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余下那些不是的,他基本也看不上眼。 “他們這樣待人,你就也這樣待他們就是。”封凌用了一句傅辛夷上輩子說過的話,“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 傅辛夷聽著這話,覺得非常耳熟。 沒想到這樣的話,現在就已有人說了么? 她點頭應下封凌的話:“嗯。” 這頭兩個小輩聊著外人,前廳那兒則是聊著小輩。 媒人將該送的東西都讓人擺在了前廳,禮和錢都府上了。按著禮制,議親時送的物件不能超過八件,吃食不能超過十件。她算得門清。 傅尚書沒在意那點小禮,而是走過行程后,拉著封父安排以后小兩口的生活。 “封凌這個孩子,我見過幾面,也吃過幾頓飯,品性是很清楚。”傅尚書對著封父說話很是直白,“他嫁娶隨意,我們這兒的意思是,他娶妻,但暫住傅府。等有了錢財另設府邸,再住過去。” 封父點頭點頭:“行,都隨他。” 傅尚書很體諒封父:“您一個人住太冷清,不如就在我們附近租一個小宅子。這一帶安靜,價是稍高了些,但距廊坊那兒也不算遠。封凌為官之后,租宅子的錢還是有的。” 封父覺得這樣也挺好,點頭:“行。” 一個提建議,一個不停點頭,雙方交流非常融洽。 融洽到后來傅尚書都笑起來:“您怎么一點提議都沒有?” 封父今天難得穿得非常正式,將自己壓箱底的好衣服掏出來穿了。他對著傅尚書非常坦誠說著自己想法:“封凌這小子自小懂事,我都不好意思說是我一手帶大。他有自己主見,喜歡傅小姐。他樂意順著傅府的意思來辦,我自然順著他的意思。” 封父太了解封凌了。 但凡傅府有一點讓封凌不滿意,封凌都會選擇先解決了不滿意,再說其它。 封父對科舉為官沒什么興趣,卻從未想過阻攔封凌的興趣。 他相信封凌能扶搖直上九萬里,當然相信封凌的眼光。 “他放心讓我來和傅大人說這些,說明他真的無所謂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封父笑了下,“我才剩下多少年。余下的日子,還不是得這兩個孩子自己過么?” 傅尚書不知道封父這樣的性子,怎么能養出封凌這樣的性子。 截然不同。 也許正是因為封父的信任和放養,才讓封凌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 傅尚書欣慰點頭:“是。余下的日子還是得孩子們自己過。那事情就我們傅府一手cao辦了。封凌現在是翰林院修撰,該有的都會安排上。” 雙方一拍即合,婚事一切進展順利。 第93章 駱康去了趟傅辛夷的花店, 掛了個名字, 算是下了個訂單。 他送自己妻子回家后,折回自家酒樓, 靠在掌柜臺前嗑瓜子。 酒樓生意還挺好, 樓上樓下都幾乎滿客。一大早的就有那么多人,全歸功于傅辛夷和封狀元游街那天的事。 剛開始不管是文人墨客還是小家閨秀, 來這兒都是為了感受下傅小姐的喜好,街邊大窗那位置已成了最佳位, 每天都被訂, 根本沒一會兒空閑的。 這兩天大伙兒吃了覺得口味不錯,算京城中上流,于是一推二,二推三的, 生意就上去了。 駱康細算, 覺得這兩人對自家該算有恩,以后要是有機會能回饋回去就回饋回去。 他心里頭想著, 隱隱還覺得大概率是沒這個機會了。封凌的勢頭太好, 好到讓他覺得, 這人注定會成為人上人。 酒樓要是再裝修一下, 別人問起來怎么做的, 他倒也能給傅小姐介紹點生意去。前提是這些單子傅小姐那兒能做得完。 掌柜見自家小東家在,嘴里開始叨叨:“少爺,今年春夏比往年熱得慢了兩步,我擔心今年收成不好, 回頭米糧蔬菜價格高。要不囤個一些?” 駱康瞧了眼掌柜:“去年你也是這么說。價是高了,和這木頭提的價差不多。十七文錢一斤,變成十八文錢一斤。” 米價每年都會有所波動,但這一文錢的波動實在不算太大。 掌柜年紀不小,事情見著可多了,不得不和駱康提:“少年您可別小瞧這一兩文錢的變化。一文錢一斤,老百姓一年到頭一家老小要吃多少斤米?本朝初年米價五文錢,到現在可是十八文了!” 五文到十八文,那是大變化。 “遇上個荒年,米價可就高起來了。老百姓能少買兩件衣裳,哪能少買兩斤米?”掌柜嘆氣,“老爺整日指著您念書當官,酒樓您也得上點心。” 去年沒囤糧,他到現在心頭還有點不安。 說實話,陳米味道確實沒有新米好。但萬一遇上個什么事情,有米就是爹。那些個米商可不會因為他們生活不易就隨意降下來米價。 吃一口少一口的東西。 “京城不一樣。”駱康非常坦說著,“要是京城的米價都亂了,那天下肯定大亂。你也別愁這個了。天塌下來個子高的先頂著,哪輪得到你愁?” 他見掌柜還在糾結,不得不再說一聲:“而且本朝初年那時候老百姓都窮。五文都貴重得要命,一掏口袋。哦,那時候老百姓可能還沒那么多布做口袋。哪里像現在?” 當年百廢待興。窮苦到什么地步?一家兩口可能輪著穿一條褲子。米少人少錢少,什么都少,物價當然高不到哪里去。如今百姓有錢,人比以前多得多,良田雖然翻了好幾番,但老百姓也不是每畝田都種糧食。 人又總是靠天吃飯,偶爾碰上個年不好的,米價就高了。 