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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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的景象是皇宮, 這種四方而富麗的格局是皇家才會有的, 然而她此時依舊被幽靜在宮苑里不得進出。 周圍靜悄悄的好似冷宮, 林茹陰努力分辨這到底是皇宮的哪一處位置,所得無果,畢竟她瞧不清楚外邊, 每每到了用膳的點,自有聾啞之人給她送飯,她無計可施之下, 挫敗的側(cè)身躺在床榻上負氣頹喪,漸漸了無生趣起來, 眼中的光亮黯淡, 唯一點星火在苦苦支撐著。 來時的林茹陰已經(jīng)與這個世間的她漸漸融合,又漸漸影響,迷茫處誰也分不清誰,又似心神中兩種極端的念頭交融在了一起,瘋魔而又殘存理智, 灰敗又逢生機。 她在等, 在等溫筠玉回來給她解釋。 自從她轉(zhuǎn)眼移位換景到了皇宮,就一次也沒見到過他, 似忙的抽不開身, 整個寢宮也壓抑著氣氛,令人都不敢抽吸卻囁著喉嚨管子吸取細微的空氣, 這一呼一吸間緊繃的人已經(jīng)用了全力去應(yīng)對。 這風(fēng)雨欲來的灰蒙感, 林茹陰確不覺得是她胡思亂想感覺岔路了, 她的警覺心一向重而精準(zhǔn)。 這幾日,她無事可做被拘束在寢殿里,心神放空時就一個勁的在想溫筠玉他到底想做什么,把她帶進皇宮卻放之不理又是何故,少了與他的每日爭吵,人也清醒些了,雖似渾渾噩噩的度日,精神頭卻一日比一日見好。 她有種預(yù)感,溫筠玉想做的事情一定相悖于世,她不是沒有心,只是心不在那人身上自然也給不了什么好相與。 林茹陰扯了嘴笑,心知肚明這也許是溫筠玉將她庇護在羽翼下的手段,卻不敢茍同,她必須出去,而這精心的呵護恰恰給了她鉆營的機會。 人被逼瘋了,一股狠勁都能用在自己身上,別的又有何懼? 她等的時機終于來了。 畫面再一轉(zhuǎn)。 歌舞升平的大殿內(nèi),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叮,鳴鐘鼓磬,樂聲悠揚,抬眸間的一瞬清醒也將被這金碧輝煌的奢靡晃了眼,這紙醉金迷犬馬聲色將人漸漸迷醉在其中,是誰恍惚了眼,又是誰溺斃在其中。 那恢弘大氣的壁墻上幾條雕刻的利爪飛龍越發(fā)襯著氣氛逐漸高漲又隱喻著蓄勢待發(fā)的陰鷙,它們正虎視眈眈的望著殿中最中央的位置,那有一抹艷麗的絕色在徐徐綻放著光華。 往日里夢見的綾羅錦衣的纖瘦人兒在大殿中央翩然起舞,玉袖生風(fēng),素手輕舒似筆走游龍,行云流水間若鳳翱與天,腳尖輕步隨肅穆的鼓聲一聲聲踩在人心弦上。 那一聲聲的重擊是在敲打誰的心? 那幾欲彎折的細腰隨著輕紗羅裙下藏的玉足輕踩慢移而更加婀娜,溫順的如綢長發(fā)飄逸在風(fēng)中。 她面紗半遮的臉越發(fā)朦朧飄忽,唯一雙清亮的眼眸越漸變得凄冷而絕美。 纖細的脖頸白嫩而不堪彎折,她垂眸的一瞬脆弱的使人心顫,那雙含著水汽而倔強的眼將你鎖在清樂中,溫筠玉高坐在上首,遙遙的望著,深深的凝視,卻見那女人嘴邊勾起嘲弄的笑意,眼里的挑釁幾乎化為實質(zhì),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收緊袖中修長的手。 