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艷你瞎說什么，誰進城就被搞大肚子了？”鄭大芝怒道。

    “我又沒說你，那么激動干什么！”張家兒媳白了鄭大芝一眼。

    “行了，都少說兩句，出去看看什么情況！”這種事，秦昌川一個大男人不好出面，就由秦嬸子帶著秦筱筱幾人過去。

    此時陶孝靜家里已經鬧翻天了，來的人是胡蔣村的婦女主任，叫蔣桂珍，還有個中年男人，兩人是開拖拉機來的，本來是受胡家所托，來請陶孝靜過去的，卻沒想到陶孝靜在家里撒潑打滾，說什么都不肯去。

    “大妹子，這是咋回事啊！”秦嬸見著這一幕，便拉了蔣桂珍問話。

    “嬸子，秦小蘭昨晚上生了，他們家情況特殊，胡老太和胡三寶要在家照顧，走不開，胡大寶他們過來，怕講不明白事情，我是村婦女主任，就代跑這一趟，幫胡老太接她家親家母過去照顧秦小蘭，但是你看，秦小蘭她媽說什么都不聽，我也就是個來傳話的，跟我鬧也沒用啊！”蔣桂珍也是郁悶的很，要不是她和胡家沾了點遠親，胡老太一早就找上門來求她跑這一趟，她才不會答應。

    蔣桂珍干了多年婦女主任，和周圍幾個村子的婦女主任都認識，早就知道陶孝靜這個人不好說話，和那胡老太基本是半斤對八兩的，她本來心里就不情愿過來，現在被陶孝靜這么指著鼻子大罵，不知道多惱火。

    271一針見血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老貨打的什么主意，秦小蘭嫁到她家就是她家的人，生孩子理該是她當婆婆的照顧，憑什么要我去？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里，我不會去的！秦小蘭嫁出去，就和我家沒關系了！別指望我會去伺候她！”陶孝靜說完，轉身就進了屋，啪一下關緊了門，說什么都不開了。

    蔣桂珍臉色一陣青白交錯，胸口都在劇烈起伏著，顯然被氣的不輕。

    秦嬸安慰她，“大妹子，她就這樣，你別往心里去！”

    蔣桂珍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擺擺手，“我知道，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去不去都是她的事，嬸子，我回去了！”

    “姐，等等！”秦筱筱卻在此時叫住了蔣桂珍，她實在擔心秦小蘭，“我是秦筱筱，秦小蘭是我堂姐，我想問問，小蘭姐她現在怎樣了？”

    “不大好！”蔣桂珍看到秦筱筱，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些，“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秦小蘭早產了的，胡家你們應該也聽說過，不可能送她去醫院，連產婆都不舍得請，就胡老太自己給接生的，最后那個胎盤下不來，她伸手進去掏，沒掏出來，還把秦小蘭弄的大出血，怕死人，才去請了村里的大夫……”

    秦筱筱聽的一陣心驚rou跳，秦嬸子氣的都想罵人了，“這胡家怎么這樣，不把小蘭當人看啊！”

    蔣桂珍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搖頭嘆氣，和她同來的那個中年男人也是眉頭緊皺，面露不忍。

    “小小，小蘭畢竟是從咱秦家溝嫁出去的，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現在生孩子，娘家也不能不去人啊，她媽不是個東西，不去看她，走，嬸子和你一起去看看！”秦嬸子知道秦筱筱擔心，先提出要去胡蔣村看秦小蘭。

    陶孝靜在屋子里聽見了，只冷笑一聲，“要去你們去，反正我不會去，丟人現眼的東西，才結婚三個月不到就生崽子，說出去我老秦家的臉往哪擱啊！”

    “小小，秦嬸，我也和你們一起去！”李大花見秦筱筱和秦嬸要走，也跟了過去。

    聽說了消息，張丹這時也趕了過來，也跟著一起上了拖拉機去了胡蔣村。

    今天還是年初三，一路過去，經過的村子里，過年氣氛濃厚，不時有鞭炮聲響起，但是拖拉機上的幾個人卻沒有一個說話的，全都用厚圍巾裹著頭臉，衣服領子豎起來，手攏在衣袖里，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也是幾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秦筱筱剛剛已經從蔣桂珍那里得知秦小蘭這胎生的是女兒，因為是七個多月早產，女嬰生下來就非常瘦弱，秦小蘭又被胡老太弄的大出血，現在雖然從鬼門關那被救了回來，但身體太虛弱了，胡家也不給她吃的，連奶水都沒有，這小女嬰剛出生沒奶吃，只能喝點米湯。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秦筱筱擔心的，她更加擔心秦小蘭結婚三個月不到就產女這樣的事傳出去，秦小蘭將要遭受怎樣的指點和非議。

