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不過,裴氏還是強壓下了這些復(fù)雜的情緒,只是暗道:這女兒真是縱不得,自己都這樣苦口婆心的與她說了,主動放下身段,給了臺階,她竟是半點也不領(lǐng)情!果然,不是自己養(yǎng)的,就是不親啊! 裴氏這般感嘆了一回,待得晚上甄父下衙回來,她便將這件事與甄父說了,口上道:“……真不是哪輩子修來的孽障,脾氣這樣的大,好說歹說,她都不肯聽。” 裴氏這樣說,自然也是希望甄父這做丈夫的能夠好好安慰自己。 誰知,甄父聽了這事,竟也與她生了氣。 成婚以來再沒有紅過臉的兩夫妻,為著這事竟是第一次吵了起來。 第43章 事不過三 平日里,裴氏稍稍偏著甄倚云,多給甄倚云些衣衫首飾,甄父雖要說幾句但也沒多管,想著裴氏到底是當(dāng)家主母,不好傷了她的面子。可這女學(xué)考試真不是衣衫首飾能夠比的!所以,甄父實是忍不下去了,不由道:“哪有你這樣做事的?女兒這些日子早晚用功,就等著明天考試,你一聲兒不說就把她的考試憑證給賣了?” 裴氏見著丈夫這樣氣急,心里也有些悔了,只輕聲辯道:“大嫂難得開一次口,我若不依,只怕她也不高興。我想著,大嫂她雖管不得朝里那些事,可若是真氣了也是不好……到底咱們才回京,總不好與我娘家那頭生分了。”說到底,甄父此回能夠調(diào)任回京,也多有裴家之助,確實是不好與裴家那頭鬧開了。 裴氏也是一時情急,話才出口便覺失言。 果然,甄父聞言反是更氣了:“好好好,我知你們裴家乃是書香名門,我家不過是寒門小戶,能得恩師看重,收我為徒,許以愛女,已是天幸。所以,我就該有自知之明,我甄家的女兒就是比不得你們裴家的女兒尊貴,要是不老老實實的把自家憑證讓出來,那就是不識抬舉,你們裴家便要與我生分了?!” “你,你怎么能這樣說?!我適才也不過是一時嘴快說錯了話,你何至于非要這樣歪解?”她眼眶一紅,眼淚便簌簌的掉了下來,一面低頭拭淚,一面輕聲說道,“說什么書香門第,父親難道竟是一生下來便為相做輔的?不也是與你一般,寒窗苦讀十?dāng)?shù)載,日日用功,方才中了進士,上為君上分憂,下為生民造福,時刻不敢懈怠,這才攢下如今的資歷和名聲,才有今日。所以,你又何必這樣說,何必要這般自輕?” 甄父咬牙撇過頭,沒去看她。 裴氏低著頭,發(fā)髻上插著的那只點翠蝴蝶簪,蝶翼和蝶須都隨著她的抽泣而微微晃動,沙沙做聲。 她拿著帕子擦淚,輕聲抽泣著,吐字卻極清楚:“更何況,這些年來我家里父兄如何待你的,難道你心里還不清楚嗎?父親于你,名為師徒翁婿,實則便如父子一般。當(dāng)年,父親攜家歸鄉(xiāng),一見著你便十分的喜歡,便是多年不曾收徒也要為你破例,收下你做關(guān)門弟子,教你讀書寫字,教你文章科舉,竟比對我那兩個哥哥都更用心些……” “還有兄長,那年你去鄉(xiāng)試,才考完便病倒了,還是兄長一路照看,將你送了回來。那時候正碰上秋老虎,他為著你險些曬脫了一張皮,待得回了家已是累得病倒了,竟是病得比你還厲害,昏沉沉的躺了許多日子……我家里上下,哪怕嫂子,可有為著這事說過你半句?反說你們本就是情同兄弟,又是一起出的門,在外原該互相照應(yīng),互相扶持……” “還有,那時候我要嫁你,母親擔(dān)心甄家門第太薄,婆母不好相與,還是父親力排眾議,說是早便看中了你的人才,這樁婚事再好不過。便是兩位兄長,也都是點頭應(yīng)和的………哪怕后來,我生停姐兒時吃了那些苦頭,咬著牙抱倚姐兒來京城。家里上下氣成那樣,母親瞧著我掉了淚,兩個兄長都紅了眼眶,便是父親這般內(nèi)斂的也是動了顏色。