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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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騎馬駕車的人顯然有些慌了,甩起長鞭想要從這擁擠的大街上脫身出去,然而越來越多的人圍攏了上來,一臉興奮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甚至有個手快的追在車邊撩起簾角向里偷看,駕車人一臉震怒地踹開了他:“大膽!禁軍的車馬也敢碰!” 那個倒霉家伙一頭栽在地上,很快被人扶起來,七嘴八舌地問道:“里面是誰,是大將軍嗎?” “哎喲……”這人捂著額角,大聲吼道:“什么大將軍!里面什么也沒有!” 當夜,避役營統領于奚入獄。 第二日朝廷頒下一道詔令,細數了護國上將軍百里霂數條罪狀,如不守君臣之禮,目無王法,妄殺國舅,私通他國,圖謀不軌等等等等,詔令中還說百里霂不奉詔回朝,私自逃逸,現已通報各級州郡,嚴令通緝。 這道詔令下了沒多久,一個傳言就在平民百姓甚至士族間流傳開來:那個戰功顯赫的將軍已在回都城的路上被殺害,而詔令不過是朝廷為了掩蓋自己謀害忠良的戲碼而已。也有人說那位將軍是在獄中被人強迫服毒自盡,更有人說,百里霂像當年的封凜一樣,在泰安宮外車裂而死。 兩年后,百里家族的大部分人都被放出牢獄,貶為庶民,一轉眼風光不在。安陽侯的封邑田產全部充公,百里霂昔日的政敵大都護蔣嵩、尚書令李袁等人彈冠相慶,至此這一場彈劾武將的風云才算落幕。 無論如何,這個書寫過傳奇的人物離開了人們的視野,而之后的幾年,因為朝廷的嚴令,百里霂這三個字最終成了一個禁忌的話題,無人去說,也就漸漸淡忘了。 第38章 昌朔十七年,秋。 對于建墨城來說,這個秋天未免過于炎熱了,集市上的糖水攤和涼茶鋪子便顯得格外熱鬧,來來往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然而東市里的一處精致茶樓卻空蕩蕩的不見人影,不過是傍晚時分就緊緊關了鏤花木門,并不上鎖,任憑熱鬧的人聲從隔壁大街上傳來。 事實上也并不是完全看不見人,二樓的窗撐子底下伏著兩個小兒,正在竊竊低語。 “你不是說來這有新鮮看嗎,怎么只有個說書的老頭?”頭發稀黃的小孩先問道。 “你就聽著吧,這老頭說的東西,包準你沒聽過。”年紀大些的同伴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黃毛小孩擦了擦鼻涕:“這里都沒人來聽,怎么會是好故事。” “看見左邊那屏風沒有,后面有人呢,每次那個人都包了整個茶樓讓那老頭給他說書聽,肯定是個厲害人物。”為了使自己的話更加可信,小孩又指了指樓下,“你看那邊圍著茶樓的,全是他的人。” 黃毛低頭一看,果然黑壓壓站著一群人悄無聲息地守在茶樓外,嚇得一吐舌頭:“聽什么故事,要費這么大的勁。” 茶樓上正中坐著的說書老人剛喝了一口茶,把那醒木一拍:“且說這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到了北涼王帳,卻不料那北涼人狡猾,早在道路兩旁設了層層埋伏,就在兩軍相遇的一剎那,突然漫天飛沙,那是伸手不見五指……” 黃毛聽到這,嘀咕道:“不就是跟北涼打仗么,我聽我爹說過,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噓……”同伴不耐煩地豎起食指,示意他閉嘴。 屋內說書人的聲音十分清亮:“……只見千軍萬馬之中,一人一騎沖出陣前,直取北涼主帥,那人英姿颯颯,身手好生了得,正是大將軍百里霂!” 屏風后忽然傳來拍掌之聲,還有低低的一個字:“好!” 說書人忙彎腰垂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屏風后又道:“今日就說到這吧,后面的故事我下次再來聽。” 窗外的黃毛小兒根本沒聽見那兩人的對話,愣愣地只管道:“打下北涼的大將軍不是姓尹嗎,百里霂又是哪個?我明個問先生去。” 