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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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撤了熏香, 久悶的屋內一股藥味盤踞。 林茹陰徐徐的醒來, 眼睛掙開的一瞬還很不適應微微的光亮,她側頭, 案牘上一盞明燭染了大半, 青銅做的燈托上淚跡斑駁。 昏黃的寢殿渲染著寧靜,四周都是暗的,唯獨中心那抹微亮,引得她側目出神。 人枯槁如燈滅。 她從夢里死,現在又重活一世了。 林茹陰想起了婉清走時不甘又無奈的癡言癡語,上一輩子的夢里卻沒有她,那皇后早早就香消玉損了, 而她,好像也不那么識趣。 臨了大半輩子,也沒有特別快活過,再回首, 有些人已經不再了。 林茹陰的視線移近, 她白皙的手正被一雙修長的大掌牢牢握著,十指相扣。 那手此時燥熱帶著點薄繭,平時一個人時印象中確是冰涼的, 怎么也捂不熱, 她順著那露出的一截手腕往上瞧,是男人刀削的側臉, 熟悉的眉眼讓林茹陰挪不開視線。 夢里的后來, 她已經許久沒再見過他了。 男人俯身蹲坐在她榻側, 他好似一直守著她,終于撐不住屈著身睡著了,他好看的眉眼皺著,連睡夢中薄唇都是微抿的,他清雋的面容似有化不開的憂愁。 他衣襟單薄,不堪疲倦的病容,屈著身睡著的面容看得林茹陰微微眼底發熱。 溫筠玉憔悴了許多。 這個男人自遇到她,都撐著羽翼不知疲倦的為她遮風擋雨,見她一笑甘之如飴。 怎么就這么傻呢 她的手發麻,她微微的瑟縮起來,卻忍著舍不得抽開手。 她怕吵醒溫筠玉,她心中微澀,怎么也舍不得了。 然后溫筠玉根本沒辦法熟睡,淺眠時一下就驚醒過來,墨色的眼眸凝在她蒼白的面容上,眼底有星光流轉。 他驚喜的看著林茹陰,似小孩得到心愛玩具時的喜極而泣。 那沙啞的嗓音里有強忍的淚意,失了往日的清冽。 “你醒了。” 林茹陰一下微紅了眼眶,眼淚奪眶而出,嗓音微啞輕輕“恩” 溫筠玉抱著她好半天不撒手,他要將她的姑娘牢牢的安置在他的懷中,感受那溫熱的觸感才能將這幾日提心吊膽的撫慰些許。 這份得之不易又差點失而復得的珍寶讓他攏在懷中細細感受,心才慢慢歸回原處。 天方將明,一抹初陽剛起。 冷清肅殺的殿門外卻氣息一蕩,一抹祥和的氣息掃來,淡化了一切陰鷙。 殿門處有人逆光緩步而來,他寬大的衣袍無風自動,無視了門外一眾的守衛,他們似忘了不動彈半分,他就這么走了進來。 那人落定,眉間的紅蓮透著幾分妖異,周身氣息卻縹緲與天地間,是正道無疑。 梵音對她微微一笑,“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林茹陰坐在塌上瞧他一怔,眼中的畫面繁復飛逝。 玉峰云顛之上,一片桃林開的正盛。 那瓣瓣桃花飄落,林間的風吹得冷冽,鼓起那寬大繁瑣而精致的袖角,上面繡著羽羽如生的九鳳朝凰。 年輕的太后與人對坐,焚香煮茶,其間的玲瓏玉棋盤還分毫未變,依舊是過去的殘局。 云霧間,裊裊青煙,一縷一縷消散,兩人對坐的身影也時而朦朧。 與之對坐之人坐姿慵懶,如乘鶴歸去的清華之氣縈繞于周身。 我想回到過去。 為什么呢。 我想他。 一聲明顯的笑溢出云間,那便去罷。 一世夢回,既是真知。 “是你。” 林茹陰怔愣的從記憶的深淵中跳脫出來,之前種種落在心中,拖著身子就想俯身朝他一拜。 梵音含笑退后半步,弗受。 小太后啊。 梵音含在嘴里的一聲輕嘆,最后化成了一抹心愿已了的釋然。 他眉心那抹紅蓮有金光一閃,隨即隱沒了去。 等眾人再去瞧,人似憑空消散于天地般。 溫筠玉聲音一緊,面色凝重“你何時與梵音大師見過。” 