可他們都沒說過你半句壞話,一個個的都與我說你是好人,若是你當(dāng)時在家必不會叫我受了委屈!” “甄東平,你自己說,裴家這些年可有錯待了你?”裴氏含淚看著甄父,語聲哀哀,一字一句便如刀劍般的鋒利。 甄父原就是幼年失父,對他而言:裴老太爺既是授業(yè)恩師也是岳丈大人,幾乎是他心目中的慈父。此時聽裴氏說起往事,他也是不由紅了眼睛,倒是有些懊悔自己適才氣急說錯了話——旁的不說,裴老太爺待他那是沒的說,岳家兩位舅兄也從來也沒錯待了他。 見著甄父也動了感情,略消了火,裴氏稍稍止住眼淚,這才哽咽著解釋:“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好。只是,我原想著,停云原就底子薄,明日考試只怕也懸,倒不如再努力一年,明年才算十拿九穩(wěn)。再者,大嫂也不是白拿,還給了個鋪子,就當(dāng)是給停云添妝的……” “什么叫‘我原想著’,你做娘的,對女兒的事情就單只靠想嗎?就沒多聽聽,多看看,多用點心?”甄父原已被裴氏那些話給說軟了心腸,偏此時又聽她說著歪理,不由冒火,深吸了一口氣,稍平氣息,這才一字一句的道,“當(dāng)年你將停云留在老家這事,這是你的不得已,是我對不住你,所以我從來也沒有為此說過你。便是后來,你一直沒提要接停云和母親這事,我也由著你,從不多言。可如今,好容易接了母親和停云回來,你可有對母親還有停云用過一點心?” “自母親來京,你這做人媳婦的不說立規(guī)矩,便是晨昏定省也都省了,不過是偶爾陪著我,帶幾個孩子過去說會兒話罷了。我顧著你與母親往日那些事,想著你們確實說不到一處,也是從不說你。可母親一人在院中,整日里無所事事,煩悶無聊,你可有注意到?還是停云仔細,主動說要帶祖母去莊子里散心——便是這事,你聽了都要冷下臉。” 夫妻吵架原就容易翻舊賬,容易歪樓,甄父說著說著,也是動了感情:“我只體諒你的難處,處處給你留面子,從不與你多說母親那邊的事情……但是你可有體諒過我的難處,為我想過?可曾起意要代我這做兒子的略盡點孝心?” 裴氏直被甄父這些話逼得紅了臉,好一會兒才咬牙道:“正說停云的事情,你提母親做什么?” 甄父怒極反笑:“好好好,那就不說母親!還說停云!” “母親是與你有過節(jié),你要以直報怨,那也是你的道理。可停云呢?她是咱們的女兒,這些年因著我們做長輩的緣故吃了這么多苦,你怎么就一點也不心疼她?” 裴氏被他說得紅了臉,咬唇道:“我如何不心疼了?我也是擔(dān)心這孩子的前程,想著為她日后謀劃,方才如此。她這些年一直在鄉(xiāng)下,原就耽誤了,所以我才想著多給她備點嫁妝,日后說親也方便些。大嫂給的那個鋪子……” 話聲未落,甄父便打斷了裴氏的話,寒聲道:“一個鋪子值什么?若停云這回好好的考上女學(xué),日后好好的進學(xué)讀書,增長見聞,提升自身,那才是真正的好事,才是最好的嫁妝。” 眼見著裴氏還要說話,甄父冷笑了一聲,補充道:“我就說你對女兒沒用心——倘你用了心,如何會不知道女兒的功課究竟如何?你只說她日夜刻苦是臨時抱佛腳卻不知她克己自持,早晚練字,如今書法已是大有進益;日日習(xí)簫,簫聲更是隱隱有了登堂入室之兆。這還只是書法和簫曲上的……” “當(dāng)然,我早前也與你一般,覺著女兒這樣急迫,未免急功近利,畢竟‘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我也是常勸她平日里稍稍放松的,不要累壞了自己。但是,眼見著女兒這樣用功,我這做父親的若得閑,也是要看看她的功課的。”說到這里,甄父臉上浮出些許復(fù)雜,又嘆,“沅君,你呢?你這做母親的可有對女兒用過真心?