林茹陰笑著與他對視著,眼里似笑非笑,長袖再舞,身姿飄逸若仙若靈幾欲扶搖入九天,她漫不經(jīng)心的眼輕勾,誰都不入她眼,似喜似悲,若即若離,是骨血的融入又是靈魂的剝離。 一舞仙子曲,豈料仙子再無心。 她輕旋身姿,眼眸里走馬觀花,一晃而過的是那人清顏錦衣,青色墨發(fā),微抿的薄唇和眉宇間的淡然,林茹陰笑著濕了眼眶,舞姿徐徐,腳尖點點再挽一朵蓮。 世間最好笑的便是,本該無心的人,生了情障,而她,也褪去了最初的青澀,走向陰暗覆滅。 林茹陰站直身子,聽著最后一絲余音悠遠漸消沉,最后銷聲匿跡,她從容緩步向殿外走去,最后一回眸,她輕笑著斜睨高坐的那人,紅唇微啟,卻若嘆息無聲,只余下勾唇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悔嗎? 命運總是這般戲耍,把弄人心。 溫筠玉看的仔細,那一聲悔讓他一身涼到透,經(jīng)不住顫栗起來,他面色蒼白的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重重疊疊的隨侍將她襯得如山巔之遠,通明的華燈下卻照不亮她的面容,朦朧使人心禁不住疼起來。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 萬國笙歌醉太平,倚天樓殿月分明。 林茹陰走出大殿,月色照著天地黯然,夜色寒涼拘著她繃緊背脊,神色冷淡的徐徐向前,身后是數(shù)十人的儀仗隊,華衣錦服出行豪奢而莊重尊貴,是權(quán)力賦予的無懼無畏,一往無前。 身后悄無聲息的,她漫步在月色里,唯她一抹影子孤獨而決絕。 長廊曲深悠長,檐牙高啄,瘦骨嶙峋的假山石群峰里長著濕冷的青苔,似有無數(shù)陰霾,連月華的光輝灑下都無法照亮其深處的溝壑,投下陰影一邊寂寞一邊倔強著。 兩側(cè)的宮人手里提著宮燈打著,微黃的光一息跳爍忽明忽暗,一瞬又徹底熄滅了,林茹陰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得惶恐一退,腳下趔趄,纖細的腰身被人結(jié)實的臂膀攔腰一截,一股力貫著她被狠狠抵在漆紅的柱子上與堅硬的胸膛緊貼。 林茹陰呼吸一窒,黑暗中下意識的掙扎起來,腰間不容忽視的力道越收越緊,不斷有熟悉的清冷氣息傳來,驀然抬眸對上溫筠玉黑沉的眼。 如黑宙里的星辰,漆黑又泛著冷清的微光,引著人不由自主的細看其中的奧義。 纖細的腰被用力抵著彎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附在其上的是溫筠玉漸涼的身軀,緊密的相貼中,林茹陰能明顯感受到身上的人消瘦了,他身上的氣息越發(fā)寒涼,透過衣襟的溫度傳來使她都禁不住微顫起來,然而溫筠玉卻似毫無所覺。 漆黑的長廊獨自靜默著,再無半點亮光,檐牙擋著最后一絲月華的垂青,黑暗中針鋒相對的兩人一下失了言語。 這好像是兩人這么久來第一次安靜的相處,林茹陰心中有倉皇又難以適從,就好似一個瘋子他突然冷靜下來,用銳利的眼將你釘在原地,你的所作所為都無處遁形,這會讓她覺得一直以來的抗?fàn)幎际遣恢^的笑話。 她挺直了腰板,心里只覺身上的錦衣華服沉重的要壓垮她的肩膀。 這男人賦予了她所有的一切,卻都不是她要的,而到底林茹陰心中念的是何物,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更加惶恐,好不容易以為能傷害溫筠玉的時候,看著他一下消瘦的樣子,心里卻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現(xiàn)在她所有的用力都好似打在棉花上,回彈起的滋味是那么的無所適從。 “未來都是你的,無須憂慮。” 溫筠玉修長的指尖輕觸她的眉心,輕嘆。 她硬了硬心腸,扯起一抹冷笑,沒半響又落回原處,嬌嫩的面容更加肅然。 唯有這一刻,林茹陰的神魂發(fā)生著震蕩,是兩道不同時期的靈魂在拉扯,她好似看到了不一樣的溫筠玉交疊在一起,有對她溫言細語時的,也有殘忍的,或者肆意,又或者鮮衣怒馬時的他。 驚的林茹陰后退一步,清亮的瞳孔猛然收縮著,思緒混亂間言語中有些難以自持,她微挪扯著紅唇恍惚道“是嗎?” 他消瘦的樣子添著幾分文弱,清冷的臉上浮現(xiàn)一層蒼白的病容,眉眼輪廓越發(fā)的深刻清晰,黑沉的眼眸中有微光閃爍,此刻低垂著眉眼看她,那極長極濃密的睫毛也跟著微微垂著,驀地抬眸間,便帶著一股子令人說不出的冷意使人不由顫栗,看得人心里不禁一寸寸寒涼下來。 如今的他倒像是個蟾宮折桂的文弱公子,這般欺壓著她,對比從前卻失了幾分強勢,有那么一點孤松獨立的味道。 他一手摟著林茹陰的纖腰堵在他寬大堅硬的胸膛和柱墻間,逐漸彎下背脊湊近她,低垂的眉眼蘊含著神色莫名,叫人瞧不懂他周身又圍繞著淡淡的陰郁,寡淡的臉上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似才子神傷,卻更多透著高不可攀的華貴和寡言。 他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憔悴瘦削的樣子似一張彎折至極的弓,脆弱不堪中透著桀驁不羈的肅殺,能遇見這一把弓要么與人雷霆的一擊,要么玉石俱焚的折腰斷裂。 林茹陰心驚的推搡他。 “你還想玩什么把戲,戲弄我至此還不夠嗎。” 她根本不知口出何言,揮舞的手被一把抓住,那禁錮的狠勁帶的她一怔。 溫筠玉拽著她的纖細的手腕。 玉墨色眼眸沉沉穿梭著她白凈的面龐,那狠辣的氣息在他的眉眼間肆虐,直直撞見林茹陰的心,咚的一聲,是胸腔內(nèi)反復(fù)震蕩。 她的眼里具是驚懼,面色竭力保持著冷靜卻一瞬蒼白起來。 半響后 溫筠玉倏然而笑,那笑帶著nongnong的血腥氣,俞笑俞孤寒“你定能記我一生。” 哪怕將我揉碎了混入你的骨血中,我也在所不惜。 他笑著撒手了,轉(zhuǎn)身沒入月色,他被風(fēng)帶起的衣角翻飛,周身暈染著獵獵風(fēng),漸漸與暗色相融。 凜冬將至,冷的天,寒的風(fēng)。 林茹陰深吸一口氣,幾次才平復(fù)起伏的胸脯。 她這會才感覺腦袋昏沉沉的,臉頰也凍的通紅,發(fā)僵的指尖慢騰騰縮回袖口。 “回吧。” 殿里的宮燈一下漆黑了。 “母后,母后” 林茹陰喝茶的手一頓,含笑回眸,那往殿門輕瞥的眼神落在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身上再也收不回。 “宸兒” 她笑著才喚一聲,那小小的明黃的團子就迫不及待掙開了身邊的女官,一步一步蹣跚的邁著小短腿朝她一鼓作氣的撲進她懷里,那孩子漆黑懵懂的大眼睛里好似有星光,從里到外都映著她的倒影,看的人心都化了。 “母后。”抱住林茹陰的團子笑著咧開嘴,那藕節(jié)狀的小短手rourou乎的還挺有勁,抱的越發(fā)緊了。 她細看了這小小的模樣好幾眼,熟悉的眉眼,哪怕看過幾回都禁不住怔愣。 宸兒見她沒回應(yīng),又湊近一臉焦急的喚她。 