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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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草原上的風很冷,不經意地讓他打了個寒顫,突然有人用手肘搗了搗他,遞過來半根羊腿:“曲將軍怎么不吃?若是餓壞了主將可就糟了。” 曲舜接過那根被風吹得半冷的羊腿:“多謝。” 陸梓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曲將軍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我只是在想,今天那些奴隸該死嗎,他們幾乎手無寸鐵,什么也不懂,”他喃喃說道,忽地回過神,露出難堪的神色,忙低聲道:“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做將軍的該說的話。” 陸梓板起臉,并沒有委婉客套,毫不客氣地說道:“兩國交戰,又有哪些士卒和平民是該死的,北涼欺我中原時可曾有過憐憫之心。今天那些奴隸不死,等他們穿上戰甲便又是北涼的一批兵卒。”他頓了頓,“恕末將直言,仁是厚德,但為將者的仁心只會害死更多的人。” 他說完便拂袖而去,曲舜在他身后聲音不大地說道:“陸參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陸梓半轉過身,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搖了搖頭:“曲將軍沒有錯,誰又能心中毫無芥蒂的殺人呢,只是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將來有更多的人不必遭受戰亂流離之苦。” 曲舜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陸梓站在那里過了一會,又折了回來:“末將來本是想請曲將軍示下,明天大軍是直接趕往哈丹庫侖嗎?” 曲舜從方才的失落里回過神,他深吸一口氣:“不錯,務必在后天傍晚之前到達哈丹庫侖,要趕在對方的斥候得到我們行蹤之前攻占那里。” 時間很緊迫,一天也不能耽擱。這是臨行前百里霂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曲舜按著胸口,覺得那里像是有些發熱,他緩緩咀嚼著半冷的羊rou,腥膻里似乎有些淡淡的甜味。 第二天一早,天色就十分陰沉,紛紛揚揚地飄著雪片,鉛灰色的厚重云層像是壓在人們的頭頂上,連風的呼嘯聲都異常低沉。 馬匹被寒風吹得擠在了一起,士卒們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才能讓它們散開,但不一會又擠攏到了一處。過了午后,雪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大,很快就是鋪天蓋地的雪粒沙粒,敲在精鋼的鐵盔上錚錚作響。 鄭副尉在風雪里好不容易趕上了曲舜:“曲將軍,這名老兵說有要事求見。” 曲舜擦去睫毛上的冰粒子,勉強看清楚了面前臉色醬紫的老人:“什么事?” 老兵哆嗦著上前,拉住曲舜的馬轡:“將軍,不能再走了,這風聽起來不對勁啊!” 曲舜擰起眉頭:“這樣的風雪在北涼原也并不稀罕,到了傍晚應該就會平息,豈能因此貽怠軍機!” 老兵死死拽著轡頭:“將軍,我打小在北涼原長大,這樣的天氣再熟悉不過,這,這是要刮白毛風啊!” 昌朔元年十月。 都城建墨還沒下過一場雪,深秋的氣候有些涼,陽光卻還是微暖舒適的。緊挨著都城的晉州城兵營內停放著黑壓壓的輜重車,其中的一個角落里的油布翻開了些,縫隙里一閃,金鐵銳利的光晃到了一邊的小兵眼里,他隨手把油布蓋整齊了,回身對同伴贊嘆道:“這些可真是好東西,聽說軍械司連趕了幾個月的工,比我們用的那些廢銅爛鐵強多了。” “那還用說,咱們不過是擺擺樣子,撐死了打打山賊,這批軍備可是運到靈州對付北涼蠻子的,哪敢含糊。” 