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母夜叉會對他這么好?難道這芋頭里有毒?還是她又想打他了? 因為心里翻騰著種種陰謀論,傅家寶愣是沒敢吃那兩個芋頭,餓著肚子挨到了天明。 第16章 次日一早,帶著兩個丫鬟走進正廳擺飯的費嬤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傅家寶。 三人不由露出驚訝來,因為大少爺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絕不會起來的,今個兒怎么會這么早? 然而傅家寶可不會顧慮她們心里是什么想法,餓了一晚上的傅家寶今早起來連腿都是軟的。他洗漱完立刻往正院奔,此刻見到這些提著食盒的丫鬟婆子,就跟見了他親娘似的無比熱情地撲了過去。 “快點快點,本少爺快要餓死了!”傅家寶不等他們走進,火急火燎就要打開她們手里的食盒,這一幕剛好被走進正廳的傅老爺和辛氏瞧見了。 辛氏面上有些無奈,傅老爺原本好好的臉色在見到傅家寶之后又沉了下去,“半點規矩都不懂,也不知將來你要做個什么人!” 傅家寶本來就肚子餓,聽見老頭子又開始陰陽怪氣,他頭也不抬,從食盒里抓起一只包子咬了兩口,才含糊道:“子不教父之過,我不懂規矩也是你給帶壞的!至于我將來要做個什么人,反正又不需你料理我的身后事,你cao心作甚?” “你……”傅老爺指著傅家寶開口要訓斥,但余光突然瞥見林善舞走了進來,一口氣又給憋了回去。 而傅家寶在瞧見林善舞進來后,下意識也住嘴了。 正廳當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一時竟然有些和諧。 林善舞帶著丫鬟阿紅走了進來,她一身月白色衣裙,發髻上插了一支素淡的梅花簪子,除此之外,身上沒有任何首飾,瞧著溫婉樸素,是傅老爺和辛氏眼中端莊聰慧的兒媳,但是在傅家寶眼里,林善舞露出的每一個笑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提醒他林善舞一言不合就會跟他動手。于是他只能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地在桌前坐下。 傅周早就去了書院,如今傅家主人的餐桌前,就只有他們四人。 林善舞看了眼正壓抑著怒氣的傅老爺,又看看埋頭喝粥的傅家寶,再想想這對父子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場,又一次堅信對傅家寶采用暴力鎮壓是正確的,君不見嘴硬心軟的傅老爺如今都被傅家寶欺負成什么樣子了?當父親當成傅老爺這樣,只能用兩個字評價:失敗。 傅家的早飯還算是豐富,桌子上有粥有豆漿,還有包子油條雞蛋和一葷一素兩個小菜,并一碟子開胃的腌咸菜,跟傅家其他人不同,林善舞每次吃飯都由衷覺得愉悅,畢竟對于曾經漂泊江湖居無定所的她而言,每到飯點就能安穩地享受豐富的菜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林善舞吃飯時的總顯得很香,傅老爺和辛氏見了,也不由多吃了幾口飯。 傅家寶卻不同,他每次吃飯都恨不得林善舞不存在,更不可能去關注她,他只想快點吃完然后逃出去,省點待在家里一不小心就被她打。 他吃飯速度快,填飽肚子以后,放下碗筷就準備開溜,卻被林善舞叫住了。 林善舞一直用余光注意著傅家寶的動靜,怎么可能讓他跑了?她叫住傅家寶后,發現傅老爺和辛氏都在看她,于是面上神情愈發溫柔了,十足一副溫柔賢淑的小妻子模樣,她對傅家寶道:“夫君,糧食得之不易,粒粒皆辛苦,還是把碗里的飯吃完吧!”她看了一眼傅家寶沒有扒干凈的碗。 傅家寶很不情愿,但還是老老實實把碗里的粥喝干凈了。 見到這一幕,傅老爺和辛氏對視一眼,面上都不由露出幾分欣慰。 傅家寶吃完,林善舞卻依然沒有把他放走的打算,她腳下踩著傅家寶的衣擺,在對方僵硬的視線當中對傅老爺和辛氏道:“公公婆婆,小叔如今已有了秀才功名,而夫君都快及冠了,卻未能有什么作為。所以我這兩日思來想去,決定讓夫君留在家中讀書,就算將來不能考取功名,也能增長見識,總好過夫君日日無所事事強。” 傅家寶不滿地看向林善舞,要不是他的衣袍還被她壓著,他幾乎敲碗問她什么叫無所事事。 