林茹陰將他抱在膝頭,小心攏在懷里,這才用余光輕瞥身旁的女官“皇帝用過早膳了嗎?” 女官禁不住壓著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道“皇上已用了早膳,一切都按太后娘娘示下的,不敢怠慢。” 這些年,林茹陰身上的威勢越發(fā)重了。 一顰一笑,紅唇輕啟間,那輕飄飄的余光一瞥就能指殺一人。 可歲月似都在善待這得天獨厚的寵兒,幾年的光景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一如當(dāng)年那芳華年歲的少女,她依舊愛著紅衣,那艷麗的顏色襯的她更加光彩奪目,耀眼得甚至有些刺痛雙眼。 林茹陰摸著手掌心下的小腦袋,軟乎乎的一團她抱在懷里,那云淡風(fēng)輕的眼終于再次露出點點笑意。 宸兒,宸之一字,注定為皇。 她懷里的這小小一團,卻是這天下的主子。 也該讓某個陰鷙的壞東西得償所愿一回。 林茹陰輕扯一抹笑,眼神卻沉靜下來,她時常望著殿外,遙遙的看去,似在虛空中看誰。 一聲聲像小貓兒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很細很輕,哪怕她睡的再昏沉耳邊都能不斷傳來,不斷揪著林茹陰的心,在夢里都心痛的難以自抑的掙扎要醒過來。 林茹陰從睡夢中驚醒“怎么會有嬰兒啼哭聲。” “沒有啊娘娘。” 林茹陰怔愣住,是夢嗎,她抹了抹臉清醒了一點,那細小猶自委屈的哭聲又一陣陣傳來,她的心一下慌了。 “一定有,我聽到了,宸兒,是我的宸兒,他還在哭。” 她掙扎著要下床去找,還昏沉的腦袋有絲絲的痛意不斷襲卷她的神經(jīng),她卻顧不得了,汲上鞋就打開殿門沖出去。 夜寒深重,林茹陰披著發(fā)只著寢衣在殿外穿梭著,凍的她臉發(fā)白,然而她一心只放在那不知從哪找尋的嬰兒身上。 宮女無法,只能叫醒身邊的人陪著一起找。 “宸兒。” 幾個奴婢面露古怪,忍著心中不斷騰起的心思,繼續(xù)尋找那莫須有的孩子。 林茹陰出了自個宮門尋的越發(fā)偏了,穿過一道道偏門一道道高墻,她獨自一個搜尋著,步伐散亂,玉白的小腳踩著青磚越發(fā)沒了知覺。 唰的一下,她踉蹌的停下步伐,扶著高墻輕輕喘息,捏著巾帛的手漸漸緊攥。 她仰著纖細的脖子,面色蒼白遙看了一眼遠處,緊抿的唇色一下失了顏色。 她哪來的孩子呢。 林茹陰沉下心來,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娘娘。” 身后越來越多的聲響朝著自己逼近,她忽的旋身回頭,恍若隔世。 “娘娘,你是犯癔癥了?” “可要瞧大夫。” 林茹陰怔愣的搖頭,一下抽回被婢女握著的手。 一堆人簇擁著她往回路走,她幾次差點都忍不住心中那點叫囂想回頭,背后那杏樹似附著靈,巨大的樹影在地上搖曳,張牙舞爪的使人疑神疑鬼起來。 嬰兒細細抽噎的聲音從眾人的背后傳來,宛若奶貓輕細的叫喚。 林茹陰沒有動彈,止步于原地只隔著很遠看著一個裹著襁褓的嬰孩被女官小心翼翼的捧起,一臉擔(dān)憂的朝她走來。 “娘娘。” 女官一臉憂慮的輕喚她,有些為難的湊近林茹陰,示意她看看那懷中的孩子。 林茹陰低垂著眉眼,一時讓人覺得神色莫測。 她傾身捻了捻嬰兒裹著的小被錦,一雙眸色深深落在小孩雪團玉白的小臉上,他瞇著眼睛哭的認真,濃而密長的睫毛挺翹噙著大顆的眼淚,偶爾掙開眼睛的瞬間,里面滿目星云無暇,倒映著她清晰的身影。 “哪個宮的孩子?” 一時間眾人失了聲音,各個神色緊張嚴(yán)陣以待,唯有嬰兒若有若無的哼唧聲。 