可曾仔細看過她的功課,可有將她這些日子的勤學(xué)苦練看在眼里,可曾明白女兒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裴氏一頓,竟是說不出話來——記著甄停云初來那會兒,她也是去過對方的屋子,見過她練字的。 那會兒,甄停云那字確是寫的不錯,她心里還嘀咕不知是真練字還是裝樣子…… 如今想來,除了那一次,她竟是再沒關(guān)心過女兒的功課。 甄父見著她這模樣,哪里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又嘆:“你口口聲聲說女兒這回多半考不中,可你既不曾看過她的功課,也不曾在意過她的努力,更不體諒她的心思,如何就能如此武斷的作出推斷這樣的推論,甚至代女兒決定?” 裴氏的臉色已經(jīng)徹底的慘白了,她忽然不知該如何說。 甄父也沒了再說下去的心思,他對裴氏到底是有感情的,氣火過了也不舍得再說她,索性一拂袖子出門去了。 只裴氏呆呆的坐在屋里,面色微白。 不一時兒,就有丫頭婆子小心的進來,收拾了甄父的被褥去書房——甄父這是氣不過,偏又不舍得再與裴氏吵,索性眼不見為凈,干脆叫人搬了被褥去書房,自己和裴氏分床睡,以此表現(xiàn)自己的憤怒。 裴氏只冷臉坐在一邊,旁觀著這些人收拾東西,倒沒有多說什么,只心里亂的厲害,自審道:難道,真是她做錯了? ******* 裴氏和甄父這一番大吵,甄停云并不知情。 裴氏那些話到底太傷人,她從正院出來后就忍著眼淚去了甄老娘處——這也是小時候養(yǎng)出來的習(xí)慣了,碰著委屈了,肯定就要來尋祖母求安慰。 甄老娘好些年沒見著甄停云這模樣,十分心疼的摟著小孫女,忙問她:“可憐見的,這是怎么了?可是你那壞了心肝的jiejie又欺負你了?”見甄停云只是抿著唇不出聲,甄老娘便猜著孫女必是收了大委屈,把人摟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纖瘦的脊背,低聲道:“別怕,要有什么事,你只管與祖母說,祖母一定給你做主!” 甄停云原就咬著唇不作聲,聽到這話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她還記得自己來京前的那個夢,還記著夢里的祖母也說過這樣的話。明明祖母和裴氏婆媳關(guān)系已是十分不好,偏偏總要為著她的事情出頭,吵來吵去也不占理,反倒越發(fā)惹得甄父不悅,母子也因此漸漸離心…… 想起夢里那些情景,甄停云只覺心上一跳,將頭埋在甄老娘溫軟的懷里,小聲解釋道:“沒什么,就是想著明天就要考試,有些害怕……” 總之,她不能再讓甄老娘因著她的事情與家中父母起爭執(zhí)!當(dāng)然,她肯定也是要考試的——努力了這么久,倘真因著裴氏這事而錯過了明天的考試,她怕是能把自己給氣死! 甄老娘懷疑的看著孫女:“真的?” 甄停云仰頭看著甄老娘,眨了眨眼,這就把眼淚給憋了回去,勉強一笑:“我何時騙過祖母了。” 甄老娘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說她:“你這孩子!考試這事有什么好怕的……”說到一半,她又頓住嘴,有些遲疑,“你怕不是想學(xué)小時候,來我這里裝可憐,非要和我一個被窩吧?” 甄停云此時雖是滿腔的難過和悲憤,聽著甄老娘這話卻還是險些沒忍住,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因著有甄老娘在邊上打岔,她的情緒還是緩和了許多,也不生氣了,轉(zhuǎn)口便笑:“嗯,我就知道瞞不過祖母您老人家。” 