傅老爺和辛氏聽了這話卻很是認同,只是……兩人都很了解傅家寶的秉性,傅家寶要是哪天能老老實實留在家中讀書,那太陽得從西邊出來了。 卻沒想到,林善舞接著道:“公公婆婆,我已經勸過夫君了,他也有心上進呢!所以還請公公修書一封給小叔,問問他夫君該看什么書,有沒有推薦的先生?” 傅老爺聞言,不由震驚地看向傅家寶,不敢相信這紈绔兒子還能有愿意上進的一天!不過在目光跟傅家寶對上之后,傅老爺就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因為傅家寶雖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離開,但他那一臉的憤懣明明白白告訴他,他是被逼的。 想通這一點,傅老爺頓時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他仿佛沒有看到傅家寶憋屈的眼神,對著林善舞道:“好好好,家寶能上進,咱們全家都開心。我這就去信給二郎,讓他介紹一個有名望的先生來教導家寶,待會兒我還要去一趟書局。” 辛氏也笑道:“那書局老板與老爺相熟,家寶應讀什么書,他肯定知道。” 林善舞點頭笑道:“這就好,謝謝公公了。” 傅老爺擺手笑道:“一家人,何必提‘謝’字。” 于是三人就這么在傅家寶憤怒憋屈的目光中將這事定了下來。 而在林善舞帶著傅家寶離開后,傅老爺就去了書房,給遠在府城書院的傅周寫信。 他寫完信,封上火漆交代下人送出去時,剛好辛氏端著茶水進來,立刻對她道:“看來跟林家的這門親事真是結對了!”他如今一想起兒子那明明氣得不行卻不敢反抗的模樣就來勁,忍不住雙手交握,激動道:“當初林兄說要退親時,我還猶豫,如今想來,幸好沒退親!咱們傅家能娶到善舞這樣好的兒媳婦,當真是老天有眼吶!” 辛氏道:“家寶那孩子脾氣倔強,也不知善舞是怎么勸服他的。” “勸服他?”傅老爺想起傅家寶那滿臉不情愿的樣子就搖頭,他道:“只怕家寶現在恨不得和離。”知子莫若父,他雖然沒法管束這個兒子,但對他還是了解的。頓了頓,他又笑道:“不過那又如何?只要能管住家寶,那就是我傅家的好兒媳,只希望家寶他不要辜負兒媳的一番苦心。” 傅老爺心中嘆息,是他無能,沒能教導好這孩子,好在現在有了兒媳,不求家寶將來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他不再到處惹是生非,好好繼承這家業,平安喜樂過完這一輩子就好。 他笑著對辛氏道:“自從兒媳進門后,咱們家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傅老爺唱:越來越好,來來來來~ 第17章 傅老爺的想法傅家寶可不知道。 他被林善舞拉到書房按到書案前坐下,又眼睜睜地看著林善舞從犄角旮旯里翻出字帖和紙筆放到他面前,卻敢怒不敢言。 林善舞站在他面前,說道:“今天,臨摹完十大張字帖,寫完了你才能出去。” 憑什么!傅家寶憋著氣瞪了林善舞一眼,可目光觸及到她清凌凌的雙目,頓時又慫了。因為他想起來林善舞的拳頭,想起來林善舞拿著刀子面不改色在他身上劃拉的樣子。 他這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服,還有些不甘,憑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丈夫,明明她才是嫁進來的那個,可他卻要處處受她鉗制,還要被她打,這日子還是人過的嗎? 憋了半晌,傅家寶終于還是忍不住道:“憑什么!我不干!我不寫!” 林善舞目光涼颼颼地看他一眼。 傅家寶立刻抬手捂住腦袋縮進了書案下面,他縮也就縮了,還不忘拉椅子擋住,一副生怕林善舞鉆進去打他的樣子。 林善舞原本還真想打他,但見到他這副反應,卻忍不住笑了,這傅家寶,個子比她高半個頭,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似的?這個念頭落下,林善舞忽然想起來傅家寶雖說已經成親了,但今年也才十八歲。 罷了,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天真又貪玩,且不是那種人品敗壞之徒,她又何必逼他那般緊?