林茹陰見他們啞然無聲,輕嘲的笑起來,這大半夜的除了她似癔病犯了誰出來找孩子,上天還真給她送來了個真的奶團子。 “琬妃娘娘。” 遠處有人驚慌的朝林茹陰奔襲而來,人到近處一下就給跪下,憋著粗氣道“琬妃娘娘,榮妃娘娘請您過殿一敘舊情。” 林茹陰眉心一跳,才驚覺身上寒冷若冰。 后面追來的女官急忙給她披上了暖和厚實的貂皮披風(fēng),寬大雪白的披風(fēng)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半露出朱唇一點和如黛的眉,一雙星眸低垂著。 林茹陰沉吟著應(yīng)了邀約。 一行人在夜色的遮掩下徐徐穿過一條條小道一座座高墻,打著的燈籠散發(fā)著一點朦朧的光在黑暗中游弋。 沈赫榮坐在殿內(nèi),像是預(yù)感她來了,偏頭朝她勾唇一笑。 四周都融入黑暗中,唯有她身處的宮殿敞亮著。 殿內(nèi)一股血腥味濃厚,撲鼻而來令人呼吸一窒。 林茹陰大驚。 “都說心里親近誰,就會越來越相似誰,meimei好凌厲的威勢啊。” 沈赫榮倚靠著貴妃椅上瞧著她笑的微顫,越瞧越笑的滲人,笑的沁出了點淚花,像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般直樂。 林茹陰沒接她的話茬,而是皺著眉頭略有所指道“你受傷了。” 她根本無法得知沈赫榮今晚邀請她過來一敘的目的何在,沉吟片刻,又道“你生了孩子為何瞞著大家,又何忍心將他扔下。你就不怕半道我將他掐死” 林茹陰十分不解,這生下龍子天大的皇恩她怎么就不通知各宮,還偷偷將孩子生下,又不好好保護,這大冷的冬天就扔在樹下,就為了引她過去瞧。 那半夜能聽到孩子的哭喊聲,甚至發(fā)起夢來可能都不是偶然。 “你半夜叫我來這所為何事?” “怕甚,這次我又不害你。” 沈赫榮不甚在意的輕勾唇,微微翹起的蘭花小指捻起案牘上小小的一塊平安鎖托在手心里湊近了仔細端詳,自說自話道“你可知,平生所盡力之事到頭來平白給人做嫁衣是何等滋味。” 林茹陰并不能領(lǐng)悟她所指之意。 冷聲道“孩子也平安歸還,若無事,你還是盡早歇著吧。” 林茹陰想轉(zhuǎn)身就走。 一道嬰兒的抽泣聲微微嗚咽著,林茹陰視線和沈赫榮對上,那面容艷麗的女人好整以暇的回望過來,姿態(tài)雍容華貴,半點也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那小小若奶貓的嬰兒,他委屈的撅起小嘴,眼里淚花不停的打著轉(zhuǎn)。 那乳母不知是驚著了惶恐的上前一步,就將孩子往林茹陰懷里一送,一脫手就忙不迭的退出了老遠。 林茹陰無措的雙手?jǐn)n著孩子,一邊看著沈赫榮,見她一門心思的把玩手中的平安鎖,只能自己傾身輕哄兩下,他就神奇的漸漸止住哭聲。 輕“咯噔”一聲。 那小小的平安鎖被擱置在案牘上,那刻在正中間的‘元昭’字奪人心神。 林茹陰怔愣間,便連人帶著孩子被女官不失禮而恭敬的請了出去。 “本宮是乏了。” 沈赫榮倦懶而輕嗤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引得林茹陰微微側(cè)目。 她慵懶的輕靠在椅背上,眼簾低垂,人有幾分困倦和平日里從未發(fā)散出的閑適,就像緊繃的弦緩緩的松了勁,有一種嫻靜安寧的暖意勾勒著這寢殿,昏黃的燭光透著紅漆雕花上的窗紙朦朧出一個極美的仕女畫卷。 林茹陰和眾人退至門外,莫名的,她隔著窗紙看了半響也挪不動腿,是無聲的靜默。 