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元妤在車廂里沿路聽得那叫一個窘啊,暗自叫車夫加快趕車速度,想要趕緊逃回元府。 到了元府附近的時候,元妤都沒敢從正門進,找了個角門進去的。 元府也是一鍋粥,但有元江鎮著,一切都還好。 府里下人對外面的傳言大多都是想信又不敢信,畢竟元妤住倚江苑的時候,府里下人都以為她在莊子上休養。 外面突然傳元妤在東興樓為謝三郎彈奏《長相思》,并且得到謝三郎的回應,承諾將娶她為妻,元府下人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怎么會是真的呢?他們女郎明明在莊子上休養。 但傳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外頭好多人都說親眼所見,鬧得最后他們也懷疑起來。 若不是府里有元江鎮著,真要炸成鍋粥了。 守著角門的婆子見是元妤回來了,表情不知該喜還是該怎樣,只道:“女郎回來了?快,怎么從角門進來的……”急急忙地把人迎了進來。 元妤沒回答她的話,只問道:“我爹爹呢?” “老爺在書房。”婆子道了一句又問:“女郎從莊子上回來的嗎?可要先回院子里歇歇?!?/br> 元妤道:“不必了,你忙你的,我去見見爹爹。” “哎哎……” 元妤叫明若把帶回的東西放回鸝和院,自己帶著明芷去的元江書房。 一路上早有人去通稟,等到了元江書房,元妤將明芷留在外頭,自己進了去。 元江一直在等她,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外頭傳言可都是真的?謝三郎當真要娶你為妻?”看神情很有幾分期待,約莫是真的希望她能與謝硯成。 元妤:“……” 她有幾分無奈,道:“別人不知道,爹爹您還不知道嗎?我不會真的嫁三郎的?!彼烈饕魂噧海[有苦澀地道:“我已經把元家拉下水了,如何能再連累一個謝家。” 元江聞言卻不贊同,道:“你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了,你是我元江的嫡女,如何會連累到謝家?!?/br> 元妤卻只搖搖頭,沒有再多說。 為了元家,她在為季家復仇翻案的過程中,勢必會小心謹慎,盡量不落了痕跡再連累元家。 可世事難料,萬一她沒成功,露了行跡被人察覺發現,那連累一個元家已是夠了,萬不能再拖其他人下水。 元妤道:“不說這些了爹爹,我同三郎的事兒您不用管,想來謝家也不會松口真叫三郎娶我。我回來找您,是想問問您手上是否有關于竇家這些年結黨營私的證據?” 元江微瞇眼,問道:“你懷疑季家的事是竇家動的手腳?想動竇家?” 元妤沒否認。 她本欲循序漸進,不想走元江的關系查竇家,但謝硯逼她的這一下,叫她不得不加緊步伐,她內心急切地想扳倒竇家。 元江看她一眼,嘆息一聲道:“竇家結黨營私的證據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若是容易,內閣多位大臣如何能放任竇庸左右朝政到現在?”早將竇庸繩之以法了。 元妤難免有些失望。 元江看看她,道:“你放心,我會走些路子叫人盯一盯竇家,有什么消息及時通知你?!?/br> 元妤點了點頭,道:“辛苦爹爹了。” 元江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這般客氣,而后似想到什么般道:“哦,對了,昨日鶯歌坊那邊送來一封信,因為你和謝硯的事兒鬧得太大,我一時沒敢派人去倚江苑找你,正好你今天回來了,便帶回去吧?!?/br> 元妤謝過元江,接了信。 她沒拿回去看,當場便拆了。本以為只是姬良辰寫給她的普通書信,但看了信的內容后,卻驚得她直接站了起來! 元江意外于她那么大的反應,正要問,卻見她眼睛锃亮地看向他,隱含激動地道:“爹爹,您看看這份禮單,是不是扳倒竇家的一個契機?” 什么禮單? 元江狐疑地接過來,一看之下竟是大驚失色,抬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元妤道:“這、這是……”竟是前一陣兒,波斯使臣送給竇庸的禮單! 上面詳細記錄了波斯使臣進獻給竇庸的東西都有什么。 波斯竟把進獻給豐慶帝的東西,也都送了一份給竇庸!只是數量上少于進獻給豐慶帝的罷了! 但足以駭人聽聞! 波斯進獻給豐慶帝,是獻貢于大國!送竇庸這樣一份禮單是要作何?在豐慶帝之下再供一位皇帝不成?! 最要緊的是,竇庸竟也敢收! “這東西可信嗎?” 元妤點頭,看著那禮單道:“我了解姬jiejie,不是查過確認真實無誤的東西,她不會給我送來的。”而后又看向元江,追問道:“爹爹,憑這份禮單,可能撼動竇家?” 元江道:“容我謀劃一二,能不能撼動竇家還要看怎么安排。” 元妤點點頭,朝元江恭謹地行了個大禮,道:“拜托爹爹了?!?/br> 她縱然很多事都可以自己謀劃,但舉證竇庸的事,并非是憑她之力能做到的。如今這份證據最多指向竇家貪污枉法、結黨營私之罪,與季家案無半點關系,她更不可能自己跳出來,捧著這份證據到御前狀告竇庸。 