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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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他這么一說,沅葉有幾分明白了。此刻她愈發(fā)擔(dān)心蕭澤,這件事必然和他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聯(lián)系。她心里一團亂麻,也沒去聽宗越又說些什么,也沒注意到他將手按在自己的肩上,慢慢向下?lián)釀印?/br> 蕭澤眉頭緊鎖,從拐角處匆匆現(xiàn)出身來。 他抬頭猛然看到沅葉,也是一愣。再看到她身側(cè)的宗越,那曖昧又飽含挑釁的笑容,滿身陰郁的殺氣都要浮現(xiàn)出來。他快步上前,一手將沅葉拉到自己的身邊,壓抑著怒氣道:“你怎么在這里?” “你?”沅葉嚇得往后一縮,做賊心虛地往別的地方瞧:“我不該在宮里嗎……” 他瞥了眼宗越,見這廝笑容輕佻,放蕩不羈,心里往下一沉。便也沒理會沅葉,厲聲道:“你又是誰?” “在下宗越,”宗越從腰際抽出折扇,輕輕地拍了幾下自己的掌心,嫣然一笑:“不過是個江湖騙子而已。” 宗越? 他便是宗越! 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從蘇城的歸去觀,再到京都東廠,直至今日,他終于見到了小葉子傳說中的‘青梅竹馬’。見他輕搖折扇,舉手投足間的神態(tài)隱隱有些像小葉子女扮男裝時的樣子。他的心頭一酸,竟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蕭太傅認(rèn)得在下?”宗越觀察著他驟然一變的神色,笑了笑,將折扇插回腰間。他懶洋洋地立起身子,朝著蕭澤抱了抱拳:“久聞蕭兄大名,今日得以一見,實在是感謝,再感謝。” “你謝我作甚?” 宗越笑容滿面,道:“自然是感謝蕭兄這么多年對葉兒照顧有加,讓她平平安安長到現(xiàn)在。”他萬分憐愛的瞧了沅葉一眼,道:“葉兒自小便是個不省心的,都是我一手教她各種東西。這么多年,給蕭兄添了不少麻煩了。” 論起來,他們的關(guān)系真是亦師亦兄呢。 蕭澤看了看沅葉,她難得沒有反駁,沉默地立在一旁。蕭澤便知宗越所說的都是實話,心里一聲喟嘆。他還有別的事,便慢慢地松開了手,道:“我還有些事,先行一步了。” “哥哥!” “蕭兄慢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蕭澤頭也不回地走了。見沅葉還眼巴巴望著蕭澤的背影,宗越抽了抽鼻子,淡淡道:“蕭太傅身上好像有股貓味呢。” “那又如何?”她沒好氣道。沅葉的心里頭堵得慌,也沒心情跟宗越說話,徑自走了。沒走幾步,她突然回味出宗越話中的含義,貓味? 難道太后中毒身亡,跟蕭澤真的有關(guān)?宗越?jīng)]有提起陸嵩,那么說周焱趕到的時候,陸嵩已經(jīng)走了。能夠帶走他和那只貓的人,也就只有蕭澤了。 她嘆了聲,有些擔(dān)憂。 “陛下……” “朕已經(jīng)說過了,任何人朕都不想見!” “那么晉陽長公主……” 周焱緩緩睜開眼,望著空蕩蕩的大殿,眼前是堆積如山的奏折。時至傍晚,不覺間,他已經(jīng)斜靠著睡了一下午。他打了個哈欠,道:“讓她進來吧。” 不多時,沅葉步入殿內(nèi)。抬眼看到周焱神態(tài)萎靡地坐在位上,她輕聲道:“陛下……” “免禮免禮。”周焱連手都懶得抬了,眼一瞥:“謝江你退下。” “是,陛下。” 謝江彎著腰慢慢退下,步伐極輕。她便坐在下席,勸道:“太后已經(jīng)安葬在帝陵了,陛下……天下雖大,皇家雖無情,可還有我。” “是啊?已經(jīng)過去好幾日了……”周焱苦笑著揉了揉眼,這幾日,他聽了太多勸慰的話,卻不如這一句來的真心。想起同葬在帝陵的先帝,不覺又嘲諷地勾了勾唇,不知父皇知道他自己頭上戴了頂這么綠的帽子,在地下有何感想?他竭力不去想自己的血緣問題,再看沅葉,越發(fā)認(rèn)為這就是自己的親jiejie。 “jiejie……”他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又向后靠了靠:“母后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想來,朕還是寧愿聽到她的嘮叨,雖然朕從小到大一直覺得,有娘和沒娘也沒什么不同……”他滿心愧疚,又不能道出直接的原因,只有掩掩藏藏地說:“母后走的如此突然,連孫子都沒又抱到。朕好后悔啊!都是朕……” “我還不是一樣嗎?”沅葉低聲道:“我母親走的時候,我還能伴在左右;可是父皇逝世的時候,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連他的最后一眼都沒看到。焱兒,人都有生老病死,這是無法避免的。我們今后的時日還很長,只能說珍惜當(dāng)下吧。” 他道:“可朕想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到過……” 可他已經(jīng)是皇帝了,坐擁天下,又有什么不滿足?蕭聃已死,太后駕崩,權(quán)力早已聚回了他的手里。昨日他還洗去所有悲傷,精神抖擻地坐在這里準(zhǔn)備親自處置政務(wù),可面對推擠如山的奏折,不知為何有些力不從心。 一旦想要逃避,就有無數(shù)個理由讓自己重新沉浸于悲傷之中,就一發(fā)不可自拔了。周焱越想越是心灰意冷,嘆道:“對于朕來說,好似一切都重新開始。你看看這些都是什么東西,”他隨手丟了本奏折給沅葉,道:“朕看著就頭疼,這些問題也來問朕?” “不過是閱完蓋章,陛下這些時日倦了,才覺得頭疼而已。”沅葉隨手翻了幾下,放在一旁笑道:“若是不想看,放在一旁讓謝江念著也行啊。” “嗯,好吧。”周焱看了看天色,道:“jiejie留下來用個晚膳,如今母后不在了,”他頓了頓,道:“你隨時都可以來。” 沅葉溫和一笑:“好。” 出宮前,沅葉還去瞧了眼妘妘。 自從太后駕崩后,因為秘事不宜外傳,妘妘便一直住在皇后的宮里養(yǎng)病。李慧意雖然不待見沅葉,但也沒阻止她去見妘妘,只是裝作不知道此事的樣子。自打上次撞到她和周焱在月下私聊,幾人之間的氣氛愈發(fā)尷尬了。 她看妘妘氣色已經(jīng)大好,也是十分欣慰,道:“好在你中的毒不是很深,不然真的是要嚇?biāo)牢伊恕!?/br> 妘妘勉強笑了笑,讓周圍的宮人內(nèi)侍退下。她又小心地瞧了下四周,咬著唇道:“小葉子你實話告訴我,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醒來后,姨母已經(jīng)逝世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眼淚汪汪:“他們都告訴我,我是吃錯了東西,可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害了姨母……” “你怎么想這么多?”沅葉訝然,她怎么也想不到,妘妘竟將太后的‘暴病而亡’全都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事關(guān)機密,她又不好泄露太多,只得含糊道:“妘妘,我只能告訴你,事情跟你無關(guān),但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太后確實是被人害死的,那人嫌你礙事,先毒了你。你命大,才活到現(xiàn)在。別的事就不能問了,知道嗎?” 她嚇了一跳,半響才回過神來,怔怔道:“好,好。” 又安慰了妘妘幾句,沅葉起身告辭。離開的時候,迎面撞見李慧意披著斗篷,獨自站在庭院里望著月。 “長公主要走了呀。”她瞥了沅葉一眼,下巴朝上輕輕一揚。沅葉尚且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又聽李慧意道:“聽說太后生前給蕭太傅和昭賜了婚,本宮真是高興呢。” “同喜,同喜。”她順口答道。 “是么?”李慧意靜靜地注視著她,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內(nèi)心。半響,皇后淡淡道:“確實是件喜事,本宮真是迫不及待等著看二人成婚呢。” 