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第68章 沈辛夷心思一恍,不由浮現許多小時候的場景。 她和喬拂松的淵源頗深, 要不是皇上硬下旨給她和陸衍賜婚, 她現在肯定已經是喬拂松的妻子。 兩人曾經有婚約,幾乎是一起長大的, 這和她表哥陸澤的那個所謂的青梅竹馬還不同, 陸澤那所謂‘婚約’完全沈貴妃剃頭挑子一頭熱, 單方面想給兒子和侄女官宣,其實她爹完全沒考慮過把她嫁給表兄陸澤。 但喬拂松不一養,她爹頗欣賞他的人品,喬老爺子也很喜歡這個沈家女兒,兩家本都準備過定了, 結果皇上亂綁紅線, 她被逼著嫁給陸衍。 她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喬拂松。 她想著想著,不由看了陸衍一眼 喬拂松見她出來,目光在她的絡腮胡子上頓了下, 很快認出他是誰, 眼底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很快又暗淡下去, 他垂頭行禮:“太子妃。” 沈辛夷不好意思地把絡腮胡摘了,又看了陸衍一眼,打了個哈哈:“喬司馬不必拘禮。” 陸衍是何等聰慧之人,瞧兩人目光不對,立刻意識到兩人認識,不過這也不奇怪, 當年沈修遠在北庭當過許久的都護,喬家家主,也就是喬拂松的父親那時在沈修遠手下當差,兩個小輩認識很尋常。 他不覺挑了挑眉:“你們認識?” 沈辛夷硬著頭皮道:“是啊,我阿爺和喬伯父是世交,當年又都在安西任職,我倆自然是認識的。” 既然都被陸衍看出來了,再裝不認識就太生硬了,她轉向他:“喬三郎君原來不是在安西做錄事嗎?怎么會跑到北庭做司馬了?” 喬拂松見她稱呼著意疏遠,心下喟嘆了聲,面色恭謹道:“家父調任北庭都護,他覺著我資歷尚淺,還需多多歷練,又怕我年少沒常性,所以特地把我調到眼皮子底下來看著。” 沈辛夷本來有點心塞,見他態度磊落,自己也就放下心來:“調任安亭都護乃是高升,我竟都不知此事,只好在這里恭喜伯父和郎君了,若我父親知道,定然也為伯父高興。” 喬拂松笑笑:“不敢當,今年年初才下的調令,家父不許我們張揚,是以親朋都不知道。” 陸衍等二人說完,才出聲打斷:“使節團在哪?” 喬拂松把心思收回到正事上,沉聲道:“使節團今日去郊外打獵了。” 陸衍嘖了聲:“特地選今日去的?” 使節團知道堂堂魏朝太子要來,還特地選在今日跑出去,明擺著是要給下馬威,這話喬拂松卻不好接,只能一笑而過,比了個請的手勢:“太子和太子妃一路舟車勞頓,先去都護府歇著吧,晚上我們擺宴為您洗塵。” 陸衍道:“改到明天晚上。” 喬拂松一怔,很快應了個是,又轉頭看了沈辛夷一眼。 沈辛夷給他看的心中一亂,心思重重地坐回了馬車里。 本來她和喬拂松就緣淺,兩人又沒有無媒茍合,她本不該這般心煩。 但問題就出在她大婚前兩個月,那日喬拂松特地來南方找她,帶著一身風塵狼狽要帶她遠走西北,她家中尚有父母兄長,怎么可能答應?所以她嚴詞拒絕。 喬拂松意識到自己沖動,回到北方之后就再無往來了,沈辛夷也不知他這小一年過的如何。 親事未成不是大事,但私奔未成就是大事了,傳出去對誰都極為不利。 不僅如此,不管兩人有沒有男女之情,但少時相伴的情誼總是不容忽視的,這讓陸衍知道了還不得翻天? 就這么一路忐忑著去了都護府,都護府已經收拾灑掃好院子,喬都護就在都護府門口迎接,見著陸衍便單膝跪地:“拜見太子太子妃,臣有傷在身,不能親自去迎您,只好派犬子前去相迎,還望兩位殿下恕罪。” 他這話不假,他右腿上綁了繃帶,還有隱隱血跡滲出。 喬都護對小輩頗為慈愛,沈辛夷見他這般,于心不忍,忙虛扶了一把:“都護有傷在身,不必行此大禮。” 她說完才發現自己越過了陸衍,轉頭不好意思地瞧著他,陸衍沖她頷首,示意無妨。 他又問道:“都護乃是國之重臣,封疆大吏,進出都該有人護著才是,怎么會傷的這般重?” 喬都護比了個請的手勢:“容臣進去再詳細告知殿下。” 喬拂松在前引路,沈辛夷跟著進了都護府,她目光隨意一掃,只見一個守門的護衛臉色發僵,眼睛直勾勾地瞧著前方,好似有什么毛病。 