前頭那幾次應該叫他記住教訓了。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出來吧,我告訴你憑什么。” 書案下面一動不動,林善舞又道:“你放心,我今日不打你。” 也許是因為她此刻的聲音較為冷淡,不像前幾次那樣刻意裝得溫柔,令傅家寶感覺到了些許真實感,他試探道:“真的?” 林善舞:“我保證不對你動手。” 傅家寶眼珠子轉了轉,決定相信她這一次。他慢吞吞從書案底下鉆出來,但身子崩得緊緊的,明顯十分防備,要是發現林善舞有任何異動,他就會立刻縮回書案底下,而當他坐到椅子上,發現林善舞依舊沒有動作后,才終于相信林善舞的話。 他身子松懈下來,吊兒郎當地歪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地對林善舞道:“你快說!” 林善舞瞥了他一眼,眉頭微微一蹙,明顯很看不慣他這坐姿。 傅家寶卻不為所動,心道:反正母夜叉保證了今日不對他動手,她要是敢動手,就是言而無信!本少爺以后就再也不要相信她。 林善舞雖然看此時的傅家寶很不順眼,卻很遵守承諾,說不打他,還真沒有半點要動手的意思。她在一旁書架上翻了翻,翻出了幾張紙攤開來給傅家寶看。 那些紙張邊緣都泛黃了,明顯不是新近留下的,每張紙上都抄了一首古人的詩,字跡潦草,好些個還缺胳膊少腿,瞧著像是學字小兒拙劣的練筆。 然而看見了這些字,傅家寶面上卻沒有半點羞赧,他習慣性地歪頭掃了一眼,奇怪道:“你給我看這些作甚?這都是本少爺幾個月前寫的了。” 哦,原來是幾個月前寫的,而不是好幾年前寫的。林善舞看他歪斜的腦袋和身子,忍住上前將他坐姿掰正的沖動,對他道:“身為男子,你的字卻寫得這般差,連我這個女子都不如,你不覺得羞愧嗎?” 傅家寶一愣,又聽林善舞接著道:“將來走出去,人人都會說你寫的字連自個兒媳婦都不如,你覺得你面上有光?” 新婚那天晚上,林善舞就知道傅家寶是個好面子的,否則昨日她打他時,他不會關上門,也不會在受疼時死死閉著嘴不敢叫出聲。他只有在以為生命受到威脅時才會出聲向外人求救。自從知道她只是打他卻不敢害他性命后,傅家寶再也沒跟人提過她打他一事,這其中有她從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的緣故,更多的,卻是傅家寶自尊心作祟,不敢叫人知道自己連媳婦都打不過。 果然,聽完那句話后,傅家寶立刻坐直了身子,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林善舞,隨即否認道:“不可能,你寫字能比我好看?騙鬼呢!” 傅家寶沒有說的是,在他自個兒眼里,還真覺得自己的字挺好看的。畢竟他混的就是紈绔的圈子,好些個紈绔連字都認不全呢!他能認還能寫,就算寫的字有所錯漏,那也足以叫他笑傲整個樂平縣紈绔圈了!況且,在他心里,林善舞只是個農戶的女兒,農戶有幾個識字認字還能買得起筆墨紙硯的? 傅家寶覺得,雖然林善舞的娘是秀才女兒,但是林善舞能認全字已經頂了不起了,寫字怎么可能比他好看?她肯定是吹的!最多跟他半斤八兩!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落下,傅家寶就看見了林善舞寫的字,他目光頓住了,眼睛越睜越大,嘴巴也越張越大。 只見林善舞熟稔無比地捏起毛筆,在鋪平的紙張上落下四行字,是一首詩,還正正好是傅家寶寫在紙上的那首詩。由于傅家寶每行字空出的地方都大,足夠林善舞在那空出的地方再寫下一行字。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字,但是林善舞寫出來的,卻個個規整清晰,一勾一畫隱隱有刀劍的鋒芒,落在傅家寶的字跡旁邊,頓時將那本就潦草的字襯成了枯枝爛草,簡直不堪入目。 傅家寶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不管他怎么不敢置信,林善舞那還散著墨香的字依舊明晃晃地擺在那里,不斷提醒他自己的字有多么丑。 “怎么……可能……”傅家寶抓住那張紙摸了又摸,不敢置信地呢喃。 林善舞上輩子最開始的時候,一心闖蕩江湖修習武功,而想要將武功修習到一定境界,沒有一定的文化修養是不成的,畢竟若你連字都不認得,怎么能看懂武功秘籍?