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話說我當時是想怎么寫的來著…… 第一百八十章 尋常一樣窗前月(下) 聶元生也知道初次落水的人難免慌亂,縱然牧碧微平素冷靜,但在此刻踩不到實提也是慌張的,他反手摟住牧碧微的腰,好言道:“你松開,我扶著你,不必擔心沉下去。” 牧碧微猶猶豫豫道:“……好。”只是手乍松,那種空虛無定沉沒的感覺又襲上心頭,她心下一跳,就待要繼續抱住聶元生,卻覺得腰間一緊,聶元生將她攬著貼住了自己身體,輕聲道:“這潭不大,離岸不遠,你不要害怕。” 這水潭極深,地方確實是不大,聶元生帶了一個人,也才劃了不多久就踩到了實地,一直到摸著黑上了岸,牧碧微方才感覺到心中大定,她一直覺得自己膽子不小,可這一回落入水中卻驚恐萬分,不免暗想常人都說水火無情,果然使人戰栗。 她這會也顧不得旁的,擰干袖子抹了把臉,急急問:“如今怎么辦?” “有一條下山的近路。”聶元生的聲音很平靜,讓牧碧微心上稍安,他道,“如今過了水,獒犬未必能夠尋到咱們,不過惟今最大的問題卻是如何解釋獒犬為何一路尋到這里?” 牧碧微沉吟,聶元生先前說的獒犬乃是尋著兩人舊物而來,這并不奇怪,何氏這一回分明是鐵了心要致兩人于死地,雖然不知道聶元生又是怎么得罪了何氏的——不過何氏也不是頭一天認識自己與聶元生,自然曉得兩人都是口才便給之人,還都很得姬深信任寵愛,沒憑沒據的想要污蔑兩人有染,可沒那么容易。 但獒犬這一手卻是極為狠辣,這種犬類嗅覺靈敏,若是何氏使人當場叫那幾頭獒犬嗅了兩人之物,結果它們沿途尋上來,那么即使兩人未被抓到現行,也難以解釋。 沉吟片刻,牧碧微道:“我昨兒也進山過。” “隔了一日……”聶元生沉吟片刻,道,“如此來看,我卻要證明自己不在山中以避嫌了!” 牧碧微苦笑著道:“如今咱們都是衣裳俱濕,你身上還穿著裘衣吧?這怎么辦?” “咱們下了山,距離幾座別院很近。”聶元生淡淡道,“令尊多年前就自請戍邊,所以在這西極山附近是沒有別業的,這一回我說服陛下帶他們一起過來,也是為了意外做準備,他們這回住的地方是我安排的,位置僻靜,你到了那里,就推說思念父兄,所以悄悄過去探望……嗯,不成,你那使女不曾拿手撥弄過那爐離恨香,你昏迷時她還沒發作,想來中毒不深,所以我當時叮囑了她一句,未知她如今是生是死,若是死了且沒有來得及說什么倒也罷了,若是活著兩邊倒是對不上口供了……” 他正在斟酌著對策,牧碧微已經驚叫道:“你說什么?阿善出事了?” “何氏內室點的香雖然能安神,卻不是普通的安神香,而是離恨香,此香單用無毒,能助眠,但卻與黃櫨相沖……”聶元生說到這里,牧碧微雖然因四周黑暗看不見他臉色,但也能夠想象他的疑惑與不解,“微娘你素來機警,為何會輕易被她誆到了黃櫨林中去?” 牧碧微張了張嘴,自覺無顏,勉強道:“是我疏忽了。” “阿善說你用手撥弄過那點了離恨香的香爐,又聽說那香是點在了何氏榻前,按理你去探病,何氏又有意謀害,自然會讓你坐到離那香極近的地方,阿善侍立你身后離得到底遠些,也不曾拿手接觸香爐,所以中毒當不及你深,未必一定會死。”聶元生察覺到她情緒不穩,好言安慰道,“如今你擔心也無用,我當時叮囑阿善時她還清醒,那時候你已發作,稍有耽誤必定有性命之憂,我也帶不走兩個人,所以她讓我帶你離開救治,自己往冷杉林中去……嗯,當時何氏安排的人就快趕到,我叮囑她就說走著走著暈了過去,你或許是去替她尋人相救了,只是不想我給你服的藥會讓你昏迷這許久,外面飛鶴衛又帶了獒犬搜山,不然時間耽擱不久,你就咬準了你倉促之間走錯了路,反而撞進西極山也沒什么。” “阿善……”牧碧微咬了咬唇,一字字道,“何氏好生惡毒啊……也怪我太過大意!