    尤其現在還是文化水平都非常落后的81年，在人們眼里，名聲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怎么會有一句老話，叫被人戳脊梁骨……

    恐怕這一次，秦小蘭就要遭受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不知廉恥了。

    秦小蘭的婆家娘家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她以后的日子會怎樣，秦筱筱都不敢想象。

    還有那個小女嬰，在重男輕女的農村，她的出生只會是一場災難。

    “小小，別擔心了！哎，這每個人啊都有自己的命，你先前那么幫秦小蘭，還給她找城里的工作，就是想讓她能離開她媽，存點錢好退親吧，我們都看出來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胡三寶一出現，就給她迷暈了頭，她過成現在這樣，又能怪誰呢？”張丹嘴巴都用圍巾捂嚴實了，拖拉機聲音大，一路都突突突的，她得揚高了聲音說話，才能讓坐在對面的秦筱筱聽見。

    “是啊，這秦小蘭啊，也是個糊涂的，我們哪個不知道胡家是個什么情況，她明明都有能力能賺錢，大不了多賠點錢，退掉胡家那門親事，誰知道她竟然自己上趕著往上送，那胡老太先前就因為這禮金的事和她媽吵翻天了，她這么過門，胡老太能看重她嗎？”秦嬸子也是一臉凝重地嘆氣。

    顯然她們都和秦筱筱想到一塊去了，為秦小蘭還有那個早產的小女嬰的現在以及將來的處境擔心。

    蔣桂珍聽著張丹和秦嬸的話，也在一旁搖頭嘆氣，但是她畢竟是胡蔣村的人，也不好幫著外村人說胡老太，只能低著頭在心里感嘆。

    “最可氣的還是胡三寶，小蘭人單純，胡三寶一把年紀了，難道不知道還沒結婚就搞大女方肚子，這放在以往舊社會，是要浸豬籠的！”李大花憤憤不平地說道。

    秦筱筱聽到這番話，不由抬頭看向李大花，她倒是沒想到，李大花看起來不聰明，看問題卻很一針見血。

    是啊，這世間對女人太不公平了，明明秦小蘭就是被胡三寶誘騙，才被搞大了肚子，但是外人卻只會盯著秦小蘭罵她不知廉恥，就連胡三寶的家人都會連帶著看輕她，然而對于那始作俑者胡三寶，卻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反而可能會遭人羨慕，認為他能在婚前搞大女人的肚子是有本事。

    明明胡三寶才是該罵的那一個！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咱們還是商量一下，一會看到小蘭怎么安慰她吧，你們帶錢了沒有？”張丹眼看著就快要到胡蔣村了，思索了下，就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票子。

    “我身上還有十幾塊錢，打算給小輩包紅包的。”秦嬸也拿了錢出來。

    “丹姐，嬸子，我帶了錢，你們的錢留著！”秦筱筱見狀，連忙阻止，同時她也皺了眉頭，猶豫著說道：“不過我覺得我們直接給錢，小蘭姐又不能自己出去買吃的，這錢最后極有可能，不！是肯定會落到胡三寶或者胡老太手里。”

    “那咋辦？空手去也不好啊！”李大花問。

    秦筱筱看向蔣桂珍，“姐，你們家有沒有雞蛋，我想拿錢跟你買一些雞蛋送去給小蘭姐吃。”

    272殺人就要坐牢

    “雞蛋，有！有的！”蔣桂珍在聽見張丹說要給錢的時候，就想說錢給過去，肯定被胡老太吞了，她沒想到這個叫秦筱筱的姑娘竟然看的這么明白，此時聽她問起，蔣桂珍便趕緊點頭，頓了下，又說道：“我家今天還做了鯽魚湯，妹子，一會你盛點過去給秦小蘭喝，這鯽魚湯能下奶，有些話不該我說，但是，唉，小蘭這姑娘嫁到胡三寶家，真的是糟蹋了！”

    秦筱筱幾人聽了蔣桂珍的話，也都心情沉重，從陶孝靜決定要將秦小蘭嫁給胡三寶的那一刻起，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會在心里唏噓嘆氣，但是他們除了感嘆之外也沒有辦法，畢竟那是人家的事，還輪不到他們來插手。

