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第3章 謝府廳堂里,葛氏帶著元妤元馨給謝母黃秋云見禮,被謝母伸手攔了。 “妹子可不用這樣,你我平輩,我身上又沒什么誥命,可擔不得你的禮。”謝母出乎意外的親和,笑瞇瞇地把葛氏扶起來,還握著她的手帶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妹子不必拘禮,既來了府上,便坐下陪我喝杯茶。” 葛氏一路都在腦補見了謝母會被怎樣責難,雙手藏在袖子里打結,卻沒想是這樣的展開,整個人有點未反應過來的滯愣,被謝母帶著坐下時還有點彷徨不安,只訥訥地道謝:“多……多謝夫人。”她擠出了個笑,人坐在椅子里,仍舊有些惴惴不安,好似椅子上長了毛刺。 謝母倒似沒看出她的不安般,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便笑瞇瞇地放開了,回到主位上坐好。 元妤元馨給她見禮,她又笑瞇瞇地叫二人起來。 她打量著元妤和元馨,笑著同一旁坐立不安的葛氏道:“妹子有福氣,有如此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倒叫我好生羨慕?!?/br> 她生了仨,卻都是小子,沒一個貼心的。 葛氏扯出一個笑,覺得謝母怕不是在膈應她?她口中那個大的,可不是她生的。因著元妤,她嫡妻都變繼室了,她哪還有什么福氣。 “這個是大姑娘吧?”謝母瞅著元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心道元江那模樣,竟能生出這般顏色出眾的姑娘,怕傳聞中那位早逝的嫡妻,也是個美人。 元妤站出來,儀態端莊地給謝母福了個禮,笑容恰到好處地道:“元妤見過謝夫人?!?/br> “好孩子,不必多禮?!敝x母笑瞇瞇地道。 元妤也在最初打量過這位謝夫人,倒真是位美婦人,已生了三個兒子,最小的謝三郎都已年至弱冠,這位謝夫人除了體態豐盈些,哪兒哪兒都瞧不出是個年逾四十的婦人,皮膚白皙,巧笑嫣然,瞧著倒比才三十冒尖的葛氏還年輕。 她現在倒是能理解謝硯的好樣貌是怎么來的了。 有這么個貌美的娘,想長歪了都難。 而后又想到,謝母黃氏是驃騎大將軍黃忠繼的嫡女,乃將門之女,難怪性子不似一般官家夫人,倒是隨意親和得緊。 她心里想著,面上已是一片感激又愧疚的模樣,道:“日前元妤在茶樓賞燈,不慎從茶樓上栽了下去,幸被三郎所救才免于一難,卻累得三郎因此受傷,我實是既感念又愧疚,都是我害得三郎重傷,在這里向夫人賠罪了,還望夫人不怪。”她說著,又深深福了一禮。 按理這賠罪的話應由葛氏先開口,她再站出來賠罪。 但瞧著葛氏的模樣,怕是指望不上,她只能自己來了。 不出她所料,謝母半點都未怪罪,扶了她起來不說,還握著她的手不放,道:“哪里來的怪罪,他救人本是應當,傷了腰只能怪他自己體弱沒本事,咱們不管他,你也別愧疚,不關你事的。” 謝母笑瞇瞇地拍了拍她的手,那親和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元妤才是她親閨女。 聽了這話,不說元妤是怎么想的,一旁的元馨已是目瞪口呆。 怎么能、怎么能這樣? 元妤可是砸傷了謝三郎啊,謝母當娘的,不怪罪便也罷了,哪有把自己兒子數落成那樣的。 三郎才不是體弱沒本事,三郎好著呢。 元馨暗自噘嘴,替謝硯委屈抱不平,但卻很有幾分知禮地沒當場說出來。 元妤望著笑瞇瞇的謝母,只端莊大方地抿出了個笑。 算是受了謝母的好意。 看這事兒似乎就這么定論了,一旁葛氏有點莫名。 不怪罪沒有責難嗎? 傷了腰的可是長安城里最有前途,最受矚目的謝三郎啊。 謝母不該心疼自己兒子,斥責元妤甚至她才對嗎? 怎么非但不追究,還說得好似都是謝三郎的錯般? 葛氏不明所以地亂想著,搞不通緣由。 但不管怎么說,倒是叫她松了口氣,提著的心也總算落了下來。 元妤被謝母放開,站在了葛氏身后,葛氏則懵懵圈圈地被謝母拉著喝茶談天。 廳堂門口,明芷身影晃了晃,元妤瞧了一眼,了然,知道事情辦成了,情箋已送了出去。 她笑了笑。 心下思量著不知謝三郎看了她的情箋會有什么反應。 會不會叫人來請她? 沒過多久,扶風院來了人,謝母瞧是謝硯身邊的長隨石青,便叫了進來。 她這個兒子她是知道的,沒什么事不會在她會客的時候派人過來,更別說派的人還是自己的長隨石青。 