原來她昨日尋我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穩住我不叫我今日生疑……” 聶元生淡淡道:“邊走邊說吧,人已經追進上面的山洞了!” “我們從水潭里起來,潭邊不免留下足印……”牧碧微下意識的問。 “上面太高,火炬連潭面都照不出來,想要下來可沒那么容易,等他們找過來,腳印早就干了,這里獒犬未必肯下來。”聶元生淡淡道,“放心,跟我來。” 說話間,牧碧微感覺自己腰間一緊,這才醒悟過來聶元生從方才水中起始終沒放開過攬著自己腰身的手臂,她心下微覺尷尬,忍不住問道:“為何獒犬未必肯下來?” “你我方才墜入的水潭溫熱,皆因地底硫磺所至,飛禽走獸包括蛇蟲都厭惡此物。”聶元生似笑了一笑,感慨道,“我當年發現這一處地方,幸虧沒有告訴陛下,若不然陛下聽到了此處,也不必叫人追下來就知道我脫不開關系了。” 牧碧微沉吟道:“如此說來硫磺也會將你我身上氣味遮掩?” “嗯。”聶元生攬著她飛快的走著,牧碧微定了定神,才想起來問:“聽你說來離恨香遇見了黃櫨相沖得很是厲害,我若非你救治性命難保……你身上帶的是什么藥,竟能解百毒?” 聶元生腳下似一頓,語氣似笑非笑:“微娘莫非懷疑我是在詐你不成?” “……你想多了。”牧碧微張了張嘴,半晌哼道,“我不過是想,你若有那樣能解百毒的靈藥,想討上幾顆罷了。”這么說著她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嬌嗔,正想著再加幾句沖淡這語氣,不想聶元生已經低笑起來:“豈只能解百毒?更能除萬病!只不過就那么一瓶,救你全用完了,你若想要,不如將瓶子給你留作紀念。” 說話間,牧碧微覺得有什么塞進自己手心,她忙拿緊了一摸,果然是個兩三寸來長的瓷瓶,許是因為墜入的溫泉的緣故,入手生溫,并不覺冷。 聶元生那番話雖然是低笑著說的,但語氣里的不舍與心疼到底難掩,牧碧微不由仔細收入懷中,愧疚道:“多謝二郎了。” “如今咱們都還沒脫離險境,說謝太早。”聶元生淡淡道。 牧碧微感他救命之恩,也知道救自己定然代價不菲,自己方才出言的確有試探之意,自覺理虧,也不計較他態度的冷淡,想了一想道:“何氏既然是有備而來,那么此刻陛下定然已經知道你我失蹤之事,所以若要洗清,這段時間,必要有人證明才成,否則縱然這回脫身,陛下心中也將存下疑慮。” 聶元生頷首,又想到她卻是看不到,便道:“只是我估計錯了藥效,先前叮囑阿善之言倒成了麻煩,不然你有父兄佐證,偷與外臣私會,但是嫡親父親兄長,隨便尋個聽說牧尹身子不太好、或者上回陛下獵虎時覲見見他氣色不佳,因此前去探望,如此雖然一樣要被宮規處置,但在陛下看來反而不打緊,陛下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 牧碧微沉重點頭,兩人雖然一個是外臣一個是女官,但實際上景遇相同,都是一身榮華皆系在了姬深身上的,所以只要打消了姬深的懷疑,其他都及不上這一點重要。 “便是你沒叮囑阿善那一句這么說也是不成的,因為我本是奉了陛下之命去探望何氏,結果何氏不想我在她那里久待——今早歐陽氏那邊鬧了起來,陛下也過去了,我不想去那邊摻合,免得被提早拖下水,又怕歐陽氏回頭在太后跟前告我個藐視凝華、知道她病了也不過去探望慰問,所以就順了何氏之言,到黃櫨林里替她折幾枝黃櫨枝回去……也是因為先前就和她來過,自覺對那片林子也看過,并藏不住什么,且離著行宮又近,如今忽然說到去探望父兄……”牧碧微自詡急智,可如今被算計太深,又已深入西極山中,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遮掩。 