沅葉微微一笑,道:“那就看看從今日到成婚的期間,會有多少亂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第51章 她們靜靜地對視著, 往日的交情如同撕碎的絲帛,隨風(fēng)飄逝。李慧意毫不掩藏眼底的厭惡,她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如今她外有兩個位高權(quán)重的親兄, 在內(nèi)掌控后宮大權(quán), 對方不過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過氣公主, 有何畏懼? 她得不到的人, 也休想讓周沅葉得到! 末了,她抿起一個極淡的笑容, 道:“陛下一定是萬分期待,晉陽長公主惹出的亂子呢。本宮可是要提醒一下,宮里可是有兩位妃嬪懷了龍?zhí)ィ刹灰孢^火了。” “兩位妃嬪能否順利生產(chǎn),還是要靠著皇后的賢德啊。”沅葉雖然不愛與人有口舌之爭, 但對著如今的李慧意,她也是不反擊不為快:“恐怕我這個宮外之人, 很難跟這些事扯上什么聯(lián)系。” 李慧意默然片刻,冷冷道:“慢走不送!” 冬夜微涼。 迎著呼嘯的北風(fēng),沅葉獨自步出了宮門。她沒有乘轎,大約是心里堵著一口氣, 想要自個兒走走。如今太后已死, 大約不會有什么人再想雇兇殺她。走著走著,不覺到了蕭府的門前。她遲疑地扣了扣門。 半響,大門裂開了一條縫,有人懶懶地問:“誰啊?” “太傅在么。”她萬分沉著地問。 “你誰喲。”看門的老仆擠出腦袋, 往外一瞅。雖然夜色朦朧, 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沅葉:“二、二……公主!” “讓我進去說話。”沅葉道,用余光向左右瞥了瞥。老仆慌忙開門, 她側(cè)身閃了進去。邊走,她便道:“不要驚動了旁人。他……在做什么?” 按理說,太后已經(jīng)安葬妃陵,蕭澤也該出城繼續(xù)修塔。可自從沅葉得知他與太后暴亡一事有關(guān),就十分懷疑他此時此刻再跟陸嵩在一起,忍不住想來這里探望他。 走到前堂,隨秋正抱著手打瞌睡,聽到動靜睜開眼。他猛地瞪大了眼,還是習(xí)慣性地上前一攔:“姑、姑娘不能進,公子在忙著別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情,連通報一聲都不行么?”沅葉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隨秋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囁嚅道:“這是公子吩咐的,隨秋也只是依著公子的吩咐行事……姑娘不妨等一等,些許過了半個時辰公子就出來了,他說過了,誰來也不可打擾。要不,姑娘去園子里坐一坐?” 她想了想,道:“好吧。” 陸嵩坐在輪椅上,他的白貓舒服地縮在他的懷里,打著呼嚕。 房間里光線昏暗,唯有一盞油燈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房內(nèi)布置著簡單的床榻和桌椅,隨著一聲沉重的推門聲,蕭澤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哥,我來晚了。”他歉然道,將食盒放好。陸嵩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蕭澤將飯菜擺好,兄弟二人一道用膳。 “如今她已經(jīng)安葬了,從我得到的消息來看,皇帝怕是將責(zé)任都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蕭澤倒?jié)M了酒,道:“我也在京都里呆不了幾日了,差不多明天就該走了。哥哥是要跟我走,還是繼續(xù)留在城里?” “我如今手腳不便,跟不跟你過去都挺麻煩的。”陸嵩撫著貓兒的腦袋,另一手端起酒盞,溫和笑道:“我這幾日也想過了,等這一陣子風(fēng)聲過去,就找個山水好的地方歇著去,這么多年過去了,記得我的人,也不多了。” 如今大仇已報,他們兄弟,確實不該有什么留戀的。陸嵩抿了口酒,再問:“小六,那你呢?皇帝并不喜歡你,你是想要隨我一道南下逍遙,還是留在京中,有其他未完成的事情?” 蕭澤嘆了聲,抬起頭來,微微苦笑:“不瞞哥哥,我……怕是走不了了。