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見殿上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歡聲一片,全然沒把歐陽氏的死活放在心上,邵氏跪著也不禁顫抖起來,就在這時候,雷監帶頭傳上膳食來,見她跪著不起,皺了下眉,趁姬深不注意匆匆丟下一句:“為凝華計,莫要掃了陛下興致!” 邵氏聞言心頭一震,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見狀司御女抿嘴笑道:“想來凝華娘娘那兒也要用膳了,陛下不如就放邵青衣下去伺候?” 姬深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等邵氏出了門,環顧左右,忽然想起來問道:“戴氏與錦娘呢?” “凝華娘娘昨兒打戴世婦用力甚大,戴世婦怕是今兒不好出門、她身邊人方才過來替戴世婦告假時遇上奴婢說了,不想奴婢一進殿來就看到邵青衣跪著哭訴,倒是把這事給忘記了。”牧碧微忙請罪道,“容華娘娘奴婢卻不曉得了。” 姬深哼了一聲,吩咐阮文儀:“一會著人送些東西去戴氏那里。” 原本邵氏過來哭訴時,姬深倒還有些擔心歐陽氏是真的出了事,但被牧碧微進來那么一攪亂,司御女又在旁邊不遺余力的敲著邊鼓,姬深便覺得歐陽氏這是昨兒打了戴氏又訓斥了牧碧微等人后還覺得不夠,今兒還要裝病來迫著自己繼續罰戴氏、牧氏了,因孫貴嬪這兩年來對歐陽氏的重點“照顧”,姬深心下對這個表姐本就有些不耐,他一向喜歡主動討他喜歡的女子,對于世家女的傲慢與清高從來都是興趣不大的,歐陽氏本就是個典型的世家之女,加上孫貴嬪日復一日的熏陶,姬深對歐陽氏實在情份不多,前頭歐陽氏又沖撞了懷孕的姜順華,姬深雖然對姜氏情份已淡,可此事卻加深了他認為歐陽氏太過狂妄的印象,因此后來牧碧微告狀,姬深才對歐陽氏處了降位。 如今就覺得歐陽氏這是不滿自己降其位份,故意得理不饒人了! 牧碧微聞言,與司御女對望一眼,彼此都低了頭,掩住嘴角的竊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容戡 早膳畢時,何氏卻還沒到,姬深心下驚訝,正要打發人去問,桃枝卻終于過來了,她衣裙雖然齊整,但鬢發微亂,仿佛很是倉促的模樣,行禮之后解釋道:“娘娘昨兒個晚上有些咳嗽,因時辰已晚也不好驚動人,所以只著奴婢們熬碗姜湯喝了,不想今兒早上竟發起熱來,奴婢們忙碌一晚本想起早過來稟告陛下的,但娘娘怕奴婢們近身伺候染了病氣過給陛下,所以命奴婢們沐浴更衣之后才過來,卻是耽擱了辰光,還望陛下饒恕!” 何氏美貌又善于逢迎,姬深一向就寵著她,如今聽桃枝說的句句在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擔心道:“好端端的怎就咳嗽了?” “回陛下的話,娘娘昨兒在外頭走了一走,許是吹多了冷風的緣故。”桃枝恭敬道。 司御女眼波一轉,掩嘴笑道:“陛下,這么說來容華娘娘怕是感了風寒呢!這風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要盡早診治開方才好的快,真不巧容太醫如今卻在凝華娘娘那里。” “朕去看看。”見桃枝聽了司御女的話露出一絲憂色,姬深頓時有些坐不住,放下手中茶碗起身道。 牧碧微雙眉一揚,正待說話,阮文儀已經先一步勸道:“陛下,容華娘娘若當真是染了風寒,陛下這樣過去恐怕會過了病氣,于圣體不宜啊!” 