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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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將軍的大軍到哈丹庫侖了沒有?” 斥候伏在地上,雙手都插進了雪地里,聲音里隱隱有些悲戚:“大將軍,屬下沒有找到那支大軍的蹤影……” 本來圍攏來的幾名將士聽了這話,不由得大吃一驚,喝道:“你說什么!” “兩天前哲爾古附近起了一場大風雪,”斥候低聲道,“是白毛風,等屬下趕到那里時,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全然不見騎兵路過的痕跡?!?/br> 眾人都沉默了,他們在這行軍數年,十分清楚大批騎兵路過之后,再厚的雪地都會被掀開,露出泥土的顏色。如果一點痕跡也沒有,那么必然是大軍失散或是被積雪掩埋了,白凡想到這,覺得心都涼了大半,怔怔地把目光轉向將軍。 百里霂依然是起先半垂著頭的樣子,他看著斥候的頭頂,忽然道:“你起來吧。” 斥候一怔,隨即領命,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雪渣,準備告退,卻又被叫住了。 “你下去后不要對其他人提起此事?!?/br> “是!” 百里霂看著他退下之后,低頭抓緊了韁繩,眉頭緊鎖著,像是陷入了沉思。 “將軍,不如讓屬下帶幾個人再去哲爾古一趟,說不準能找到曲將軍他們。”宋安急切地說道。 百里霂陰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宋副尉,如果曲將軍他們逃離了大風雪,你去不去找,他們都會回來的?!卑追驳吐曊f道,“如果真的有不測,那我們做什么都晚了……” 蘇漓一直聽著,到這時才開口道:“將軍,依卑職看,此時該退?!?/br> “嗯?” “退回靈州城,城墻堅固,易守難攻,糧草也足夠,”蘇漓看著他,“而且,就算建墨的軍備等不到,我們還可以想別的法子?!?/br> 百里霂微微頷首:“眼下也只得如此,”他一抬手,“白凡,你現下帶著我的手令去函州,借調那里的軍備和士卒?!?/br> “末將領命?!?/br> 宋安問道:“將軍,現在回啟郡么?” 百里霂一頓,手指在腰間的劍鞘上敲了敲,忽然撥轉了馬頭:“不,我們從霍郡回城?!?/br> 然而全軍轉向行出不到八十里之后,烽火營校尉李廷就急切地上前稟道:“將軍,西南方向有騎兵逼近?!?/br> 百里霂略微吃驚:“多少人?” 李廷面色凝重地搖頭:“還不清楚,但絕對不止萬人,恐怕半個時辰之類就能到此?!?/br> “看來我當真低估了乞顏,”百里霂一頓,“前方若是他的全數十萬大軍,我們恐怕……” 李廷低聲道:“將軍,撤嗎?” 百里霂搖頭:“現在撤也來不及了?!彼鋈话纬雠鍎?,喝道,“傳令下去,全軍散開,變雁字陣?!?/br> 隨著軍旗號令,中軍轉向左側,輕騎和弩手由兩翼轉上,變為先鋒,而余下輕卒則變作了中軍的陣營。旗手高高地打起大旗,旗上的火紅花紋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格外顯眼,百里霂從旗下緩緩帶著坐騎前行,他帶上了重盔,額鐵下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的銳利。 