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坦誠
剛到靈興寺,才一個早上的功夫,周元寧見了太多人,實在是乏了,簡單吃了點齋食,有些話,還沒來得及問佩秋,自己就有些熬不住了,瞇了一會兒,等再睜眼的時候,已是未時三刻。 春日里的陽光總是那樣的溫暖,周元寧剛走出了房門,正想感受這樣好的日光,佩秋就急匆匆地沖過來,手上還拿著一件薄絨玉色蓮花紋披風,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汗,“殿下,看看您,頭發還散著,這讓別人看到了怎么辦?” 周元寧一點都不在意,“這個時候,誰會來?該來的早上都來了,你呀,放寬心吧。看看這竹子,長得真不錯,宮里都沒有這樣翠綠的竹子。要不是路途遙遠,我還真想帶兩顆回去,種在重華宮,晚上看看竹影,還真有詩意。” 佩秋忙給周元寧系上披風,“殿下就別想著竹子了,還是多想想自己吧。就算沒人,殿下也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外頭風那么大,您也不能穿著寢衣就出來吧,好歹也穿上外衫啊。” 周元寧拍了拍佩秋的手,“好好好,我聽你的,走吧,披風收起來吧,我去穿外衫。” 看到周元寧往屋里走,佩秋這才收好披風,跟著周元寧進屋。 周元寧看著銅鏡中的畫面,佩秋站在自己的身后,專注地為自己梳理的頭發,周元寧想了許久,還是開口了,“佩秋,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佩秋沒有停下手中的事,依舊在為周元寧梳頭。她的力道極為輕緩,“殿下想問什么。” 周元寧道,“維夏怎么樣了?” 佩秋道,“奴婢去看了維夏,她身子好多了。” 周元寧道,“維夏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佩秋道,“奴婢不知道。” 周元寧笑了,“我可不相信,你和她那樣好,這樣的事情,怎么會不知道?” 佩秋道,“維夏也是大姑娘了,她心里有什么,奴婢還真不好說,再說了,現在陶陶可是她最親近的人。” 周元寧追問道,“你真的不知道?” 佩秋道,“殿下,到底怎么回事?” 周元寧轉過身去,握住佩秋的手,直直得看向佩秋,“她為什么不愿意跟在我身邊,她真沒和你說嗎?” 佩秋沒有躲避周元寧的目光,“奴婢真的不知道。” 周元寧嘆了一口氣,“早些時候,陶陶來找過孤,說孤看上了維夏,求孤放過他們。孤思來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維夏怎么會這樣想。佩秋,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佩秋說得很輕松,沒有一點猶豫,“奴婢沒聽維夏說過。大概是維夏自己多想了吧。” 周元寧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佩秋的雙眼,仿佛要從她的雙眸,看到她真正的心。 佩秋道,“殿下是在懷疑奴婢嗎?” 周元寧放下了手,“佩秋,在這些人里頭,你是唯一知道孤身份的人,孤只想問問你。” 佩秋后退了一步,俯身下跪,她的聲音很肯定,“奴婢沒做過,一定是維夏和陶陶多想了。” 周元寧沒有立刻扶起佩秋,她的臉隱藏在黑暗之中,讓人捉摸不透,“行吧,先起來吧,這件事情,孤自有打算。” 佩秋仰起頭,“殿下不相信奴婢?” 周元寧還是扶起了佩秋,“起來吧,你從小就跟著孤,孤也只是問問。” 佩秋的眼中依稀能看到些淚光,“奴婢沒做過,殿下都不相信奴婢說的話了,奴婢心里委屈。” 周元寧輕輕擦拭著佩秋眼角的淚水,“好了好了,孤只是隨便問問,怎么就哭了?這讓旁人看到,還以為孤欺負你了。” 佩秋這才忍住淚水,“奴婢不敢。” 周元寧道,“看來,是維夏想多了,總留著她也不行。” 佩秋道,“奴婢也是這樣想的,維夏和陶陶,殿下還是早點賜婚的好。” 周元寧道,“這樣啊,孤記得,他們之前可不愿意,要不,你去看看維夏吧,這樣的情形,孤再去,難免維夏會多心。” 佩秋道,“要是殿下不嫌棄,奴婢愿意走一趟,奴婢的話,維夏總會聽一些的。” 周元寧自然不會拒絕,便準許了佩秋的請求。 