桃枝隨何氏,一貫走賢德路線,這會也恭敬附和道:“阮大監所言甚是,奴婢來遲稟告正是娘娘怕奴婢近身伺候也過了病氣,還求陛下念娘娘一片心意,莫要過去了。” “朕身子素來健壯,區區風寒又有什么要緊?”姬深不以為然道。 阮文儀自然不敢就這么叫他過去:“容華娘娘病中所求,還望陛下恩準!不然陛下強自過去了,容華娘娘看到反而擔憂,如此對娘娘病體也無好處!” 桃枝柔順恭敬的表情僵了一僵,暗罵阮文儀顧忌著高太后不敢叫姬深去探望染了風寒的妃嬪,卻口口聲聲說是何氏之意,這宮里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姬深的性.子?她當下不假思索道:“還求陛下聽一聽阮大監之言!” 司御女在旁聽著,眼珠轉了一轉,忽然道:“其實陛下若是不放心,不如命近身之人過去探望,也好叫陛下曉得容華娘娘是否有礙,這樣來人回來前先沐浴更衣了再來回話,自然就不會將病氣傳給陛下了。” 阮文儀亦正在惱著桃枝之語,聽司御女這么一說倒是暗松了口氣,趕緊道:“陛下,司御女所言極是!” 姬深皺了下眉,正要吩咐阮文儀即可過去探望,就聽司御女繼續道:“要說陛下的近身之人頭一個自然是該數阮大監的,只是大監究竟不便進內室,如今容華娘娘又病著,總也不能叫容華娘娘拖著病體出來給大監探望,如此反而是害了娘娘。再者陛下待會還要出去狩獵,大監自要隨行,如何能夠耽誤?以妾身之見,這份差使卻還要煩請牧青衣呢!” 牧碧微昨兒才與何氏商議過,對她今日裝病的緣由也能夠猜到幾分,無非是吃不準阿善到底對歐陽氏做了什么,所以索性裝起了病,以觀事情發展,不想自己今日來的巧,與司御女聯手將邵氏打發了走,如此何氏一病倒更把歐陽氏那邊的病訊在姬深跟前壓下去了。 不過何氏想來也沒想到,姬深對歐陽氏情薄至此,邵青衣親自過來哭訴,姬深也不過打發了容太醫過去看,甚至連叫容太醫看完到正殿來回話都沒一句,如今司御女卻是尋到了一個挑唆的機會——凝華與容華一起病倒了,凝華還是姬深的表姐呢,不想姬深才輕描淡寫的打發了邵青衣,回頭就要親自去探望何容華,就算被身邊人一起勸住了,還是使了近身侍者去照拂! 以歐陽氏的為人,若不因此與何氏生出罅隙來,她也枉費歐陽家捧著哄著養出的那一身驕矜之氣了! 這樣拆何氏臺的事情,牧碧微當然樂得去做,當下盈盈道:“陛下放心,奴婢定將陛下的心意帶到!” 姬深見眾人都同意如此,便點了頭,又叮囑牧碧微:“你素來嬌弱,如今春寒未消盡,回頭也叫容戡開個方子調養調養,免得如錦娘一樣易染風寒。” 牧碧微柔柔弱弱的笑著應了,正要帶阿善隨桃枝先行告退,外頭小內侍卻引了人進來,打頭一個是太醫容戡,身后跟著一個穿群青掐黛牙絳邊襦衫、系竹青羅裙的宮女,眾人都認識那宮女是歐陽氏身邊近身伺候的沾露,雖然是大宮女,沾露卻一向沉默寡語,與顏充華一般時常讓人忘記的,想來是因為邵氏方才被討到好,這才不得不換了這沾露來,她雖沉默,但所謂少說少錯,總也是件好事。 姬深說了平身,他雖然覺得歐陽氏裝模作樣,但容戡既然恰好來了,也不能不問上一聲,容戡也是太醫院中風評靠前的太醫之一,名頭雖然比不上任太醫,但身為院判親傳的入室弟子,醫術自也是好的,更難得他年紀甚輕,如今不過三旬不到,所以比之任太醫與已經年過六旬的院判更經得起奔波之苦,姬深這回出獵特特帶上了他——任太醫年已老,且除了太后與姬深之命,等閑之人也請不起他,若無意外,這容太醫便是下一任的院判了。 