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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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星雨滴墜落時,蕭青告辭。 周沉回到祠堂。 烏云將天光奪取,細密雨滴簾子一樣占據所有窗戶,稀薄的窗戶紙被雨水打得顫顫巍巍,一派風雨飄搖的模樣。 祠堂內侵入水汽,將繾綣的暖熱通通帶走。 周沉向里走。青石磚上的綢緞彎折的角度有些刻意,像被誰無意間踩了一腳,皺巴巴的綢緞里白皙皮膚若隱若現。 賀執身上沾了些冰涼的水露,被風一刮,渾身打哆嗦。他伸出一只手臂,在青石磚上胡亂摸著,碰到被丟在一旁的長袍,就和撿到獵物的狼一樣迅速扯到自己身邊,打了個滾把自己裹成一條長長的麻布粽子。 周沉上前把臟了的綢布團起來塞在一旁,把賀執整個抱起,立刻引來一串哎哎呀呀的痛叫。 祠堂里哪哪都不軟和,周沉一身青烏,賀執更是沒好到哪去。他皺眉打量自己的胳膊,抿嘴說:“真夠瘋的……咱倆差點就赤身裸體地登上日報頭條,名垂青史?!?/br> “廖導來驗收前應該會敲著拐棍讓寨民把我們丟進河里?!敝艹琳f。 永遠狠不過周沉,賀執把下巴放在他肩窩,看著祠堂的一片銷魂有些頭疼:“這些……怎么辦?鄭元的戲我們也沒拍出來。” 片刻后。 雨幕里,周沉頭頂一件破破爛爛的喜服,抓著麻布,將外面的攝像機挨個拖回來,一個個擦拭鏡頭,換上電池,檢查機器。 布景事小,誤工也不重要,唯獨這幾臺機器是他們組里的身家性命。真的出了問題,不需要廖嘉宇,朗景帶著幾個攝像大哥應該足夠把周沉拖去寨子掛懸尸的地方,讓他和仙逝的前人一同欣賞幾日絢麗風景。 賀執半分動彈不得,他像鋪開的毯子般在楹柱下大喇喇地坐著,臉頰泛著潮紅,慵懶散漫。 他從祠堂的屋脊看到古樸木門,甚至透著窗戶紙看外面只剩下一個石座的雕塑。寨民們信仰不似漢族,給祖祠看門的想來也不是石獅子。 賀執想,好在從神龕到牌位,再到匾額都是劇組照著劇本新做的。這座祠堂也是他們在荒山里找到的破建筑,里面沒有供神像,連家具都沒有一個。不然他和周沉早晚要遭報應。 雨剛剛落下,周沉就將攝像機搶救回祠堂,指示燈轉成綠色,屏幕順利亮起。 賀執松了口氣,至少朗景不會帶著攝像大哥追殺導演了。 “拍了多少?”賀執湊過去問。便看見邊緣虛焦的畫面正中央,特寫鏡頭對準他的喜袍。一雙勁瘦的手扯住領子,褶皺乍起,渲染力十足。 畫面一陣混亂,喜服上的繡金和銀掛飾像劃過紅色銀河中的流星,隨后被一片黑色的發梢所占據。 賀執可以辨認畫面里鼻梁交錯,將相吻的唇牢牢遮蓋。 一只手繞過,畫面結束。 賀執愣了片刻,抬眼去看周沉。 他自然記得周沉扯著他撞在窗欞上,微風從縫隙灑在他頭頂,掠過他們的鼻尖,喘氣時喉口都能捕獲到一絲清涼。他肩膀后可能還能找到一兩道橫著的紅痕。 “算好的?”賀執問。 從他入鏡,到他們出鏡,從節選的片段里沒人能看得出這是賀執與周沉。 冷意從后脊向上爬,賀執已經習慣了鋪天蓋地的蛛網籠罩在他周身的感覺。他將手掌覆在攝像機上,發熱的機子被丟棄在神臺。 周沉感覺到一條強有力的胳膊藤蔓一樣攀爬在他肩膀,繞著他的脖頸,然后將他向旁邊扯。 賀執偏過頭,唇順勢貼近他耳邊:“你是周沉,還是姜深?” 那手臂方才還被汗水浸透,些許皮膚還沾染著咸澀的生理淚,現下干透了,散發著冷意,貼在脖頸上,如同深林里的毒蛇身上的鱗片。 周沉握住賀執的手腕,偏過臉,貼著他的鼻尖說:“我是周沉?!?/br> 將祠堂收拾大半,又把攝像機塞進準備好的防潮箱,周沉提著一包臟掉的布景道具,舉著油紙傘站在祠堂外。 沾滿泥土的大紅綢布配上周沉瘦削的身形,連帶著那把傘,都像怪力亂神傳說里的某個被妖怪騙慘了的書生。 “周導?!辟R執站在高高的門檻后面,朝周沉笑,“像不像聊齋?” 周沉微愣,這話蕭青方才才形容過他。只不過那時站在門里的精怪是他。 他把油紙傘遞過去,轉身走了。 賀執討了個沒趣,將油紙傘放在地上,轉身雙手合十,在細雨里給老祠堂拜了三拜。 這里其實只是一個荒蕪的亭子,里面沒有供奉任何鬼神,寨子里不信家神,連動物都不會跑來這里討封。 可賀執想著,若昨晚真的有山里的孤魂野鬼路過,能給他和周沉哪怕一點的庇佑,那都算是一件好事。 第119章 山里的雨下到第二日清晨才停。 朦朧山霧在半山腰繞成飄帶,鳥鳴陣陣。 劇組一早就來到拍攝場地,成堆成堆地聚在一起,卻沒有一個人開工。 有八卦在前,工作算什么??? 廖嘉宇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擺著架攝像機,鄭元坐在另一只小馬扎。他們身后擠著燈光師、道具師、化妝師等等,連孫博弘都牽著金毛孫蛋蛋找了個縫隙,把一人一狗塞了進去。 竊竊私語不斷,衣料摩擦聲此起彼伏。 “……你們很閑嗎???”這群人就差站在自己鼻子面前了,廖嘉宇忍無可忍,抽出拐杖把挨得最近的劇組員工全部抽了一頓,連鄭元都不可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