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要不是昨晚回來的時候聽到了老奚和謝桃的談話,他可能還什么都不知道。 這會兒,謝瀾和老奚,還有謝桃坐在一家川菜館的包間里。 “桃桃妹,你連面兒都沒見過,你就喜歡了?” 謝瀾頭一回覺得飯都不香了,他連筷子都沒往手里拿,只盯著謝桃,“你這不是亂來嘛你?” “……見過的。”謝桃小聲反駁。 “那見過也不成啊!” 謝瀾說著,就瞪了老奚一眼,“老奚你也是,你知道這事兒你咋不跟我說呢?你要早跟我說了,我不就把這火苗兒給它掐滅了嗎?” “那是人家桃桃的事兒,你急什么?” 老奚慢悠悠地吃著菜,被辣到了還連忙喝了一口茶水。 “這也不是網戀……”謝桃又添了一句。 謝瀾橫了她一眼,“是,你這比網戀還厲害啊,人家那是異地戀,你這倒好,你給弄一個異世界戀?” 說到這兒謝瀾就更好奇了,“我就很想知道了,那小子得長成什么樣兒啊?還是說他有什么能耐啊?” 謝桃想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把手機舉到他眼前。 手機屏幕亮起來,被她設置為屏保的那幅衛韞的畫像赫然展現在謝瀾的眼前。 謝瀾呆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他把謝桃的手機拿過來,又多看了兩眼,然后指著手機屏幕對老奚說,“老奚你說,真有人能長成這樣兒?” 謝桃把手機拿回來,瞪了他一眼。 這頓飯謝桃是在謝瀾的聒噪聲中吃完的,他就像一個生怕她吃虧的“老父親”似的,喋喋不休的給她囑咐了很多女孩子該注意的東西。 有的甚至是他現場拿著手機搜出來的,當著她的面兒大聲朗讀了好幾條。 最后因為學校的午休時間快到了,所以謝桃就匆忙往學校去了。 謝瀾和老奚坐在包間里,卻再沒有了剛剛那樣輕松的氛圍。 拿著筷子,謝瀾卻有點食不知味,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老奚,“老奚,難道你就不擔心桃桃妹嗎?” “為什么要擔心?”老奚喝了一口酒,聲音里全然聽不出一絲的情緒波瀾。 他一向都是這樣,神情總是平淡含笑,波瀾不驚,讓人無法看透他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不覺得這件事很不現實嗎?” 此刻謝瀾的臉上不再是平日里吊兒郎當的那副模樣,他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米飯。 “沒什么現不現實的,這是她的機緣。” 老奚看起來仍然是那么淡然如水,“她既然已經選擇了,那么以后的歡喜悲愁,都是她自己要面對的事情。” 謝瀾沉默了好久,連想念了好久的麻辣燒魚喂進嘴里,也覺得好像沒有那么辣,他沉默地吃完一碗飯,拿了紙巾把嘴一抹,然后看向老奚,“老奚,你得多幫幫她。” 老奚笑得瞇起了眼睛,半晌他才輕輕點頭,“你不要太過擔憂,這件事啊,我心里有數。” 謝瀾哼了一聲,“你總是這樣。” 老奚像是永遠都藏著不可言說的秘密,在謝瀾的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么的神秘。 好像這世上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 “那上次要殺桃桃妹的那個人你好像也知道她是什么人吧?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說?她要是再來怎么辦?”謝瀾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老奚總是能夠及時地讓他去救謝桃,他似乎一直都掌握著那個神秘人的動向。 在聽見謝瀾的這句話時,老奚明顯頓了一下。 有一瞬,他那雙仿佛已經了世間滄桑的雙眼里神色閃動,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張冷艷的面龐。 堆積在心底最深處的某個角落里,好像忽然來了一陣風將那厚厚的積塵忽而吹散,落了鎖的匣子終于打開。 鬧市里,騎馬的姑娘紅衣如火,拖著一把長鞭如風掠過。 她忽而回頭,笑顏明媚鮮艷。 “公子奚!” 她脆生生的嗓音在此刻仿佛還在他的耳畔回蕩。 只是匆匆這么一幀畫面閃過,老奚指節用力的瞬間,竟將手里透明的酒杯捏碎成了一把流沙,徐徐地,從他的指縫間流散。 握得越緊,便流失得更快。 正如某些他不敢觸碰的往事一般。 眼眶竟有些泛酸,老奚在對上謝瀾那雙驚愕的眼時,他勉強收斂了情緒,扯了扯唇,嗓音莫名有些干澀,“她……再不會那么做了。” 在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老奚更了解她了。 —— 謝桃回到學校,上了一下午的課,然后又趕著去了甜品店做了新一批的酥心糖。 晚上八點,謝桃回到了租住的地方。 衛韞那邊算準了時辰,幾乎是在她回到家,剛洗了一把臉,還沒來得及擦干的時候,就點了香。 謝桃站在衛韞的書房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衛韞也未料到她來時,竟會是這樣一副模樣,唇畔的笑意有點壓不住,他伸手遞上錦帕,“擦一擦。” 謝桃卻沒有伸手去接,她反而把臉他面前湊了湊。 就那么望著他。 顯然是想讓他幫她擦。 衛韞怔了一下,耳廓微熱,他沉默了片刻,卻還是伸手,替她將她臉上的水漬擦干。 他的動作稍稍有些不太自然,還有些稍稍的慌亂,卻依舊是輕柔小心的。 擦完之后,他甚至還端詳了一下她閉著眼睛時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退開些許,竟稍稍松了一口氣。 “過來坐。” 他只說了一句,轉身便往內室里走。 炭火燒得正旺,把內室里烘得極暖。 衛韞將風爐上的茶壺取下來,倒了一杯熱茶。 謝桃連忙跟著走進來,在他的對面坐下來。 衛韞適時把那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謝桃捧著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就悄悄地盯著他的面龐看。 昨夜她曾在他臉上看過的淺淡墨痕,這會兒已經看不見了。 而她臉上的痕跡,今早洗過臉之后,也已經看不出什么了。 衛韞一抬眼,便見她一雙眼睛正直勾勾地望著他,內室里點著的燭火的光影倒映在了她的眼瞳深處,像是一簇極小的火光剪影,帶著幾分溫度。 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簾,嗓音卻如舊淡然,“看著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 她捧著臉,說起這樣的話來仿佛已經越發地嫻熟。 衛韞最聽得她毫不避諱地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睫羽微顫,他果斷地伸手將一枚糕點塞進了她的嘴巴里。 謝桃忽然被喂了一嘴的糕點,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鼓著臉頰把糕點一點點吃掉。 窗外已是疏影橫斜,細碎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在燈火映照出的紗窗偶爾留下幾抹淺淡的影,如同綻在枯枝上瞬間落下的花瓣一般。 衛伯已經習慣了謝桃的忽然消失,卻又總是從衛韞的房里走出來。 有些事,細想之下,他便可瞧出一些苗頭。 但他卻始終不愿深想,也不多問,這是他在國師府這多年來,都一直默默遵守著的規矩。 晚飯時,謝桃再一次見到了那位看起來一直很冷酷的女孩兒邵梨音。 衛敬試圖在跟她搭話,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只在謝桃和衛韞走過院子里時,方才頷首行禮。 今夜,是大周朝的花燈節。 謝桃來得并不算晚。 在走上那熱鬧的長街時,謝桃用絹紗蒙了臉,好奇地向四周張望著。 各色的花燈在天空交織成了一片繽紛的光影,就好像是現代城市里的霓虹一般,一簇又一簇的燈籠點燃,把這郢都護城河畔的一方天地照得透亮。 漂亮的花船在波光粼粼的水中緩緩而來,橋上有男男女女來回走過。 路上行人摩肩擦踵,笑語不斷。 “衛韞……” 謝桃聞到了街邊小攤上熱騰騰的面香,她伸手就想去拉衛韞的衣袖,卻被他生生躲開。 她愣了一下,手指懸在半空,動了動。 半晌,才沉默地收回。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那雙眼睛里,有一瞬暗了下去。 衛韞停頓了片刻,像是想說些什么,卻又沒有開口。 此處人多眼雜,他不能與她過分接近,這于她,終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他不能讓她涉險。 謝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方才聞到的面香這會兒她聞著,卻又好像并沒有什么迫切想吃的心情了。 冰冰涼涼的雪花落下來,在她的肩頭融化成了淺淡的水痕。 彼時,身旁有人走過時,她的手指好像不小心觸碰到了那人寬袖下握著的物件,指腹一疼,她反射性地抬起手。 暖黃的燈影下,她明顯看見自己的手指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謝桃猛地偏頭,便見那是一個皮膚微黑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