得院判照拂,容戡在鄴都時也是經常為姬深請脈的太醫之一,所以到了御前并無緊張之色,拱手稟告道:“臣奉圣命去凝華娘娘處看過,凝華娘娘此病有些不妥,臣以為最好待病情穩定之后,立刻移回鄴都請家師并任太醫一起診治!” 姬深方才還覺得歐陽氏故意拿喬,乍聽了容戡的話不覺吃了一驚:“歐陽氏當真病了?”他這話一出,阮文儀只想拿袖子立刻遮住了臉,牧碧微、司氏兩人雖見沾露聞言身子一顫,心頭大覺快意,卻也不免有些感慨君恩莫測。 容戡倒是心平氣和,道:“回陛下,凝華娘娘的確病了。” “究竟是什么病,怎的一晚上功夫發作得如此厲害?”姬深將信將疑的問道,方才司氏嘗言一晚上功夫歐陽氏哪里就病得需要身邊青衣一大早的跑到正殿來哭訴卻是被他記住了,如今雖然容戡確認,姬深還是有些狐疑,要說轉夜過來就病倒也不是沒有——比如何容華,染了風寒而已,容戡居然說要送回鄴都去診治,甚至還提到了院判與任仰寬之名,顯然是覺得歐陽氏病得極為厲害了,這也難怪姬深不太敢信。 “據臣看來凝華娘娘前幾日怕就著了涼,只是一時間不曾發作出來,因此不久前急火攻心,便引起了陰陽偏勝,致陽火上擾不能歸元,而風火相煽使真元虧損……”容戡嘆息道,“臣診為卒中之相!” 聽到卒中二字,桃枝眼中閃過一絲駭然,用力捏了自己一把才沒失聲驚叫出來——卒中俗稱中風,一般來說都是年高或體肥者易患,歐陽氏如今未及雙十,她又生得骨rou勻停,哪里有一點點會染上這等病癥的人了? 想到此處,桃枝對牧碧微當真是忌憚無比,容戡醫術也算高明了,那阿善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瞞過了他的眼? 姬深聽得卒中二字亦是臉色一變,沉聲道:“有幾成把握是卒中?” “回陛下,臣看脈相有五成。”容戡道。 姬深聞言,起身在殿上來回踱了幾步,沉吟不定,司御女卻因自己方才之言,花容失色道:“陛下,凝華娘娘正當盛年,如何會染上了卒中之癥?妾身實在不敢相信啊!” 姬深還沒回答,下面容戡卻立刻道:“陛下,臣雖然學藝不精,但凝華娘娘縱然不是卒中,恐怕也是風邪入體,只是娘娘執意不肯現容相見,醫家望聞切問,臣今日只得切問二道,自然沒有把握確診!” 司御女擔心姬深當真準了容戡所求,將歐陽氏提前送回鄴都,還不知道她要在太后跟前說些什么,屆時圣駕一回鄴都,恐怕太后就要收拾自己,原本她有孫貴嬪為依仗,倒也不是很怕太后,問題是如今孫貴嬪落了下風,司御女自然要顧忌了,不想她說話太急,沒留神容戡還在,一聽容戡這話就知道自己無意中又得罪了副院判,不覺咬了咬牙,看向了牧碧微。 牧碧微明白她目中之意,方才邵氏過來哭訴歐陽氏病重,卻被自己與司御女一搭一唱的擠兌走了,還讓姬深以為歐陽氏乃是無事生非,不想如今太醫過來說了歐陽氏是當真重病,邵氏豈有不告訴歐陽氏的道理?若叫歐陽氏這時候回了宮,自己與司氏當然是首當其沖! 她思索了一下,對姬深道:“陛下,奴婢雖然不知容太醫醫術比任太醫如何,但想來容太醫既是院判入室弟子,又是這回隨駕太醫之首,想來也是好的,因此容太醫說凝華娘娘似有卒中之相,奴婢以為不可忽視,只是……聽容太醫的話,太醫方才去與凝華請脈時,凝華不愿意露面,才使容太醫不敢確診?” 司御女聞言,頓時眼睛一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卒中之相 姬深才因為容戡言辭鑿鑿的信任頓時又因為牧碧微這輕飄飄的一句狐疑了起來,他止住原本到嘴邊的話仔細盤問起了容戡:“卿去診斷時歐陽氏為何不肯露面?” 