遠方的地平線上已揚起了雪塵,大地劇烈地震顫起來,隨著敵軍越來越近,百里霂的神色卻放松了些,對身邊問道:“領頭的是誰?” 宋安眼力極好,立刻答道:“是巴特爾?!?/br> 百里霂點頭:“看來北涼人也來了一招分兵之策,你們穩住,不必急著沖鋒。”他交代完,一帶馬就沖到了陣前。 領頭的北涼武士在這樣嚴寒的天氣里,仍然袒露著結實粗壯的左臂,左眼灰翳,滿臉殺氣地沖了過來,遠遠地便叫囂道:“只會逃跑的百里噶都,你怎么不跑了!” 百里霂自然知道噶都是北涼語里罵人的話,意為畜生,但也并不生氣,微微搖頭,用北涼語答道:“巴特爾,你在我面前逃跑的次數可不少,你難道忘了左眼是怎么瞎的了么?” 當年被百里霂一箭射瞎左眼一直是巴特爾的切膚之痛,他眼珠血紅,拔出馬刀指向百里霂吼道:“狡詐的中原人,只會在背后使用jian計,你敢與我正面決戰么!” 百里霂原地不動,只是微微笑道:“論虛偽jian詐,我又怎比得過你們乞顏大汗。幾個月前若不是我派兵解了你們汗王之困,你以為他現在還能做這個大汗?”他在巴特爾身后掃視了一遍,又道,“與乞顏許久不見,怎么他變得如此膽小,竟不敢與我對戰。” 巴特爾仰天長笑:“這是你運氣不好!如果你是向東走,便能有幸死在我們大汗手里,可如今只能死在我手里了?!?/br> 百里霂沒有答話,策馬向后退了兩步,隨即一提韁繩,逐日猛地人立起來,高聲長嘶,向前猛然躍去,幾乎躍到了巴特爾的面前。巴特爾吃驚地張大嘴巴還未來得及反應,長槍已劃破呼嘯的風聲指到了他胸口,持槍的男人嘴角有抹蔑然的笑意:“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br> 巴特爾被乞顏從奴隸提拔到將軍,后來威震草原,自然是十分勇猛的武士,并沒有被這突然的殺招嚇得驚慌失措。他縱馬側到了一邊,提起身后的巨大銅錘,格住了接下來的攻勢。他知道對面那個黑甲將軍的槍術,像是毒蛇,總在不經意的時候給人致命的一擊。 百里霂的眼睛在重盔的陰影下琢磨不透,他右手握著長槍中部,臉頰的肌rou繃得很緊,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懶散神色。而巴特爾已抓住這個空當,從馬鞍一側抓起另一柄銅錘,同時催馬向前,幾乎就要向百里霂頭頂擊下。他那銅錘重達四十斤,一擊之下即可將腦殼砸得稀碎。對方卻連眼睛都沒眨,槍尖在巴特爾面前一晃,槍桿掃出,“當”的一聲正擊在銅錘柄上,巴特爾只覺得虎口一麻,險些震脫了兵器。與此同時,耳邊突然一陣疾風,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左頰已挨了重重一擊。原來百里霂槍勢未收之時就從馬上躍了起來,對著他的側臉就是一拳,力道固然不小,加上他手背上包裹的精鋼護甲,登時就把巴特爾的左臉打得鮮血淋漓。 眼見敵方主將丟了臉面,百里霂身后立刻響起一片士卒的叫好聲,這些年兩軍對戰無數次,而主將直接交手的機會并不多。雖然陣前對戰很有些冒險,但對士氣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百里霂沒有再去刻意給巴特爾難堪,他陰冷地看著對手,緩緩推出手中的長槍,左手握著槍的尾部,槍尖距離巴特爾的胸口還有幾尺,兩人都沒有立刻動作,場面像是僵持住了。突然,身后傳來一聲短暫的驚呼,只見對方烏壓壓的騎兵里一名士卒策馬出陣,抬起胳臂,對準百里霂擲出了一支投矛。 宋安一驚,飛快地搭上弓箭將那人射下馬去,卻遲了一步,那投矛已十分精準的沖著陣前的將軍去了。