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那花旦嬌嬌應了一聲。 傅家寶沖她使眼色,讓她說兩句,花旦一臉茫然,明顯傅家寶沒給她臺詞。 傅家寶只好繼續道:“往后跟了我,我再也不會叫你受苦。” 花旦又柔柔應了一聲。 林善舞和阿紅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一幕,阿紅氣得眼睛都要紅了,林善舞卻憋了許久,才忍住沒笑出來。只因眼前這一幕在她眼里,仿佛一段演技拙劣的喜劇,原本沒什么可笑的,但因為主演是傅家寶,倒顯出了幾分趣味。 她就這么靜靜看著,沒有任何表示。傅家寶顯然沒料到她會這么平靜,眼見這招似乎沒效,他想了想,捏軟了聲音對那花旦道:“本少爺甚是中意你,要納你做小妾,從今以后,你就不用再唱戲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林善舞還未表態,他懷里的花旦卻急了,花旦推開傅家寶站起身道:“這可不成,我是要唱一輩子戲的,說好了只是拿錢辦事,你不能不讓我唱戲啊!” 傅家寶:…… 他懵了懵,反應過來后立刻去捂那花旦的嘴,心道說好要演真愛的!你怎么能把咱們的金錢交易說出來! 然而他還沒捂上,林善舞就開口了,“夫君,我有些事要與你說,你先同我來。” 說著就率先往臥房走去。 傅家寶心里有些慌,隨即他想到自己藏在衣裳下的東西,又稍稍安心了些,不怕不怕,不就是被那母夜叉打一頓,這次一定不疼!不疼!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硬邦邦的護身甲,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屋子。 屋子里,林善舞已經把窗關上了,見他進來,說道:“把門關上。” 傅家寶下意識要去關門,下一刻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計劃,立刻道:“本少爺憑什么聽你的?”對,就是這樣,語氣要更張狂一些,把林善舞氣得越狠越好。 林善舞聽他這樣理直氣壯,嘴角微微一勾,“夫君,我讓你關門,可是為你好。” 來了來了!林善舞每次要打他都會這樣跟他說話。傅家寶立刻轉身把門給關上了。關門時他還暗想,今個兒本少爺穿了護甲,本少爺今天不怕疼了,本少爺要反擊!要讓林善舞知道本少爺不是任她捏扁搓圓的! 傅家寶心中斗志昂揚,甚至已經幻想起了林善舞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給他認錯的場景。未料他剛剛轉身,腹部就遭受了一記重擊。他臉色瞬間扭曲了,低頭看向那只打在腹部的拳頭,那是一個女人的拳頭,那么小,那么嫩,可為什么!為什么打人這么疼! 不對不對,為什么這次還會疼!不應該啊! 傅家寶腦子都懵了,沒等他想明白哪里出了差錯,胸膛又遭受了一次重擊。 林善舞不但打他,她還要邊打邊開嘲諷。 “第一拳,打你的不義,我是你三媒六聘娶進來的正妻,不到一個月你就想要納妾,你是想讓我出門被所有人恥笑?” “第二拳,打你的膚淺,我是你的正妻,我們連洞房都沒有,你卻對別人動手動腳,你是覺得我比不上那個戲子?” “第三拳,打你的蠢笨,花錢找人辦事,卻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我怎么嫁了你這么眼拙的男人?” 對方一拳又一拳,傅家寶莫說抵抗了,他已經痛得連聽清她說話都艱難了。明明對方每一次都打在他有護甲的地方,可是他穿在身上的護甲不但半點用都沒有!還比以往更疼了! 林善舞又是一拳頭下去,說道:“最后一拳,打你不長記性,下次再敢帶人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盯著傅家寶驚恐的眼睛,林善舞微微一笑,“說到做到。” 傅家寶哭了,他這回真的給疼哭了。 伸手抹掉眼淚,他走著入臥房,爬著出來。 他渾身哆嗦著,只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疼,他抖著腿站起來往外走,院子里已經沒有人了,他一個人走進書房里,癱在榻上緩了一陣,才氣憤地扒開衣裳,將下面的鐵片護甲統統扯下來! jian商!全都是騙人的!什么刀槍不入!都是假的!連林善舞的拳頭都擋不住! 他氣得狠狠一拳頭砸在面前一塊護甲上,下一刻卻猛地縮回手,捂著拳頭嘶嘶叫喚,憑什么!憑什么林善舞打了沒事,本少爺打了就那么疼!林善舞的手還能是鐵打的不成? 等身上的疼緩下來,他在書房里找到面鏡子,脫下衣裳照來照去,愣是沒找到半點傷痕。林善舞這個陰險狡猾的女人,果然又沒有留下證據! 他只是帶了個人回來都被打得這么慘,哪天他要是跟林善舞說和離,那女人不得把他吃了!他怎么娶了這么一個女人? 