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jié)閱讀_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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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后的酒肆伙計傻呆呆地抱著門閂,愣了半天才鼓足勇氣小聲道:“這位爺你認識他嗎,他欠我們鋪子三百文酒錢呢……” 岳寧聽了這話,一轉(zhuǎn)身拭去臉上淚水,冷聲向張晉道:“老張,拿十兩銀子給他們。” 他家小姐忙道:“不用那么多,只有三百文而已。” 岳寧眼睛雖然還紅紅的,但臉上已換了平日的倨傲神氣,向那少女冷笑了一聲:“酒錢自然不會多給你,那十兩銀子不過是給你家伙計請大夫的診金罷了。” 少女十分困惑:“什么請大夫……” “來人!”岳寧對著身后那幫孔武有力的家丁微一揮手,“把那小子拖出來,給我打。” “什么?”少女和伙計懼是一驚,立刻就縮進了店鋪里,家丁們卻早已得了令,大步?jīng)_進了這家小小的酒肆,把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岳寧伸手拿過小伙計懷中的門閂,敲了敲他的肩膀,咬牙道:“你知道這是誰么,居然敢拿門閂打他!”他恨恨地笑了一聲,“我現(xiàn)在脾氣不如當(dāng)年了,用不著打死你,打斷兩條腿便罷了。” 他這一說,那幫家丁立刻上前就要動手,而一直沉默著的那個半醉的男人卻忽然在岳寧后腦勺上一拍:“別鬧了。”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讓岳寧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在家丁的拳頭快揍上伙計鼻尖的時候喝了一聲:“算了。” 張晉適時地蹭過去低聲道:“老爺,我們該回府了吧。” 岳寧看了他一眼,轉(zhuǎn)向百里霂:“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百里霂似乎仍在醉中,輕輕動了動嘴唇:“好。” 直到回了睿國公府,岳寧還有些如夢似幻的恍惚感,輪番來了下人替他更衣洗手,他都是一副怔怔的模樣,不知在出什么神。張晉一直挨在門邊,到哺時終于按捺不住,進來請了個安,搓著手道:“老爺,這位……這位百里大人您準備如何安置啊?” 岳寧猛地回過神:“百里霂他又走了嗎?” “不不不,”張晉被他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剛著了幾個小廝給他沐浴打理呢,看他一身邋遢,好像過得并不如意……” 他越說越小聲,一面抬頭去窺視自家老爺?shù)纳裆?/br> 岳寧咬著下唇,又蹙起了眉頭:“是啊,不知他這些年受了多少苦,”他長吁短嘆了一會,又吩咐道,“把我臥房西側(cè)的那幾間屋子收拾收拾給他住,一應(yīng)用具都跟我一樣,有半點差池你就自己回家養(yǎng)老去吧。” “是是是,”張晉又是一疊聲應(yīng)著,他牙疼般地抽著冷氣,低聲道,“老爺,這位大人朝中通緝好些年了,犯的又是謀逆大罪……哎老爺你別生氣,我我我知道這是被冤枉的,不過,這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他藏在我們國公府,那可全都要受牽連的呀。” 岳寧僵著臉看他:“我家中若是出了賣主求榮的下人,也是你調(diào)教出來的。我全府若是被株連,你也跑不掉。有這功夫跟我廢話,倒不如把今天那些人的嘴堵嚴實,你當(dāng)了十多年的管家,這點事總不會辦不好吧。” “小的知道了!小的這就去辦!”張晉連連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岳寧叫住了他,“瀾兒回來了嗎?” “回老爺,少爺說他請了新登科的才子們喝酒,要晚些回來。” 岳寧嗤了一聲:“等他回來之后若是問起百里霂的事,讓他直接來找我,”他頓了頓,又道,“百里霂現(xiàn)在在哪兒?” “暫時安置在老國公臥房后面的廂房里,我一會就去請那位大人移駕。”張晉小心翼翼地道。 岳寧卻一擺手,起身整了整衣襟:“我去看看他。” 舊宅院的夜晚顯得有些冷清,岳寧摒去了左右的侍女仆人,獨自走進了那間亮著燭光的廂房,兩人同時抬眼,各自微微點頭,當(dāng)年那千絲萬縷的糾纏已絲毫不見蹤影。 