小兵撿起半截草根剔著牙縫,不以為然的樣子:“說運可是運了半個多月了,還沒出咱們城門呢,說不準這次仗打完了也沒運過去。你說,這前方沒軍械補充,會不會出事?” 同伴謹慎地答道:“這可不是咱們能管的事,誰叫上頭不肯放,也沒人敢出這個頭。” 小兵嘀咕道:“我看這朝廷也古里古怪的,大將軍在前線殺敵,卻死咬著不放出補給,這江山又不是大將軍的,該著急的是皇上才對啊?” 同伴壓低了嗓門,小聲道:“你怎么連這個也弄不明白,說句不好聽的,新皇上他才多大,任他一道道下旨,也不過是幾句話罷了。要壓住這批軍備的幾位大人可是實打實地把刀架在咱們校尉的脖子上,就咱們校尉那把軟骨頭,哪敢說個不字。” 兩人嘰咕了一陣,又把刀抱到懷里,靠著輜車懶懶地曬太陽去了。 十月十二,靈州城外一場大雪,北風從北涼原上呼嘯而下,凍住了零星幾棵枯樹,而正與北涼軍隊周旋的靈州駐軍的士卒們正踏著雪蜿蜒著向西行進。 連續幾天逃避正面交鋒讓這支軍隊消耗了不少體力,但這一切還不足以讓士卒們降低太多士氣。從丘陵低谷間穿梭,迂回著撤退轉移,這在戰場上倒像是逃跑,但這逃跑卻又并不慌亂,甚至井然有序。 “將軍,前面就要到啟郡了,前方營目前沒發現異常,乞顏大軍大約還以為我們伏在雪谷里,他們將大軍分作兩股守在雪莽山前后。” 聽到這個消息,百里霂卻沒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蹙起了眉。 蘇漓在一旁的馬上側身問道:“既然乞顏已經中了惑敵之計,將軍還在擔心什么?” “就是這一計使得太過順當,倒讓我覺得奇怪,”百里霂曲起食指抵在前額上,喃喃道,“北涼大軍應該已得到哲爾古被突襲的消息,氣急之下理應押上全軍與我們廝殺才對,怎么會有耐心守在山口。” 蘇漓一怔,低頭略一沉思:“他們……莫非在將計就計?” 百里霂側頭看著他,忽然心里一凜,回頭道:“曲將軍那邊有消息沒有?” 身側的親兵忙答道:“斥候還沒回來,估計今日午后才能到。” 百里霂點頭:“你現在速去先鋒營,告訴宋副尉,放緩行軍,小心埋伏。” “將軍覺得有埋伏?”蘇漓掃了一遍四周,但是茫茫雪原只有一片刺目的白,什么也看不出。 百里霂抓緊了韁繩,臉色陰沉,他撫著胯下愛馬的鬃毛:“你初上戰場,聞不出風里那股血腥味。” 向前又行了大約二十里路,忽然遙遙地從雪地里疾馳來一個人影,卻是白凡。他看起來非常焦急,額上一層薄汗,等到了近前,卻只是喘氣,似乎有什么事躊躇著不知怎么說。 “白凡,我不是差你回城準備調集軍備補給么,怎么又回來了?”百里霂眉頭一擰,“是補給出了問題?” 白凡一面喘氣一面點了點頭,臉色非常不好看,聲音卻還是低的:“將軍,末將回城之后才得知,原本應該五日前到的軍需直到現在還沒運到。” 百里霂變了臉色:“還沒到?” “是,”白凡喘息了幾口,繼續說道,“所幸城中糧草儲備還夠,杜州牧調集了各郡的稻米燕麥和馬草,一時還餓不著。” 百里霂臉色沒有一絲緩和,冷得像附了一層冰霜,直直地瞪視著他。 白凡也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只是軍械方面有些吃緊,這些天一直靠弓弩營硬撐著,箭矢急需補給,可靈州軍庫里已沒有多少存余了。幾年前的舊式箭還有幾萬支,但是箭桿都已腐朽,箭頭也大多銹蝕了。” 百里霂聽到這,咬著牙陰惻惻地笑出了聲,話語中帶著顯然的恨意:“原來這一戰不是北涼人要絕我,而是大炎朝中有人寧愿壓上靈州九郡,也要絕我的性命。” 白凡怔怔地看著他:“將軍的意思是?” “你還不懂么?這批軍備若不是有人暗中阻撓,怎會至今沒運到,一群食君之祿的飯桶,巴巴地把自己的土地送給外族。他們以為,沒了靈州一線屏障,他們還能做得成藩王,做得成公侯?愚蠢!”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額角已隱隱有青筋暴起,顯然怒極,白凡一時不敢接腔,只是側頭暗自思慮。 “報——” 大軍后趕來一匹單騎,百里霂微微抬眼,低聲道:“是斥候。” 那名斥候頭發蓬亂,衣甲上還覆著不少冰雪,很有些狼狽的樣子。行到百里霂面前,立刻翻身下馬,似乎有些顫抖:“屬下參見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