而當你能拿得穩刀劍,能將兵器使得爐火純青,又怎么可能拿不穩一根小小的毛筆? 林善舞現在雖還遠遠達不到上輩子的境界,這具身體也無法拿得穩刀劍,但是拿筆寫寫字還是不成問題的。而即便換了具身體,她寫出來的字沒有上輩子那般蒼勁有力,也能將十個這種水平的傅家寶吊起來打。 看著抓著紙張目光閃爍的傅家寶,林善舞道:“這回你總該相信了吧!十張大字,今日不臨完,我就……” “你說過今日不對我動手的,動腳也不行!否則就是言而無信!”傅家寶立刻打斷她的話。 林善舞微微一笑,目光掃了傅家寶的肚子一眼,在后者去捂肚子時悠悠道:“你放心,我會信守承諾,但若是你今日做不到,那就別怪我明日手下無情。”話畢,她轉身就離開了書房,絲毫不擔心傅家寶會逃走。 逃又如何?反正從今日起她每天都會給傅家寶布置任務,傅家寶不完成,她就打,看他能扛多久。正好她重新修習武功,需要有人練手。 林善舞離開書房后,并未在東院多留,她收拾了一下,就帶著丫鬟出了門。她去取訂做的搟面杖,順便在街上多多逛逛,看看能做什么生意。錢是必須要賺的,她還想賺了錢以后租個偏僻的院子用來練武,一直躲在屋子里練武實在很不方便。 林善舞走了以后,傅家寶便老老實實留在書房里臨摹字帖,每當他不耐煩想要跑出去,或是想丟下筆去看雜書時,就會看一眼林善舞寫的那些字,再回憶一下被林善舞痛扁時的慘狀,于是再多僥幸也都沒了。 只是寫著寫著,傅家寶心里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他忍不住放下筆,抓起那張紙仔細端詳起來,越看越覺得奇怪。林善舞這字寫得也太好看了吧!她怎么可能把字寫得這樣好看? 他抓著這張紙,小心地走出了書房觀望了一番,確定林善舞不在后,他立刻跑出了東院,往西院奔去。 西院正是傅周的居所,也布置了一間書房,但跟傅家寶空空蕩蕩的書房相比,傅周的書房就擁擠了許多,并不是西院的書房小,而是因為東院的書房里空空蕩蕩只擺了十幾本傅家寶愛看的雜書,而西院的書房,卻挨挨擠擠堆滿了書籍,還有許多傅周從小到大寫的字帖、畫的小圖以及做的注解,傅周這一屋子的書放出去,少說都能賣個上千兩。 傅家寶并不喜歡這個繼母所出的弟弟,平日任傅周對他怎么溫和有禮,傅家寶都嗤之以鼻,因此守在西院的下人也并不歡迎這位大少爺,見他直直往書房里沖,連忙要攔,卻被傅家寶一手揮開,兩個下人敢怒不敢言,只好站在旁邊看著,生怕傅家寶毀壞他們主子的東西。 傅家寶對那兩個下人虎視眈眈的目光毫不在意,他進去以后,直接翻找出傅周親筆寫的字,放在旁邊跟林善舞的字對比。他驚訝地發現,兩人的字竟然不相上下,甚至林善舞的字還比傅周的好看一些,比如林善舞寫的勾和捺瞧著比傅周的更有氣勢。 可這怎么可能?傅周四歲開始練字,一天少說要練習二十頁大字,而林善舞,農戶林家的女兒,她的兄弟都沒上過幾年學堂,他們家連個書房都沒有,她怎么可能寫出這么好的字?她這字沒有十年的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傅家寶好歹是個富戶的大少爺,雖說不學無術,字也寫得亂七八糟,但是這點見識還是有的,更別提還有傅周的字做對比。 他盯著兩人的字,開始不斷回憶林善舞的言行舉止,再想想這些年林家的風評,越想越是心驚,他娶的真是林家的女兒?別不是哪個惡貫滿盈的江湖人易容的吧! 想起那武俠話本里易容的盜賊將人騙得團團轉的描述,傅家寶打了個寒戰,他決定將和離的事放一邊,先查查這個林善舞到底是不是林家大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名偵探傅家寶? 第18章 傅家寶向來是個說做就做的,他決定調查林善舞的真實身份,就立刻行動了起來。為了不被林善舞發現端倪,他一連數日都乖乖聽話,按照林善舞的要求每日臨摹字帖。林善舞在時他就待在書房里假裝一直在寫字,等林善舞一走,他立刻把前一天偷偷寫完的字帖擺上去,然后迅速出門調查。 這一日,傅家寶照例換上仆從的粗布衣裳,一只手抓著匕首,另一只手緊緊攥著武俠話本,他對阿下交代道:“我黃昏前就會回來,林善舞要是回來了,你就告訴她我出門會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