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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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曬屁股了,俞硯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他昨天情緒大起大落又經歷一番巷戰,俞靜山在談判宣告破裂的那天就離開了,留下吳遂這個中二患者帶著感情不深厚的哥哥游蕩。 沒有繁重的任務,俞硯惺忪著睡眼放完尿繼續滾上床,正要跟周公再次幽會,吳遂急沖沖的將門敲得震天響。 “誰啊?”,俞硯用睡意模糊的嗓音說。 “快開門!” “是弟弟啊”,俞硯聽出吳遂的聲音,放在門把上的手垂下,轉步往床榻走,“有事等我睡醒再說” “還睡,你豬嗎?父親剛打電話過來了” “爸爸!”,一聽到俞靜山的大名,俞硯瞌睡蟲瞬間跑了,興沖沖的開門,“爸爸跟你說什么了?有說想我嗎?” “我看你真是腦子瓦特了,冰山臉……算了,我跟你個智障兒童說這些做什么”,吳遂嫌棄的推開俞硯,指指點點,“快點換好衣服,咱們馬上走” “為什么?不是說今天下午再走嘛,爸爸昨天也是這么告訴我的” 昨天俞靜山離開的時候,俞硯就想跟著一起走,但是對方要求他留下,這才有了昨晚那一出。 吳遂表情一言難盡,“你昨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是別人先動的手,而且還有好心人相救” 吳遂沒有閑工夫打聽俞硯口中的好心人是誰,他將衣服仍在對方頭上,“快穿上,給你一分鐘,一分鐘后要是還沒有出現在集合點,我就把你丟這里!” 門哐當一聲被關上,留下悠長的回響。 俞硯手拉住衣擺往上一扯,褲頭往下一放,總共不過五秒完成換裝。 深色的制服筆挺熨在青年身軀上,褲腿被收進高幫靴子中。他帶著一頂不合時宜的鴨舌帽,賺足吳遂的目光,斜眼道:“看什么?我臉上有花” 吳遂涼颼颼哼說:“還挺臭美,禁欲的外表都有一個悶sao的心。感情以前是被束縛住了,現在徹底解放天性?” 俞硯稀里糊涂的登上舷梯,索性把帽子摘下來蓋住臉龐,來個眼不見為靜。 聲音從帽檐下傳出,俞硯用食指戳戳吳遂的胳膊,“弟弟,你說為什么爸爸給你打電話不給我打電話?不符合邏輯啊。你說你又不會討人喜歡,嘴巴子還老惹人生氣” 被莫名其妙損一頓的吳遂感覺撿了個十萬為什么,他收回架在前邊椅背上的腳,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說不定咱們就是那魚鉤上的餌食” “喂什么?喂魚嗎?” 吳遂這下徹底不開腔了。 萬里無云,從荒地騰空的直升機浩浩蕩蕩飛往南邊,地上還奔馳著幾輛配備車載武器的高底盤車子。 俞硯正在打盹,突然被掐住臉頰疼醒,他氣鼓鼓道:“吳遂你個小兔崽子,老是吵我做什么!” “閉嘴!” 俞硯摘下帽子,才看見吳遂一臉沉重,他看著前方遙遙使來的武裝直升機,命令道:“甩開他們” “是,二少” 敵方來勢洶洶,俞靜山離開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帶走一部分人。讓吳遂的人馬陷入正面交鋒不利局面,這種不利不是壓倒性的,而是需要膠著的纏斗對方才能取勝,就像是經過精心的算計,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拿捏的讓人生不起懷疑。 翻滾的熱浪從側翼削過,吳遂冷聲道:“把他們打下來” 荒無人煙的地帶敵我方軍機雙雙被擊落,俞硯在下一顆炮彈轟過來之前跟著吳遂跳進正底下的車廂中。 青年捂著被火焰灼燒的胳膊呲牙咧嘴,“偷襲我們的誰?” “都說了是魚餌,除開那幫子眼睛沒擦亮敢對老子開火的傻蛋還能有誰!” 俞硯還是沒明白。 “反政府軍” “哦”,俞硯恍然大悟,“他們跟爸爸打架輸了就來找我們晦氣” 彼時,雙方戰機均已不剩。車輛行進過程中顛簸非常,俞硯拿起巴雷特往吳遂肩膀上放。 “干什么?”,吳遂正開著槍,冷不防被觸碰,怒道。 俞硯不甚在意,“不要小氣,看見第二輛車沒有?” “看到了” “我覺得它打得是最準的開得是最快的,所以要先做掉。