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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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道:“兒見母親近日總將霓生喚走,故有此問。” “我要霓生做甚。”大長公主看我一眼,笑了笑,對公子道,“你放心,她仍在你院中,今日之后,我也不會總來使喚。” 公子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大長公主卻不多解釋,笑吟吟地拉著他往堂上而去。 “你們今日去了我叔父府上?”回到院子里,公子問我。 我說:“正是。昌邑侯夫人的秋牡丹開了,邀公主去觀賞。” “為何帶上你?” “昌邑侯夫人說她近來多夢難眠,想求問鬼神。”我信口答道。 “然后便回來了?” “正是。”我說。 “可我方才問了車夫,你隨母親去了白馬寺。” 我:“……” 公子道:“霓生,你可是跟著母親在做什么事?” 我無辜道:“能有什么事?”見他不為所動,我解釋道,“公主是去了白馬寺,說要到小禪院去拜一拜佛。公主說她近來也心神不寧,但怕主公和公子擔(dān)憂,不讓我說。” 公子看著我,神色并不信:“真的?” 我看他的模樣,知道今天是不能隨便對付過去了。 “公子想知道,我說便是。”我猶豫著,囁嚅道,“只是萬不可讓大長公主知曉,否則她必要責(zé)罰我。” 公子目光微亮,即刻道:“你告知我,我必不說出去。” 我長嘆一口氣:“如公子所想,我方才說那些,乃是托辭。” 公子一臉得意,緊問:“你們到底去做甚。” “去給公子求婦。” 公子一愣。 我欣賞著他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覺得當(dāng)真精彩。 “為我求婦?”公子狐疑地看我。 “正是。”我說:“公主對公子的婚事甚為掛慮,先前看好了南陽公主,后來又看上了寧壽縣主,搖擺不已。近來她聽聞豫章王要為寧壽縣主擇婿,便起了早些定下的心思,拿著公子及公主和縣主的生辰求神問佛,看公子與誰人更適宜。” 公子將信將疑:“就算如此,與你何干?” “自是與我有關(guān)。”我說,“公主唯恐那些方士貞人胡說,便帶我去旁聽。” 公子看著我,好一會,又道:“你不是也會問卜,讓你問不就行了。” 我說:“我也算過,公主卻說此事重大,要多算幾處才好作準(zhǔn)。” “哦?”公子道,“最后算得如何?” 我忙道:“這不可說。廟里的人說此乃天機(jī),泄露便要不靈。”說罷,我愁眉苦臉,“可我現(xiàn)下將此事告知了公子,也不知算不算泄露。” 公子“哼”一聲,不以為然。 “若母親再要你去,你告知我。”他說,“我替你尋故推卻。” 我應(yīng)下,心想,說是這么說,大長公主花了那么多錢,怎會愿意隨他攪和。 公子嘆口氣,皺眉道:“這般情勢,母親還有閑心管這些閑事。” 我聽著這話,知道他是信了,松一口氣。 “以公子之見,如何方不算閑事?”我瞅瞅他,故意道,“莫非是朝中的那些事才算?” “朝中?”公子不置可否,卻道,“霓生,若母親要你卜問朝中之事,你亦告知我。” 我說:“為何?不可卜問么?” “朝中之事皆兇險,你莫沾為上。”公子道。 我笑笑,再應(yīng)了下來。 心里明白,公子到底是嗅到了些端倪,不然不會有今日這番懷疑。 不過他發(fā)現(xiàn)得遲了,今日,大長公主已經(jīng)將網(wǎng)大致布下,要著手打魚了。 第37章 曹叔(上) 大長公主沒有誆公子, 此后, 她的確沒有再帶著我去這里去那里,只是偶爾讓我過去問兩句。 其實(shí), 她自己也不過隔一兩日才出去一趟, 不是去宮里探望太后, 便是去白馬寺禮佛。 府中平靜如昔。 公子辭官后, 朝中有幾次來人, 勸他回官署就任,但公子皆以身體不適為由推卻。而此時,他新作的詩賦卻在外頭流傳開來。一詩一賦, 寓情山水,又直抒胸臆, 頗有不肯折腰的風(fēng)骨,在這般時節(jié), 引得贊譽(yù)一片。聽說士人們紛紛抄閱,還在官署中引發(fā)了些風(fēng)波, 好些官吏學(xué)他一言不合即拂袖而去。 