話音未落,嘴巴就被同伴捂得結結實實,伴著壓低了的聲音:“今天聽到的事你可千萬不能對別人說。”他想了想,解釋道,“我爹說那個將軍當年很厲害,以前每個茶樓都有說書的講他北伐西征,可是后來他被jian臣害死了。而且那些jian人還派了很多人在集市里抓人,不論是誰只要敢提起那個將軍的名字,都要割舌頭,所以就沒人敢再說他的故事了。” 正說到這,木板咯吱了幾聲,屏風被移了開去,屏風后有好些端茶打扇的婢女仆從,而正慢慢站起身的應該就是方才說話的人了。他膚色保養得白皙如上好的瓷器,眼角幾道細紋卻透露了年紀,神色有些許的慵懶,略揮了揮手,小廝立刻道:“照舊例賞。”然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圍著他下樓去了。 茶樓的門剛剛打開,外面守衛的數十人立刻一齊俯身行禮:“恭請公爺上轎。” 一頂華貴的軟轎早早地停在了那里,眼看天色漸暗,連睿國公府的燈籠也打好了。岳寧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走了上去,低聲道:“回府吧。” 管家張晉跟著轎子一路小跑,隔著轎簾小聲道:“老爺,這說書的那幾段演義您都聽了幾十遍了,為什么還是常要來呢?”他口氣中不無憂慮,“怎么說這也是朝廷禁忌的東西,您雖然不在朝了,但總歸有些人愛揪貴人們的短,萬一哪天……嘖……再說咱們每次出門都這么大排場擺著,想不被注意也難。” 轎子里半天才回了一句:“你說得不錯,下次我只一個人來吧。” 張晉一驚:“那可使不得,老爺您千金貴體,這大街上鬧哄哄人來人往的,萬一把您磕著碰著了,小的怎么擔待得起。” 轎子里再無聲息,似乎是懶得搭理他了。 轉過一個街角時,一陣吵鬧聲陸陸續續傳來,岳寧挑起轎簾問道:“老張,什么事?” 張晉立刻殷切地回道:“回老爺,沒什么大事,街角酒肆老板家女兒和他家小伙計正在罵一個醉漢呢。” 這種市井糾紛自然再稀松平常不過,岳寧興味索然地點了點頭,又摔下了轎簾。 然而轎子路過那街角時,少女清脆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你這人,怎么老來賒我家的酒,又不給酒錢。我們今天都打烊了,你還進來搶酒喝!” “小姐,不要跟這瘋子廢話了,我看他就是個無賴,看我把他趕出去。” 幾聲推搡之后,少女又叫了起來:“阿祥,你不要打了!” 岳寧從被風吹開的紗簾縫隙里看見那個小酒肆的情景,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正坐在酒肆門檻上抱著壇子大口飲酒,絲毫不在意背后那個踢他的小伙計。那伙計也是急了,拿起門閂就向那人脊背上打去,一旁的少女似乎不知道怎么阻攔,正急得滿臉通紅。 張晉看那門閂跟搟面杖差不多粗細,被打的那個居然始終悶聲不吭,看樣子神智就不清醒,忙打了個手勢,示意轎夫趕緊抬著軟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誰知轎內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停下!” 張晉一驚,還沒上前去,就見岳寧瘋了一樣跑了出來。 “哎,老爺……” 岳寧揮手擋開管家的阻攔,兩步沖到那高大的醉漢面前,喘了口氣才怔怔地問:“你……你是百里霂嗎?” 聽見這三個字時,張晉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張大了嘴巴看著那渾身臟污的男人,心想老爺這可不是瘋了吧,瘋了也就罷了,只是這人可千萬別是那個通緝重犯啊! 醉漢像是沒看見這一身重錦的華衣公爵,亂發下的眼睛微閉著,仰頭只顧喝酒。 岳寧看了他片刻,眼眶漸漸紅了,顫聲道:“百里霂……” 醉漢終于放下了那空空的酒壇子,睜開眼睛看向他,打了個酒嗝,聲音含混地道:“岳寧。” 岳寧怕他跑了似的,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袖子,哽咽出聲:“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