛嘁峦铣鰜泶蛩溃s緊勸說道,“陛下,原本娘娘還有近三個月才會發動,如今忽然提前,娘娘也嚇得急了,多虧身邊有個蕭青衣在,好歹是伺候過宣寧長公主并廣陵王妃生產的人,娘娘看著蕭青衣在身邊才定心些,求陛下容蕭青衣在里頭待著!”

    她不這么說,姬深還真想把蕭青衣處死,原本這兩個重規矩的青衣在他眼里就很是厭惡,如今聽說姜順華正是聽著蕭青衣的話這才出了事,但笑人又那姜順華的安危為蕭青衣請求,姬深對姜順華雖然沒什么感情了,但也沒什么厭惡,到底念著自己頭一個孩子,頓了一頓方怒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陛下請不要急,奴婢方才就命人去請了任太醫親自過來,太后那邊也使人稟告過了,只是奴婢看娘娘的模樣就是要生了,可穩婆卻還沒到,血房污穢,還求陛下至前廳奉茶?!毙θ苏卮?,寢殿里卻有人到了門邊稟告道。

    姬深記得那是姜順華這里的宮人之首穆青衣的聲音,這才沉聲道:“朕去前廳,你們須謹慎伺候,務必叫真娘與皇嗣都好好的!”

    “奴婢遵命!”姜順華還在慘叫,穆青衣的聲音也透著幾分發虛,姬紳拂袖去了前廳,笑人忙跟上,她親手奉上茶水,姬深聽著隱約傳來的叫聲卻哪里有心情喝——他到底也是宮闈里長大的,便是一門心思放在了享樂上,也不可能全無城府,方才就在寢殿外聽姜順華叫聲慘烈,姬深措手不及還沒多想,這會坐了下來一琢磨,臉色卻漸漸難看了起來!

    從表面來看,姜順華這是自己命不好摔著了,可一來這個建議是蕭青衣所提,女子生育之事,姬深自然不會專門去琢磨,但蕭青衣所言胎兒過大會使生育有危險,姬深仔細一想卻也有道理,想來高太后到了之后,就是想追究蕭青衣,太后也有話說的。

    問題是姜順華腹中胎兒為什么會這么大?無非是滋補過了頭——姜順華不是高門大戶的女郎,卻是高門大戶中主母的貼身使女出身!別看只是使女,在傳承幾朝、底蘊深厚的世家望族里,主母貼身的使女,比起一些庶出或者旁支的嫡女都只有更尊貴的。

    何況姜順華懷孕時進宮也有兩年了,她是下嬪順華,之前也沒失寵,平常份例自然不差,又不是那等貪嘴之人!要說身邊無人提醒,所以只顧著滋補過了頭,可蕭青衣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最近才提起,從而導致了這場意外……姬深瞇起眼,尋常妃嬪出行,身邊哪有不跟著一群人伺候的道理?何況姜氏還有著身子?就算不仔細摔到了,居然會撞到肚子才有人扶嗎?

    他抬起頭狐疑的看了眼四周的承光殿宮人,沉默片刻,招手叫過雷墨叮囑了幾句,雷墨面上露出詫異之色,但還是答應了一聲,親自匆匆出了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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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阿善不可思議的望著顧長福被調去內司后接任宣室殿奚仆一職的卓衡,“女郎是沒生養過的人,怎么能進血房呢?再說就算圣命之下沒個忌諱,可女郎自己連孕都沒懷過,又哪里曉得生孩子的事情?”

    卓衡雖然晉了奚仆,名義上與牧碧微是同級,可他為人極有眼色,此刻便賠著笑道:“姑姑說的是,只是這是陛下之意,還是雷大監親自把奴婢拉到角落里叮囑,叫奴婢飛奔來此,務必請牧青衣走一趟的,還求青衣快一些兒,奴婢聽著姜順華在里頭很是不好呢?”

    阿善聽了這話卻更不想牧碧微動身了:“承光殿上多少人,那可是陛下頭一個孩子,這事女郎怎么能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