梁承魏制,前魏的風氣奢靡而開放,便是沒出閣的女郎請醫問診,身邊只需陪了兩個使女也是不打緊的,宮中妃嬪召太醫斷脈,一向不忌內外,有時候妃嬪臥榻難起,太醫告個罪就直接趨榻望聞切問也是尋常,歐陽氏的舉止實在是可疑。 容戡瞥了眼牧碧微,拱手道:“回陛下,臣方才至凝華娘娘處,雖然進了內室,但邵青衣使人四面垂下帳籠,娘娘只露手腕由臣上前診斷,原本臣請求看一看娘娘如今的臉色,也好確定藥方劑量,但邵青衣說娘娘心緒不佳不想露面,叫臣自行斟酌就是。” 說到這里,姬深目中疑慮漸濃,看向了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沾露:“可是如此?” “回陛下,容太醫到時奴婢恰好去了廚下給娘娘盛粥,進內室時恰逢容太醫要來稟告陛下,邵青衣就隨手指了奴婢陪太醫過來了。”沾露謹慎的回道。 司御女驚訝道:“沾露你可是凝華娘娘的貼身大宮女,聽說含光殿里邵青衣以下,便是沾字輩的露、雪、霜、雨,其中以你為首,怎么你連自家主子病的輕還是重都不曉得?這到底是哪門子做人奴婢的道理!” 司御女是孫貴嬪宮里人,對德陽宮上下,向來只有往死里踩的,自然不肯放過了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牧碧微在旁淡然一笑,狀似勸慰姬深、實則提醒道:“陛下莫要擔心,奴婢聽著沾露之所以不知道容太醫診治經過,那是因為她當時正去了廚下給凝華娘娘取粥,既然能夠喝粥,想來凝華娘娘就是急火攻心了,料來也無大事的。” 姬深頓時醒悟過來,狠狠瞪了一眼沾露,沉著臉問容戡:“你可確認自己診斷之人的確是歐陽氏么!” 這話問的容戡立刻面露惶恐之色,拱手道:“陛下明鑒,臣雖然從前也給凝華娘娘診斷過數次,然所謂非禮勿視,邵青衣說帳中之人是娘娘,臣如何能憑一腕而斷人呢?” 這就是表示他也不能確定了。 姬深聽得此話心中基本就斷定了歐陽氏果然是在虛張聲勢,他面色陰沉欲滴! 阮文儀見狀擔心他盛怒之下發作了歐陽氏,到時候回了鄴都高太后心疼甥女定然也要怪自己在旁卻不勸說,他又知道姬深為人剛愎,如今既然認定了歐陽氏是裝的,那么若直接給歐陽氏說話,必定不能讓他對歐陽氏消氣,反而是將自己拖下水,當下咳嗽了一聲,上前道:“陛下,出獵的時辰到了,想來飛鶴衛已在行宮外等待,陛下莫如先去行獵,至于凝華娘娘的身子,不如請容太醫先開幾個方子調理著,回頭再議?” 他一心想著把事情蒙混過去,司御女卻是不肯的,當下脆生生的道:“阮大監此言差矣,方才容太醫說了凝華娘娘可是卒中之相,這可不是小病,陛下素來憐惜后宮,何況凝華娘娘還是陛下的表姐,出身高貴,這回春狩,更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過來侍奉陛下的,豈可輕忽?” 她這番話仿佛是在幫著歐陽氏說話,實際上卻是火上澆油,提醒姬深歐陽氏仗著太后撐腰,在后宮一向自詡出身高貴,沒少招惹姬深寵愛的妃嬪,最愛挑事不過,她這么一說,果然見姬深面上厭惡之色更盛,冷笑著道:“她既然病得這樣厲害,朕豈能不過去瞧一瞧?!” 姬深嘴上說的是去探望歐陽氏,但看他臉色卻是十足要過去問罪,見此情景,沾露面現惶恐,小聲道:“陛下仔細過了病氣……”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姬深那滿腔的怒火頓時就朝她發了過來,叱道:“錦娘所染風寒會過病氣,朕倒不知道卒中何時也能過人了?你這賤婢倒是會替她尋借口!