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在蕭莨書房里下棋品茗,消磨一整個午后。落日之前,下了小雨,蕭莨送祝雁停離開,倆人共撐一傘,并肩朝外走,在二門處,碰到剛從外頭回來的衛氏。 祝雁停與蕭莨一塊上前見禮,衛氏打量著祝雁停,客氣道:“家中這幾日忙著為中元節祭祖做準備,各人手頭都一堆事,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小郎君,還請小郎君勿怪。” 祝雁停趕忙道:“沒有,是我不請自來,不湊巧選在這個時候上門,叨擾了。” 衛氏點點頭,又隨意寒暄幾句,叮囑蕭莨送祝雁停出門,先進去了里頭。 上車之前,蕭莨握住祝雁停的手,低聲道:“母親回來了,怕有話與我說,不能送你回府了,你路上小心些。” “國公夫人她……” 蕭莨輕捏他手心:“無事的,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祝雁停不再多說了:“表哥,下回見。” “好,下回見。” 目送馬車遠去,蕭莨在府門外站了一陣,轉身進去。 衛氏在堂屋里等他,眉頭郁結著,神情冷肅,蕭莨上前,撩開衣擺雙膝跪地:“母親,我與懷王府的小郎君兩心相悅、情投意合,已互許終身,還請母親成全。” 衛氏擱下手中茶盞,冷了聲音:“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看上誰不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懷王府的人?” “我知,”蕭莨神情堅定,“無論他是什么人,我只要他。” 第13章 我嫁給你 秋風颯颯,卷起庭中枯黃落葉,暮色已沉,一派蕭條之景。 蕭莨的脊背挺得筆直,神色堅定,再一次重復:“我只要祝雁停。” 衛氏繃著臉,極力按捺著怒意,沉聲提醒他:“他是祝家人,你能如何要他?” “他是懷王府的人,以后會是郡王,我都知曉,我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衛氏慍色滿面,厲聲叱罵,“你父親早就說過,陛下對我們蕭家不放心,你還上趕著要與宗室王孫攀交,你是真糊涂啊!當初你父親就萬分后悔將你小姑嫁與皇太弟,就因著這個陛下一直疑心我們會偏幫皇太弟,這些年我們蕭家過得是怎樣的如履薄冰,你又豈會不知?你竟還敢去招惹祝家人!且不說這個,你小姑嫁入皇家她過得好嗎?成了親還沒兩年人就沒了,你難不成還想重蹈她的覆轍?” 蕭莨倔強道:“雁停與別人不一樣,我待他真心,他亦待我真心,懷王府不過是個不起眼的沒落王府,他亦不是嗣子,以后封了郡王,便是自立門戶,更與懷王府沒了干系,陛下再忌憚,也不會將區區一個郡王放在眼里。” “你怎么就這么死腦筋?!你怎不想想,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蕭家,這回戰敗陛下要是問罪了還好些,陛下不痛不癢地將事情揭過,就是逼著你父兄與他表忠心,你在這個節骨眼上與懷王府扯上關系,陛下他會怎么想?皇太弟又會怎么想?” 蕭莨的眸色微黯,靜默片刻,沉聲道:“蕭家從來效忠陛下、效忠朝廷,從無二心,蕭家人頂天立地、問心無愧,只要我們行得端、坐得正,便不懼陛下的猜疑和忌憚。” “這話你自己信嗎?”衛氏氣極,“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皇帝的疑心稍有不慎便會要了我們全家人的性命!你當真以為你父兄手握西北兵馬,便能無所畏懼是嗎?!” “我從未這么想。”蕭莨咬緊牙根,不再爭辯,神情中的執拗和倔強卻告訴衛氏,他并未打算就此放棄。 見他這般冥頑不靈,衛氏疲憊地閉了閉眼睛,啞了聲音:“罷了,你不聽我勸,我便不說了,你兄長下月會回京述職,你與他說去吧。” 國子監。 入秋以后氣候轉涼,午后蕭榮老老實實地待在學堂里,正心不在焉翻著書,祝雁停身邊伺候的人過來請,蕭榮略一猶豫,起身跟了過去。 祝雁停在這里有單獨歇息的屋子,蕭榮過去時他正在煮茶,見到人進來,祝雁停笑著示意蕭榮坐,熱茶擱到他跟前。 蕭榮看他一眼,又低了眼睛,欲言又止。 祝雁停似渾然不覺蕭榮的不自在,淡聲問他:“蕭大人這幾日怎未去衙門辦差?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沒,……沒有,二哥他就是染了風寒,告假了幾日。” 祝雁停微蹙起眉:“染了風寒?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請了太醫看過,吃了幾日藥已沒有大礙,你……別擔心。” 蕭榮似有些難以啟齒,幾次偷眼打量祝雁停的神情,但見祝雁停眉宇間染上憂色,沉默著不出聲,他自個卻抓心撓肺,想問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莨那日與他伯娘說的那些話,具體的他自然不知曉,只聽聞他二哥看中了懷王府的郎君,惹得他伯娘動了大怒,后頭他二哥在伯娘的院子外跪了一整夜,回去便染上風寒,臥床數日。 