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她目光下移時,正好瞥見他衣袖間隱約漏出的一抹森冷的寒光。 “衛……” 她方才開口,便見周圍本要走過的幾個陌生男子忽然抬手,手中赫然握著短劍。 同時不遠處又有提刀而來的蒙面人分批涌來。 衛敬和邵梨音的反應極快,立刻擋在了衛韞和謝桃的身前,雙雙拔出長劍,扔了劍鞘。 刀劍相接時,火星細微閃現,發出刺耳的聲音。 周遭的百姓被這忽然出現的變故嚇得不輕,頓時尖叫聲起,四散奔逃。 謝桃被人流沖撞地身形一晃,就要摔倒,卻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當她被他拉進懷里的時候,謝桃抬眼,只來得及看清衛韞線條流暢的下顎,而后,便有溫熱濕潤的血液濺在了她的面龐。 帶著極濃的血腥味。 謝桃看見衛韞身后的衛敬毫不猶豫地抹了那個方才走過她身邊,皮膚微黑的男人的脖子。 那人瞬間倒地,瞪大了一雙眼睛,脖子上是一道猙獰的血痕。 謝桃愣愣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后她在自己的手指間,看到了一片殷紅血色,浸染了她的手掌。 還有血珠,順著她的眼睫,滴落下來。 彼時,邵梨音也迅速地用自己手上的軟劍刺穿了幾個人的胸口。 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姑娘,甚至比謝桃還要小兩歲,但此刻她殺了好幾個人,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冷得就像是天生沒有情感一般。 而國師府聞訊而來的十幾個侍衛也都參與了這場搏殺之中。 地上已經躺了一地的死尸,血液流淌到謝桃的腳邊。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見殺人的場景。 她瞪大雙眼,全身都已經僵硬了。 彼時,衛韞已經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但還未來得及出聲,他便覺得有風迎面而來,抬眼時,便見一支利箭已自不遠處的高樓上破空而來。 衛韞瞳孔微縮,直接帶著懷里的謝桃閃身,同時迅速出手,徒手抓住了那道箭矢,但破開氣流的速度令他的手掌在那一瞬劃破,而箭頭也刺破了謝桃肩頭的衣料,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謝桃驚魂未定,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衛韞松開了她,在看見她那張沾著血跡,煞白的面龐時,他伸手想替她擦去臉上的血跡,卻又令她的面龐上沾染了他手掌間的血色。 忽的,他扯了自己的發帶,金冠脫落,烏濃的發散下來。 他將發帶綁在了她的眼前,將她重新攬在懷里,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那一瞬,謝桃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只能聽見刀劍相接之聲不斷,周遭的慘叫聲也仍在。 而她的額頭仿佛有一抹溫熱微軟的觸感,一觸及逝。 然后,她聽見他的嗓音在凜冽的風里,低低地揉碎在了她的耳畔: “桃桃,不要怕。” 下一秒,她忽然被他推了出去,卻被另一個人穩穩地接住。 “帶著她離開這兒。” 她聽見衛韞清冷的嗓音傳來。 而攬著她臂膀的邵梨音當即領命,“是,大人!” 當邵梨音施展了輕功,帶著謝桃離開的時候,衛韞手里握著那支沾了他和她的血跡的箭矢,定定地看著那片花燈垂落后,暗下來的漆黑樓宇。 最終,那些蒙面人被殺得只剩下最后一個人。 被侍衛們團團圍住,他握著一把刀站在那兒,已經孤立無援。 衛韞走過去時,衛敬便自動讓開了一些,并遞上了自己手中那把帶血的長劍。 衛韞握著劍柄,拖著那把長劍向那人走過去時,劍鋒劃在地上,濺起細微的火星。 那人握著手里的那把刀,眼見著衛韞向他走來,他不由地往后一退再退。 但他身后,已經沒有退路了。 此刻衛韞的眼眉間猶如凝著冰霜一般,周身也帶著平日里沒有的戾氣。 “說,” 他開口時,嗓音沉冷,不帶絲毫溫度,“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卻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似的,他雙目定定地看著衛韞,握著手里的那把刀,便直接沖著衛韞而來。 