好端端的凝華究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非要躲在帳子里不敢示面?!” 沾露被他一叱頓時噤了聲…… ………………………………………………………………………………………………………………………………………… “我還道容華娘娘是不想敷衍歐陽氏那邊,所以才稱病,不想竟當真病倒了?”進了何容華的內室,桃葉搬了繡凳放到榻尾,牧碧微坐了,見何氏半靠在了引枕上,原本就嬌艷的容貌如今又籠了一層緋紅,那緋紅看著人越發的艷麗,但仔細望去就可知不過是虛火——襯著何氏不時輕輕咳嗽幾下的樣子卻是當真染了風寒。 何氏接過桃葉遞上來的姜湯淺淺喝了一口潤喉,這才笑道:“既然要裝總要裝得像一點,牧青衣說的可是?” “容華娘娘今兒與歐陽氏一起病倒,陛下厚此薄彼,可是叫邵青衣與那沾露都看在了眼里的。”牧碧微斂了斂衣袖,不掩幸災樂禍道,“早先娘娘使桃枝私下接觸居中使,既為避著太后的眼目,恐怕也有繼續依仗歐陽氏之心吧?不過如今看來孫貴嬪卻不想娘娘這樣朝三暮四呢!” 何氏對她的譏誚視如不見,懶洋洋的道:“青衣是說司御女嗎?卻要叫你失望了,司御女雖然是貴嬪娘娘的宮里人,卻還沒那個資格知道太多的事,貴嬪叫她跟來西極行宮,不過是想知道春狩中都發生了些什么事罷了。” 牧碧微也知道司御女未必曉得孫貴嬪已有與何氏和解之意,拿出來說嘴無非是為了刺何氏一刺罷了,這會見何氏無動于衷,便又換了話題:“容太醫方才的診斷說出來卻是嚇人,說歐陽氏有卒中之相呢,還說最好病情一穩就送回鄴都去醫治,司御女卻是急壞了。” “卒中之相?”因桃枝是與牧碧微一塊兒來的,還不及稟告正殿那邊的經過,這會見何氏向自己望了過來,才點了點頭,何氏臉色也凝重了起來,深深看了眼牧碧微身后的阿善,語氣復雜道,“卻要恭喜牧青衣,有如此得力臂助陪伴左右!” 阿善卻是笑了一笑,大大方方的向她欠了欠身道:“不敢當容華娘娘稱贊,奴婢可沒那個能耐瞞過了容太醫!” 這就是說歐陽氏的卒中之相不是她弄的了?何氏狐疑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牧碧微笑道,“聽容太醫的意思,歐陽氏今兒雖然說要請太醫去看,卻很有點見不得人,把帳子都放了下來不說,只伸了一只手腕在外頭給容太醫看,容太醫診完脈想看一看她的臉色好定藥量,都被邵青衣回了呢!” 何氏一皺眉,道:“她使了人假冒嗎?可本宮記得歐陽氏這回帶來的人里可都是身子健壯的啊!” “歐陽氏這回帶了些什么人過來我不知道,不過陛下如今可是怒氣沖沖的過去了。”牧碧微悠然道,“也不知道歐陽氏怎么篤定陛下過去了會有功夫聽她解釋而不是先發作呢?” 桃枝見何氏還在思索歐陽氏是如何瞞過容太醫的,便出言提醒道:“娘娘,聞說今兒早上邵青衣是先到了正殿尋陛下為凝華哭訴的,只是后來陛下要用膳就著她告退了。” 何氏頓時明白過來:“邵青衣的確有些年紀了……這么說來帳后竟是邵青衣嗎?”說著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牧碧微道,“想來邵青衣乃是歐陽氏之陪嫁,從前在歐陽家也是得臉的嬤嬤,進宮來跟的是上嬪昭訓,平素飲食起居都不差,身子康健,今兒居然會被氣出了卒中之癥來,牧青衣果然嘴利!” “承娘娘夸贊,可我卻不能獨自占功。”牧碧微慢條斯理道,“今兒大半的功勞卻要給司御女呢!” 