他們終于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去找尋梵音,但都無果,林茹陰的身子一天天被折磨的快脫形,眼看就不行了,就在他萬念俱灰時。 那梵音卻自己出現了。 眾人都驚疑,連溫筠玉都覺得這時機拿捏的微妙。 這梵音似乎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都不用溫筠玉說,便直奔林茹陰而去。 他那雙明悟的眼,靜靜的瞧了溫筠玉一眼,一切都化在了他含笑中。 解毒的手法也不是常人能懂的,他瑩白的指尖對著林茹陰的眉心一點,似有什么金光落了進去。 溫筠玉再三追問下,梵音也只是淡淡一句“看施主造化了。” 再之后,林茹陰便醒來了。 只是前后瞧著人有些細微的不同,用心感受,還是他所心心念念的寶兒。 林茹陰啞然,別過臉不欲回答。 她的側臉籠罩在陰影中,低垂的眼眸里的光亮明明滅滅,再抬眸望向溫筠玉,那眸光透著暗茫,看得他心下一沉。 那杏眼里一如初見時的清透,卻多了幾分淡泊。 好在看他時,欣喜落在她的眼眸里,似盈滿了星光。 他還能怎么辦呢。 他苦笑著上前,再如何變化,都還是他的茵茵。 林茹陰一時不知如何面對他,唇瓣微挪,也不知如何與之言語,干脆作罷。 只專心賴在他懷里,埋頭在他寬大結實的胸膛,微微眷戀的蹭了蹭蒼白的小臉,有幾絲微卷的發,貼著她的雙鬢,溫筠玉騰出一只手細心的攏好,指尖落在她還稍顯疲憊的小臉上。 他垂眸看了許久,哄著她“睡吧,我陪你。” 期間林茹陰幾次想出去,溫筠玉卻分毫不讓。 她實在想知道外面發生什么,現如今到什么地步了,卻被困著半步不讓出去。 想也是兇險,然而她必須做些什么。 不然她逆轉乾坤回來又有什么意義呢。 溫筠玉陪著她溫存了幾日,漸漸出現的人影就少了,每每至夜半才帶著倦容坐在榻側瞧著林茹陰安睡的容顏半響,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 等林茹陰掙扎著早起醒來又是不見他的人影,手往榻側一摸,還帶著一點溫熱。 她真的又好氣又好笑,笑著眼睛都有些澀。 林茹陰艱難的眨眨眼,他已經好久都不曾好好睡一覺了,本就寒涼的身體如何受得。 想著上輩子,溫筠玉坐在輪椅上瞧她時憔悴的面容和單薄欣長的身軀,她的心就和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那是兩人吵得最兇的時候,反而是最濃情蜜意的時候,落到最后,兩人相看默默無言。 自她登上了高位,做了人人稱贊的小太后,就再也沒見過溫筠玉了。 她也想問他一句。 為何,再也不與她相見。 可是惱了她? 落華宮 那邊沈赫榮坐在殿內,肚子已經顯懷,她挺著碩大的肚子倚著貴妃椅有些艱難的皺了皺好看的眉眼。 這一胎懷的她很是艱難,似乎此前的幾次兇險傷了根本,孕期的反應大的她吃不消,人也越發消瘦。 一張小臉依舊清瘦,唯有高挺的肚子大起來。 這懷的孩子似將她身上血rou都吸了進去。 瞧的人心驚膽顫的。 生怕孩子還沒生下來,人就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 端了一碗瓷碗來,里面黑乎乎的藥水,看得人直作嘔。 沈赫榮忍著不適,抬袖去夠瓷碗,玉指青蔥搭在青瓷上,輕微的一點力道拖著,有幾分汁水搖晃流淌出一點來。 她欲抽出瓷碗,多使了幾分力道那碗還是有些搖晃,但卻抽不出。 她看著那女官,溫聲道“怎么了?” 那瓷碗落在兩人中間,明明一點點的重量時刻卻猶如千鈞,沈赫榮手搭著都有些酸澀了,她卻堅持的扣著碗沿。 那女官在她堅持的目光下寸寸落敗,松懈了力道,屈著身子也后退半步。 她半弓著身瞧她喝藥,嘴里泛苦。 就這么看著沈赫榮無所謂般灌了大半下去 “娘娘,那藥。。。。” 