聶元生半晌未語,許久才道:“看來歐陽氏也是插了一手的。” 牧碧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吃驚道:“二郎是說她們今早一起病倒本是約好的?” “連同昨日之事,恐怕都是一樣,我在想高七到底是否也被他們發現了與我來往?”聶元生沉重道,“若不是倒還可解,若是……倒是難了!” 牧碧微張了張嘴,道:“這話怎么說?” “昨日歐陽氏之族弟歐陽十九并高七一起帶了人,強拉你的兩個表兄閔二郎與閔四郎到山腰你我約好的松樹下堵人,當時是高七設計先在樹上設伏,殺了郝大與周十一,使歐陽十九擔心被宣寧長公主怪罪他在駙馬主持的春狩里惹事,所以聽從了高七之意,匆匆帶著人走了去收拾殘局,這件事情,歐陽十九會稟告歐陽氏,高七也會以此為借口,勸說安平王春狩里安分點。”聶元生沉聲道,“此事雖然是高七主持,卻是我所提的。”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昨日死了郝大、周十一,雖然這兩人都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也無什么背景,但安平王行事一向謹慎,歐陽氏縱然自視甚高,也非一味不知輕重,按理來說他們縱然不肯就這么收手,但今日之計來勢洶洶,這有些不對。” 牧碧微心中一沉,問道:“你是說……高七那邊出了問題?” “高七不會出賣咱們。”聶元生平靜道,“否則昨日搜查古松左近他就可以將咱們搜出來。” 聞言牧碧微心下略安,聶元生卻道:“但問題是他若被人懷疑,從而將計就計……” “也就是說,今日之計緊接昨日之局,要么是安平王與歐陽氏、何氏早就知道了高七郎與你的關系,將計就計,昨日借著郝大與周十一的死,并且晚間何氏向我提出聯手扶持孫貴嬪以免鳥盡弓藏,來使你我以為他們縱然要再次出手也須得等上一等,至少等確定郝大、周十一的事已被壓下,或者有更好的機會出現,從而今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得手,欲陷我等于必死之境!”牧碧微吐了口氣,“要么,就是他們并不知道高七郎與你親善,但昨日郝大、周十一之死,非但沒能叫他們有所顧忌,反而讓他們下定了決心,一鼓作氣,繼續聯手設計!” “若是前者,高七危矣!”聶元生沉重的嘆息,“若是后者,我倒有個法子,可以接上先前的說辭。” ………………………………………………………………………… 于是我果然沒想起來前天的思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善后 牧碧微只見過高七郎一面,原本在聶元生招呼他出來前,藏身洞中聽他毆打閔二郎、閔四郎,又出謀劃策處置郝大、周十一之死,深覺此人年紀不大,為人卻當得起心狠手辣四字,待出來與他相見,又知他與聶元生乃是一邊的人,且之所以害死郝大、周十一,也是為了閔家兄弟,這印象卻是大為改觀,想到高七郎昨日才說過,他下個月便要成婚,看他當時神情卻是極為滿意那沒過門的妻子的,聞言心下不嘆,不禁暗暗祈禱高七郎莫要有事才好——他雖然是太后娘家同族,可歐陽氏、何氏也許不敢直接拿他怎么樣,但安平王雖然不姓高,卻是太后的嫡親長子! 她定了定神問:“若高七郎無事……該怎么辦?” “那樣我會把你送到他們所居之處。”聶元生沉吟道,“就說阿善忽然中毒發作昏倒在地,你慌張之下想回行宮尋人去救,不想倉促之間竟跑錯了方向,迷路時遇見了高七郎……嗯,這樣等于是把他拖下了水,往后他行事多有不便了,可也沒辦法,好在若無實際證據,他雖然受嫡母忌憚,但他的祖父對他還算疼愛,畢竟他的嫡弟如今不成事,縱然其嫡母還能指望嫡孫,但他祖父到底比較重視他的,如此雖然對他有危險,卻不至于身敗名裂。” 