甄老娘本就歡喜孫女這樣粘人,心里又顧著她明兒要考試,只得端出半推半就的模樣,道:“行了,那你今晚就留我這兒休息吧。” 甄停云自然乖乖點頭。 其實,她本還想著出去一趟,可瞧著眼下這天色,再看看身邊的甄老娘,索性便留了下來,想著不好驚動了甄老娘,惹得甄老娘與裴氏婆媳再添新賬,還是明早提前出門,悄悄解決了才是。 因著還有個甄老娘在邊上,甄停云晚上雖是一直在想事,可到底還是睡了個囫圇覺。反到是裴氏,孤枕難眠,竟是一整晚的都沒睡著。 虧得還有甄倚云在。 因著今日乃是女學(xué)入學(xué)考,甄倚云這個女學(xué)生也不必去女學(xué)上課。她昨夜里隱約聽說了正房這頭發(fā)生的事情,心里既忐忑又好奇,也沒睡好,一早便來與裴氏請安,打探些情況。 聽說了父母的爭執(zhí),甄倚云倒是與裴氏想到了一處去,溫言安慰起裴氏,也算是略緩了緩裴氏的憂慮。 結(jié)果,這頭母女兩人正親親密密的說著話,下人就來稟,說是甄停云一早就牽著馬出門去了。 裴氏心里不放心,不得不多問了幾句:“二姑娘可有說是要去哪?” 下頭的人哪里知道,只喏喏回道:“沒呢,也不叫人跟著,牽了馬出門,直接就走了。” 裴氏嘆氣:“這丫頭……” 甄倚云心里暗喜,口上則是溫聲勸道:“今兒是女學(xué)入學(xué)考,這關(guān)頭出了這事,二meimei心里怕也不好受,叫她出門走走許是好事。” 裴氏拍了拍長女的手臂,嘆道:“也是這個理。”頓了頓,到底還是有些感慨:“還是你懂事。” 甄倚云心里便更得意了。 ********* 事實上,甄停云昨晚上生氣歸生氣,難過歸難過,該想的法子還是都想了一遍。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想去尋元晦這個先生的,畢竟對方明顯是攝政王身邊看重的人,這對他來說或許只是捎句話的小事。而甄停云手上還有元晦給的紫玉佩,無論是親自去別院找人,還是派人拿著玉佩去別院傳話也都是方便的。 可,元晦都已經(jīng)教了她這么多,幫了她那么多,她實在是羞于為著自家惹出的事情麻煩人家。 所以,思來想去,甄停云也只想到了一個法子:去尋楚夫人——她是京都女學(xué)的女先生,按理是可以引薦一個學(xué)生去參加考試的。正因如此,她一早就牽了馬出門去了,去的正是楚夫人先前留給她的地址。 若楚夫人此時不在府中,那就只能直接去京都女學(xué)了——今日乃是女學(xué)入門考,楚夫人這位女先生必也是要去學(xué)里幫忙的。 幸好,甄停云雖然倒霉到了極點,有裴氏這么個親娘,這時候卻還是有那么一點兒的小運氣。她騎著馬到了楚府,正好就碰著了正要出門的楚夫人。 甄停云頗為慶幸:幸好一路趕的急!要是再晚一點,只怕就得去京都女學(xué)找人了。 倒是楚夫人,她見著甄停云獨自一人策馬過來,不由也是吃了一驚,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人,訝異問道:“今日是女學(xué)入學(xué)考,我瞧你這年紀(jì),想來也是要考女學(xué)的,怎的反是到了我這兒?” 甄停云一時間竟是不知該怎么說。 是說自家憑證被親娘拿去換了間鋪子? 還是直接下馬懇求楚夫人為自己引介,好讓自己得以參試? ………… 千言萬語到了口中,甄停云反倒不知該如何說,她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緊了緊,然后便從馬上翻身下來,行至楚夫人身前,鄭重其事的與她行了一禮,認真道:“當(dāng)初夫人在客棧曾經(jīng)聽過我的簫聲,也曾起意要收我為徒,可惜我當(dāng)時眼拙,誤失良師。