石青進來,先請了安,而后笑著稟道:“夫人,三郎請元大姑娘至扶風院一敘。” 這可真夠坦然直白的,青天白日,請一位過府致謝賠禮的姑娘單獨到他院中一敘,什么理由沒有,口吻就差直接命令了。 瞧這行事作風,哪里稱得上是位謫仙般的人物?也不知這聲名是如何傳出來的。 這個謝三郎,分明是個霸道的。 上首坐著的謝母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的這么個糟心玩意兒,在葛氏等人面前又不能開口質問,只能暗自瞪了下頭的石青一眼。 石青躬身苦笑,他只是聽命辦事啊夫人。 葛氏有點慌亂,不知道謝三郎為何要單獨見元妤,莫不是要私下里算賬? 她拿捏不好尺度,不知道該不該應。 大殷民風開放,男女大防不是那么重,但再怎么說她們也是在謝府做客,哪有繼母在廳堂坐著,叫繼女單獨去主人家郎君院子里的。 傳出去名聲可不好聽。 再說萬一那謝三郎是找元妤私底下算賬的,元妤再出個好歹,元江不得休了她? 不行不行,怎么都不能讓她去。 可來請的又是聲名在外的謝三郎…… 她坐立不安,忐忑不已地看看元妤,又看看謝母,不知道怎么張口拒絕好。 謝母倒沒那么多顧慮,只是她也不好越過人母親,張口叫元妤去吧。 場面一時有點僵。 元妤心下好笑,面上卻是一副大方懂禮,不忍心嫡母和謝母為難的模樣,站出來道:“既如此,我便跟著這位小哥去見一見三郎,也好當面向三郎致謝?!?/br> “這……” 葛氏欲開口,卻被謝母打斷了,“好好好,你去,你母親便在這兒陪我說說話,不會有事的?!?/br> 葛氏不安,抬著身子便想起來,卻被謝母按住了,知她所想般地道:“沒事沒事,在府里頭,又沒有外人,不會傳出的,且也是過了你我的首肯,不算私會,妹子且放心。” 謝母三言兩語便哄住了葛氏。 元馨卻不大甘心,不明白謝三郎因何請元妤去敘話。 她也想見謝三郎。 便站了出來,端著天真可愛識又大體的模樣說:“既如此,我陪長姐去吧?!?/br> 元妤挑著眉梢瞧她。 喲,有生之年竟聽得到她稱呼自己一聲長姐,真是不容易。 葛氏聽著,連連點頭,如此這樣便算不得私會,再好不過了。 只還未出聲應,便被石青出聲打斷。 石青躬身道:“三郎說,只請元大姑娘一人?!?/br> 石青低著頭,把謝三郎的交代又說了一遍。 這就尷尬了,元馨腿都邁了出來。 石青把頭埋得死死的,心底當真是敢恨不敢言。 自己的主子郎君喲,慣會拎了他擋箭。 他都要被謝母和元二姑娘的眼刀子射穿了。 看著元馨臉上青紅交替的顏色變化,元妤忍著笑對葛氏道:“那女兒便先去了?!?/br> 得了葛氏首肯,又同謝母致意后,元妤便帶著明若,步履輕盈地隨石青去了。 走到院子里,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明芷也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身后元馨絞著帕子,委屈得差點紅了眼眶。 石青引著元妤往扶風院去,一路私下打量著元妤,心中思忖。 這元大姑娘真是好定力,也會做戲。 分明是她命身邊丫鬟給三郎送的信,引得三郎請她一敘,她表現得倒真似之前不知情般,端得大方知禮。 石青心里嘀咕著,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引著元妤進了扶風院。 元妤自是察覺到他的打量,卻也沒在意。 她瞅著“扶風院”三個字,念著李白的那句詩。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這個謝三郎,不但霸道,還很狂妄。 同他外在的謙和溫潤可不盡相合。 扶風院很大,院子里還栽著竹子,翠綠的一片,院中有一方石桌,桌上擺著一副棋盤,棋子方落了一半。 可見她來之前,這院子里的主人正在院里伴著竹林悠哉下棋。 什么傷了腰不能動彈,可見全是唬人的謊話。 還拿她做了筏子。 這個謝三郎當真jian詐。 元妤暗中腹誹了幾句,面上卻依舊笑容明艷,好似全然無所察。 石青引著她行到一間敞開著門的屋子門口,作勢請她進去,言:“三郎就在房中,元大姑娘請。” 瞧這間屋子的位置,便知不是書房,那就是謝三郎的寢房了。 這是試探還是挑釁?看她敢不敢進? 可她本就是為勾搭他而來,還怕進郎君寢房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