    換句話說，秦筱筱倒是插手干預了，還給秦小蘭鋪了那么好的一條路，結果呢，還是沒能改變秦小蘭的命運。

    拖拉機又慢又顛，但是這個時候，能有輛拖拉機已經很不錯了，更多的人平時都是靠步行，就跟秦筱筱先前一樣，去哪都是甩腿。

    到了胡蔣村的時候，拖拉機上的幾個人都被風吹的臉都僵了，但是幾人都沒有耽擱，先跟著蔣桂珍去她位于村西邊的家買雞蛋，蔣桂珍很熱心，非盛了一大碗鯽魚湯給秦筱筱，秦筱筱給她錢，她也只收了雞蛋的錢。

    雖然秦筱筱和李大花來過一次，但對于胡蔣村并不熟悉，還是由蔣桂珍以及開拖拉機的那個男人帶路，才找到村子里最破的那座房子。

    秦嬸和張丹第一次來，此時站在胡家門口，看著這破爛景象，兩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只聽說胡家情況不好，沒想到不好到這種程度啊，這天殺的陶孝靜，都不管女兒死活的嗎？非要把小蘭嫁到這種人家來！”秦嬸看的一陣心寒。

    “先進去再說吧！”張丹嘆了口氣，挽著秦筱筱的手，率先往屋子里走。

    這邊蔣桂珍剛要過去叫門，就聽到屋子里傳來一陣大罵聲。

    “不要臉的小賤人，還沒結婚就跟男人瞎搞，真是臉都被你丟盡了，你給我裝什么虛弱？要老娘來服侍你？想都別想！”

    后面還有些話實在太難聽了，就是干了多年村婦女主任的蔣桂珍站在門口，都尷尬地不得了，臉也僵硬著，為了阻止胡老太繼續罵人，她用力砸門：“胡嬸，在家嗎？小蘭娘家來人了！”

    蔣桂珍話音一落，屋子里面罵人的聲音立即停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沒一會，門開了，露出胡老太那張滿是褶子的刻薄臉。

    “喲，桂珍來了啊，這些是小蘭娘家人？小小妹子也在吶，快進來快進來！”胡老太一臉假笑，那眼睛卻在不停往秦筱筱幾人的手上瞥，在看到秦筱筱他們只拎了一筐雞蛋來，她臉上的假笑都掛不住了，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怎么著，小蘭好歹剛生孩子，需要補身體，你們就提筐雞蛋來？好意思嗎？”

    “為什么不好意思？”秦筱筱一臉理所當然地瞪回去，“小蘭姐嫁到你們胡家，就是你們胡家的人，她可是給你們胡家生了孩子，是大功臣啊，理當是你這個當婆婆的給做好吃的伺候月子，可是我們剛剛可都聽見了，有人在屋子里罵我小蘭姐不要臉，要我說，這最不要臉的難道不是還沒結婚就騙了小蘭，把她肚子搞大的那個王八蛋嗎？”

    “就是就是！那個搞大小蘭肚子的王八蛋才最不要臉，這放在以往都是要浸豬籠的！”李大花也在一旁憤怒地譴責起來。

    胡老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生了個丫頭片子，算什么狗屁大功臣，依我氣來，我昨晚就給這小崽子摜糞桶里淹死她！生了個丫頭，還想要我伺候她，想都別想！”

    “如果你昨晚將女嬰慣糞桶，那么今天，公安局就會上門來抓你，告你一個謀殺罪！”秦筱筱冷聲道。

    “憑什么抓我？那是我胡家的種，是我兒子的種，我想怎么著還能有人管的著？”胡老太聽到秦筱筱提起公安局，當時就氣的不行，面色猙獰地反駁道。

    “愚蠢！”張丹冷道：“在華國出生的所有人都是華國公民，都是受國家法律保護的，你殺人就要坐牢，一命抵一命！”

    “你們又是什么人，跑我家來干什么？走走走！這里不歡迎你們！”胡老太被說的心頭火起，又吵不過，只能撒潑地要把人轟出去。

    “我們是你兒媳婦的娘家人！老太婆你給我讓開，我們要去看看小蘭怎樣了！”秦嬸平時也是個烈性子，對于胡老太這種蠻不講理的人，最是痛恨，當下一肩膀聳過去，直接把胡老太給擠開了。

    胡老太家里窮，平時吃的很差，身體哪有秦嬸壯實，被秦嬸一推搡，差點摔倒在地上，頓時呼天搶地大哭起來，“哎呀，殺人了啊！哪里來的老婆娘，跑人家里殺人了啊！”