百里霂微微皺眉,向后仰倒,挑槍撥開了直擊面門的短矛,他這一番動作只在一瞬完成,但已被巴特爾瞅準了時機,乘他尚未坐直,狠狠揮出了一錘,直擊中他的胸口。這一下炎軍中諸人都變了臉色,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擺出隨時準備沖陣的架勢。 巴特爾聽見自己的銅錘擊到那人胸甲上的沉悶聲響,心中大喜,暗道這一錘至少砸斷他數根肋骨,只要再在他頭上來一記,那么今后這個勁敵就可以徹底鏟除了。 他提起另一邊的銅錘,正要兜頭砸下,卻見百里霂仰在馬上,非但沒有受傷嘔血,眼神反而銳利異常。巴特爾脊背一涼,像是驚醒一般準備收回手,卻已晚了,黑甲將軍的左手已然扶在腰間,在巴特爾收手的一瞬間,長劍鏗然出鞘,只拔出了數寸便切去了巴特爾的右腕,隨即回鞘。這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巴特爾發出狼一般的嚎叫,鮮血淋漓的斷手連著巨錘砸在雪地里,十分駭人。 隨著他的哀嚎,數萬北涼騎軍黑壓壓地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撲向炎軍的陣營。盡管大地顫抖,積雪揚塵,百里霂卻絲毫沒有受到震動,他猛然推出長槍,沉透的槍尖刺入厚厚的毛皮和戰甲直插入巴特爾的胸膛,鮮紅的血水噴涌了出來,連著濃重的血腥味濺到了百里霂的臉上。 騎兵們已經沖到了面前,對他們的主將發出凄厲的呼喊,聽起來十分悲痛,炎軍也幾乎是同時發動了進攻,隨著軍旗鳴鼓,陣型的兩側攸然展開,像一只大鳥舒展長翼,戰線拉長,向前合攏,將北涼的騎軍圍困在了陣中。兩邊的輕騎很快混戰到了一起,而步卒則伏在戰場邊緣的雪地里,伺機拔出鋒利的兵刃斬斷敵人的馬蹄。 蘇漓由幾名烽火營輕騎保護著穿過北涼騎軍的時候,在雪原的中央看見了臉頰上沾染著鮮血的將軍。只見他一路策馬,毫不憐憫地將左右圍攏上來的北涼人接連挑下馬去,赤金色的坐騎緊跟著前蹄仰起,再狠狠落下。那一瞬間蘇漓竟覺得他十分陌生,在戰場上的百里霂像是一架戰車,勇往直前,沒有畏懼,也沒有感情。 這次交戰,北涼損失八千余騎,將軍巴特爾戰死,其余部屬率軍北逃。為防止乞顏主力大軍趕上來,炎軍在交戰后便連夜趕回霍郡,緊閉城門,退守靈州。 等大軍真正踏入霍郡城門之后,百里霂連戰甲也沒來得及卸,就召集著諸將來到城中最高的瞭望角樓上,遙遙指著面向北涼的大小七座城門,下令道:“宋安,你率大柳營各士卒將庫中所有鐵拒馬,鹿角等全數布到城門附近備用。李廷,你帶人將熬制沸油及鐵汁的行爐分別運上幾座城樓,以防敵軍攜登墻塔等物攻城。”他說到這忽然話語一滯,手按在腰間緊皺眉頭,像是在忍耐什么痛楚。 白凡忙上前詢問:“將軍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傷了?” 百里霂掩唇咳了一聲,聲音降弱了些,搖頭:“我沒事,只是有些疲乏。你安排下去,城中所有戍軍分為四班,輪流值守?!彼D了頓,“再有,準備些草包棉被懸在城墻外吸附敵方射來的箭矢,函州的軍備未到,也只能以此應付幾日了。” 眾人領了軍令便依次告退,走下角樓。等到走在最后的李廷剛消失在轉角處,百里霂原本挺直的肩膀忽地垮了下來,勉強扶住了手邊的欄桿才支撐住身體,站在他身后的蘇漓吃了一驚,忙扶住他胳膊:“將軍?” 百里霂額上布滿冷汗,擺手似乎要說什么,卻忽然失了力氣,傾下身倚在蘇漓的肩上吐出一大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