看著逐漸遠去的佩秋,周元寧捫心自問,佩秋這番言語,自己相信嗎?自己愿意相信嗎? 維夏的變化,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那段時間繁忙,再加上維夏總是躲著自己,周元寧實在找不到時間和維夏好好談談。陶陶的到來,讓自己終于知道原因,可這樣的原因,讓周元寧不禁懷疑,到底是誰,給了維夏這樣的錯覺? 難道是自己和維夏太過親近了嗎?可是在旁人看來,維夏和佩秋同為宮婢,佩秋入宮的時候更久,也應該是佩秋和自己更親近,維夏怎么會有這個想法?想想那段時間,佩秋總不讓自己去見維夏,周元寧的目光,自然會到佩秋的身上。 周元寧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發髻,回憶著過往的一切,是她懷念的過去。佩秋知道自己喜歡甜食,便想去御膳房學一門手藝。可她始終是女子,就算佩秋是自己近身的人,誰又愿意將自己吃飯的本事傳授。佩秋也是花了大把金錢和時間在上頭,才入了一位名廚的眼,學得這樣的手藝。那時候的周元寧,身邊有烹茶的知春,還有巧手的佩秋,又是少年朝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看看現在,知春不在了,佩秋的心思,她都看不明白了。 周元寧不愿意再想,她不想把佩秋想成那樣的人。佩秋從小陪著她,如果連佩秋都不能相信了,她做人也太失敗了。畢竟,朝夕相處那么多年,周元寧還是愿意給佩秋這樣一個機會。 佩秋做事,周元寧一向放心。這一次,佩秋也沒有辜負周元寧的期望。晚膳過后,維夏和陶陶就到了院子。 維夏還沒開口,人就先跪下了,“奴婢,奴婢對不起殿下。” 周元寧扶起維夏,“有什么話,起來再說吧。” 維夏不敢抬頭,“都是奴婢的錯,讓殿下為奴婢分心。” 周元寧有意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孤都不知道,你心里竟會這樣想?” 維夏低下頭去,聲音小的像螞蟻一樣,“是奴婢糊涂了,想得太多,才會惹出這么大的事。” 周元寧沒有說話,頗有興致地看向陶陶。陶陶忙開口,幫著維夏,“殿下,維夏jiejie鬧出這么大的烏龍,她已經知道錯了,您都放過我了,也就別為難維夏了。” 周元寧笑了,“孤還沒說怎么處置維夏,你就急著幫人家開脫,看來,還是早點給你倆賜婚的好,省得再鬧出這樣的事。” 維夏臉都紅了,“殿下,奴婢和陶陶不是這個意思。” 周元寧道,“行了,這件事既然都說開了,孤可不許你再胡思亂想了。” 聽到周元寧這話,見周元寧并無怪責之意,維夏和陶陶的心終于完全放下。 好不容易出了院子,維夏實在忍不住了,“好險,幸好咱們沒說漏嘴。” 陶陶也松了一口氣,“是啊,佩秋jiejie也是為你好,這件事要是把佩秋jiejie牽扯進去,就太對不起她了。” 兩人往外頭又走了幾步,維夏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問陶陶,“對了,陶陶,你說,佩秋千叮嚀萬囑咐咱們,千萬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她,到底是為什么啊?” 陶陶道,“這你都想不明白嗎?佩秋jiejie還不是怕殿下多心嗎?” 維夏道,“怎么說?” 陶陶道,“你想啊,她也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殿下確實待你格外好些,難免咱們不會多想。哪知道,根本是咱們自己的錯,殿下根本就沒這個心思。這件事呢,要是你自己想的,殿下不會說什么。殿下要是知道一開始是佩秋jiejie告訴咱們的,你讓佩秋jiejie怎么再在殿下面前做事啊?還不如啊,就咱們擔下。” 維夏還是覺得不對勁,“話雖這么說,可我還是覺得佩秋怪怪的,你是沒看見,她下午來找我的樣子。我認識她那么久了,可從來沒過她這個樣子,一臉的汗,不知道走了多遠才找到的我。” 陶陶沒往心里去,催促著維夏,“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時辰,太陽都下山了,再不走,腳下看不見,當心摔一跤。” 維夏推了一把陶陶,“行啊,你倒嫌棄我來了,你要有急事,就別送我啊。