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太史捷臉上笑意漸淡,幾不可聞地嘆了聲。 ...... 沈辛夷正霸氣側(cè)漏地坐在床上,陸洗已經(jīng)被嚇跑了,過了會兒就有人來傳話:“您請跟我來,吉時馬上就要到了,還請您和太子行昏禮。” 沈辛夷不動如鐘,她就知道太子逃不出她的手心! 倒是侍女玉煙詫異道:“太子能起身拜堂了?” 太子府家奴欠身道:“殿下雖病重,但不愿怠慢太子妃,所以硬撐著起身要和您行昏禮。” 沈辛夷傲然點了點頭,玉煙也松了口氣,急急忙忙叫來梳妝娘子幫她重新梳妝,又整理有些褶皺的吉服。 魏朝昏禮大部分都遵循周禮,并沒有紅蓋頭這一說,但是入夫家之后卻得用團扇遮住臉。沈辛夷用仕女團扇遮面,玉煙小心扶著她踏上氈席,氈席一路通到早就搭好的青廬和百子帳,她被扶著走進青廬,慢慢跪坐在氈席上,此禮名為‘坐帳’。 她靜坐了會兒,太子隨后而入,沈辛夷從半透的團扇后瞄了他一眼,呼吸不由得微微一頓。 太子生的像那位早逝的先皇后,先皇后當年的絕代風華所見者無不傾倒,太子年少時就已經(jīng)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還被皇上先皇后調(diào)侃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二十余歲了,卻更加俊美出眾,堪稱奪天之色,臉上有些病倦,卻也無損容色。沈辛夷雖不是初見他,但也看的人心神搖曳。 唯一不美的是他薄唇微抿,眼皮耷拉著,整個人都散發(fā)著“莫挨老子”的氣場。 沈辛夷欣賞了一會兒美貌,才慢慢挺直了脊背做端正了,陸衍過了幾刻,才慢慢撩起衣袍跪坐在她對面,兩人之間就隔著一把團扇,帳內(nèi)靜謐無聲,空氣都凝滯了。 這時帳外開始往帳內(nèi)拋灑金錢花鈿果子等物,其他幾個皇子在外念去扇詩,沈辛夷聽到去扇詩,才慢慢挪開團扇。 由于這一路上沈辛夷的妝脫了不少,梳妝娘子只好又給她抹上幾層白.粉,陸衍一眼落在她那張大白饅頭上抹倆腮紅的臉上,幾年前沈辛夷對他示好的時候他見過她幾次,不過追求他的人太多,沈辛夷這幾年身量五官都有變化,他早都忘了她長什么樣了。 他挪開視線,輕嗤一聲:“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素聞沈家五娘子貌美,沒想到是這般...”后半句他雖然沒說出來,但誰都能聽出他未盡之意。 這磨人的小妖精,又開始想引起她的注意了。 沈辛夷很苦惱,她只能把太子當成替身,太子這么愛慕她,還變著法兒地吸引她的注意該怎么辦?! 她瞟了太子一眼,低聲道:“卿俊美稀世,吾自不能與卿相較。”語調(diào)輕佻,話也不怎么正經(jīng)。 陸衍難免想到她腦子疑似壞了的事,不由得蹙了蹙眉,表情莫測。 兩人聲音頗低,沒人聽得見,這是有人捧用同牢盤端了同牢飯上來,笑著念誦:“一雙同牢盤,將來上二官...”兩人這才收斂了神色,被人喂著各吃了三口同牢飯。 下面要喝合衾酒,乘酒的是被剖成兩半的精致小瓢,兩瓣瓢之間用紅繩系著,沈辛夷又看了他一眼,見他只垂眸看著手里的交杯酒,不由得有些無趣,也低把瓢里的交杯酒一口飲盡。 魏朝的拜堂儀式還跟影視劇里的夫妻對拜不大一樣,且更為繁瑣多事,沈辛夷行完一套禮下來腰都快斷了,被侍女扶著先進了吉房。她臉上厚厚一層脂粉讓人十分粘膩不適,她讓侍女打來溫水,洗了好幾盆才算徹底洗干凈,她又讓玉煙從箱籠里出去一大堆瓶瓶罐罐,盡是些護膚的花露花油。 她才涂涂抹抹了一半,就聽見門外有些響動,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就見太子斜斜倚在門邊,手執(zhí)玉樽,有一口沒一口的飲著酒。沈辛夷這般瞧著倒不像是摔壞腦子的, 目光落在她身上,帶了幾分探究思量,她就看了一眼,轉(zhuǎn)過頭繼續(xù)涂涂抹抹了。 