有她在這里,我怎么會放心離去。” “她……周沅葉?” “嗯。” 陸嵩有些沉默。許久,他才慢慢道:“魏茹兒給你賜婚昭陽公主,可你喜歡的偏偏是她。恕哥哥直言,周沅葉詭詐多變,不如昭陽。何況……皇帝對她也是有意思的。” “她是皇帝的親jiejie,既然小葉子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之間絕對沒什么。”蕭澤急忙道:“就算如今皇帝怨恨我,故意拆散我和小葉子,可是我還身在孝期,兩年內(nèi)變故還很多。哥哥,我……” “那如果,皇帝和周沅葉不是親姐弟呢?”陸嵩悠悠道。 “什么?”蕭澤吃了一驚,下意識道:“不可能呀……”他觸及陸嵩的神色,心中猛然一驚,手中的酒幾乎都灑了出來:“哥!你是說……” 他凄然一笑,道:“我想焱兒大概已經(jīng)知道了,只是他心里不肯承認(rèn)罷了。小六,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天下,竟然是掌握在我們陸家人的手中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蕭澤手中的酒盞跌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他倉惶起身,道:“不,陛下都多大了,那個時候,你是……”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說了。”陸嵩搖了搖頭,道:“何況,這些年我也受到了報應(yīng),被活活囚禁在地牢里這么多年,又不能行走。小六,唉……總而言之,他是你的親侄子。你想過沒有?若是焱兒知道這一點,他會如何待你的小葉子。” 莫說周焱,想起宗越,蕭澤的心里早就不爽了。他艱難地接受了這一切,又道:“哥,那當(dāng)年先帝抄斬我們陸家全府,不會也和你……” 陸嵩道:“那是jian臣栽贓陷害,怎么,你以為是先帝發(fā)覺了此事么?” “那到底是誰?” 陸嵩淡淡道:“還有誰,不過是葛丞相那一幫人。” 他略略放下心來,只是一時之間,還難以把皇座上那個昔日的‘情敵’跟自己的侄子聯(lián)系起來。他正感嘆這造化弄人,又聽陸嵩道:“小六,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還是一時被兒女私情蒙蔽了頭腦。周沅葉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演戲,這么多年,你還看不清?” “她也是有難處的……” “難處?呵呵!”陸嵩雖然久居地牢,但他知道的秘聞絕對比蕭澤還多。他的手慢慢地給貓兒順著毛,冷冷道:“魏茹兒怎么都想不到,她當(dāng)時雇傭來殺蕭聃的殺手,和周沅葉是舊相識。” “你說什么?”蕭澤皺眉道。 “你難道從未懷疑過么?”陸嵩嗤笑一聲,道:“哪有雇傭殺人,反倒把人帶著往南跑的?蘇城的那一場好戲,你們都傻了不成?她百般心機,你們都被她耍得團團轉(zhuǎn)。若真是要殺她,哪里容得她多活一刻鐘?” 蕭澤無端想起了宗越。 他想起宗越擺弄著折扇,跟他說小葉子本是他一手教出來的。黃月也提過,讓蕭聃斃命的是一把飛刀。難道真是宗越所為?他的兩眼冒出火來,用手狠狠地一拍桌案,道:“是他!” 白貓被驚得睜開了眼,圓眼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似是很不滿的樣子。 很多時候,他能找到無數(shù)個蛛絲馬跡,只是不愿意往下想。從一開始的初遇,就是小葉子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戲!她心里一定是痛恨蕭聃的,因為白后的緣故。再往后……他伸手狠狠地扣住了自己的額頭,不愿再想。 “也許你覺得自己的獨特的,她從未傷害過你,也沒有利用你。”陸嵩悠然道:“只因你對她,實在沒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價值。你仔細(xì)想想,你能為她的復(fù)仇之路做點什么?只是想讓魏茹兒死的人太多,這次,你倒是幫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