牧碧微道:“有高家的人佐證,接下來的話倒也好說許多……只是,高七郎肯么?” 只看高七郎與歐陽十九那日的言談舉止就知此人心機深沉,這樣的人,即使口口聲聲叫著聶元生為二哥,可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打動的,若是沒有實在的理由或好處,指望他豁出如今的人脈景遇出頭替人扛下為難之事,那是不可能的。 再說昨日聶元生與高七郎提到安平王——這高七郎如今可是在安平王手下做事! 就算高七郎不看好安平王,但如今安平王即使暗中有所動作,卻也未敢明著如何,安平王在朝中沒有實職,可高七不過是鄴城軍中一個小小的軍官,還要受到嫡母的猜忌,安平王收拾聶元生也許困難,要對付高七實在不費吹灰之力! 再說高七分明與聶元生往來親熱,卻還要投到安平王門下,說他沒有目的,怎么可能?再深一點想,他乃太后娘家侄孫,雖然高太后的娘家后輩很多,可高七姓著一個高,常人總是讓著幾分的,而聶元生又是姬深寵信之人,要繞過他的嫡母替他謀個好前程未必很難,高七投入安平王門下恐怕還有聶元生什么長遠的計劃在里頭…… 聶元生嘆道:“他會肯的,只是,卻要委屈他了。” 牧碧微沉默了一下,聶元生語氣里雖然充滿了不甘,卻透露出對高七的絕對信任,她道:“我如今內外衣裙全濕,怕是不易干,再說高七既然遇見了我,為何不送我回去?如今距離和阿善分開有多久了?” “大概三個時辰不到。”聶元生道,“這也不是沒法交代,阿善中了毒,你也不好過,于是你走出一段路遇見了高七——你的毒是在行宮里中的,心下忐忑,嗯,何氏一心一意的污蔑咱們,總不能叫她站在岸上看笑話,離恨香的事情你就直說,就說高七看出來的,至于他是怎么看出來的,你不必擔心,那小子這點事若還做不好,我也不放心拖他下水……你心里忐忑自然不敢往行宮去求救,因為擔心旁人害你,所以遇見高七,唔,就說高七當時還和閔二、閔四在一起,你是閔家兄弟的表妹,他們當然不能坐視,這便救了你。” 牧碧微道:“如此倒可以說是擔心何氏趕盡殺絕,所以即使知道飛鶴衛在尋我也不敢露面?” “不僅如此,雖然這回定然要拖高七下水才能過關,可也不要拖他太深,按理來說高七并不認識你,好在你毒性發作是在行宮之外,因此你遇見閔二、閔四也不在行宮里,你也沒穿青衣的衣裙,誰又一定能夠知道你是陛下跟前的牧青衣?如此可以說,阿善發作后,你本要逃到你父兄那里去,但牧尹他們住的地方你卻不知,所以就索性向獵場外逃,打算設法尋人打聽,不想就撞見了兩位表兄并高七,而你兩個表兄,也沒告訴高七你的身份,只說你是他們的堂妹,因鄴都閔家出了事所以尋過來,如此高七在陛下跟前也可以說飛鶴衛尋人時,他是不知道人就在閔家兄弟處的,因為閔家兄弟告訴他你是閔家女郎。”聶元生思索片刻,慢慢道,“這樣你還可以多藏一會,今晚或明日,讓閔二或閔四尋了牧尹求見陛下,由你父親來說這番話。” 牧碧微想了一想道:“這番話若是說與陛下聽,倒有幾分把握,但高七見未見過我,安平王與歐陽氏怕是曉得的,縱然他們不敢在陛下跟前說出來,但太后那邊……” “無妨,太后雖然對你入宮不太高興,但對何氏的出身更不喜歡。”聶元生冷笑了一聲,道,“何況何氏這回毒害你在先,高七完全可以推說察覺到你身上的離恨香氣,又看你從黃櫨林跑出來的,所以擔心有人謀害陛下,不敢斷了線索,這才幫著閔家兄弟先藏了你起來!他是太后的侄孫,太后雖然不曾見過他,但對自己家人總要維護幾分……這一回何氏無論成功與否,單是她手里的離恨香,就算辯駁說她不知道此香與黃櫨林相沖也休想在太后面前洗清自己了!” “那么你呢?”