把槍管放你肩膀上, 角度正好” 吳遂半醒半疑的的蹲好馬步,“你要是沒打準,我把你頭擰下來當球踢” 俞硯調整手臂高度,從瞄準鏡里面找到第二輛車的駕駛員。車輪壓在凸出的石頭上,車廂內所有人的身體都往上移幾分。 如果動作可以無限放慢,能夠看到俞硯繃直的嘴角,從下顎到眉毛眼睛連成凜冽的弧度,鋒利得和沒有失憶之前如出一轍。他好像能賦予子彈特殊的自動鎖定功能,一旦出膛就能準確擊中目標。 駕駛員的腦袋跟西瓜一樣爆開花,緊接著是機槍手跟炮手。 這好像開了掛似的狙擊,著實讓吳遂大開眼界,他差點撫掌大贊。猛一想到這是一直嫌棄的“智障兒童”,并且俞硯臉上洋溢著“快來夸夸我”的表情,更加讓吳遂克制閉嘴。 俞硯這幾槍只起到了暫時的威懾作用,追擊的人以更加兇猛的力道反撲過來。炸彈從車屁股鉆進,轟隆一聲掀翻車廂,玻璃被震得四分五裂。 幾人命大,吳遂滿臉是血的攀住車頂將身體一點點從報廢的車廂中抽出來,他低咒一句,抬手朝著敵方下車人員就是一槍,正中腦門。 富有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囂張彌漫,俞硯聳聳鼻尖,被永久標記過的身體還殘余著對傅延信息素的記憶。alpha這種占有欲極強的生物,就連信息素都隨主人一個德行,時刻提醒俞硯他究竟是誰的人。 俞硯捂著鼻子爬出來,他扣下扳機解決吳遂四點鐘方向的一個敵人,食指再次按動的時候,彈匣空了。 吳遂被流彈打中右臂,躺坐在地上背靠車身,聽著激烈的子彈全部射在車背面,仿佛下一秒就能穿進自己身體。 他喘口氣說:“救兵再不來我們要掛了” 俞硯將過長的額發扒拉到耳后,露出清秀的面龐,眼珠黑白分明,“是爸爸嗎?” “當然是他”,吳遂輕笑一聲,“我豁出命來當這個誘餌,又有你這塊肥rou在身邊,他們怎么可能不會心動” 吳遂說著俞硯聽不懂的話語,他看了下時間,咧出一口白牙,“差不多到點了” “聽” 俞硯疑惑,“聽什么?” 吳遂手指富有節奏的敲打在車門上,當敵人的槍口從旁邊露出一角的時候,天空忽然傳來令人發憒的響動。 掩藏在山巒背面的援軍終于出手了,呈包圍之勢完成全殲。 “大少,二少,俞先生要我來接你們回去了” 俞硯輕輕眨動眼皮,心中就像打翻了醬料瓶,五味雜陳,原來爸爸知道他們回來會遇襲特意在這里等著呢。青年傷感的想“爸爸是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把我當做工具?” 沒有時間來給俞硯多愁善感,有人想要將他打橫抱起,被俞硯拒絕了。 “大少,您的傷?” 俞硯被人提醒,遲鈍的神經才將疼痛傳遞過來,只見大腿被炸飛的鐵皮豁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一步一拐的朝著直升機走,茫茫綠色中,就像獨行的孤客堅硬不可催。 花了幾個小時,渡過蒼綠的大山跨過滾滾江河,俞硯才回到那座白房子。他靠著高高的枕頭,腿上的傷口甚至不需要請醫生,越來越強橫的愈合能力簡直逆天。 俞夫人端著一盅奶白色的濃湯進來,她今天氣色比往常要紅潤,柔聲細語說:“小硯,這是mama剛做的鱸魚湯,嘗嘗” 這湯光是聞著問道就讓人食指大動,失去了母族庇佑的俞夫人手無縛雞之力,她就像菟絲子攀附著俞靜山存活。在末世之中,又有幾個omega擁有獨自求生的能力。 俞硯抿了一口,扯出幾絲笑容,“謝謝mama,您的手藝還是那么好” 俞夫人顯然非常受用,她鬢邊還簪了一小朵新鮮的茉莉花,精心的打扮像是有什么特意用途。 俞硯將空碗遞給俞夫人,閑聊幾句之后道:“mama,我要睡覺了” 俞夫人莞爾,“你是我生出來的,有些東西沒藏好瞞不住”,她和藹的輕輕抱住俞硯肩膀,以哄小孩的姿勢委委訴說,“不管你父親說什么做什么,你既然已經在這里了就不要違抗他,更不要生出逆反心理,否則最后受苦的還是自己” 俞硯歪著腦袋,好奇:“我那么喜歡爸爸,為什么要做讓他不開心的事情呢” “記得這番話就好”,俞夫人哀嘆,“以前就有那么一個人,他跟你一樣也很喜歡你爸爸。可是后來,因為思想追求出現分歧,他們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最后鬧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他怎么樣了?” “死了”,俞夫人深深看著俞硯,像是要把叮囑刻進對方骨子里,“俞靜山親自殺的” 俞硯突然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他用被子蒙住腦袋,撒嬌說:“知道了,mama,我現在要睡覺” 俞夫人憐愛的拍拍被子,出門的時候把門帶關好。