她本來只是隨意看了看,見這人舉止古怪,不由多看了幾眼。 誰知這一看就壞事了,這護衛跟她目光接觸,目光突然猙獰了起來,展開手臂就向她撲過來。她身后的玉煙玉容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陸衍正在后面跟喬都護說話,余光掃到有人沖她撲過去,下意識地動身去攔。 不過他離她較遠,哪怕立即反應也遲了,眼看著這護衛伸手就要往她脖頸上掐。 幸好她身邊的玉容反應機靈,慌忙之中奮力一撞,把著護衛突然撞的歪了歪,離她相對較近的喬拂松已經趕了過來,拔出佩劍刺在這護衛肩頭。 這護衛仿佛不知道疼痛,任由利劍穿肩,他大步往前,張嘴在喬拂松手臂上咬了一口。 喬拂松悶哼一聲,反手一劍把他撩開。 陸衍把她護在身后,余下侍衛也趕上來把這人拿下,這人力道極大,七八個人才把他按住,后背又挨了重重幾腳,他還在兀自掙扎。 沈辛夷見局面控制住了,也顧不得避嫌,轉向喬拂松問道:“喬司馬如何了?” 喬拂松身上穿了軟甲,因此只是被咬的破了皮,他輕輕擺手:“我無事。” 沈辛夷嘆了口氣:“喬司馬回去記得用烈酒消毒。”人口腔里的細菌最多了。 喬拂松怔怔看她一眼,她已經別過頭去。 陸衍面沉如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怕又是那些蠱師干的...”喬都護停頓了一下,見兒子無事也放下心,苦笑了聲:“咱們進去再說。” 沈辛夷進去之后,迫不及待問道:“都護說又是那些蠱師干的?此時跟蠱師有關,而且他們還作惡多次了?” 喬都護苦笑:“太子妃果然聰穎過人。”他嘆了聲:“兩位殿下應當知道,北庭地處南疆,南疆自古就有蠱術之傳,好些人把蠱術傳的神乎其神,那些蠱師一個個都成了世外高人,但其實并非如此,蠱師信奉蠱神,有個蠱神教專門管理這些蠱師,跟咱們的官府衙門差不多,咱們朝廷和蠱師因為資源人力雖有爭執,但有蠱神教壓著,那些蠱師不敢太出格,但近來不知蠱神教出了什么事,那些蠱師跟瘋了一般,驅蠱襲擊朝廷中人,我身為北庭都護,已經受到數次襲擊了。” 他瞧了眼自己的腿:“蠱術奇詭,非咱們漢人所能理解的,我這腿就是一時不防傷的,今兒那個對太子妃下手的護衛,想必是被蠱師控制了。” 沈辛夷聽到‘蠱神教’三個字,心里一跳,瞬間想到那個給她真言蠱的異人。 她又不解:“若蠱術真這般能耐,蠱師豈不早就一統天下了?為何甘居南疆一隅?” 喬都護轉向喬拂松:“三郎比臣懂得多,讓三郎跟殿下說吧。” 喬拂松言語簡略:“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蠱師極難培養,數量不會過萬,蠱也不是那么好驅的,而且蠱術似乎曾經是醫術的分支,本是救人性命的善道,若蠱師存心驅蠱害人,自身也會遭到反噬,非死即傷。” 沈辛夷看了眼陸衍,緊著追問:“喬司馬可認識蠱師?”她見喬拂松面露不解,直言道:“我家殿下當年遭jian人暗算,中了蠱毒,所以我想尋找蠱師來為他解毒。” 陸衍中毒不是秘聞,朝中消息稍微靈通點的都知道,她也沒藏著掖著。 陸衍目光微柔,偏頭看著她,只是礙于在人前不好親昵。 喬拂松眼底似乎黯了黯,緩緩搖頭:“蠱師都是極端之人,不然也不會拼著傷殘也要和朝廷官員同歸于盡,就算找到了蠱師,他們也未必會為殿下解蠱。“ 沈辛夷也就是一問,她聽太史捷說過,陸衍身上的蠱毒十分復雜,應當是在蠱師中地位極高的人才會制的,普通蠱師找來也不頂用。 陸衍其實并不很cao心自己的蠱毒能不能解,反正他什么樣自己清楚就是,他瞧她有些頹然的小臉,心下不忍,便問道:“我能否去蠱神教一趟?” 喬都護駭的臉都白了,喬拂松立刻勸阻:“殿下三思,蠱神教隱在群山之間,具體位置除了那些蠱師之外,幾乎沒人知道,且當中瘴氣遍布,毒蟲滿地,還有蠱師布下的重重陣法,想去的基本都有來無回。” 喬都護立即道:“不過還請殿下放心,我必竭盡所能幫殿下打聽蠱神教的事兒。” 說到這兒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喬都護引著兩人去正院住下,終于提了句正事:“使節團今日去外出打獵了,想必明日就能回來,還請殿下在此小歇一日。” 