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陸衍輕輕一笑:“看來討你歡心這法子還是管用的。” 他摩挲著她的柔軟長發,神色沉寂,在心里向亡母道歉。 兒臣不孝,母后勿怪。 暫時,我只是暫時放過沈家而已。 ...... 陸衍有意為她cao辦壽宴,沈辛夷本來就沒向人發帖子傳消息,因此早上起來吃了碗長壽面就算過了生日,他摸了摸她的臉,坐在一邊陪她吃長壽面:“你確定要這般簡單?” 沈辛夷答非所問,用湯勺攪著面湯:“也不簡單啊,這面湯用各樣稀罕食材熬了十八個時辰,面還是加牛乳雞子和的,一碗面頂的上尋常人家半年的嚼用了。” 陸衍為了讓她不再郁郁不快,給她的承諾讓她既感動又心酸,但他也直說了只是暫時,以后說不定就不死不休了。兩人能甜蜜一天是一天吧,以后都順其自然了,以后如何也不是她能掌控的。 她又轉頭在陸衍唇上親了下:“再說請那么多人鬧哄哄的做什么,我也不稀罕那些排場,有你陪著就夠了。” 陸衍反含住她的唇瓣,含含糊糊說了個好。 她壽誕這天還真就什么都沒干,被他強拉著在屋里廝混了一天,還是皇上下午傳召兩人才整好衣服進宮。 文昌帝開門見山:“回鶻和突厥的使節要進京,他們這次來是有意求和,咱們也不能失上國風范,所以朕打算讓你去迎接使節,你意下如何?”他頓了下,又道:“跟隨使節團一同來的還有一位回鶻公主,作和親之用,所以讓太子妃跟你一道去,她是女子,也方便招待這位公主。” 陸衍面色微沉,不語。 沈辛夷把父子倆各看了一眼,心里瞬間明白了。 當年皇上把陸衍和她爹派去戍邊,防止回鶻進犯,也有讓兩人互相牽制的意思在,兩人雖說素有仇怨,但對戰事上絕不含糊,一東一西打的回鶻突厥俯首稱臣,但后來陸衍重病,皇上怕她爹一家獨大,干脆把他爹調往泉州,換了個中庸之才過去,這些年邊關屢屢戰敗,讓回鶻得意不說,魏朝被迫賠了好些財物錢糧,雖不至于傷筋動骨,可也十分丟人。 陸衍何等心高氣傲?讓他去迎接自己當年的手下敗將,他自然不會答應。 文昌帝見他不語,嘆息一聲,難得示弱:“朕現在無可用之人,頭上幾個就不說了,老六是個混賬,老八又利欲熏心,其他幾個年紀尚小,但若不使皇子迎使團,未免不夠鄭重,你病情漸穩,朕也只好讓你跑一趟了。” 他又溫聲寬慰:“放心,只是把使團接進京而已,又不是讓你卑躬屈膝討好那些蠻人。”他見陸衍不答,繼續苦勸:“不是讓你去回鶻邊境把人接回來,他們要在北庭停頓一段時間,你只用在北庭把他們接進京就行,你只負責接人就行,旁的都不用你cao心。” 沈辛夷心里一跳,北庭就在南疆境內,南疆其實就是后世的舊疆,現在還是頗為神秘古老的一個地方,最近事情頗多,她一直沒能仔細調查,若這回去南疆,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給陸衍解蠱毒的線索! 她心里一喜,不著痕跡地用拐肘撞了撞陸衍。 陸衍去不去都無所謂,唯一看的就是他想不想,他正要開口拒絕,忽被沈辛夷撞了一下,她大眼不住撲閃著,有幾分焦急。 他思忖片刻,拱手道:“兒臣領命。” 兩人出了紫宸殿,出宮做上了馬車,陸衍低頭問她:“為何催著我應下?” 沈辛夷:“北庭在南疆境內,我想看能不能找到解你身上蠱毒的法子。” 陸衍目光一暖,唇角不覺揚了揚,說出來的話卻還是不中聽的:“我當年才中毒之時,太史公幾度出入南疆,卻毫無所獲,還是后來他自己琢磨了方子為我減緩病情,你覺著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沈辛夷聽他這般說,不由沮喪起來:“我還以為有法子呢...” 陸衍摩挲著她的臉:“生死有命,我早就看開了。” 沈辛夷推開他的手:“你看得開,我看不開,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當寡婦。“ 陸衍干脆把她打橫抱起來,兩只輕松解開她大氅的玉扣:“道家有采陰補陽之法,前朝皇帝都照此術修煉,我們多試試,說不定病就好了。” 