咔噠一聲,在安靜的房間格外清晰,俞硯驟然睜開眼睛。 蔥綠的枝葉間點綴著純白花朵,俞硯閑來無事把茉莉花**花瓶里面,他抱著玻璃瓶去敲俞靜山的書房門。 抬起的食指還沒有落下,交談的人聲就落入耳中。 俞硯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無情揭露事實的聲音就像冰冷的鈍刀從心口上慢慢劃過,雖然傷口不深,但是疼痛卻是撕心裂肺的。 他腳下靠近樓梯的地方原來掛了一只鳥籠,專門飼養的鳥兒擁有漂亮的羽毛,卻只能被關在狹小的籠子里面供人取樂啼叫。俞硯也不知道這只鳥是什么消失的,就跟某些完成使命的人一樣,價值沒有了也沒有存活的必要。 青年五指緊纂住袖子,從書房里面傳出的內容可以推斷,這次去跟反政府組織談判從頭至尾都是一場精心算計的陰謀。 俞靜山早就跟反政府軍那邊串通好了,大家族里面從來不缺爭斗。那個死去的頭目尸骨都涼透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也是幕后推手之一。 老將不死,早生狼子野心的眾多兒子如何繼位。 有時候兒子生太多了反而是壞事,尤其是爭家產的時候。如今順利收攏麾下的新任頭目,可不正履行跟俞靜山談好的代價嗎? 紛紛擾擾在俞硯腦海中如走馬燈閃現,此時,出門送客的手下看到了俞硯,驚訝道:“大少,您怎么在這里?” 俞靜山的書房在二樓,他背后琳瑯滿目的書架。陽光的味道能溫暖俞硯冰涼的心,卻連俞靜山身上那層薄薄的西裝皮都穿不透。 “你來干什么?” 俞硯把花放在書桌上,雙手自然下垂攏在身前,“就是想來看看爸爸” “沒事做就去找吳遂吧,我這里暫且不需要你”,俞靜山一邊翻開文件一邊道。 “哦” “等一下,你褲兜里是什么?” 轉身要走的俞硯突然被喊住,他順著對方實現看向露出褲兜一小角的木偶,毫無防備說:“我自己雕的木偶” “拿來我看看” 不知為何,俞硯敏銳的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的前兆,他粗大的神經終于收斂心神,“雕刻得丑,爸爸要是喜歡我明天專門給你刻一個好不好?” “俞硯,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俞靜山語氣帶上危險。 俞硯有些被嚇到,支支吾吾的上前把東西拿出來。 木偶得以窺見陽光的那一刻,俞靜山臉色猝然變化。他瞳孔收縮得毫不掩飾,好像手中的木偶是洪水猛獸。 “爸爸,這是我亂刻的,五官也是隨便想的,有什么問題嗎?” 酷似傅延的臉就是原罪,更不用說這個木偶還是出自失憶的俞硯之手。俞靜山一把抓住木偶扔地上,那小小的木頭就這么在俞硯面前肢解。 俞靜山說:“以后不要亂刻東西” 俞硯眼中續起淚珠,嗓音梗咽:“爸爸,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愛我?我喜歡的東西你也要破壞” 俞靜山最見不得俞硯哭鼻子,這種見不得跟傅延天差地別。俞硯要是再傅延面前哭臉,傅延會抓心撓肝恨不得下雨天把月亮摘下來哄人,但是俞靜山則是怒火心起。 “滾出去” 俞硯不知哪里來的犟脾氣,不顧俞夫人的勸告質問,“我就知道爸爸不喜歡我,不過把我當工具而已。你那天救我,也是因為要在敵人面前營造出我很受寵的樣子,好讓他們抓我的時候少些搖擺不定!” “爸爸,我那么喜歡你。晚上我給你打電話說有人要殺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俞靜山再次警告:“俞硯” 俞硯憑著一股勇氣,將困擾多時的疑問全部拋出,抽咽著擦去眼角淚水,“我是不是死了就跟少個玩意似的?” 青年后退一步,指著地上的木偶碎片大聲道:“你不要我喜歡我偏要喜歡!” 這句話徹底觸碰到俞靜山底線了,啪! 極為響亮的巴掌摑在俞硯臉上,他被大力甩的沒站穩,額頭磕上桌角,撞得一堆文件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