女官欲言又止,語意不詳,心下懼是沉重。 “藥怎么了。”沈赫榮笑,她攥著帕子點點沾了藥漬的紅唇,眸色里的笑意傾泄,似有點點星光帶著點晶瑩。 女官哽咽著聲音,用力搖了搖頭“沒什么。” 沈赫榮摸了摸高挺的肚子,垂下眸,眼神落在其上,含著溫柔的笑意,整個人十分嫻靜溫婉。 “我兒他會好好的。” 她撐高了身子,拿起身旁的書看了起來,一邊小聲的念著上面的字,神色認真的給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著胎教。 沈赫榮自從懷了孩子每天都提不起精神,整個人暈乎乎的,這每天一兩個時辰的給孩子念書,對弈確是她最精神的時候,其它時候不是對著窗外的梅花發呆就是摸著高挺的肚子假寐。 性子也收斂了許多,可能真如人所說懷孕會使人柔和。 “聽說孩子在肚子里就要多給他念些書,這樣的孩子出生后才會更加聰慧。”沈赫榮摸著肚子自言自語道。 “弘樂王那來了書信。”女官為難的將袖中的藏著的漆紅錦云小盒子拿了出來,雙手奉上。 沈赫榮嗤笑“放那桌上。他這點偷雞摸狗的毛病一點沒變。” 她認真的讀了一個時辰的書后,才將將歇下,厚厚一本書被她小心仔細的擱在案牘上。 又過了半響,蔥白的玉指捻起幾塊糕點品嘗,一邊示意女官將盒子里的東西拿出來。 書信沈赫榮瞧了一眼,就擱下,又拿起盒子里的另外一件東西,是一塊龍紋玉佩。 “都拿出去燒了。”沈赫榮冷笑。 就這點俗物能配的上她肚子的孩子,真是可笑至極。 這皇帝重病后,弘樂王的動作就多了起來,這明里暗里惦記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怕事跡敗露。 她氣著歇下,想了又想“那玉留下,別的處置了。”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她賭氣的將眼睛一閉,眼不見心不煩。 女官嘆了一口,自覺退了出去。 外頭的光輝潑灑進來,一點點斑駁的光印在沈赫榮的身上,襯的她整個人如沐春風的賢淑。 儲寒欣長的身姿立在殿外,透過微微掀起的雕窗,靜靜的看著里面的女人,他的清冷的眼眸在觸到她清瘦而明艷的小臉時,有一瞬的溫柔閃過。 一時歲月靜好。 外面隱隱有傳聞皇帝身體大不如前了,還正值壯年,卻沉迷于奢靡,夜夜笙歌,前來請安的太醫明里暗里請示過多回,到了最后只道安康。 若病入膏肓,藥石無醫,誰瞧出了毛病是真的要治罪的。 這皇宮里就沒有人傻到做那出頭鳥,這病情也就一再耽擱了去。 那輔佐過兩朝的元老,此刻也有心無力,溫筠玉攝政王朝積威甚深,加之他們年事已高,怕晚節不保紛紛辭官回家養老,不欲淌這趟渾水。 這些知道一點宮中秘聞的老臣,也只能嘆一聲可惜了。 但這絕對的利益面前,有急流勇退者,自然也有利益熏心者,盯著眼前這塊rou,想撲上去撕咬一口。 弘樂王那邊下了朝,就急急回了王府。 他花了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滲透進了皇宮,這會卻得到最新消息,說沈赫榮肚子里懷的很可能是死胎,這會他不得不重新商議再做打算了。 原本他只要等那孩子一生下來,學著溫筠玉做個攝政王豈不享福。 若是死胎,等他熬死了皇帝,再順勢繼位不知有幾成勝算。 他府門養了門客三千,堪用的卻屈指可數,但也夠了,幾個門下身懷經世之才,輔佐他已是大幸。 他一入府,府中已有門客迎了上來。 “弘樂王。” 幾位拱手一拜,面色卻不卑不亢,盡顯大儒之風。 “請幾位隨我到書房商討大事。”弘樂做了個請,相邀幾位一道走。 待弘樂王上首一坐,幾位齊聚共謀大事。 有眼神的小廝上了一道茶后,就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順道將門闔上。 “本王從太醫院那剛得的消息,榮妃肚子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死胎。” 弘樂面色還算平靜,也許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歷經了風雨。 座下門人紛紛皺眉。 “榮妃可知?” “大概是不知。”弘樂凝思,“本王今日剛給我那孩兒送了書信,瞧說很是高興。” “現如今皇帝病危,膝下子嗣不豐,若那榮妃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死胎,與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這一消息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本以為可以坐享其成。 “先也不是沒別的法子,想那貍貓換太子的戲法,咱們也可以整上一出,待那嬰兒一分娩,換個男嬰上去,豈不全乎了。” “噯,不可。”穩重自持的那位“那后宮前朝都被溫賊把控在手上,這一動作可不小,不是白白撞上槍口。” 這種不穩妥的辦法與他們無疑是難于登天。 “溫賊一日不除,都是個禍害在,我等豈能酣睡。”一人義憤填膺。 “如不殺進去,這皇帝病危,可不就是上天降與王爺登位的征兆,只待兵馬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說的那人是個武將,一身匪氣,說的那是豪情萬丈,一個大展宏圖的抱負盡顯。 那穩重老者還在深思。 “別可是了,錯過這一茬,溫賊還會給我留下機會嗎,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諸侯不能留京太久,等溫賊有余力了,豈不將我們都驅趕出京,到那是再想謀劃可不占時機了。” “某也贊成爾這說法。”年輕一點的儒士面容還很白凈,稍顯生嫩,說話卻頗有氣度。 “都說琬妃和溫賊之間關系不尋常,現如今琬妃一條命吊著,就不信溫賊還有心思賣弄本事。” 那老者猶自點頭“此事可行。” 效仿當年先帝奪朝,弘樂王倒是像極了先帝,說不定此事大有可為啊。 有句話說的好,趁你病要你命,自古以來誠不欺我。 皇上病重,對弘樂王來說,是好非好,若是真,那皇權更替他有望上位那便是出頭之日,若是假,逼宮之日卻是他功敗之時。 功敗垂成就之際,卻也顧及不了太多。 拼就還有一半的希望,這壓寶押對了,雞犬一起升天,皇位唾手可得,貪婪噬心都賭這一把。 這兵馬糧草都是個問題,至于遠在北邊的兵馬如何悄悄召回京外駐守也是需要小心謹慎行事的,可不能行將踏錯了。 這天弘樂王府書房的燈久久未滅。 一轉眼又是一個天方吐白時,然而這大雪天天還是灰蒙蒙的,有種天將傾的沉重感,壓的人心是不得自由喘息。 林茹陰想出去,她勉力撐起還虛弱的身軀,從塌上翻下來。 還未出殿門就給人擋回去。 她鼓著氣,還想與之說道。 門外幾人守著不為所動,冷面的緊。 林茹陰咬牙,都是溫筠玉的手下,各個和他學的有模有樣。 “怎么如此不聽話呢,大病初愈,還不躺回去。” 溫筠玉黑著張臉大步走來,將她打橫抱起,就往殿里走去。 這會林茹陰住的是偏殿,正殿自從紅月吊死,再加上她出了事之后就被封鎖了,但這偏殿收拾著瞧著和原來的也不差些什么。 她被送回了榻上,一下就被厚實的被錦兜頭蓋了個嚴實。 “我就想在自己的宮里轉轉,別的地方都不去。”林茹陰乖巧的保證道。 她也是太久沒出去透氣了,勉強憋了幾日精神不濟時常走神便罷了,今日難得的好興頭,她就想出去走走。 外頭的梅花開的正好。 溫筠玉一思索,便應允了她。 他喚人拿了一件狐裘給林茹陰披上,細心的替她系上帶子,又幫她把帽子遮上,那巴掌大的小臉落在帽檐里就更加粉嫩白皙了,一雙杏眼含笑瞅著人心都化了。 