但他還未到衛韞身前,便已被周圍的侍衛刺穿了腰腹。 那人倒在地上,吐了血,將他蒙面的黑色布巾染上了更深的一片痕跡。 衛韞冷笑了一聲。 干脆直接握緊了手里的長劍,一劍刺進了那人的胸口。 而后,他直接將一旁燃燒著的花燈踢到了那人身上,在他驚恐的目光中,衛韞卻始終神色平靜地望著那火光漸漸將他包裹,見他掙扎,見他漸漸地,沒了聲息。 空氣中傳來燒焦的臭味,衛韞把手里的長劍扔給了衛敬。 轉身時,卻見那水岸燈影間的花船上,正立著一抹修長的身影。 錦衣玉帶,面容俊朗。 赫然正是信王——趙正榮。 第54章 我陪著你(有修改) 一向不露聲色的衛韞此時,腦海里回蕩著方才謝桃呆滯的眼神時,他的眼眉間便再壓制不住地染上了幾分怒色。 而后他抬步走下河畔的階梯,站在燈影邊,“不知信王為何在此?” 趙正榮施展輕功飛身下船,足尖輕點水面,不過瞬息,便已穩穩地站立在了衛韞的身前。 而花船上的四個跟隨信王的侍衛也紛紛飛身落在了岸邊。 畢竟是從沙場廝殺中歷練過的皇子,他看起來到比東宮里的那位要沉穩許多。 “國師不會以為,今夜的這一場鬧劇,是本王安排的罷?”趙正榮挑了挑眉,道。 彼時,花船中有一身影裊娜,姿容嬌艷的女子走出來,似是向岸邊張望了一下。 在瞧見岸邊一身殷紅錦袍,披散著烏發,容顏如畫的衛韞時,她眼中閃過驚艷之色,稍有些晃了神,而后再瞥見衛韞身旁的趙正榮時,她卻又像是清醒了過來,那雙看向趙正榮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含羞帶怯,眼波含情。 趙正榮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向那花船上的美人招了招手,而后才對衛韞道,“你也看見了,今夜本王乃是美人相約,只不過瞧瞧這花燈節罷了,卻不曾想,竟遇上了國師被刺的這等大事。” 衛韞瞥了那花船上的女子一眼,而后扯了一下唇角,“臣怎敢懷疑信王殿下。” 盔甲撞擊發出的聲響漸漸地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衛韞回頭時,便見那巡夜軍的統領李天恒正帶著一行人趕過來。 “這李統領來得可真不及時。” 趙正榮回頭瞧了一眼。 “信王殿下?” 李天恒瞧見水畔的趙正榮時,顯得很是驚愕,他連忙行了禮,還未多說些什么,抬眼便瞥見衛韞那雙冷淡的眼,他后背一涼,登時低首,再行一禮,道,“國師大人恕罪,臣來遲了。” “李天恒,” 衛韞步上階梯,走到他的面前,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力道之大,令李天恒瞬間跪在了地上。 “你何時才能來得及時一些?” 衛韞微微俯身,放低了聲音,“我看你是忘記了,如今龍椅上坐著的,到底是誰。” 這樣的一句話,說隱晦,也不夠隱晦。 李天恒渾身一顫,那雙眼睛因為緊張而不斷地眨眼。 或許是因為此刻沒了發冠的束縛,衛韞披散著烏發,竟比平日里衣冠規整的樣子,還要多了幾分難言的風情。 卻更加令人不可接近,不敢探看。 看著李天恒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衛韞忽而嗤笑了一聲,那雙沉冷的眸子里流露出幾分譏諷。 便是這般廢物,他趙正倓竟也敢用。 “殿下,臣告辭。” 最終,衛韞深深地看了李天恒一眼,而后便對趙正榮稍稍頷首,轉身便走。 “衛韞。” 趙正榮卻喚了他一聲。 衛韞一頓,回過頭,“殿下還有事?” 趙正榮站在一片昏暗的燈影下,對著他笑了笑,“今日之事,確與本王毫無干系,但若你需要本王相助,本王亦愿幫你。” 衛韞聽罷,面上沒有流露出過多的情緒,他只頷首道,“多謝殿下,但,不必了。” 話罷,他便轉身,徑自離開。 于是這空曠的街道,一時便只剩下那一行低著頭站在那兒的巡夜軍,跪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來的李天恒,以及信王趙正榮和他的侍衛。 “李天恒。” 趙正榮看著這個仍舊跪在地上的巡夜軍銅鈴,又抬眼望著衛韞漸漸模糊不清的背影,忽而嘆了一口氣,“你啊,這是觸到衛韞的底線了。” 這語氣,像是惋惜,又像是一個看戲的人的風涼之語。 說完,趙正榮轉身便走。 而李天恒跪在那兒,一雙眼睛里滿是慌亂驚懼的神色,后背早已經被汗濕了。 當衛韞趕回府里的時候,謝桃正一個人待在屋子里,裹著被子坐在床榻上。 她眼睛上綁著的他的發帶還未解下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兒,一句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