現在還在馬車上,沈辛夷嚇了一跳,立刻從他腿上跳下來,腦袋差點磕在桌上:“要死!你找別人試去!!” 陸衍不過是逗逗她,他伸手護住她的后腦:“我只你這一個夫人,還能找誰試?” 沈辛夷啐他:“前朝皇帝不就是因為修仙問道亡國的嗎?你還敢拿他們舉例,我看以后你也是當昏君的命!” 陸衍嗤笑:“若我是昏君,你就是禍國魅主的妖妃。”他握住她的手指輕咬了口:“今兒是你生日,凈做無聊的事兒了,回去要不要做點有意思的?” 他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還沒給你備生辰禮呢,干脆把我自己送給你,今兒晚上任憑你要幾次。” 沈辛夷腦海里莫名地浮現陸衍光著身子,那處綁了個大紅蝴蝶結:“素素,今兒晚上我就把自己送給你!” 噫~好惡心。 更惡心的是她腦補出來居然全無違和感。 沈辛夷:“...” 她堅決推開他的臉:“不要,你今兒晚上睡覺也不準脫衣服,不然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讓你裸.奔!” 陸衍嘖了聲:“好個悍妻。” 兩人都沒吃晚膳,幸好沈辛夷進宮之前命人備了飯菜,現在端上來即可。 她提筷吃了會兒,底下人又端上來一道新菜,是泉州特有的石湖紅膏鱘,他們家里人一向愛吃,其中尤以她為最,但這玩意吃多了傷胃,周氏便只許她每年生辰的時候吃一回,久而久之竟成了慣例,由于這菜的主料得從南方運來,是父母特地給她帶來的,她本想留著以后慢慢吃,下人大概是沒注意,便按照慣例做好了給她端上來了。 陸衍吃食上一向比較挑剔,不是說他多么奢華精細,而是他從不吃別人送的,甚至連太后皇上送的他都不碰,府里廚房采買的下人也只去他名下的莊子上采買,更何況這還是沈侯府送的... 她猶豫著要不要命人把菜撤下去。 陸衍在見這樣新菜上桌,果然挑眉問道:“這是什么?好像不是北方菜。” 沈辛夷瞧了他一眼:“石湖紅膏鱘。”她低聲道:“我父母特地送來的,我每年生辰都吃這個,他們大概是顧念著我,所以特地送來...”她說到這兒,大概也知道自己越說越糟,索性住了嘴。 陸衍握住筷子的手一頓,把象牙筷放下來:“挺好的。”他似乎要起身:“我吃飽了。” 屋里伺候的下人都在,沈辛夷面上不禁尷尬起來,他似乎瞧出她的窘迫,又重新坐定了,給她夾了一只紅膏鱘:“再陪你吃會兒。” 沈辛夷松了口氣,心下又有些復雜,沈家送的幾只螃蟹都讓他這般不快,更別說其他事了,他肯答應自己暫時放過沈家想必心里是極艱難的,但這也說明,想讓他放過沈家有多難。 她心煩意亂,又不想把氣氛鬧僵,干脆轉了話頭:“咱們何時動身去北庭?” 陸衍漫不經心地道:“大概五六日后動身,到時候住在北庭都護府里。” 沈辛夷點了點頭了:“那邊風沙大,咱們得把遮風的帶好。” 陸衍捏了捏她的臉:“路上不便,得給你量體裁幾套男裝了。” 沈辛夷斜了眼他的手:“那你可得規矩些,要是路上再動手動腳,小心被人當成斷袖。” 兩人氣氛終于恢復正常,又說笑了幾句。 陸衍忽的一笑,又想了想:“你每回過生辰的時候不是要吃牛乳做的糕餅,我已命廚下準備了。”他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要不要我準備幾根細蠟燭插上,你...” 沈辛夷打斷他:“這是我們家才有的習俗,我可從來沒跟你說過,你是怎么知道的?”生日蛋糕生日蠟燭什么的,還是她這條穿越狗帶來的習慣。 陸衍樂極生悲,面上不由得僵了下:“...” 這習慣還是他上回偷看周氏的信件看到的... 沈辛夷很快也反應過來,怒聲道:“你偷看我的信!” 陸衍臉上有幾分狼狽,別過臉:“信紙太薄,我不慎看了幾個字又如何。” 沈辛夷臉上怒色更甚:“你又狡辯!” 陸衍伸手眼看著打馬虎眼不能過去,只好遣退了下人,伸手摟她:“都是我的不是,我當真是無意瞧見的,并非有意為之,又想著你生日到了,這才命人提前準備,素素別氣,我以后再不會了。”