就只是,他二哥到底何時看上了懷王府的人,為何他先前竟一點都沒察覺? “可否麻煩你,帶我去府上看一看蕭大人?” 祝雁停央求他,語氣誠摯,蕭榮愣了一愣,趕忙點頭:“行啊,我伯娘這兩日又去廟里了,你跟我去吧,她不會知曉的。” “多謝。” 倆人與書院告假,一齊回了國公府。 路上,蕭榮實在沒忍住好奇,問祝雁停:“你與我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祝雁停略為心不在焉:“就是那樣,我與他情投意合,決意要在一起。” 蕭榮噎了一瞬:“你之前不還說,要將府上小郡主說與我二哥嗎?” “可懷王府并無郡主。” “那,……你會娶我二哥嗎?” 不怪他會這么想,祝雁停日后是要封王的,宗室王爺,總不能嫁進他們蕭家吧? 祝雁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也未必。” 到了國公府,蕭榮帶著祝雁停自側門進,繞路去了蕭莨住的院子,沒叫人進去通傳。 蕭榮撓撓頭:“我二哥見了你肯定很高興,你進去吧,我在外頭給你們守著。” 祝雁停再次與他道謝。 屋子里,蕭莨倚在榻上,手中握著本書,正心神恍惚,聽到腳步聲,他下意識地回頭,便見祝雁停自屏風外進來,笑吟吟地望向他。 “表哥。” 蕭莨愣神間,祝雁停已走上前來,握住他一只手。 蕭莨回神:“你,怎么來的?” 祝雁停在榻邊坐下:“表哥不想我來嗎?榮小郎君帶我進來的,聽聞表哥染了風寒,我心中擔憂,便托榮小郎君帶我來看看。” “我無事,已經好了。”蕭莨坐直身,寬慰他道。 祝雁停輕捏蕭莨的掌心,又抬手撫了撫他略顯蒼白的面頰:“真的已經好了?” “好了。” 不與祝雁停說,是不想他擔心,沒曾想他不但知道了,還親自上門來探望。 祝雁停欺身往前,細細瞧了瞧蕭莨的臉色,低聲喃喃:“怎么就染了風寒呢?” “我無事,真的無……” 話音未落,祝雁停的雙唇覆上來,在他下唇上輕輕一咬。 蕭莨怔仲一瞬,目之所及,是祝雁停微微顫動的濃密眼睫,他眼眸微垂,神情格外虔誠且專注。 蕭莨心中一動,握住祝雁停肩膀往后退開些許:“別,別把病氣過給你了。” 祝雁停不以為意,再次貼上去:“我不在意啊,你不是說已經好了。” 柔軟溫熱的觸感,裹夾著淡淡沉水香的氣息,趁著蕭莨愣神的工夫,祝雁停溫軟的舌進到他口中,輕輕攪弄。蕭莨推拒的動作變成將人攬入懷中,略微急促地回吻過去,奪回主動權。 唇舌交纏,呼吸逐漸熾熱,鼻息交融間親吻的動作愈發深入。蕭莨重重一喘,扣著祝雁停肩膀的手一再收緊,似要將人揉進骨血里。 纏綿一吻后,祝雁停輕啜著蕭莨的唇瓣,低聲問他:“國公夫人,不贊成我們的事是嗎?” 蕭莨急道:“是,但你別擔心,我會說服母親,我保證。” “我知道,我知道,”祝雁停安撫他,“你說我便信。” 略一頓,他又道:“表哥,我嫁給你好不好?我嫁進國公府,國公夫人便不必擔心沒了兒子,你說好嗎?” 蕭莨的雙瞳睜大些許,極力按捺著心口將要噴涌而出的情緒,怔怔望著祝雁停,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不好啊?”祝雁停語中帶笑,拖長聲音。 蕭莨用力將之擁入懷中,喉結滾動:“好。” 祝雁停靠向蕭莨肩膀,輕閉雙目。 前幾日,他曾與兄長探討過,蕭家是否當真拿到了那傳聞中的傳國寶藏,所謂的寶藏又究竟指的是什么,真有那樣的東西,承國公知道,世子想必也知道,那蕭莨呢?蕭莨知道嗎? 他需要多一些耐性,再多一些時機…… “雁停。” 蕭莨在他耳邊輕喚,祝雁停呢喃回應:“嗯。” “……我會盡快,不會讓你等太久。” “好。” 祝雁停推開門,無聊坐在臺階上發呆的蕭榮立馬站起身:“你與我二哥說完話了?現在回去嗎?” “抱歉,”祝雁停頷首,“讓你等了這么久。” “不用不用,也沒等太久。”蕭榮擺擺手,賠笑。 實則他在這守了快一個時辰,幾番想去敲門,又怕打擾里頭的倆人,惹惱他二哥,雖然但是,……有那么多話好說嗎? 蕭莨跟出來,祝雁停輕推了推他:“你趕緊進去歇著,還沒好全呢,別站這風口上。” 蕭莨捏住他手心,將斗篷給他披上:“一會兒看著要下雨,你趕緊回府去吧,別在外頭多逗留,等過兩日我再去找你。” 祝雁停輕聲一笑:“好。” 蕭榮不自在地轉開眼睛,……他或許就不該在這里吧。 “阿榮。”蕭莨卻忽然喊他。 蕭榮趕忙回神:“在。” “你親自送雁停出去,務必將他送上車。” “哦哦,好。” 祝雁停最后上前抱了抱蕭莨的肩膀,退后一步,眉目含情地笑看著他:“表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 牽在一塊的手依依不舍地分開,祝雁停跟著蕭榮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將祝雁停送上車,蕭榮與他道別,祝雁停笑問他:“我能跟你二哥一樣,喊你阿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