等等!傅家寶忽然想起來,林善舞打他時也說了相似的話,“我怎么嫁了你這么眼拙的男人”,這話的意思是……林善舞已經開始后悔了? 他仿佛看見了勝利的曙光,開始拼命回想林善舞跟他說過的那些話。跟著就想起來林善舞那句“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他呆了一下,這話是什么意思?那花旦是男的?哪里有男人那般纖瘦矮小? 但他下意識地就相信了林善舞的話,一想到他抱在懷里的花旦是男的,再想到他對著一個男人你儂我儂,他就惡心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這不要緊,重要的是林善舞既然已經后悔了!那他離和離還遠嗎?他挨這頓打太值了! 傅家寶簡直要歡呼雀躍。他飛快穿好衣裳。決定再接再厲,非逼得林善舞跟他和離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家寶好慘,明明只干了三百多字的壞事,卻挨了四百多字的家暴! 第15章 傅家寶收拾收拾就跑出門去,打算找他那幾個好兄弟再商量對策。 不過他剛剛邁出東院,就見小廝阿下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柳樹后,見他出來連忙沖他揮手。 傅家寶走過去問他有什么事? 阿下小聲道:“大少爺,不好了,少奶奶把想云裳趕出去了!” 想云裳就是那花旦的藝名,傅家寶原先還覺得這藝名好聽,跟那身段嗓子都是一流的花旦真乃絕配,現在他知道那花旦是男人,頓時覺得那想云裳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無所謂地擺擺手,“趕出去就趕出去,這種小事別來煩我!本少爺還要去找人。”說罷轉身就走了,徒留阿下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阿下心想:大少爺這喜新厭舊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這還不到一天呢! 他站在原地將這事兒理了一遍。大少爺這是頭一回帶人回來,看那親密的樣子簡直是對想云裳稀罕得不得了,還帶著那花旦在庭院里你儂我儂故意挑釁大少奶奶。結果大少奶奶不但不惱不怒,還很心平氣和地叫大少爺進屋,也不知兩人在屋里說了什么,大少爺出來時連眼睛都紅了,后來大少爺又去書房中反省了一會兒,再出來時連大少奶奶將想云裳送走他也不管了,且看他言語間對想云裳只剩下厭煩了。 想明白這些,阿下心思活絡了起來,雖說不知道大少奶奶是怎么勸服大少爺的,但是明顯大少奶奶手段更高啊!比老爺夫人都高呢!今個兒要是換成老爺將想云裳送走,大少爺這會兒已經鬧上天了! 但凡是能在主人跟前混個臉熟的下人,很少有不想往上爬的,阿紅是這樣,阿下也是其中之一,他眨眼就明白了日后該看誰的臉色辦事,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哪天要向大少奶奶投誠。 傅家寶不知道被他收買的阿下眨眼間就成了母夜叉的人,他心情激動地跑出傅家,又去了香茗軒。 香茗軒里,史寇和明景還在包廂里坐著,這包廂是他們三人常年占著的,平日里有啥事都在此處商量,兩人正翻出月川先生的書看得如癡如醉,見到傅家寶沖進來,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傅家寶關上門來哈哈大笑,拍著手道:“成功了!” 史寇和明景面露震驚,“這么快!她提出和離了?” 傅家寶面上笑容一滯,“這倒沒有。不過她現在已經后悔嫁給我了,估計離和離就不遠了!”說到這里,傅家寶興奮起來,搓著手在桌前坐下,說道:“我來這里是想找你們再想想辦法,還有沒有法子氣氣她。” 史寇捏了塊糕餅咬一口,嘴里含糊不清道:“這個好辦,你今后就像今日那般,盡管寵愛那個花旦就好了。” 傅家寶立刻搖頭,“不成,那花旦已經被林善舞趕走了!” 明景驚訝道:“這么快!那花旦……” 傅家寶點頭,又搖頭道:“可別提那花旦了,老子今個兒才知道想云裳居然是男人!還被林善舞拆穿了,丟臉都丟到家了!”不過一想到他已經讓林善舞后悔了,傅家寶又覺得這樁買賣還是很劃算的。 聽了這話,史寇和明景對視一眼,顯然兩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事,他們不是不知道有些戲班子會讓男子扮花旦,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想云裳這樣能扮得騙過那么多人的男戲子。想到自己也是眼拙的一員,兩人不由沉默了下來。 半晌后,史寇若有所思道:“這么一說,林大姑娘的性情也很是剛硬啊!” 傅家寶點頭,回憶起自己挨的那頓打,覺得身上好多地方都在隱隱作痛,他深有同感道:“這女人是很要強。”