牧碧微沉吟道,“何氏既然有了準備,此事安平王與歐陽氏又也插手,我縱然能夠尋了閔家兩位表兄并高七替我佐證下落,但你與我一起失蹤,且獒犬……” 聶元生冷笑道:“只要牧尹出頭替你稟了下落,何氏想咬我哪有那么容易?我隨便說個理由去處便是,何氏若要問我做什么會與你一起不見了人影,我倒要問她一問這隨駕百官、飛鶴、鄴城兩軍男子上萬,她怎非要盯著我?” 說到這里,他淡淡道,“要說獒犬嘛……還是要閔二閔四出面,就說遇見你時察覺到獒犬靠近,擔心被來人遇見謀害了去,所以就拿了你身上的東西將獒犬引開……好在你有兩個表兄,都不是喜歡到處亂轉的人,高七又看他們看的緊,想來不至于恰好沒空替你佐證。” “那你的東西呢?”牧碧微沉吟道。 “我這回春狩進山次數極多,偶然掉了東西也不奇怪,至于為什么獒犬嗅了你我之物一路尋找……他們尋到了什么?”聶元生哼了一聲,隨即卻一嘆,“這回實在虧的厲害。” 牧碧微不知道他覺得最虧的便是自己懷里那瓶藥,冷笑道:“歐陽氏與何氏好不惡毒!”她忽然想起了一事,提醒道,“那塊墨和硯臺……” “我省的,當初問你要了過來也是為了此事……嘿嘿,獒犬,一群畜生,能為他們所用,莫非我便用不成么?”聶元生沉聲應道,“這么一回,你等于和何氏徹底撕破了臉,如此倒也是件好事,往后她再玩什么花樣,陛下也是知道她與你不和了的。” 牧碧微咬牙道:“若非沒有位份行事說話不便,過了這一次,我必叫她往后不得安寧!” “位份你放心,再過幾個月,你定然能成的。”聶元生冷笑了一聲,卻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等陛下信了你的話后,你只管說何氏要害你,莫要輕易關聯到何三娘子身上去!至于何三娘子與你大兄的婚事也莫提!” 牧碧微不甘心道:“這樣好的機會……”她隨即明白了過來,“免得陛下或太后以為我是不滿這門婚事,故意誣陷何氏?” “太后還在鄴都且不去說,陛下未必會立刻想到這些,但何氏卻會這樣去辯駁。”聶元生冷哼了一聲,“我觀牧兄雖然為人方正,卻并非懦弱無擔當、能為婦人所轄制之人,何三娘子究竟是女郎,等她過了門落在你大兄手里,未必會繼續向著娘家……何氏那個娘家嫡庶不分在鄴都是出了名的,后院亂得緊,何三娘子若是個聰明人,到了你們牧家就該幫著你大兄好生保住了他元配長子的地位,而不是想著替她二兄報仇,若她不聰明……你那繼母,想來也不是善與之輩,且沈太君為人再寬厚,那也是正經世家出來的,嫡親長孫,沈太君豈能不多看顧?” 牧碧微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不但不提何三娘子與大兄的婚事,若何氏提出來,我還要繼續同意此事?唉……” “你不反對牧兄與何三娘子的婚事,那便沒有誣陷何氏的理由。”聶元生道,“當然何氏既然害得你我這樣狼狽,未必沒有做好事敗的準備,咱們反擊倉促,不見得能夠借了此事叫她失寵,但總要在陛下那里多留些疑心,這樣你也安全些。” 牧碧微嘆道:“何三娘子縱然先頭有好生與大兄過日子的心思,聽了我與她阿姐這樣一番爭斗,恐怕也要生出隔閡來了!” “牧兄不也一樣?”聶元生冷笑,“如此也好叫牧兄減輕對何家的歉疚之情,何家究竟不及牧家,牧兄沒了對何家的虧欠之情,沈太君不會虧待何三娘子,府上徐夫人,似乎很不好對付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金狐 高七郎聽聶元生大致說完經過,神色平靜的派人召來閔二郎、閔四郎,不顧他們的驚訝,命他們帶牧碧微前往牧齊與牧碧川暫住的別業。 