陸衍表情不由得有些微妙,沈辛夷曾經(jīng)傾慕過他,今天她的目光頻頻望來,顯然是有些心思,被一個曾經(jīng)愛慕過自己現(xiàn)在名義上還是自己妻子的人這般無視,他的心情有些奇異。 他隨手放下玉樽,淡淡吩咐:“我要沐浴。”他原是不想來的,但他一向守諾,既然輸給了太史捷,就不會反悔。再說沈家女區(qū)區(qū)一女子,他若刻意避開,反而落了下乘。 沈辛夷上輩子出身也出身富貴大家,兩輩子都是被人伺候過來的,完全沒意識到他在吩咐自己,只用一把青玉小滾子按摩臉頰,讓肌膚更好的吸收花油。 陸衍見她仍舊只忙著自己的,低低咳了幾聲,慢慢走到她身后,不耐道:“沈五,幫我備水,準備干凈寢衣。”沈家到底是怎么教女兒的,這種女子也敢讓她嫁入宗室? 他說完隨意往銅鏡瞄了一眼,就看見鏡中人已經(jīng)卸下了厚厚一層脂粉,桃花眼勾魂攝魄,唇角微微抿著,額上還有很漂亮的美人尖,面上萬種風情流轉(zhuǎn),偏偏因年齡尚小,眉眼頗為純稚,既風情又稚嫩的花容十分撩人——倒是比在青廬里順眼多了。 玉煙瞧情勢不對,很有眼色地吩咐下人去備水備衣。 沈辛夷見他走過來,才意識到方才這句吩咐是跟自己說的——小妖精果然又在勾引她,他法子倒還不少! 她深吸了口氣,覺得還是有必要給這個替身一點甜頭,她于是張開了纖細的小胳膊小腿,高傲地笑道:“沐什么浴,過來,到我懷里來。” 陸衍:“...”他一怔才挑了挑眉:“你真的...” 沈辛夷斜了他一眼,心說這小替身還跟她推三阻四,明明是個小碧池,裝什么純潔! 她重重扯了他一把,要把他拉到自己懷里來,不屑道:“裝什么裝,你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妖精們,你們要的不就是更新嗎,讓我用力滿足你們! 第3章 陸衍一時不防,居然被她一下子拽倒了,沈辛夷本來想模仿霸總的動作,一把把他拽到懷里再床咚之,沒想到身量尚小,他壓過來之后兩人就雙雙滾到在地上,她只覺得身上一沉,壓的她骨頭都咯吱作響,她痛的嗚咽了一聲,差點飆淚。 她疼的雙目含淚,努力做出邪魅霸氣的表情:“很好,男人,你成功激怒我了!” 陸衍:“...”他忍了忍才沒笑出來。 他身下就是溫香軟玉,然而他沒有半分綺念,皺眉撐著身子半站起來,沉吟半晌才定定看著她,淡道:“你何必裝瘋賣傻?你總歸也是沈家女,未來的太子妃,如此做派成何體統(tǒng)?” 她揉著胳膊站起來,不耐煩地道:“你胡說什么,你腦子有問題吧?” 陸衍神色松了下來,他對沈辛夷腦子有病的事本來一直心存疑惑,現(xiàn)在看來倒是真的了,難怪把陸洗嚇得撒腿就跑,能跟這樣的人共處一室,還真是...有些難度。 陸衍:“...我腦子沒問題。”不過你腦子肯定有問題。 兩人一時無話,玉煙帶著人走過來恭敬道:“殿下,熱水和干凈寢衣已經(jīng)備好了。” 陸衍最后看了沈辛夷一眼,這才被人服侍著進了浴間。 他仰靠在白玉池壁上,難免有些頭痛,沈家的這個女兒,他是不打算碰的,甚至于以后,他還會和她和離,但沈五如今出了問題,而且出問題的原因還多多少少跟他有關,后續(xù)可能還會帶來一系列麻煩,以后和離只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想過許多種情況,但這種顯然是在設想之外。他起身擦干了身子,又接過侍婢熬好的藥,一口飲盡之后才起身回了寢殿。 在即將邁出去的時候,他忽的轉(zhuǎn)頭,吩咐道:“太子妃的事兒不準泄露出去。”幾個家奴都跪下稱喏,他御下極嚴,只要吩咐下去便沒人多嘴。 沈辛夷這時已經(jīng)腆著肚皮,四仰八叉地睡在羅漢床里了。按說妻子應該守著丈夫,等丈夫睡了妻子才能就寢,而且妻子也只能睡外側(cè),不能睡里側(cè),陸衍看了一眼,一言不發(fā)地上榻睡覺。 他才躺下沒多久,殿外就有人低聲傳報:“殿下,太后那邊派了女官來驗收元帕了。” 