能不能告倒竇庸尚不知,卻一定會賠進自己。 復仇是必要的,但目前還不至于叫她失去理智。 元江連忙扶起她,道:“你這孩子,我說過很多遍,季大人于我有恩,季家的事我責無旁貸。” 元妤搖搖頭,卻未多言什么。 將禮單留在元江這里,元妤滿腹心事地出了書房,帶著明芷回了鸝和院。 元馨聽到她回來的風聲,已經在鸝和院等她,追著她問:“謝硯哥哥真的說要娶你了?” 元妤卻沒心思應付她,繞開她進了屋子。 可自打上次與林莘雪的事件之后,以前最不樂意貼她冷臉的小姑娘現在已經不在意了,照以往元妤露出不愿搭理她的面色,元馨一早便會拉下臉,掘她一嘴再生氣跑開。這會兒卻像什么沒發生一般,顛顛追著她進了屋。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啊?問你話呢?” 元妤自顧坐下,接過明若遞上來的茶飲了一口,才道:“你才是,看不出來我不想理你?巴巴問什么呢?” 元馨卻似絲毫不在意她帶刺兒的話,笑得極曖|昧地湊過來,追問道:“問你外面傳的是不是真的?你真叫三郎答應娶你了???” 元妤聽著這話怎么那么不對味呢?說得好似是她逼著謝硯說娶她的? 她“嘖”了一聲,微有不耐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亂打聽什么呢?你才多大?一天到晚凈想些不正經的?!?/br> 元馨鄙視地看看她,故意癟癟嘴道:“呦呦呦,說得跟你自己多大多正經似的,你當我愛問?我就是關心一下……看謝硯哥哥是不是真的要做我姐夫?!?/br> 元妤被她話中“姐夫”一詞弄得稍怔,轉瞬便恢復過來,似笑非笑地看她道:“你什么時候承認我是你嫡姐了?” 元馨翻了個白眼,懶得和她打嘴仗,只笑著頗為高興地道:“等謝硯哥哥來娶你的時候,我幫你堵門呀?!?/br> 元妤再一次怔住。 這一瞬,她突然發現,原來她同謝硯的事,似乎也不是遭所有人不看好和反對。 這世上,還有一些人在真心盼著她能嫁給心慕的郎君,恩愛一生。 第77章 元妤惦記著竇家的事兒, 一心想在元府多呆兩日等消息, 只一直猶豫著該怎么同謝硯說。 結果沒等她想出理由, 晚間掌燈前便接到了謝硯派人送來的催她回去的信, 理由是他在倚江苑放的褻衣找不到了。 元妤:“……” 無語至極, 她今兒住元府,他不回謝府留在倚江苑做什么? 轉而又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人當真幼稚。 天色已晚, 她已梳洗過,沒打算再往回折騰, 叫明若備了筆墨紙硯, 給他回了信, 故意把他褻衣放的位置寫得清清楚楚, 再叫人把信送出去。 想著謝硯看過信后臉臭的表情,便覺得樂呵。 雖沒應他今晚回去,但謝硯這封信卻徹底打消了她想多留在元府兩日的念頭。 罷了,總歸竇家的事不是一兩天能安排妥當的,既是等消息,在哪兒等都是一樣的。 想著早上謝硯坐在堂屋里看著她收拾東西回來的眼神,和這會兒送到她手上的這封幼稚的信,心頭不可避免得生出些許柔軟的感情來。 只是元妤沒想到元江的動作這么快,第二日她收拾好東西正打算回倚江苑時,明芷便帶來了消息。 今日早朝,御史大夫馮丕當朝彈劾太尉竇庸貪贓枉法、藐視皇權,更有通敵叛國、意欲謀反之嫌! 馮丕彈劾竇庸的同時, 呈上了波斯使臣上次入長安朝貢時暗中獻給竇庸禮品的禮單。 禮單內容一經公布,震驚朝野! 波斯小國獻給竇庸一人的奇珍異寶,足有獻給大殷一國的十之三四! 不可謂不叫人震驚! 豐慶帝震怒! 御使大夫馮丕奏言,竇庸身為當朝太尉,私下與波斯往來如此之密切,交情如此之深,其用心不可不疑,當誅! 但竇庸盤踞朝堂多年,勢力不容小覷,竇庸一黨以證據不足為由,力保竇庸,稱此事定為他人栽贓陷害! 據聞,早朝上百官因此之一事,爭得面紅耳赤,始終定不下竇庸之罪。 但豐慶帝欲動竇家許久了,不可能放過這么好的一個機會。雖證據不足,但仍以雷霆手段,命竇庸上交手中兵權!待此事徹查之后,證明他清白再予以歸還! 多年來豐慶帝之所以忌憚竇庸,便是因為他手握兵權,輕易動不得。想也知道,此次竇庸若真交了兵權,想再拿回來可就難了! 可事情乃突發,竇氏一黨毫無準備,當時之境地,豐慶帝以“忠心”來壓他,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豐慶帝收回兵符之后,便將案子交由大理寺審理,時限一月,命謝硯監察!并下發圣諭,案子未查清楚前,竇庸禁于府中閉門思過,竇家上下男女老幼不得出長安城半步! 謝硯瞬間忙了起來,派人送信給元妤,叫她近日便待在元府,不必回倚江苑。 正好元妤有些事要做,當即便打消了回倚江苑的打算。 她沒想過,元江竟與御史大夫馮丕有往來。 而彈劾竇庸這么大的事,馮丕一人也敢做! 元妤去信給鶯歌坊,請鶯歌坊的人替她注意竇家人的動向。 又叫明芷帶口信給季家當初留給自己的人,讓他們試著探查一下竇家將波斯獻的那批東西都安置在了何處。 如今,唯有找到那批東西,證明竇家確實收了波斯的巨額好處,才能真正給竇庸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