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她不但進了,還很乖覺地撇下了明芷明若。 “你們二人便在外頭候著?!?/br> 明芷明若面面相覷,躬身應了一聲,“是。” 石青臉色詭異,一臉一言難盡地瞅了瞅元妤,卻也不說話,站在一旁裝木頭。 這位元大姑娘,怕是不似外面?zhèn)餮阅前愣饲f大方…… 哪有這般“端莊”的女郎啊。 他暗自嘀咕間,元妤已提了裙擺,往屋里去了。 她臉上帶著笑,眼里藏著jian。 謝三郎啊謝三郎,你今兒讓我進了這屋子,往后可就容不得你和我劃清界限了。 誰輸誰贏,誰得了便宜吃了虧,就不是一家之言能說得清的了。 第4章 元妤提著裙擺進了屋。 石青在她身后將門掩上,轉回身就對上了明芷明若兩雙暗怒又生著戒備的眸子。 好似他是哪個助紂為虐十惡不赦的jian人。 石青:“……” 他默不作聲別過頭,不與二女計較。 笑話,他若不是什么好人,她們替自己姑娘送信遮掩也不見得是什么正經(jīng)女婢。 大家半斤八兩,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針對誰。 謝硯寢室寬敞,屋里一水兒的紫檀木家具,清雅貴氣,似飄著香。 元妤一腳踏進來卻未瞧見人,目光尋了兩遍,才瞧見窗邊榻前立著的屏風上隱約映著的人影。 邀她進了他寢房,卻又隔屏不見,是欲擒故縱還是故弄玄虛? 哪個都好,她自是奉陪到底。 他這會兒既不相見,她便也站住腳不動了,笑意盈盈地瞅著屏風后的人影,道:“三郎因何這般小氣,喚了妾來卻不予相見?” 什么叫倒打一耙。 屏風后傳來男子低沉清越的笑聲,似玉石相擊,又似清洗過石。聽得元妤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自是見過他的,元宵節(jié)當晚還被他所救,同他親密接觸。 但這么近地聽他笑倒是頭一次。 這廝不但外貌俊美如仙,連聲音都如同神賜,也難怪長安城里的大小貴女均為他所迷。 這么撩人的郎君,又有幾家女郎管得住心神。 “元大姑娘確定是我喚了你來?在下怎么記著是你差人遞了信給我?” 隔著屏風,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比絲竹之聲悅耳,比金鐘之聲沉穩(wěn),倒顯得氣定神閑。 他是在指責,若不是她遞了信,他哪里會請她過來。 元妤面不改色,盯著那人影淺笑著回:“瞧三郎這話說的,莫不成只有妾給你遞過信?還是三郎為人風流,任哪一個女郎給你送了信,都有請來一見?” 她猜,他收到過的情箋香囊若都留著,怕已能堆滿整間屋子。 謝硯難得被噎了一噎。 繞來繞去,就是他請的她便對了。 這元大姑娘,倒是個伶牙俐齒吃不得一絲半點虧的。 他笑了一笑,請她:“既如此,確實不能不見,但請元大姑娘近前。” 元妤眉眼一動,當真挪了步子朝屏風后繞過去。 屏風是水墨畫,畫著云霧山水。 元妤扶著屏風邊緣一角,提著裙擺小心繞過,再抬頭,眼前景象便如柳暗花明。 屏風之后,陽光普照。 紅木竹榻之上,少年郎君眉目清雋,眼中含情,唇邊噙笑,多情又專情般地看著她。 他身后敞開的窗戶,是一片翠綠的竹,襯得郎君風姿如仙,氣宇不凡。 饒是做了十足準備的元妤,仍是被他過人的容色震了一震,清明潤澤的眸里也有片刻迷離失神。 她垂下眸,微咬唇。 有點懊惱羞窘。 謝硯笑著瞧她,“怎么,元大姑娘方才不是還很能說?” 口齒伶俐地叫他都噎住了。 元妤小小哼了一聲,掀著眼皮瞧他一眼,不平地嘀咕,“以容色壓人,三郎得意甚?”語氣倒是罕見地帶上了一兩分女兒家獨有的嬌俏之意。 呃…… 謝硯又被噎住了。 