這詩賦自是我傳出去的。荀尚雖雖禁絕游樂, 沒有了雅會聚宴,但嘴長在人的身上,豈是能禁的。光祿勛托名士顧燾勸公子赴任, 公子以詩賦作答。同時,我使些錢, 讓人將此事連同詩賦拿到太學(xué)生中間散播。太學(xué)生多是熱血青年, 對荀尚一手遮天頗有不滿, 逢得這般時機(jī),豈有無視之理。于是公子的詩賦傳來,乃是毫無懸念。 此事如我所愿,頗是給公子掙了許多美譽(yù)。從前眾人提起公子,大多是稱贊其外貌言行之美好,而現(xiàn)在,則多了一層忠義高潔。 不過雖然鬧出了許多動靜,荀尚卻沒有怪罪。 大長公主的門面功夫,乃是當(dāng)世最佳。即便謀劃到了殺招,她對荀尚的恭敬服帖也有增無減。 荀尚的妻子鄧氏喜歡香,大長公主就送了一只精巧的香柜過去,內(nèi)中的各色名香,皆價比黃金甚至貴于黃金:荀尚的長子荀諒喜歡寶馬,大長公主便一口氣送了八匹,毛色各異,皆汗血良駒。就連荀凱,大長公主也頗為周到,聽說他喜好行獵,便將名下的一處林澤豐茂的田莊奉上,供其游樂。 眾多的貴胄之家里,大長公主最是大方。而荀尚也甚為滿意,不但沒有計較公子所為,還給大公子桓攸和二公子桓旭都升了官。 公子對此自是十分不滿,對大長公主道:“圣上病危,太傅所為愧為人臣,母親逢迎至此,與助紂何異?” 大長公主不以為忤,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圣上乃有上天護(hù)佑,不可胡言。” 關(guān)于宮中的事,也不過是在奴仆閑暇時或者主人用膳時會被提起。但我知道,密謀之事已是悄然成形。 最明顯的,就是豫章王以雒陽地氣寒涼,不宜養(yǎng)病為由,將王后和世子送回了豫章國。而任太常丞的梁王以祭奠祖靈為由,到離雒陽百里之外的帝陵去了。而桓府中,大長公主以近日府中多有失竊為名,令家仆們練習(xí)武事,久不摸刀槍的府兵們也每日cao練起來,在府中巡視。 這些事,在我這樣的有心人眼中自然是頗為突兀,但荀尚對此毫無所覺。皇帝病倒半個月來,除了宮里仍然封閉,雒陽一切與從前變化不大,無論是荀尚還是城中百姓,似乎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 對于我而言,大長公主不來找我其實(shí)是大好,因?yàn)槲矣懈匾氖隆?/br> 祖父的無名書還在荀府。 荀尚是讀書人出身,甚為喜好收集書籍,專門修了一座藏書閣,這些書就放在里面。 為了此事,我特地打探過。荀尚如今雖住到了宮里的慶成殿,但他帶進(jìn)去的物什里,并沒有那些書。 我也問清了這些書被荀尚收入囊中的緣由。仍然是因?yàn)槲夷亲迨澹徊断陋z時,為了脫罪,不僅指證了袁氏的諸多罪狀,還為了討好荀尚,說出了云氏的這套秘藏。云氏如今雖沒落,但祖上的事跡一直作為秘聞在貴胄和世家之中流傳,荀尚亦頗感興趣。不過,這舉動并沒有讓族叔得到赦免,他最后仍然被殺了頭,而荀尚也毫不客氣地將無名書搜羅來,收進(jìn)了府里。 雖然我覺得無名書處處精彩,乃是奇書。但我十分理解荀尚沒有把它帶在身邊的原因。因?yàn)椋究床欢?/br> 我的先祖?zhèn)兪纸苹瑒?chuàng)下了一套異體字,那書就是以此寫成。不曾學(xué)過的人,這書在他們眼里就是天書一般,無從解讀。且這字和書一樣,只傳嫡系,所以我那族叔雖然知道此書來歷,也毫無頭緒。 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書的下落以及荀尚即將倒大霉,那么剩下的事,便是如何及時將書運(yùn)出來。 ***** 此事,著實(shí)讓我有些傷腦筋。 潛入荀府對我而言并非難事,那藏書閣在荀府的后園,除了些看管整理的家人,也無甚守衛(wèi)。可那書有八百多冊,憑我一人要全數(shù)運(yùn)走,只怕是難。 我盤算著,若要一次到手,只能是做個局,讓荀尚自己把書運(yùn)走,我在中途把車截了。但就算設(shè)計成功,我也須得找?guī)褪帧?/br> 不找?guī)褪值姆椒ㄒ灿校褪悄亲畋康模估锏讲貢w去,分若干次,將書偷出來。但此法使得行事拖沓,一旦被發(fā)現(xiàn),枝節(jié)更多,風(fēng)險也就更大。