他的茵茵兒。 “走吧。” 溫筠玉一雙墨玉的眼眸盛滿笑意,抱著她那團雪白揉了揉那小腦袋,才舍得放開。 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牽著她蔥白的小手,隨著她的步伐走的緩慢。 溫筠玉的手有些涼,在握上她的那一刻,卻熱了起來,暖的林茹陰心尖都顫了顫,漸漸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被他摟著腰撐著在雪地里緩步走著。 這完全放松的感覺真好,只依靠著他。 溫筠玉欣長的身軀卻不羸弱,有力的臂膀摟著她的腰,哪怕撐著她整個人的力道也毫不費力。 林茹陰又想起那日婉清要殺她時說的話,想到那些,她就喘不過氣來。 他注定活不過二十八歲。 這一想她捂著心頭一陣心悸,眉頭輕蹙。 “怎么了。”溫筠玉看的心下緊張,以為她病又復發了“喚御醫來。” 林茹陰抱著他的手,將他攔了回來。 “沒事,可能有些累了。”她勉強笑了笑。 溫筠玉瞧著她盯著主殿走神,以為她還再懼怕那日之事,安撫道“別怕,這類事情不會在發生了。” 他說著稍顯自責。 他又笑“若你想,這主殿拆了再建一座也是行的。” 他這幾日抽空還鉆營了一番,有幾張圖紙畫的不錯,想他的茵茵會喜歡的。 林茹陰輕嗔他一眼,“誰人不知你溫太保一怒為紅顏啊。還不怕人笑話嗎。” 沒一會,溫筠玉就派人給她送了幾張圖紙,讓她跟著好好選一選。 這剛要踏入殿內,那邊就有小太監急匆匆過來他們跪下,“溫太保,琬妃娘娘安,皇上,皇上那邊出事了。” 那小太監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神色悲戚道“皇上暈過了。” 他被遣過來傳消息,腳下發軟速度卻不慢,這會有把無形的刀懸在他們頭上了。 皇帝一昏迷過去,鬧的是人仰馬翻,六神無主,大太監急忙封鎖了消息,怕前朝后宮亂起來,那更是火上澆油。 他又瞧了瞧琬妃的神色,又看了看溫筠玉的,嚇得身子伏得更低了。 溫筠玉神色莫測,跟著一道走了。 走前還輕聲安撫她道“躺下再歇會,你現在的身子骨還受不得風。” 林茹陰看著他們走遠,才轉身進了殿內,那視線劃過主殿,眼眸一暗。 溫筠玉大步跨入殿內,里面已經亂成一團。 里面的大夫和奴才看到他這殺神來,嚇得噗通都跪全了,身子伏地,恨不得將頭挖個坑埋進去,連抬眼看都懼怕著。 里面一個女人嚇得從床榻上跌落,扯了一地的被錦。 女人穿著肚兜和白色的寢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她看著一雙黑錦暗紋的靴子落在她面前,好半天殿里沒了聲響。 她心里咯噔一聲,悄悄往上一眼,只來得及看到那錦袍上的暗底龍紋顯得華貴而猙獰。 “處置了吧。” 溫筠玉落座,自有侍官奉茶。 他掀著茶蓋,連眼皮子都沒抬。 那女人凄慘的叫著,掙扎中被鉗制雙臂拖了出去。 “和臣妾無關啊,我也不知為何皇上昏了過去。” 她急急又道“我可是婕妤,你好大的膽子!” 然而她這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在看到不為所動要圍上來的宦官時化成了深深的恐懼“你們不能這樣。” “皇上救我。” 她凄厲的喚著,企圖叫醒昏厥的皇帝換來一線生機。 在場的三緘其口的樣子,讓她一下頹然而清醒。 昨晚那皇帝招了她來侍寢,勇猛異常,瞧著也是很不對勁,那是她沒多想,被這天大的恩寵蒙蔽了雙眼。 她還能想起皇帝穿著明黃寢衣朝她撲來時,眼睛布滿血絲,渾身發燙的觸感和那蠻狠勁。 她狠狠打了個冷顫,身上的青青紫紫的痕跡暴露在空氣中也十分恐怖。 皇帝的狀態瞧著就很不正常。 