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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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舜卻只是苦笑。 “我記得你家鄉在薊州對么,很久不曾回去了吧?” “嗯,這些年戰事不斷,好幾次都差點丟了性命,原本以為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曲舜來回摸著短刀的銅柄,低頭道,“將軍很早就想要攻下這北涼原,一轉眼竟就要實現了,我想,等到年末或許就能得閑回家去。” “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曲舜笑了笑:“我家在鄉下,爹娘身體一直都康健,除了上面兩個哥哥,還有六七個弟弟meimei,現今估摸著侄子侄女也不知有幾個了。”他說著,漸漸有了聊天的興致,轉頭問蘇漓,“好像這些年蘇參將也都不曾告過假?” “我……”蘇漓一滯,輕聲道,“我家里人丁不旺,父親前年病逝的時候,正是我軍由烏蘇里雪山背后突襲王帳那一戰,回靈州得到消息時已過了兩月有余。從那之后,家中再無至親,還回去做什么。” 曲舜愣在那里,心里著實有些后悔說了那么多,但看著蘇漓低垂的睫毛,也不知道該怎么出聲安慰。若說在他心里一直把白凡當做長兄,那蘇漓毫無疑問就是他的幼弟,軍中年紀最小的一名參將,若不是因為過于文弱不能上陣殺敵,恐怕將來的軍銜還要高過他。遲疑了一會,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蘇漓的胳膊。 蘇漓卻已很快地斂了失落的神色,擦了擦手站了起來:“罷了,不說這些了,晚間有軍令要傳么?” 曲舜張口正要答話,只聽外面傳來尖銳的呼哨聲,緊接著是連聲的呼喝:“有敵軍來襲,有敵軍來襲。” 四周守衛的士卒呼啦一聲涌到了帳外,只見曲舜面色凝重,低聲喝問:“來的有多少人?” 親兵喘著粗氣答道:“全是騎兵,看陣勢大約不下五千,是從輜重營后包抄而來的。” “輜重營?”曲舜一驚,“那我們的……” “啟稟曲將軍,”又一名士卒狼狽地跑了進來,“我們的糧草和軍械被敵軍燒了,火放得很大,根本來不及撲。” 蘇漓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撿起一邊的佩劍:“我去看看。”他的隨侍捧著甲胄緊緊地跟在他身后去了。 “敵人來勢洶洶,我軍毫無防備,若是正面迎戰恐怕不敵,”曲舜沉聲道,“傳令下去,所有人馬向西撤出,駐營內的其他東西都不必管了。” “是!” 等他走到帳外看時,只見原本平靜的草原上已卷起了大片的黃沙,營帳間的篝火大多都被混亂的人群踩熄了,此起彼伏的都是喊聲,竟不知敵人身在何處。 他看著紛亂的營內,也沒有出聲呵斥,畢竟誰都沒料到幾乎被逼到絕境的北涼人竟然會偷襲到這里來。 這年開春以來,北涼王族依靠的幾個大貴族的勢力被逐個鏟除,那些昔日蠻橫的北涼貴族們不得不帶著自己的帳篷和牛馬離開南邊肥沃的草場,遷徙到格爾木河的北岸。駐扎在王帳附近以求保留最后的力量,而此次秋后一役,百里霂率了大軍全境壓上格爾木河南岸。 如果說這批突襲的軍隊是從北涼王帳發出,那么他們必然是沖破了河上防線,難道說將軍那邊……敗了?想到這里曲舜只覺得背上涼了一片,他抬頭向身后看去,卻看見親兵已牽著炭火馬向他而來:“將軍,上馬吧,我們的人都開始撤了。” 曲舜點了點頭,翻身上馬后,只聽背后一陣馬蹄的疾馳聲,趕上來的是蘇漓,臉上似乎沾到了些許草灰,憤恨道:“全被燒了,現在刮的是北風,我們再不撤,這些營帳統統也會被燒光。” “你先走,我帶二營殿后。” 曲舜拔出劍,剛說了這句,蘇漓已側過身,對著炭火馬的臀就是一鞭,他這手是從百里霂那學會的,十分精準,炭火馬長嘶一聲向前躍出了尺余,他也趕忙策馬跟了上去。 “別說什么殿后了,”他氣喘吁吁地說,“就算你帶幾千人去,也討不到好處,我們先撤回前方叼狼谷。” 曲舜一時沒勒住馬,轉頭急道:“為什么這么說,他們究竟多少人?” 