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公子莞爾,湊過來,吻了吻我的面頰。 “那……我出門了。”他低低道。 “那……我出門了。”他低低道。 “嗯。”我說。 他有些不滿:“無甚話要對我說。” 我說:“你父母若是教你娶公主,你不可答應。” 公子一臉啼笑皆非。 “南陽公主不是許給了逸之?”他說。 “宮中未嫁出去的除了南陽公主還有十幾個,他們要是又給你找個東陽公主北陽公主呢?” 公子看著我:“公主便這般不好?” “不好。”我斬釘截鐵。 “可就在幾日前,還有人告訴我,她其實是個公主。”他目光狡黠,“她也不好么?” 我:“……” 不想他竟然用這個設計我,心底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我瞪起眼:“除了她,你哪個公主也不許要。” 公子笑起來,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早些回來。”他說。 我莞爾,應一聲,看著他起身離開。 待得門關上,室中安靜下來。 我伸了個懶腰,想著他方才說的話,仍覺得心中甜滋滋的。 不過這并非安逸享受之時,待得外頭沒了動靜,我即刻下榻去穿衣裳。 公子午后就會回來,故而我要出門行事,便須得抓緊。 公子雖然已經辭了官,但畢竟不過數日,官署中辦理交接之事一向緩慢,故而作為曾經隨公子出入皇城官署的侍從,青玄仍保留著出入的令牌。 每日進入皇城的小吏和隨從數不勝數,守城的軍士,大多只認令牌不認人。且昨日朝中新任命了大批官吏,官署中必有許多新面孔出入,守衛則更無暇一個一個細究。 故而我穿著青玄房里順來的衣裳,戴上帽冠,只須用假須改變面貌,不必費勁裝成青玄的臉就可出門。 從前我出入過皇城無數次,知道拿捏何等架勢最不會讓人起疑。在皇城外頭,我等了好一會,終于等來了一隊高官的人馬。我抱著一只精致的官文木櫝跟在后面,腳步匆匆,向守門的將官亮了亮腰牌,亮著嗓子說一聲散騎省急件。 盛官文的木櫝乃是各官署中傳遞機要所用,一看便能認出來,且非高官不會有。故而守門的士卒見到此物,又見到來人有通行的令牌,不會細查,揮手便讓我過去了。 我進入皇城之后,徑自往太傅府的方向而去。 雖然正值國喪,但新皇已經登基,東平王這樣的重臣,自然不會閑坐在家里。 作為東平王最重用的門客,張彌之亦然。 從前,太傅雖是三公之一,但多是個虛銜,論實權,不及直接影響儲君的太子太傅。如今,沈沖辭去了太子太傅之職,為了避免東宮中原本聽命于沈氏的人干政,周氏進一步將東平王任為太傅,并將原本太子太傅名下的實權交到了太傅府。 故而短短數日,太傅府已經成為了官署中最熱鬧的地方。 我來到之后,只見各路人馬進進出出,不乏高官顯貴,仿若市井。 這般要緊的去處,門前自有許多迎送的小吏,不好蒙混過關。幸而這皇城之內,來往之人都是辦事的,無甚守衛的必要。這太傅府也甚大,我轉了一圈,找到了僻靜的地方,瞅著四下無人,翻墻而入。 此番行事,其實有些麻煩。礙于有公子在,我不能隨意挑選動手的時辰,只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潛入皇城中做事。也是因此,最不好做的,在于從定計到施行過于匆忙,我無暇多方打探,不知道張彌之所處之處。 我落腳的地方,是官署的一角。與私宅不同,官署里沒有什么供人散心的花園,到處是方方正正的屋舍院落,不好藏人。我才著地不久,便聽到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往這邊而來,忙收起繩索。 “你是何人?”剛剛轉身,已經有人看到我。 看去,只見是兩個太傅府中的小吏。 我忙從懷中掏出那木牘,捧在手中。 “小人是從散騎省來的,奉吳常侍之名,來給張彌之張先生送一件密函。” 散騎常侍吳裕,也是昨日皇帝登基之后任命的。周氏看上的人,免不得要與東平王來往,提他的名字當是安穩。 果然,那兩個小吏聽得如此,臉上的神色變得恭敬了些。 “張先生在東南院,不在此處。”一人打量著我,“這角落中又無路可走,你來此處做甚?” 我訕訕道:“小人新來,尚不識路,方才又一時內急,故而……” 二人一臉鄙夷,另一人捂了捂鼻子。 “你走反了,往東南院去吧。”一人道,“張先生忙得很,去晚了便又不見人了。” 我忙謝過,捧著木牘,自往院門外而去。 “……好好的茅廁不用,竟隨處便溺,散騎省凈塞了些什么人。” 走出幾步時,只聽他們在后面嘀咕。 我沒理會,一路往東南方向走。路上如法炮制,又問了兩次人,沒多久,找準了去處。 東平王待此人果然不錯,張彌之在太傅府中獨占一處院子,可見其地位之高。 “張先生不在,方才太傅召他議事去了。”院子里的小吏頗是氣盛,看也不看我,指指不遠處廂房里一群坐著等候的人,“看到不曾,都是等著找張先生辦事的。” 我說:“這可是吳侍郎的密函……” “什么侍郎也一樣。”那人不耐煩道,擺擺手,“等著便是。” 不在正好。 我作出為難之態,捂了捂肚子,道:“那……此處可有茅廁?” 那人沒好氣地瞪我一眼,指了指一處小門。 我將木櫝收到懷里,不出聲,匆匆而去。 茅廁多建在屋宅的偏僻之處,而每處官署里,屋舍構造大同小異。我進了那小門后,并不入內,熟稔地沿著廊下的小道,繞到了正堂后面。 張彌之是東平王門客,尚無正經官職。那些上門來的人,多是來他這里走東平王的門路的。也正是因此,他在這官署的院子里,除了前院里安排訪客的小吏之外,不會有什么多余的人。 果然,待我從后窗進入正堂,這里靜悄悄的,并無旁人。 我看了看案上,那里放著一杯茶,仍有余溫。旁邊放著紙張和筆墨,硯臺里的墨汁還未干。旁邊,有一枚印,我看了看字,正是張彌之的。 可見他的確會在此做事。 我放下心來,四下里觀察,未幾,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燈上。 那是官署中常有的燈,為了防流螢撲火,外面有一個紗制的燈罩,頂部圓而寬大,可藏物什。 我從懷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弩,拉滿,用膠固定在燈罩之中。此弩與尋常的弩不一樣,可用一根細繩制約機括。 那細繩的位置,正在蠟燭上方,只待蠟燭燃起,細繩燒斷,那機括便會發箭。而箭端所指之處,正是張彌之的案上。 我大致擺弄一番之后,處理了痕跡,便原路離開。 那小弩最后會不會被觸發,并無所謂。 其實,它很有可能會在點燈的時候就被發現。 就算沒被發現,也可能因為燈罩被人觸碰,改了方向。那么它會射到什么地方,乃是不得而知。 然而便是它好巧不巧射中了張彌之,那力道也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但足以激起張彌之更深的猜疑。 這便是我要的。 我雖然明日就會跟著公子離開,但雒陽有什么事,仍然會有人報往北海。 若一切順利,我很快便能知道那謀害皇帝的真兇究竟是何人。 希望張彌之下手快些,莫讓我等得太急。 第192章 機括(下) 出了皇城之后, 我沒有直接回宅子。 路上, 我去了一趟大市,找了一件賣成衣的鋪子,按公子和我自己的身形各挑了幾身厚薄不一的衣裳。待置辦妥當了, 這才返回宅中。 翻墻進到院子里, 幸好公子還沒回來。 我忙卸掉假須, 將衣裳都脫下,然后做賊一般,將所有物什原樣放回青玄的房里。才出來,就聽到外頭傳來些動靜,沒多久, 公子和青玄出現在院門外。 “回來了?”他們后面照例沒有跟著別人,我笑瞇瞇迎上前去。 看到我, 公子的目光定了定,變得溫和。 “等了許久?”他問。 “也不曾。”我說,“方才我估摸著你們該回來了, 便出來看看,果然遇見了。”說罷,我看著他, “那邊如何?” “還能如何。”公子道,“我等明日便可啟程。” 我心中一喜。 “你怎一頭是汗,還將頭發梳成男子模樣。”青玄在旁邊插嘴道。 我說:“我方才去大市買衣裳, 不打扮成男子模樣怎好出門?” “你去了大市?”公子訝然, “不是說在附近看看就好。” 我說:“附近挑不到好的, 我便往大市去了。” 公子沒有多說,讓青玄去告知府中的仆人,準備明日的車馬。而后,他抬手,替我理了理額邊散發,莞爾:“進去吧。”說罷,拉著我往屋內而去。 榻上,昨日我翻出來的那些衣服還在。秦王半途來到,不僅打擾了我和公子的好事,還打擾了我疊衣服。導致直到現在,這些衣服還堆在榻上,亂糟糟地像小山一般。 公子原本想坐下,看著這些衣服,露出無奈之色。 不過他沒有轉而去別處,徑自將榻上的衣服堆扒到一旁,接著,他坐下,竟拿起一件衣服繼續疊了起來。 “站著做甚,”他見我在一旁看著,道:“不快些,明日出門前也收拾不完。” 疊衣服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