他皺了皺眉才想起有這么一出,他把薄被掀開下了床,對著驗收元帕的女官淡道:“今日孤和太子妃不曾圓房,你回去稟告太后。” 女官一驚:“殿下...” 陸衍理了理中衣:“孤身子不適,你回去吧。” 女官不敢違拗,只得躬身返回了。陸衍轉(zhuǎn)身回去,卻見沈辛夷迷迷糊糊地半撐起身子:“怎么了?誰來了?” 陸衍瞥了她一眼,也懶得瞞她:“驗收元帕的女官。”他說完,猛然發(fā)現(xiàn)今天自己和這位太子妃說的話異乎尋常的多,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抿緊了嘴唇不言語了。 沈辛夷不知聽沒聽懂,歪頭看他一眼,頤指氣使:“我要喝水。” 陸衍沒接話,上塌之后自顧自睡了,還是玉煙倒了杯水來讓她咕咚咕咚喝了。 他只能等沈辛夷折騰好了,才閉眼準備入睡,又過了會兒突然覺得腰上被人踹了一腳,他睜開眼,見沈辛夷才收回腳,纖手又捏成拳頭向他砸過來,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額上青筋亂跳,直起身子正要發(fā)作,就見她雙眼閉著,還發(fā)出小小的呼聲。 他脾氣一向不好,但再不好也沒法跟腦子不清楚的人發(fā)作,他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勸住,閉上眼重新躺下,沒想到沈辛夷睡夢中又是幾拳,他忍無可忍地下了床:“把偏殿收拾好,今夜睡偏殿!” ...... 從前天開始一直忙到昨天,沈辛夷早上醒來還覺得腰酸背痛,睡了一覺反而更累,最慘的是整場婚禮流程還沒走完,今兒大早還要起床下廚做羹湯,向公婆獻上針線盆饋,然后拜見公婆舅姑以及宗室的親眷長輩。玉煙和玉容幫她穿戴襦裙禮服的時候手都在顫抖,不住叮囑她不可妄言不可胡為,要尊敬長輩舉止得體。 沈辛夷打著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這時陸衍走進來,她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似的,哈欠也不打了,背也挺直了,高聲問道:“你昨晚上去哪了?”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哪個八風不動的太子居然瞪了她一眼。她居然還有臉問!陸衍忍著三丈高的火冷冷道:“我去偏廳了。” 沈辛夷還想再問,被玉煙幾個硬拽了一把,這才悻悻閉上了嘴。 兩人收拾完畢已經(jīng)過去小半個時辰,陸衍整裝完畢,走在她前面,陰著臉吩咐:“等會要去拜見祖母父皇和母后,你同我一起去,屆時不要主動開口,別人問你了再小心回答,在說之前把話在腦海里過三遍。” 要是當著一眾皇室宗親的面,喊一句‘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那樂子可就大了。 他吩咐完覺得自己跟個老媽子似的,心下更加煩悶。他本來打算和沈家女做同一屋檐下的陌路人,沒想到事不由人,他還得陪著她處處小心提點。 沈辛夷高冷地哼了一聲:“你倒是做起我的主來了。” 陸衍沒搭理她:“...祖母慈和,并不會苛待小輩,父皇親自下旨賜婚,想來也不會難為你,母后...”他沉吟:“個性嚴正。”對皇后只這一句。 沈辛夷又開啟了一系列腦補,神情復雜地看了陸衍一眼。雖然陸衍很喜歡用各種手段引起自己的注意,但他對家人倒是很上心,還特地為了家人解釋一番,這份良善...倒也難得。 她緩緩道:“你放心,我會和他們好好相處的。”她說完頓了下,轉(zhuǎn)頭看了太子一眼,難得贊道:“哎,你這男子真是單純善良不做作。”世道險惡,這份善良尤為難得。 陸衍:“...” 他自然不知道沈辛夷又腦補了什么神劇情,頓了下才道:“行吧,我說的你可都記住了?” 沈辛夷傲然抬頭:“放心,我答應你的事,自然會做到。” 陸衍就靜靜地看著她裝逼。 