蘇漓低頭沉吟:“眼下還不清楚,先鋒有幾千,后面還在源源不斷地跟上,”他又頓了頓,“絕不是先前擊潰的殘兵,像是王帳的人。” “王帳……”曲舜覺得手心里汗濕得厲害,低聲道,“你說,他們會不會是沖破了格爾木河畔的大軍,算算時間,他們應該還未交戰才是,難道說……” “他們若是跟大將軍那邊苦戰了一場,怎會生龍活虎地前來襲擊我們,”蘇漓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憂心,“再說,大將軍的布陣也是那么好破的?曲將軍果然是關心則亂。” 曲舜一時沒吭聲,細細琢磨了一番他的話,漸漸才放下心來,抬眼看四周時,已是暮色沉沉,遠方一處窄口峽谷,正是叼狼谷。 “曲將軍,”傳信兵匆匆趕了上來,“敵軍追得好快,恐怕不到一柱香就會趕上后軍重騎。” “不能再跑了,”蘇漓在一旁低聲對曲舜道,“再到前面峽谷,更不好擺開陣勢,若要迎戰,不如就在此處布兵。” “現在根本來不及調弓弩營,重騎不過百余,壓在后面,一轉頭后軍變前軍,他們可就立刻折損了。”曲舜看著他,詢問著,“不知該布什么陣?” 蘇漓似乎早就想了對策,立刻道:“以現在的情形,我們只能布疑陣。” “疑陣?”這個答案似乎大大超出了曲舜的意料,他抬眼看了四周一遍,“這里既無丘陵環繞,也沒有樹木遮蔽,布什么疑陣?” “雖然眼下無所遮蔽,可是再過一會,天就要黑了。”蘇漓壓低聲音,“讓所有步卒和大部分輕騎散開,弓弩營壓在正中,等敵軍趕上之后,只放一次箭便立刻回撤。等到敵軍試探著深入時,我們則派人在兩側擂鼓跑馬弄出聲勢來,讓他們誤以為中了埋伏,待他們方寸大亂之際攔腰截斷敵軍,這樣,便可使得他們的前軍陷入叼狼谷。” 曲舜怔了怔,有些感嘆似的:“我原先覺得你入了軍籍是耽誤了前程,現在看來,你同將軍一樣,是生來要上戰場的。” 蘇漓被他的夸獎倒說得不好意思起來,摸了摸脖子,回頭向傳令官說了幾句,才撥回馬頭:“曲將軍,我們去陣后。” 秋后的草原,天黑得極快,轉眼間落日西沉,曲舜靜靜地勒著馬站在暗處,視野里越來越暗,漸漸的只能靠一點星光瞄見眼前晃動的影子。 前方一陣寂靜過后,腳下的土地開始輕晃,馬蹄聲此起彼伏,蘇漓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來了。” 身邊掠過傳令的輕騎,他們口中呼喊著軍中的傳信號令,這是蘇漓編的口令,外人聽來倒像是玄學口訣,讓人摸不著頭腦。 遠遠有大片火光快速逼近,曲舜握緊了韁繩,一手將腰刀連鞘拔出,重重擊在身后的牛皮大鼓上,聲音突兀,如同炸開了一個悶雷。 隱藏在黑暗中的炎軍立刻發出了低沉的吼聲,一時間叫嚷聲,戰鼓聲匯集在一處,仿佛是千軍萬馬一般。沖在前面的北涼軍果然有些遲疑,但很快,他們就收拾了無措重新揮舞起馬刀向兩邊的黑暗沖開,廝殺起來。 火光如同一道張開的裂口,越撕越大,北涼軍沒有因為疑惑停住腳步,反而更迅猛地撲了上來。這的確是一支精銳之師,每匹戰馬都高大矯健,而馬上的武士更是魁梧兇狠,轉眼間就剿殺了左線所布的大部分炎軍。 眼看著壓上的敵軍越來越多,蘇漓終于不安了起來,喃喃道:“怎么他們竟像是知曉了我們的兵力,完全不懼怕有埋伏似的。” “難道是從我們殘留的營帳數目推斷出的?”曲舜急切中又有些疑惑,“但是當初將軍曾用丟棄營帳之計誘使過北涼人大敗,他們應當有所顧忌,以免再次中計才是。” “不管這些了,”蘇漓一把搶過士卒手里的戰鼓敲了下去,“既然已陷入險境,只能丟車保帥,先調離出所有輕騎。” 曲舜皺了皺眉,卻沒說什么,他知道眼下看來,為了不全軍覆沒,丟棄輜重和步卒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他望了眼火光明暗中仍在廝殺的兩軍,咬住下唇轉過了臉去。 傳令的鼓聲在黑暗中聽來格外清晰,帶領輕騎的武校尉很快就來到了曲舜的馬前,臉上尤帶著不甘。 “曲將軍,是撤兵么?老陳和他手下的弟兄還陷在里面。”他低聲道。 他口中的老陳,便是步卒一營的陳校尉,曲舜點頭,有些嘶啞地開口:“撤……” 蘇漓在后面替他道:“武校尉,帶著你的人先撤。”他說到一半,忽然抬起頭,看著戰場中央,“我的軍令他們都忘了么,怎么還在吶喊震鼓亂作一團,這詐伏之計已經沒用了。” 他說著,卻聽見廝殺聲越來越大,像是兩支大軍混戰到了一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