空氣中奇異曖昧的氣味還彌漫著,案牘上酒樽傾瀉,流淌到地上的酒水已經干涸,發出的酒香也變味,華貴的衣裳散落滿地,瞧著邊上的鼓瑟還有奏音舞樂的享受。 這樣的狀態已經足足維持了兩三個月,夜夜笙歌,縱欲享樂,這人不垮才怪。 這種狀態下的恩寵就變成了一把中傷人的一把刀,一擊便要人命。 她不甘心就這么死了! “不是我!皇上他——” 女人嚎叫了兩聲就被捂了嘴,“唔唔!” 她狠狠咬在太監的手上,那太監吃痛的咬著牙根不敢呼出聲,差點脫了手,又忍痛極快的抓住那女人的長發將其扯了回來,兩下就將人鉗制了出去。 一地的糟亂。幾個沒眼色的小太監嚇得也不敢收拾,被人大太監狠瞪才哆哆嗦嗦的快速動作起來。 溫筠玉像是沒瞧見般不為所動,還有心情品茗。 倒是在場的人都抖了抖身子,冷汗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滴答’在耳邊都覺驚擾了上人。 那茶是好茶,聞著味就知了,在場卻嘴里發苦。 御醫一抖,他可是見識過這位發怒的,前些日琬妃大病,這位差點將太醫院里的太醫們都拉出去抹了脖子,他緊張的額頭冒汗都不敢抬袖去擦,顫巍巍道“皇帝這龍體恐有中風之兆。” 他說完就不敢再吭聲,將頭抵在地上,烏壓壓的跪了一地人。 不過瞧著這位的臉色還是比那些天好些的,這有了對比,御醫這顆七上八下的心還能穩當一點。 不過這一國之君中風躺在床上,保不成要連累宗族了,事已至此,只能認了,看他們這些命老天收不收了。 直到半夜,守著皇帝的幾個太監和御醫是半點也不敢合眼,深怕皇帝這一睡再也沒起來。 那他們大抵也是難逃一個死字。 一個太監瞧著皇帝的手輕輕抽搐的動了動,欣喜道“皇上要醒了,要醒了。” 邊上幾個御醫迅速圍了上來,一年紀大的老御醫挑著煜燁的眼皮子看了他眼睛,半響收回手,也不作聲。 不太好啊。 皇帝的眼皮有些費力的掙開,耳邊直覺得吵鬧。 煜燁眼前終于朦朦朧朧好一會才看清面前的景象,他面前圍了一圈人,各個神色悲戚,他想起昨晚他在興頭上一下昏過去的事,便有不好的預感。 他一下就想坐起身,然而身體緊繃僵硬的他動彈不得,只能癱軟在床上。 他心慌道“朕這是怎么了,朕怎么動不了了。” 說著用力的掙了掙,人移動了分毫累得滿頭大汗,他泄氣的一下如斷了的絲線拼湊不起勁。 御醫幾個再三緘口,追問也是語焉不詳,讓煜燁心一下涼了。 “朕讓你說!” 御醫吞吞吐吐的說,皇帝是中風之兆,身子虧空太厲害了,還撲在女人身上,出事是遲早的。 煜燁猩紅著眼面色猙獰,他聽完背過氣重重咳嗽起來,如大動干戈般費力。 “溫筠玉,把溫筠玉給我叫來。”煜燁視線四下找他。 ‘呵’一聲輕笑傳來。 眾人一下散開,沒了隔絕的遮擋,溫筠玉的人影一下顯現出來。 他輕‘嘖’聲,欣長的身影立著清越卓然,他緩步而來,朦朧的陰影籠罩來。 那眼神清冷而陰鷙,看的皇帝頭皮一緊,心中炸起“是你!” 溫筠玉訝異而笑“皇帝糊涂了罷。” 他周身的威勢讓人想遠離壓迫,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越發伏地,緊張的禁聲,甚至恨不得把耳朵捂死。 煜燁驚疑,他懷疑甚至已經肯定就是溫筠玉害他,一臉要吃人的模樣猙獰怒瞪溫筠玉。 他氣得癲狂,他要讓溫筠玉死, “琬妃呢,把琬妃叫來,讓她來給朕侍疾。” 那沙啞的聲音狠辣,氣息急促,幾乎是一股瘋勁在維持生機。 他不管不顧,他是已經廢了,只要能氣到溫筠玉的,他都愿意去挑他的痛點報復。 溫筠玉嗤笑。 那小太監不敢看溫筠玉的神色,聽著皇上咳嗽著又是沙啞一聲“朕是吩咐不動你了!” “奴這就去,這就去。” 他慌慌張張應了,這才跟蹌著跑了出去。 溫筠玉扯起嘴皮子一笑,“皇帝精神頭瞧著還足,想必不缺那等人伺候。” 