什么叫以“容色”壓人?什么又是有什么好得意的? 什么時候,他謝硯的相貌成了污點? 這女子顛倒黑白的能力也是一流。 謝硯思忖著,同時目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元妤笑盈盈地站在那兒,好似沒瞧見他的目光,若有所指地問:“瞧三郎的氣色,腰傷已大好了?” 謝硯捏著她之前叫人遞給他的那張信箋,抬眼笑盈盈瞧她,“元大姑娘既已猜到我并未受傷,又何必多此一問?!?/br> 元妤微訝,問道:“此話怎講?三郎并未受傷?” 謝硯審視她片刻,見她神色不似作假,笑意微斂,道:“元大姑娘不知?” 元妤頗為無辜,望著謝硯道:“三郎說笑,外面均傳三郎被妾所傷,臥榻不起,甚至連、連……” 看她為難的模樣,謝硯輕笑一聲,替她說下去,“連人道也不能是否?” 元妤臉上適時浮起一抹紅,斂目低首,既羞又擔心地道:“妾寢食難安得緊,愧疚都來不及,哪里會去思量其他。更加想不到,三郎受傷竟只是傳言不成?“說到最后,她目光灼灼望他,似迫切得他一句回應。 謝硯垂下眸,避開她的目光,并未給她回應。 手里捏著之前她派人送來的信箋摩擦著,思索著。 元妤也不曾擾他。 靜待片刻,他輕笑出聲,將那紙信箋放在桌幾上,手指敲了敲,問道:“元大姑娘既說不知,那這信箋又作何解釋?” 輕薄的一張紙,上面還泛著梅花香。 那信箋上只有一句話—— 枯木本無枝,隔岸又生花。 枯木無枝卻生花,不就是在暗諷他無中生有? 她怕是知道那日他接她那一下,并未傷到腰。 至于是不是猜到了其他的,他拿捏不準,這才請了她過來一敘。 未曾想,她竟連看穿他假裝受傷的事都不認了。 謝硯斂著笑意看她,等她的解釋。 誰知,元妤目光在那紙信箋上輕輕掃過后,臉上竟浮起朵朵紅霞,微羞赧地道:“三郎誤會了,那只是妾用來表情的情箋?!?/br> 謝硯眼皮子不可控制地跳了一跳。 聽她道:“‘枯木本無枝,隔岸又生花’的意思,便如同‘湖水深又靜,投石起漣漪’,是表明妾對三郎拳拳心意之句?!?/br> “……” 謝硯一時之間,真如吃了蒼蠅一般,怎一個一言難盡了得。 他冷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誤會了你?” 元妤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看得謝硯那叫一個糟心。 試問,明明知道眼前女郎在說謊,還得看著她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如何不糟心? 若說之前他尚有幾分信她并未猜到他沒受傷之事,這會兒卻半點不信了。 天底下的事,哪有這么巧合的。 表情達意之句多得很,她偏用這一句。 “元大姑娘表情的詩句真是特別?!?/br> 這話分明含著嘲弄的意味。但不知是他人長得太過俊美,還是聲音太過動聽的緣故,從他口中說出來,那份嘲弄之意淡去不少。 元妤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聽出了卻裝不知,順著桿子爬上去,問道:“妾答謝救命之恩的方式并不特別,三郎可能猜到?” 謝硯眼皮子又是一跳,瞧著她,不說話。 元妤羞答答地絞手帕,“妾打算以身相許。” “……”謝硯噎了一瞬,而后似再也忍耐不住了般直接嗤笑出聲,周身氣質也無之前半分謫仙樣兒,滿眼鄙夷地冷哼:“你想得倒美!” 元妤:“……” 驚愕!瞪目! 給元妤幾個腦袋,她都預想不出傳聞中溫潤如玉、如匪君子的謝三郎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