    胡老太這么一鬧，胡老頭和胡大寶幾個都過來了，胡老頭又矮又瘦，跟皮包骨的骷髏一樣，一對眼睛也是深陷在眼眶里，看到來的幾個人，他那渾濁的眼睛里有著惡意。

    “都從我家滾出去！”

    “漂亮meimei！”胡大寶胡二寶幾個卻在看到秦筱筱的時候，呆滯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全都齜著牙朝秦筱筱笑，那滿臉的猥瑣樣，讓秦筱筱胳膊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什么看！再看挖你們眼睛！”李大花比較兇悍，連忙往秦筱筱跟前一站，眼睛一瞪，就嚇得那幾個癡呆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干什么？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時，從左邊屋子里傳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

    “三寶啊，這幾個人跑家里來打你娘了啊，我不活了啊！”胡老太聽到胡三寶的聲音，頓時又開始哭嚎起來。

    秦筱筱站在胡家，都不能呼吸，她本來嗅覺就敏銳，被這屋子里的血腥氣還有尿sao氣沖的頭暈眼花，她都不知道這家人平時是怎么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的。

    “誰敢跑我家打人？看我出來不打死他們！”屋子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胡三寶披上衣服就出來了，卻在看到秦筱筱清冷的眼神時，眉頭瞬間挑高，一臉興奮和激動，“喲，是小小妹子啊，來看你小蘭姐的？”

    273為什么會這么慘

    秦筱筱無視胡三寶眼睛里那赤果果的yin笑，直接開口問道：“小蘭姐現在怎么樣了？”

    “在屋里睡著呢，你要不要進來看看？”胡三寶從看到秦筱筱的時候起，眼神就沒移開過，這時雖然說要秦筱筱進去，他卻是站在門口，半點要讓開的意思都沒有。

    秦筱筱就是來看秦小蘭的，自然要進去，但是直到她走到胡三寶面前，胡三寶都沒讓開。

    “胡三寶，你不讓開我們怎么進去？”秦筱筱沉聲問。

    胡三寶本來還想調戲秦筱筱幾句，但是又怕那個時時跟著秦筱筱的瘋子在后面，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再加上此時還有好幾雙眼睛盯著他，他只得嘿嘿笑了兩聲，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幾步，讓開了門。

    秦筱筱和李大花先進的屋子，剛一進去，秦筱筱就皺緊了眉頭，有一種窒息感。

    這里面的味道也太聞了，她進門時就聞到血腥味，到了這間房里，這味道簡直濃的要沖死人。

    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簡易的木板床，有個長條桌，桌上架著兩個木箱子，除此之外就什么家具都沒有了。

    秦筱筱又看向床上，倒是有幾床被子，不過這還是秦筱筱在秦小蘭出嫁的時候送的，此時秦小蘭就躺在被子下面，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邊，臉色慘白的跟紙一樣，一絲絲血色都沒有。

    “小蘭姐！”秦筱筱連忙走了過去，想要去扶秦小蘭，卻被秦嬸攔住了。

    “小小，小蘭剛生孩子大出血，別動她！”

    秦筱筱也是關心則亂，都忘了平日里跟陳婆婆學的那些知識，當下便點點頭，在秦小蘭旁邊站著，見秦小蘭始終閉著眼，她不由喚道：“小蘭姐，你睡了嗎？我是小小，我來看你了！”

    秦小蘭睫毛顫了顫，好半天才遲鈍地睜開眼，眼神卻沒有聚焦，秦筱筱又喚了幾次，她才好像清醒了些，干涸的嘴唇囁嚅了下，“小小，你來了！”

    “小蘭姐，你餓了嗎？我這里有兩個茶葉蛋，還給你帶了鯽魚湯，你吃點東西吧！”秦筱筱看著秦小蘭的樣子就覺得心酸，她不用想都知道就胡老太那刻薄的樣子，肯定不會給秦小蘭什么好吃的補身體。

    秦小蘭卻動不了，生產時失血太多，胎盤下不來，又是胡老太伸手進去摳的，她長那么大，還從來沒受過這種痛，真的是永生難忘，但是讓秦小蘭更難忘的，卻是發現她生的是女孩后，胡老太那難聽的謾罵。

    “小蘭姐，你別動，我喂你吃！”秦筱筱按了下秦小蘭的肩膀，將手里的茶葉蛋掰開了，一點點喂到秦小蘭嘴里，直到吃完一個茶葉蛋，秦小蘭才有了點力氣。

    “小蘭啊，孩子呢？讓我們瞧瞧！”秦嬸和張丹她們都站在床邊上，看著秦小蘭這可憐的樣子，幾人都忍不住眼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