他低頭要親她:“生日的時候不要動怒,否則一年都不順。” 沈辛夷才不信他是無意中瞧見的,但他今兒晚上都沒糾纏石湖紅膏鱘誤端上桌的事兒,她也不好再發火,任由他摟著:“罷了。” 一頓生日宴還沒吃完,兩人差點吵了兩架,誰都沒心思再吃,洗漱之后便睡下了。 陸衍本還有意送她一夜七次大禮包,但沈辛夷實在沒心思,他不想強迫,也只得罷了。 一晚上險吵了兩次,沈辛夷其實心里是有些尷尬的,但不想為此事跟他鬧不痛快,第二天起來便神色如常地親了他兩下,算是把這事兒勉強翻過去,她心里卻很清楚,以后早晚是要爆發的。 等她的男裝定制好,也差不多到了要動身的日子,國儲行路非同小可,文昌帝還特地派了一隊軍中精銳護送。 沈辛夷穿了一身天青色窄袖胡服,頭戴玉冠,儼然世家公子,她裝作陸衍隨從跟在他身后,才出城就收到不少香囊帕子。 陸衍瞧她腰細如柳,眉目盈盈,唇瓣是好看的嫣粉色,煞是可愛。 他瞧她收到的香囊帕子花朵都快拿不住了,一把把她拉進馬車,自己也跟著坐回了馬車里——這般給里給氣的動作惹得路邊的小娘子發出一片尖叫。 他聽著外面的尖叫,似笑非笑:“太子妃好人緣。” 沈辛夷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絡腮胡子,她伸手把胡子帶在臉上:“用這個擋臉吧。”她伸手捋須,又扶了扶腰間佩劍:“從今兒起,我就是仗劍天涯的游俠兒。” 陸衍:“...” 沈辛夷沖他勾了勾手指:“小娘子,來親一個。” 陸衍:“...” 愛情是偉大的,陸衍從那一把胡子里找到了嘴的位置,義無反顧地親了下去。 好扎... 沈辛夷笑的打跌,戲癮又上來了:“甚好甚好,現在我是一名武功高強的惡霸,因為愛慕你,所以把你強搶到山上來了,現在你喊一聲‘非禮啊’!” 難怪她腦子犯病的時候會變成傲天,原來本身就是個戲精。 陸衍面無表情:“再鬧騰我就讓你喊‘非禮’了。” 她生的臉嫩,穿上男裝也不像男子,帶上一把絡腮胡子別提多奇怪了。偏偏她進進出出都帶著,導致太史捷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沈辛夷大概是玩cos上了癮,這幾天連睡覺都帶著那把胡子不說,恰巧又帶了陸衍送她的那把‘吾念’,得空還逼著陸衍教她練劍。 陸衍捏了捏她的手腕,毫不客氣地嘲諷:“你根骨太差,學武就別想了,連個馬步都扎不穩,還想習武?” 沈辛夷還欲鬧騰,他又慢慢轉了話頭:“...不過你根骨雖差,卻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 沈辛夷沉浸在cos中無法自拔,聞言果然好奇問道:“怎么?” 陸衍輕巧把她壓在身下,又扯下她臉上的絡腮胡子:“雙.修。” 沈辛夷:“...”我懷疑你在開車,但我沒有證據。 兩人玩了一路歡樂cos,大半個月后終于抵達北庭。 沈辛夷瞧著有些精神不濟,眉眼卻透出一股水潤嫵媚,容色更勝往昔,可惜被一大把絡腮胡子擋著看不大出來。 她倦怠問道:“咱們怎么去迎回鶻使節?” 陸衍一臉饜足,懶洋洋地靠在車圍子上:“使節團已經到了都護府,北庭都護府會派人來接咱們,到時候兩邊在都護府碰頭。” 沈辛夷道:“接了人咱們就能回去?” “只怕未必。”他不知想到什么,嘲弄笑笑:“使節團不一定想這么早進京,他們可在北庭待了好一陣了。“ 沈辛夷覺著這話蹊蹺,只要細問,車隊來到北庭城門口已經停了,一把清朗聲音遙遙傳進馬車內:“臣都護司馬甄喬拂松,特在此等候太子,叩見太子。” 陸衍掀開車簾走出去,隨意點了點頭:“起來吧。” 出聲那男子這才緩緩起身,他略有些清瘦,身姿卻挺拔如松柏,長眉入鬢,唇若涂丹,一派朗月入懷的風采。 沈辛夷聽見他聲音的時候,臉色已經變了,此時看到人,形容更是復雜難辨,再也保持不了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