殿內的人都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你,你敢!”煜燁怒目圓睜,燭光落進他眼里刺痛,他卻閉不上。 溫筠玉撩起袍子,坐在龍塌邊,瞧著他輕笑“臣敢不敢,皇帝不早就領教過,先皇帝沒好好教您馭國之術也不怪他,畢竟莽夫不易。” 他說的輕巧,好整以暇的瞧著皇帝不能動彈。 煜燁怒極,喉嚨里熱氣上來,止不住一陣重重咳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瞧著溫筠玉甚是滿意,他親自動手替煜燁捻了捻被角,猶為貼心。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帝還是盡早把身子養好才是。” 他微笑起身,退了出去,還細心的吩咐“可得仔細著點照看皇帝。” “自然自然。”守衛惶恐,細心的關好殿門,大半響也沒人敢進去瞧上一眼。 “皇上,想喚琬妃娘娘您過去侍疾。” 來人馬不停蹄與明宣殿通傳,他穩著心神竭力保持鎮定道。 林茹陰倒是想去,溫筠玉可是攔著不讓,她笑道“你來時見著溫太保了嗎?” 那人臉色一白,想著溫筠鈺平日里的手段,腳下一軟就跪了下去“奴才僭越了。” 他原是看皇帝和溫太保都不好惹,還想來明宣殿唬上一唬,哪知這位通身氣派看著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他是被什么蒙了心肝,誰不知道這位可是溫太保的心尖尖,他急著磕了幾個響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你出去吧。” 林茹陰一向不cao心這些。 那小太監如蒙大赫的跑了出去。 他大概不知,從踏進這殿內便是個錯,在這宮里哪能那般沒有眼色呢。 這一夜,許是很多人都沒睡好,皇帝病重快要不行的消息再怎么封死,卻還是傳到了有心的耳朵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這就是一個信號,就差一個契機,終將挑起禍端。 要大亂了。 林茹陰憂心忡忡,她原先只是不讓出明宣宮,現如今連寢殿都出不得了。 溫筠玉還是每天晚歸,卻照常抽著時間陪她,然而殿外的守衛瞧著比先前還多了,宮里的人一個個繃緊了皮,生怕有柄刀落在自個頭上。 她也不鬧,只是擔心溫筠玉,怕他沒有好好吃飯身體受不得,又怕落了個死無全尸的下場等著她們。 上一輩的榮華富貴,林茹陰也是得的莫名。 心有所懼,萬物可怖。 “榮妃那可好?” 林茹陰想到上輩子那孩子,她寵了大半輩子,也不知這一世安穩否,心中總是記掛著。 女官有些訝異琬妃會提起,要知道兩人的關系可是不死不休的敵對。 “榮妃娘娘安好。” 女官不解,只好據實答了。 養了宸兒大半輩子,那奶娃娃的臉越看越像溫筠玉的,她還能不知其中的門道嗎。這不但是前朝皇家的血脈,還是她心上人身邊 不多的親人,更何況宸兒是她一手帶大的,這分量不可不重。 想著那一口一聲的“母后”,她心暖的不行。 但是她哪都不能走動,自然也沒去看過任何人,她怕沈赫榮不好會影響孩子。 她想著溫筠玉不可能不知這重要,該是不會疏忽了去,也就松口氣。 林茹陰也沒有奪人孩子的想法,上輩子的情分今生還能再續,只要重要的人都先要活的好好的。 林茹陰等了溫筠玉許久,瞧他久久未歸,忍不住假寐了會。 最后熬不住了,睡了過去。 夜晚的大風狂嘯,刮在人臉上生冷刺痛,雪下的厚實,行人寸步難行。 這會宮外家家戶戶也都落實了門窗,整座城都在靜默。 她睡得不安穩一下被驚醒,掙開眼眸怔愣了半響,再也睡不著了。 適應了會殿內的黑暗,窸窸窣窣的聲響,是女官聽見林茹陰這邊有了動靜,過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