這靈興寺可是國寺,哪里會有賊人?” 陶陶忙討饒,“好jiejie,我不是膽子小嗎?一想起你被北狄人劫走過,我就害怕。” 維夏伸出芊芊玉手,輕輕點了點陶陶的額頭,“傻子,你都跟著云大哥做事那么久了,還那么膽小?將來,怎么給我掙誥命?” 陶陶不知道說什么,只知道傻笑。維夏看見他樣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還傻站著干嘛,天都要黑了,還不快送我回去。” 回到房中,維夏不禁想起了午后,佩秋來找她時的情景。 佩秋來得很是匆忙,不停地喘著氣,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汗水,“維夏,你怎么在這兒?我找了你好久。” 維夏從陶陶那里明白了周元寧的意思,剛問寺里的小沙彌要了點白面,準備做些什么,好去向周元寧請罪。冷不丁看到佩秋來了,維夏實在好奇,“佩秋,你怎么找到這了?” 佩秋道,“這些東西先放下,我有事找你。” 見佩秋實在著急,維夏只能暫且放下手中之事,跟著佩秋來到僻靜之處,“怎么了?” 佩秋緩了緩,等氣都順了,才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殿下對你,沒有那個意思。你和陶陶什么時候商量好的,都不告訴我一聲?陶陶這么冒冒失失的,幸好殿下是和善人,要不然,你和陶陶就......” 維夏有些扭捏,“佩秋jiejie,我和陶陶也是到了靈興寺,才鼓足勇氣的。” 佩秋放緩了語速,“陶陶他,他不會和殿下提起我了吧?” 維夏忙說,“不不不,陶陶知道輕重。這種事情,再把你牽扯進去,殿下一多心,我們就太對不起你了。” 佩秋這才松一口氣,“阿彌陀佛,還好還好,你知道嗎?殿下和我說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我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錯了,害了你和陶陶。” 維夏安慰佩秋,“什么叫你害得我們呀?也是我自己的錯,沒注意分寸,才害你誤會,佩秋你也是為我著想。” 佩秋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殿下說了,讓你去一趟,看來,殿下是想親自和你說說。” 維夏許久不見周元寧,雖然做了準備,可突然要去,心中還有有些不知所措,“這,佩秋,你說我該怎么和殿下說啊?我鬧出這么大的笑話,還不知殿下會怎么看我?” 佩秋道,“維夏,你們現在是什么想法?既然殿下并未怪罪,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早日成婚吧。” 維夏瞪大了雙眼,“這怎么能行呢?我和陶陶都說好了,定是要等事都定了,我們才會考慮自己的事的。殿下身邊就那么幾個人,我要是和陶陶走了,殿下身邊就你,孟冬,還有嬤嬤了,孟冬還小,嬤嬤年紀又大,我怎么放心啊?” 佩秋道,“哎,你既然想好了,我也不說什么了。等殿下用了晚膳后,你就去一趟吧。” 維夏道,“也好,趁著你在,我正好向你請教請教點心,我想做點什么給殿下賠罪。” 佩秋笑著說,“算了吧,就你的手藝,我就是教你一百遍,一千遍,你也做不出什么好東西,還不如不做呢。” 維夏有些害羞,“你慣會笑話我,那你說,我怎么去回殿下,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佩秋想了想,“要不,你和陶陶一起去?你倆一起去,說話也方便些。” 維夏點了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這樣一來,我那些東西就不浪費了,留給佩秋你吧。” 佩秋上下打量著維夏,“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樣,頭發上都沾上白面了,你留下的東西,我可不敢用,我還是重新找東西做去。你的那些啊,留著給做給陶陶吧。” 兩人玩笑了許久,佩秋看著時間也不早了,臨走之前,忍不住又多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