他又客套了句:“三郎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二位若是住的不滿意,盡管告訴我。“ 沈辛夷忙客氣了幾句,她今兒累得不輕,進了屋里命人備水洗漱。 陸衍本沒覺出什么,他把屋內陳設大略掃了一遍,神色怪異起來。 素素有些小習慣可能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譬如她不喜歡太濃的熏香,尤愛清雅馥郁的忍冬花香,看書不喜歡用書簽,喜歡壓腳折書,不喜歡睡蠶絲被或者綢緞被套,只喜歡棉布的,胭脂水粉只用自己制的,實在沒有便買多寶閣的。 ——她這些習慣偏好,屋里竟都一一備置齊了。 哪怕兩家是世交,喬拂松知道的這般細致也太過了。 陸衍莫名不快,便喚人打聽了一二,倆人有婚約之事不少人都知道,大家都以為喬家三郎要和沈家五娘玉成好事的,沒想到被皇上橫插了一杠子,所以他不到一個時辰就打聽出兩人的舊事,臉色越發沉了。 兩人有婚約倒沒什么,但自小相識,想必也有不一樣的情愫,不然兩家家長不會締結婚約。 他初時看不上沈辛夷,自然不屑去了解她。 想到這個喬拂松和自己的素素有一段過往,甚至比自己還了解素素,他心里就一陣煩悶。 沈辛夷二十來天沒洗個痛快澡,此時終于逮著,泡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一出來就瞧見陸衍辣手摧殘著汝窯梅瓶里的一枝梅花。 她用手上的毛巾抽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手欠還是怎么地?” 陸衍五指并攏,稍一用力就把手里的綠梅捏的粉碎,他丟下殘花:“心煩。” 沈辛夷不解:“你有什么好煩的?” 陸衍握住他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腿上:“你小時候是什么樣的?” 沈辛夷:“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陸衍:“...” 他伸手捏著她的臉:“好好說話。” 沈辛夷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這個,板著指頭數了數:“就是尋常樣子唄,在家就學學管家理賬,還有琴棋書畫這些,得閑了就邀小姐妹辦一場詩會花會,夏天去園子賞荷,冬天去湖邊看雪,除了這些好像沒別的了。” 陸衍勾勒出一幕幕場景,不由唇角揚了揚:“我若是早點認識你便好了。” 沈辛夷擺手:“不好不好,我可不想早認識你。” 陸衍這些年是因病佛系了很多,他前些年的脾氣真稱得上暴戾了,兩人要是早點認識還不得天天干架。 陸衍卻會錯了意,掰過她的臉來:“那你想早點認識誰?” 沈辛夷拍開他的手:“誰也不想,我一個人過的就挺好。”她瞧陸衍臉色微黑,湊過去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安慰道:“當然,有你就更好了。” 陸衍笑了下,抬起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你還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沈辛夷心里一動,試探道:“還真有件事兒我沒告訴過你。” 陸衍:“什么?” 沈辛夷故意輕描淡寫地道:“你也知道我家和喬家是世交,兩家家長有意撮合我和喬拂松,當然這也只是兩家人玩笑了幾句,一沒下定二沒過禮,后來我和你訂婚,就再沒有這茬了。” 陸衍唇角一彎,神色松了松,哦了聲。 沈辛夷繼續問他:“你不會為這事生氣吧?” 陸衍挑了挑眉:“這有什么可氣的?” 沈辛夷松了口氣,他起身褪下外衣:“我去洗漱。” 待陸衍洗完澡,外面就有人來傳報:“太子,使節團回來了,喬都護問您要不要去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