何氏淡淡道:“這就是孫貴嬪宮里人好幾個,偏偏使了這司氏來伴駕的原因了,這司氏據說本是內司里頭管著宮人月俸分發那里打下手的,最會踩低拜高,與那些無權無勢又不甘心份例就這么被克扣了的宮人吵架吵多了,口齒自然也伶俐了,邵青衣是世家家生子出身,從前在歐陽家據說還是伺候過老夫人的,養尊處優久了,促狹起來,卻還比不得這么個乳臭未干的小娘了。” 牧碧微聽她語氣老氣橫秋,微微一笑,道:“不想容華娘娘對一個御女底細也這樣清楚。” “本宮剛晉世婦,趁著陛下攜后宮登蘭臺賞蘭之際,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唐隆徽,不想翌日就被孫貴嬪使了這司氏為難上門。”何氏哼了一聲,道,“怎能不好好打聽一下?”說到這里,她抬眼睨了眼牧碧微,道,“陛下既然去了歐陽氏那邊,你居然沒跟過去?” 牧碧微施施然的坐著,笑道:“容太醫到之前,司御女自作聰明,給我討了個代替陛下過來探望娘娘的差使,這現成避難的地方,我如何能放過?所以剛才陛下含怒帶人去歐陽氏那邊,我一見這情況就落在了后頭,往娘娘這邊來了,娘娘昨兒個才與我說好,今日這樣的小事可不能不幫忙啊!” 她話是這么說,看她坐的穩固就曉得縱然何容華要趕她,她也不走的——容太醫卒中二字一出,牧碧微便知道歐陽氏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鬧大了,雖然不知歐陽氏如何在春狩里應付姬深的惱怒,可就算她最終被姬深厭棄,想在失寵前拖幾個人墊背,有高太后在,也未必做不到。 牧碧微在這眼節骨上自然是能躲則躲,代姬深探望何氏之病這樣現成的理由,牧碧微可不想放過。 何氏見狀,輕啐了一口,道:“本宮卻是幫了你一把。” “娘娘心善,又何必在乎我坐這片刻?如今天還寒著,喝不了娘娘幾壺茶水的。”牧碧微笑瞇瞇的說道。 “你就這么在這兒枯坐怕也不成。”何氏卻皺眉道,“歐陽氏多疑,司氏方才多嘴,叫你代陛下來探望本宮,恐怕歐陽氏心里就要有刺了,如今你再一坐半晌,回頭本宮這一場病竟是白挨了!” 牧碧微撇嘴道:“總之娘娘趕我,我也不走的!” “趕了你,你也未必一定要去歐陽氏那邊呀!”何氏埋怨道,“左右你身子康健,也不怕冷風吹,就說我病中思念行宮外頭的黃櫨樹,所以你去替我折幾枝,那地方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你慢慢走著去,盡可以在那里消磨到午膳前了,屆時回來,歐陽氏那邊多半也塵埃落定,再覷著陛下的意思應對,如此也不拖累我!” …………………………………………………………………… 評論啊評論 收藏啊收藏 話說這幾天皇家童養媳的收藏見漲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神香 西極行宮比起鄴都的皇宮來雖然到底簡單了許多,然而皇家享受天下供奉,這簡單也只是相比鄴都繼承自前魏三百余年奢華積累下來的宮室而言。 因姬深沒有立后,何氏在這回隨駕的妃嬪里位份不低,論寵愛也可以說是頭一份的,她住的這里卻也是一派精致華美的,室中器具奢華,牧碧微探手撥了撥榻邊一只樓臺嵌寶鎏金香爐,那香爐三足鼎立,上頭樓閣栩栩如生,中間更有假山古松,若湊近了看,半掩的門扉后,似還有玉人慵懶梳妝,爐身周鑲一圈各色寶石,其中不乏鴉忽之類的上品——何氏去年隨駕前來,正是在孫貴嬪的光芒之下亦有一搏之力,如今孫貴嬪未至,雷監便拿她當成了此行里的首位來對待,牧碧微雖然沒去過歐陽氏住的地方看,但想來也不會比這里更富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