兩人說話間就已經(jīng)到了華清殿,沈辛夷這些年一直隨父親在外,許久沒有回過京城,京城的貴人們也少有見過她模樣的,此時瞧她華服盛裝,容色皎然如月,和灼目光耀的太子站在一起,便似日月相伴,使得整個大殿都亮眼不少。 沈辛夷一眼掃過,見太后端坐上首,皇上和皇后在榻幾分坐兩側(cè),幾個宮里最得臉的妃嬪坐在皇后下首,她的姑母沈貴妃赫然在其中,沈貴妃看著自己的親侄女,神色有些復雜,底下坐著一溜兒皇子公主和宗親,所有人都好奇地抬眼望過來。 沈辛夷高傲地挺直了脊背,作為掌握大魏朝經(jīng)濟命脈的女人,她天生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太后她神情坦然,舉手投足頗有魏晉嬌客悠然自在,儼然大家之風,她任由殿內(nèi)眾人明里暗里打量,神色舉止絲毫未變,心里歡喜,招手道:“好孩子,過來讓我瞧瞧。” 沈辛夷跟著太子慢慢走過去,太后細細打量,心下越發(fā)滿意:“沈家有好女,相貌出眾,性情貞淑,和太子也登對。”她轉(zhuǎn)向皇后:“皇后說呢?” 皇后的態(tài)度和太后截然相反,她看著沈辛夷,臉上的厭憎毫不掩飾,殿里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出她對太子妃的不喜。 沈辛夷除了對太子比較奇葩以外,對其他人都比較正常,她回想了一下,這位齊皇后是太子的姨母,是先皇后的幼妹,而且她入宮這么多年屢屢被沈貴妃牽制,前些日子連掌管宮掖的大權都交了出去,她能對沈貴妃的侄女看順眼才怪了——不過她入宮多年一直對太子細心照料,因此和太子的情分很好。 她看了沈辛夷一眼,冷冷道:“婦人不以容美為德,性情如何,也不是面容就能看出來的,兒臣只了太見子妃這一次,不敢妄下定論。” 沈辛夷一怔,她是掌握魏朝經(jīng)濟命脈的女人,都不好當面反駁太后,皇后膽子上長毛了?居然為了踩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給太后臉面? 太后面色微沉,皇后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著慌,殿內(nèi)靜了靜,也無人敢?guī)退f話。沈辛夷作為魏朝最吊的人,她只好出聲解圍,溫柔笑道:“俗話說日久見人心,母后說的極是。” 太后這才笑了笑:“可不這個理。” 皇上也跟著湊趣幾句,氣氛這才松了松,太后見皇后是指望不上了,只得自己出聲介紹各位宗親,沈辛夷該行禮的行禮,該送禮的送禮,認完人已經(jīng)是暈頭轉(zhuǎn)向。 其實沈辛夷挺想趁機問下昏禮受阻之事,但此事不好讓太多人知道,便先按捺下了。 這些宗親來此就是為了讓沈辛夷認人,見她拜見完了,又說了幾句琴瑟和鳴恩愛白首之類的話,才起身告辭,殿內(nèi)一時只剩下太后皇上和皇后幾人,文昌帝本來一直沒怎么說話,這是卻抬手讓宮人退下,沉聲詰問:“太子昨日沒有親迎新婦,晚上洞房也未成,究竟怎么了?”昨天太子那般懶怠,其實是連皇上的臉一起打了。 陸衍垂眸不語,文昌帝見狀更為不悅,聲音更為低沉:“可是對朕的賜下的這樁婚事不滿?” 沈辛夷在他身后站著,看不見他的臉,不由腦補他滿臉柔弱凄苦,楚楚可憐地被人欺負,卻還不敢吭聲。她頓時正義感爆棚,自己的小替身怎么也不能被別人欺負! 她上前一步,擋在太子身前,恭敬道:“父皇,太子柔弱單純,來他也不是有心沒去親迎,實是身患重病又身嬌體軟,還請父皇見諒。” 文昌帝:“???” 陸衍:“...”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你走,趕緊走,再不走打死你! 大家不要在糾結(jié)設定啦,這就是一篇女主拿了霸總劇本的沙雕文...莫得邏輯,認真你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