牧碧微遇見他前已經得聶元生襄助,以內力將衣裙烤干了許多,此刻形容倒不算很狼狽,聞言忙問道:“路上的鄴城軍與飛鶴衛……” “青衣放心,牧尹就住在附近。”高七郎瞥了眼聶元生,道,“只幾步路而已。” 閔二郎也道:“微娘放心,姑丈那里前兩日我們才去過一回,沿途樹木遮蔽,因此處就是我們鄴城軍居處,中間并無崗哨。” 等閔家兄弟帶著牧碧微離開,高七皺眉讓聶元生坐下,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陰了一把。”聶元生的臉色也迅速沉了下來,“這一次是我疏忽了!” 高七聽他大致說了經過,皺眉道:“不是我說二兄,但二兄既然已有計劃,卻為什么還要與那何氏往來?此女入宮不過一年略余,就將唐隆徽打壓得幾近失寵,雖然這里頭有太后授意、左昭儀一派的支持,以及你的推波助瀾,然而本身手段也不可小覷!以她的出身,又非孫貴嬪一派嫡系,能夠這么快混到容華,二兄實在低估了她的決斷!”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聶元生嘆了口氣,苦笑道,“奈何我之計劃你也知道,所需錢財非同小可,陛下雖然每有賞賜,然而一則御賜之物不能出手,二來直接賜的錢帛究竟不多……我家里你也清楚,爵位是叔父承襲,這是祖父當年所言,叔父膝下三子二女,除了祖父所遺并爵位祿米,再無所進,先祖母的娘家,念著祖父祖母的份上也不能不補貼些,叔父撫我成人,待我猶如親生,我亦不能再拖累他,何氏富貴,若不為了錢財,我又豈是當斷不斷之人?” 高七沉思片刻,道:“早知道這何氏為了那何海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當初很該拘了他在鄴都狠狠勒索一把!” “若是那樣,以何氏的狠辣,索性把事情鬧到太后跟前,你還好,畢竟是太后同族,我么,太后想把我趕開陛下身邊已經許久了!”聶元生微微一哂,“這次要拖你下水了!” “二兄都快要沒命了,我豈能不下水?”高七哼了一聲,“不過二兄,你使了我去給牧青衣佐證,你自己怎么辦?” 聶元生淡淡道:“何氏雖然狠辣,卻是個聰明人,當初她以錢帛收買我助她對付唐隆徽,中間我也沒少留她的把柄,這一回若能咬死了我與微娘有染,那么她自然可以說那些都是我故意誣陷……若那樣陛下也沒心思去追究她的責任了,但如今微娘沒死,她也有了人證,我在什么地方……什么理由不能用?” “如此雖然不能定二兄之過,但總是難免叫陛下留下疑心。”高七聽著,卻是狡黠一笑,“天助二兄,我這里卻有個好法子!” 聶元生知他為人,既然這么說了,定然另有妙法,便奇道:“是什么?” “二兄還記得春狩開始不久,宣寧駙馬并其長子為了獵一只金狐,連陛下獨自搏虎受傷都到遲了,幸虧宣寧長公主求情,陛下獨自獵殺山虎后心情愉悅,這才沒有計較?”高七悠然笑道,“那金狐卻是一公一母!” 聶元生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上次宣寧駙馬并其長子所得是一只母狐,這么說來剩下的那只公狐……” 高七二話不說,舉步進了里間,聶元生立刻跟上,卻見里間的門湖,一只鐵籠內,一頭成年公狐正倒在籠子一角,皮毛華貴豐美,色澤金黃如鍍黃金,望之貴氣逼人——高七微笑道:“許是因為傷心其偶,它竟一路摸到了行宮附近,不想掉進我打算隨便套點山兔野雞的陷阱里,我見到之后覺得大有用處,所以嚴令身邊人閉嘴,將它藥倒在這里,本還想尋個機會去問過二兄如何處置,現在看來倒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