岳寧站在門邊,借著明亮的燈火細細打量起這位故人來。洗去了塵埃的男人露出熟悉的眉眼,卻再也沒有了當(dāng)年的銳氣,原本烏黑的兩鬢竟覆了一層白霜。這突兀的白色刺得岳寧心頭一陣酸澀,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過了片刻,勉強笑了一聲:“你在這還習(xí)慣嗎?” 百里霂看起來比先前要清醒了一點,眼神卻依舊有些滯澀,答非所問:“你家有酒么?” 岳寧愣了愣:“你還沒喝夠?我看你剛剛……喝了有一壇子。” 百里霂揉了揉眉心:“喝醉了就不會做夢,睡得舒服一些。” “你怎么……”岳寧一點也不敢相信,這個曾經(jīng)叱咤戰(zhàn)場的男人竟然連夢也不敢做了,他輕聲嘆了口氣,在百里霂對面坐下,“你當(dāng)初去哪了,我找你好些年,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和紫淮住在薊州邊界的深山里,那里人跡罕至,易于藏身。這些年想必朝中也派出過不少人來打探我的下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百里霂無力地笑了笑,垂下眼瞼。 “你是如何逃到那里的?”岳寧忍不住繼續(xù)問道,“皇帝不是派了一隊人馬去抓你嗎?” “押解隊伍統(tǒng)領(lǐng)于奚是我的舊部,”百里霂出神地看著桌上的燭火,“他們起先什么都沒說,誰知突然在半路上以死相逼,讓我不要返回建墨送死。我那時站著的地方似乎兩頭都是絕路,無論如何都會有人因為我而死,而那里又臨近薊州……” “薊州?” “我去了曲舜的家鄉(xiāng),他的兒子已經(jīng)三歲了,長得跟他十分相像……我忽然很想替曲舜看著他的孩子好好長大,”百里霂喃喃說著,“后來我答應(yīng)了于奚,帶著紫淮遠遠離開了。” 岳寧不知道他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其實是經(jīng)過了多少掙扎,低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目光卻不小心瞟到了男人搭在桌沿的雙手,那顯而易見的嚴重皸裂使得岳寧連聲音都抖了:“你這些年究竟怎么過的?” “在山里打柴,勉強度日。”百里霂笑了笑,看向自己的手,“很嚇人么?” 岳寧怔怔地搖了搖頭:“你為什么不來找我……”他問完這句,又自言自語,“建墨這么危險,你不來也是對的。” 百里霂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岳寧卻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起頭:“對了,紫淮先生呢,他和你一起來了么?” “紫淮他……過世了。”百里霂低聲說道。 “什么!”岳寧一驚,茫然地望著男人的臉,“他怎么會……” “他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日子過得艱難,沒法讓他好好調(diào)理,今年開春的時候他就……”百里霂突然住了口,緩緩站起身看著漆黑的窗外,沒有再說話。 驟然聽了這些事,岳寧覺得頭腦中混亂極了,也不知該安慰他,還是說些別的什么。 “你過得如何呢,”百里霂低低問道,“老國公何時薨歿的?” “就在……朝中下詔抓你的那兩個月,”岳寧咬著下唇,“父親去世的時候,才告訴我當(dāng)初我meimei并不是患病而死,而是服毒自盡。” 這話聽得百里霂也皺了眉:“太后為何要服毒?” “她身居高位,父親又是當(dāng)朝兩國公之一,滿朝門生,小皇帝心思縝密,必然會提防外戚弄權(quán)。我meimei或許比別人更了解這個皇帝,在皇帝準備動手之前就察覺到了什么,卻依然對我說皇帝十分孝順?biāo)K髞砼c皇帝有過一次長談,告訴他愿意除去他的后顧之憂,條件是不能動睿國公府,皇帝或許是答應(yīng)了,那天夜里她便服毒自盡。” “后來父親又上疏請求把我家的世襲罔替改為世襲,不久之后他老人家舊疾復(fù)發(fā),整日臥床,在朝中的影響大不如前,才算是躲過了一劫。”岳寧說到這,眼眶漸漸紅了,“父親臨終前摸著我的頭說,如果天性駑鈍能保住性命,那我真慶幸我的兒子是個笨蛋。” 百里霂低聲道:“國公爺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