許是還能聽到燭火在空中搖曳,發(fā)出微小炸裂的火花,縷縷青煙縹緲,里面的美人側(cè)目隔著欄桿似和誰遙遙相望,繼而勾唇一笑,別的畫面隨之都遠去了。 林茹陰疑惑的順著她凝望的方向看去,唯有樹蔭微微在寒風(fēng)下婆娑。 有人驚呼起來。 “火,有火。” 微澀的火舌一點點升騰纏繞著雕欄,只是眨眼的瞬間就沸騰起來,一簇簇的火光沖天而起,大火一下蔓延至整個宮殿,那燃盡一切的架勢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慌忙呼喊。 林茹陰錯愕的不由自主欲要上前,被身后的女官手疾眼快的一下拽住了手臂,鉗制的無法動彈。 里面還有沈赫榮沒出來。 也徒留她一人。 火光沖天,大火蔓延。 “快救火啊!” 整個外院亂成一團糟,兵荒馬亂的,林茹陰幾次被擦著邊給人撞的跟蹌。 “榮妃娘娘還在里面!” 幾個膽小的宮女已經(jīng)嚇得面色發(fā)白,小聲哭泣。 已經(jīng)有人大批人馬沖上前去救火,那一桶桶的水澆下去,‘噗’的火燃的更旺了,大火躥得老高將人都嚇退半步。 連紛飛的大雪都在這火海中失了威勢。 大家隱隱有所察覺著火來的不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邊有侍衛(wèi)冒死上前,想要將那漆紅的門撞開,那里料想那門結(jié)實的很,而且怎么都打不開,那火焰燒灼著雕欄的紅漆木門一片黑漆焦炭。‘ 里面卻如死寂,火光以整個宮殿為燃芯,一片火海照的黑夜如白晝,遠遠的望去,如一只升騰欲飛的火鳳,想翱翔于天際,帶著如虹的氣勢沖天而起。 林茹陰回憶起那明艷的人,前半響還在與她說話,這會卻如和她相隔遙遠。 到底是囚鳳還是浴火重生的鳳凰呢? 可真是令人費解。 “嗚哇——” 嬰兒略微啞的哭聲竭力的響起,眼淚掛滿了兩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的胸膛里起伏劇烈,似要背過氣去,叫人擔(dān)心哭壞了嗓子。 然而他那點哭聲落在兵荒馬亂的場面中,不過是奶貓抽泣罷了。 林茹陰抱著他小小的身子,渾身慢慢發(fā)冷,慢慢垂下眼簾瞧了懷里的嬰兒,心里堵著沉重,有一瞬的明悟和荒唐的驚詫。 她想起沈赫榮此前把玩著的長命鎖,上面刻著的‘元昭’字回憶起來,還有些刺目。 那火海的氣勢還在劇烈的沸騰,想將一切都焚燒殆盡。 “門打不開!” 那前頭欲要強闖的侍衛(wèi)高喊一聲,又被火海恐嚇出來。 有人搬來了一截幾人合抱才能抬起的長木頭去撞門,幾下子撞門,門是撞開了,那頂上的橫梁卻散架參差不齊的重重砸下來,一重又一重的大火席卷著殿門。 “不能再進去了!” 救火的行動還在持續(xù),大火燃到正旺時無人敢再靠近,只能任由那火海肆虐燃燒,頂上不時有橫梁沉木砸落,包裹著火焰,重重砸在地上濺起的灼熱火星都能將人傷著。 按著這個時辰,里面的人也活不出來了。 外院又一瞬的寂靜。 眾人艱難的喘著呼吸,繃不住的人早已垂淚。 似要映照林茹陰心中荒唐的猜想,外院沖出一個人,哭喊著沖到了殿門中央,眾目睽睽下哭喊道“榮妃產(chǎn)子,不幸遇難火海,是琬妃娘娘救了小皇子。” “是琬妃救了小皇子。” 一宮殿的人都跪了下來,喊著她救命。 林茹陰摟緊了嬰孩,夜晚的寒涼遇上了火海的灼熱,水深火熱的感覺一下逼上心頭,直覺眼前有一瞬的發(fā)黑,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是這樣嗎?” 