說完這句話,他不忘跟兄弟宣傳一下東街那家鐵鋪的老板是jian商,讓兩人日后不要光顧他的生意。 史寇和明景表示,好兄弟就是要同仇敵愾,日后他們誰經過那間鋪子都要朝他家吐口唾沫! 為了幫助傅家寶再次恢復自由身,兩人又絞盡腦汁出謀劃策起來。明目張膽帶人回去這招已經用過,再來一次肯定不管用。三人商量了半天,決定幫傅家寶找個意中人。 明景道:“用錢收買個良家女子幫傅兄做戲是行不通的。”畢竟沒有哪個良家女子愿意為了錢跟傅家寶逢場作戲,而找那些風月場所的女子過來,林善舞又不會相信。“咱們只能尋個假人。” “假人?”傅家寶和史寇齊齊疑惑地看著他。 明景搖搖扇子,胸有成竹道:“一只香包,一個肚兜……但凡是女子的私密物件都能拿來用,傅兄在家中時不時拿出來睹物思人,林姑娘見了,一定會以為傅兄有了意中人。如此一來,她自覺受辱,也就不會想在傅家待下去了。” 傅家寶眼睛一亮,拍拍明景的肩膀道:“明兄!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明景略有些自得道:“傅兄不必激動,雖說我不能為你兩肋插刀,但這點小忙還是要幫的。” 三人終于商量完正事,史寇連忙拿出新的一冊《飲酒江湖》給傅家寶看,“傅兄快看,月川先生新出的,這一冊里提到了武林中一招絕學,名叫隔山打牛!簡直神了!” 傅家寶一聽《飲酒江湖》又出新書了,立刻湊過去興奮道:“給我看看……” 史寇和明景原本以為,傅家寶看完書后很激動地跟他們探討隔山打牛,然后看完書的傅家寶卻一臉恍惚,面色愁苦。 史寇和明景忙問他怎么了。 傅家寶搖頭道:“沒什么,只是覺得身上有些疼。不過為了能和離,這點疼不算什么!” 史寇和明景對視一眼,雙方都看見彼此眼中的疑惑。 ***** 傅家寶跑出去沒多久,談完生意的傅老爺回來了,他一回來,管家就把今個兒東院里發生的事兒跟傅老爺說了,不出意外看見傅老爺平靜的面上又顯出了怒氣。 “把那逆子給我叫過來!” 管家說道:“少爺出去了。” 傅老爺沉著臉道:“去找那個戲子?” 管家訕笑著沒說話,顯然他也是這么以為。 傅老爺氣得胸膛起伏,好半晌后才道:“兒媳如何了?” 管家道:“瞧著還好,也不怎么傷心。” 傅老爺想到林善舞那溫婉沉靜的模樣,搖頭嘆道:“這么好的媳婦,那逆子怎么就不曉得要珍惜。” 管家沒敢說話。 傍晚一家人吃飯時,傅家寶不在,傅老爺就一副沒生過這兒子的模樣,卻在飯桌上溫聲寬慰了林善舞好幾句,傅家不興那食不言的規矩,餐桌上少了鬧騰的傅家寶,倒是顯出幾分溫馨來。 用過晚飯,林善舞告別傅老爺和辛氏,自己回了東院,過了一會兒,阿紅回來了,對她道:“少奶奶,老爺聽說了花旦那事兒,大發雷霆,聽說今后都不給大少爺留飯了,命令廚房也不許留東西,還說大少爺不按時回來就不用吃飯了。” 林善舞點頭,她想了一下,自從上次傅家寶在林家“誣陷”她打他以后,傅老爺就命令賬房不許再給傅家寶支錢。傅家寶花錢又一貫大手大腳,他手里剩下的那點錢,想來也已經付給了那花旦,現在應是沒錢了,而傅家寶那群酒rou朋友,會一直讓他蹭吃蹭喝?林善舞對此表示懷疑,畢竟傅家寶看起來不太聰明,他真的能交到那種真心實意的朋友? 思量片刻,她對阿紅道:“去廚房說一聲,就說我想吃芋頭,叫他們給我蒸兩個送過來。” 阿紅立刻點頭應下,便出去了。 林善舞則關上門窗,見縫插針地修煉內力,這具身體資質雖然差,但她有上輩子十幾年的經驗打底,其實修行速度也并不慢,這兩日已經修出了幾絲內力,不過這么一點內力今天已經全用在胖揍傅家寶身上了,她想再用還得再修煉積攢,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擁有像前世那樣深厚的內力。 林善舞關閉門窗的時候,下人們雖不知她在做什么,卻早已得了吩咐不敢去打擾,也就乖乖站在門外等著。 轉眼間日落月升,饑腸轆轆的傅家寶回到傅家,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沒用晚飯。 他熟門熟路地跑去廚房翻了一通,結果廚房里連片菜葉都沒剩下,若不是他確定傅家人都還在,幾乎要以為一大家子人都趁他不在時搬走了。 “一定是那臭老頭干的!”傅家寶想起限制他花錢的傅老爺就一肚子氣,他餓著肚子返回東院,見正屋房門緊閉,心里竟然有些慶幸。趁林善舞還沒發現,他趕緊閃進書房,打算今晚就在書房過夜。 誰知他連書房燈都沒點,一個丫鬟就提著個籃子走了進來,她從里頭拿出一只碟子,上面放著兩個蒸熟的香芋頭。 傅家寶摸著那芋頭還有些溫熱,感動道:“你是個好丫頭,等本少爺有錢了一定賞你!” 他話音剛落,卻聽那丫鬟道:“大少爺,少奶奶想著您回來興許餓了,就讓奴婢提前從廚房要來了芋頭,還熱著呢,您快些吃了好歇息。” 傅家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