價格這東西,一旦高了就很難跌,隨著百姓富足后,米價逐漸升高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駱康念多了書,又是在商人家庭里出來的,眼光和掌柜看在不一樣的層面上:“哎,現在京城權貴還是銀子用的人多一些。銅板就小打小鬧。” 掌柜是經歷過當初三州饑荒米價飛漲的,駱康沒有經歷過,沒有米價飛漲那最直觀的感觸。兩人關注的點不同,一個聚焦在小事上,一個放眼在大環境下,想法當然不同。 話不投機,當然沒啥好多說了。 兩人一個僅僅只是掌柜,一個僅僅只是剛通過科舉的學子,當然沒想到自己隨口聊的話,正切中在天下不少敏銳之人心頭。 天下農戶學子中,未雨綢繆的人總是有的。一封普通不過的信送上了傅府,擺在傅尚書的書桌上。 在京城科舉結束的歡騰中,天下無數人與往年并無不同,依舊身在其位,關心著無數瑣事。 議親結束后的三天。 傅尚書如常處理著手上的事物。 傅辛夷的花鋪選了三天后開業,說是花鋪里幾個幫手連夜背書,考核都合格了。她尋人特意挑選的最近的良辰吉日,誰想就靠得那么近。 左右再拖也不好,開業日子就此敲定,不再改動。 云家派了幾個守衛放在傅府保護傅辛夷,傅尚書用著也挺順手,讓他們偶爾傳點傅辛夷的消息回去。這些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算被誰知道了,不過也就以為是傅辛夷身子恢復,云家多來過問兩聲。 他拿過桌上一封信,看了眼名字,快速拆開來看。 信來自后湖的劉海劉大人。 因為封凌的緣故,他和劉海搭上了話。后湖信件出入不便,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得到劉海回信。 打開信封,他快速看下內容。 開頭非常客套招呼了一聲,說了點久仰大名之類的話,接下去就聊起了后湖的不方便,希望傅尚書能夠體諒。后湖的不方便體現在太多地方,而劉海隨意說了一句“夜不掌燈,日無所趣”,就將那寂寥感說了個十足。 說著說著,劉海就說在后湖感覺今年格外陰冷,上一回送來的黃冊質量不太好,懷疑有部分百姓用料混了不該混的東西。當然這種機密沒法細聊,便又多說了兩句關于封凌的事。 他特意提了封凌自小日子不易。母親去世,父親生病,封凌竟還運氣不好碰上過大旱三州。 三州大旱是什么個意思? 是三州的老百姓那一年的收成都不好。百姓收成不好,一個處置不妥當就容易出事情,官家儲存的陳米全用來救急,還想出了官家借種子的方法讓百姓緩了口氣。 即使是這樣,部分地方還是出現了缺米少糧的問題。百姓全都屯糧,越屯,那市面上能買到的糧食就越少,價格就越是昂貴。 轉頭有人餓死,尸體處置不當,那就容易惹出瘟疫。瘟疫處置不當,那更是大事情。 那一段時間大家日子都過得不太容易。傅尚書還未坐到尚書位置,一樣為這事情忙到昏頭轉向。 “明明夏日已至,卻沒有去年熱。”傅尚書不知道是劉大人寫得巧合,還是他自己想太多。 如果真是天氣有所變化,今年糧食或許收成就會比往年少。糧食少,稅收就少。今年的決算和來年的預算便會都不太好看。 傅尚書知道自己就該如此敏銳。 唯有敏銳,才能防患于未然。 他將信收好放到一旁,提筆寫起了奏本。戶部或許得早些做準備,來應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寫著寫著,他忽然就想起了封凌科舉考核的卷子。 卷子上居安思危的舉措,細想來確實很有道理。其實大多數官員都有這個意識,不過能歸整提出來的,少數。 說起來…… “今年冬,雖然是有好好下雪,但確實是比往年都冷了一些。”傅尚書越想越覺得有糧食減產的可能性。 只是這些年百姓海運逐漸發展起來,沿海一帶多喜歡種桑田以制絲綢。 絲綢稅賦是高,但可以賣到更好的價格,對百姓來說就是能賺更多的錢。要不是上頭對糧田和桑田有所限制,恐怕大多數百姓都會更樂意去種桑田。 奏章寫得稍微婉轉一點,希望陛下能夠一樣敏銳察覺問題。 傅尚書快速寫完了奏本,將其放在邊上晾干筆墨。 “老爺,小姐求見。”下人在門口給傅尚書。 傅尚書應了一聲:“讓她進來。什么事情?” 書房門敞開著,傅辛夷聽到了這話,先探頭朝著傅尚書討好笑了笑,然后邁步往里走。 有求于人的時候,總歸有點不好意思。 但不求的話,總歸現狀更慘烈一點。 傅辛夷眨眨眼,說出了自己的要求:“爹,我的花鋪需要寫個店名。爹有空給直接寫一個么?” 傅尚書沒想到是這種小事:“可以。不過封凌應該也能寫,你怎么不問問他?他左手的字一樣還可以。” 傅辛夷知道封凌字寫得還行,也知道封凌提字會讓她的店鋪名氣更加旺一點。她就是覺得封凌日子忙得尋不到人,有點不好意思找封凌。 她繼續討好朝著傅尚書笑:“這不是爹更重要么?” 傅尚書哼笑一聲:“誰知道你個小丫頭嘴里說得是真話還是假話。” 話是這么說,傅尚書還是同意了:“我寫。你的鋪子想叫什么名字?” 傅辛夷本是想過很多個名字的。 但最終她還是決定選擇了:“信風閣。” 風帶來信,告知天下準確的時令,也告知天下你我間的所有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