林茹陰一雙含著水氣卻凝結(jié)寒霜的美目直視那跪的挺直的宮女。 那宮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既然恭敬的俯下身磕了幾個響頭“琬妃大義,救了小皇子,榮妃娘娘泉下,定會佑你福澤綿綿。” 似怕林茹陰不信,又狠狠磕了幾個響頭,一雙蒙著淚的大眼哀求的看著她。 不對。 今晚的一敘,天人永隔不是個意外。 但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了這是場意外,安排的精細,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引她入局。 想想沈赫榮今晚的異樣,現(xiàn)在想想她是抱著必死之心,她就沒想活。 林茹陰僵直了身軀,對沈赫榮恨得咬牙,每次都要陷她如這般左右維艱的境地,她懷里的孩子如一塊不得不護著的燙手山芋。 沈赫榮也是吃定她了,有恃無恐。 再之后,各宮宮人趕到,皇帝痛惜,各宮妃子也潸泫,紛紛嘆惋哀怨天地不公。 此后也再沒有林茹陰辯駁的機會了,一切塵埃落定,她不認著這救子之功,局勢再一番轉(zhuǎn),那她將有謀害皇子皇妃的嫌疑,誰都不能解釋她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宮殿的大小宮女和侍官一口咬死了琬妃的救命之恩,對于林茹陰夜半的出現(xiàn),再沒有質(zhì)疑之聲。 畢竟她們可是明面上的姐妹,jiejie產(chǎn)子在即,過殿一敘再合理不過,哪想這等巧合也是令人嘆惋。 誕下龍子這等天大的隆恩,怎么就沒熬住,白白便宜了別人。 而別的,都給能說的人永遠的帶到了地底下。 是什么,給了沈赫榮舍了一切榮華富貴,也要走的決心呢。 這成了林茹陰心中無人能與之訴說的一個迷。 有轱轆聲輕響,她略有所覺的朝后望去。 他坐在金紋銅玉雕砌的輪椅上,修長好看的玉手輕敲在扶手,高大銅門投下的陰影將他襯著朦朧起來。 是溫筠玉,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門,火光將他從黑暗陰影中逼現(xiàn),他清雋的面容時隱時現(xiàn)一下高深莫測起來。 他輕抿著薄唇,靜靜的看著林茹陰與她懷中的嬰孩。 這處的火海灼熱,那處的大雪紛飛。 林茹陰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單薄的身子微微瑟縮起來。 兩人相視無言,溫筠玉淡漠的眉眼微垂,樣子看著有些清瘦。 他手中攥的白絹帕蒼白,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輕輕的飄落在地上,和這雪色的大地融為了一體。 若有人上前探看,就會發(fā)現(xiàn)雪地上綻開了小小一朵紅梅,冷冽而孤零。 一夜未眠。 那邊的風(fēng)吹來的還是一股灼熱,叫人一下就想起那觸目驚心的火海,nongnong的煙火聞著人憋悶,以至于喘息都有些辛澀。 “榮妃薨——” 有侍官那尖銳而沙啞,隱約夾帶著哭聲的嗓音朝外遞話。 這大冷的寒冬,一望無際的雪色。 史記,弘玉三十八年,琬妃晉皇貴妃,乃元昭皇子母妃,深得皇恩。 ※※※※※※※※※※※※※※※※※※※※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