不知夫人如今可愿收徒?” 楚夫人聽著她的話,不由微微的挑了挑眉,目中掠過一絲興味。 聯(lián)系到今日乃是女學(xué)入學(xué)考的日子,她心里也略有了些底。按理,她原就看中了這姑娘,先后兩次巧遇,此時順勢收個徒,成全一二也未嘗不可。 只是,瞧著面前小姑娘那故作鎮(zhèn)定,實則隱隱含憂的神情,楚夫人話聲一轉(zhuǎn),倒是笑了笑,語聲溫和:“我與旁人不同,總覺著這收徒之事是講究緣分的。當(dāng)初你我同在客棧,你心下有離愁,寄情于簫曲之中,恰好打動了我心中舊思,令我起了收徒之意,只可惜,你拒絕了;后來,我們又遇見了一次,你雖不知我的身份卻也請我去了你的莊子,我喜歡你這性子,這才將身份坦然相告,想著你若再提拜師之事,倒可應(yīng)下。可惜,你年紀(jì)正輕,面上薄,又沒說出口………” “如今這算是我們第三次見面。”楚夫人面容清秀,眉間含笑,語聲沉靜,一字一句極是清楚,“正所謂事不過三,這也是我們之間最后一個緣法了。只是……” 楚夫人說到一半便頓住了聲,并未把話說完,反是凝目看著甄停云,仿佛意有所指。 甄停云壓下心中忐忑,咬了咬唇,抬眼去看楚夫人。 楚夫人依舊是眉目溫柔,含笑看人的模樣。 甄停云將她的話細細琢磨了一番,已是明白過來。她從自己懷里取出那支紫玉簫,恭謹一禮,輕聲道:“我與夫人乃因簫聲相識,今我欲拜夫人為師,當(dāng)以簫聲代言。” 此言一出,楚夫人面上笑意更深,語聲里亦有幾分真切的贊許:“此言大善。” 得了楚夫人一聲贊許,甄停云也不由松了一口氣,抬手持玉簫,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始吹簫。 元晦曾與她說“曲為心聲”,她亦是愿以心聲訴之曲中。 一時,簫聲如訴。 其聲初如清泉,潺潺流過,流水不腐,清越婉轉(zhuǎn);一時水聲轉(zhuǎn)急,樂聲便如溪流如長河,波浪滔滔,其聲激烈;最后,江河入海流,萬里波濤化作深海寂寂,樂聲轉(zhuǎn)低,似有暗流涌動,溫柔而爆烈,不失初時婉轉(zhuǎn)清越的聲調(diào)。 楚夫人聽著聽著,不由闔目,神色竟是微微的變了。 一曲罷,天邊初升的朝陽照亮了半邊天,清晨那乳白色的薄霧一點點的散去,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樣溫柔的晨光里慢慢醒來。 楚夫人抬目去看甄停云,那目光里竟是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復(fù)雜意味。 似還帶著一絲溫柔而又包容的痛惜。 不待甄停云重又開口,楚夫人已是頷首,干脆利落的有了決定道:“我正要去京都女學(xué),你既是已牽了馬來,便與我同車一起過去罷。” 甄停云方才從自己的曲中回過神來便聽到這話,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只吶吶道:“我,我還沒準(zhǔn)備好拜師之禮。”她這一趟,雖是昨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想出來的最后一搏,卻也多少帶了些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的忐忑。來時雖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可她心里實際上也是沒什么底氣,自然沒準(zhǔn)備什么拜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