我左思右想,唯有此法最是可行。 在與大長公主議定了計策之后,我就已經(jīng)著手,曾兩次潛入到荀府之中。藏書閣在夜里并無人看守,只是落了鎖。荀府里倒是有家人夜巡,不過藏書閣只有這些書,而收納財物的府庫在別處。所以藏書閣并非要緊之處,家人夜巡時也甚為松懈。 摸清了這些,我便可行動了。 荀府離桓府不算近,幸而宵禁,夜間路上連流浪或醉酒的閑漢也不會有。我輕易地避開巡邏的士卒,抄小道,半個時辰之后,到了荀府。 外墻跟桓府差不多高,我早已選好了潛入路徑,翻過墻去,未幾,潛入后園。 時至三更,夜巡的家人拿著棍棒提著燈籠打著哈欠,在不遠(yuǎn)處路過。我躲在花叢中,耐心地等他們走開。四周很是安靜,我甚至能聽到他們嘴里的閑聊。 “……夫人果真要命,這般悍妒。” “主公精明,索性住到了宮里去,可憐了服侍的人,這些日子夫人不高興便非打即罵,聽說還砸了不少物什。” “唉,主公從前一向不貪色,可太子監(jiān)國之后便也浮躁起來了。夫人性情誰不知曉,怎能容下?” “這也難怪,你們不曾見過那位伏姬么?我要是主公,我也忍不得……” “嘿嘿……” 話語聲漸小,沒多久,隨著他們消失在夜色里。 這些事我不曾聽過,頗覺新鮮。荀尚從前一向以生活檢點(diǎn)聞名,家中雖也有兩妾,但皆服侍多年生兒育女之人,與夫人鄧氏也從無不和。皇帝是一個頗為重視大臣私德的人,對荀尚這一點(diǎn)頗為推崇,以為模范。趨炎附勢的人從來不少,大長公主不過是其中之一,這些日子,變著花樣給荀尚送禮討好的人絡(luò)繹不絕。所謂送禮,非財即色,自然少不了美人。大約正如那幾個家人所言,荀尚當(dāng)權(quán)之后,大概以為終于熬到了頭,便不再在乎門面了,通通笑納。 不過這些與我無關(guān)。見得周圍再也沒了動靜,我起身,往那藏書閣而去。 門上的銅鎖雖然大,但難不倒我,用細(xì)針捅了三兩下便開了,猶如無物。我小心地將銅鎖掛在一邊,推門入內(nèi)再掩上,悄無聲息。 藏書閣修得甚好,足有三層,風(fēng)雨不透。夜里沒有燈火,也沒有月光。藏書閣里為了遮光擋風(fēng),窗戶做得很是厚實(shí),進(jìn)去之后,幾乎漆黑不見五指。 當(dāng)然,這也有好處,在里面點(diǎn)燈,不易被外面察覺。 我掏出一小截蠟燭,用火石點(diǎn)上。燭光微弱,但已足夠看清周遭。 只見閣中的確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恚魃写_實(shí)愛書,除了各色書架案幾,還有臥榻等起居之物,想來他平日時常到此看書,困倦了也可在此休息。 我在書架間慢慢走著,仔細(xì)查看,尋找我的書。其實(shí)我并不必停下來一冊一冊翻,云氏對藏書有獨(dú)門心得,每一卷冊里都夾有特制的香葉,可防霉驅(qū)蟲。我對那味道乃是熟得不能再熟,且數(shù)百冊書放在一起,氣味定然不輕。 可惜一樓走下來,我毫無所獲。于是,又上了二樓。此處亦是擺滿了書架,我照樣一排一排細(xì)嗅,幾乎轉(zhuǎn)了大半圈之后,終于在一處角落里,找到了那些書。 它們并沒有被放在書架上,而是裝在了幾個箱子里,擺成一排放在墻根下。那些箱子都是祖父的,若非面熟,我?guī)缀蹂e過。上面沒有封條,想來已經(jīng)被人翻檢過。我一個個打開查看,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數(shù)目,當(dāng)是全部都在。 荀尚果然看不懂,否則這般有意思的書,斷然不會就這樣扔著。我心中再次感到遺憾,若是有幫手就好了,箱子都是現(xiàn)成的,一次搬走省時省力。 事不宜遲,我拿出包袱布攤開,把書裝進(jìn)去。只取了二十來本,包袱就已經(jīng)十分沉重,再多就難翻墻。我放下貪念,將包袱裹好綁穩(wěn)。 正清理痕跡,忽然,我聽到了一些哭鬧的聲音。 循著方向,從窗子的縫隙看去,卻見藏書閣后面的園子里,有些燈火光,幾個人嘰嘰喳喳的不知說著什么,正往這邊而來。 我心中一驚,忙背上包袱,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