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丟了官銀
往常的鐵匠鋪都是一幫赤裸著膀子干得熱火朝天的老少爺們,在鋪里敲得叮當作響,今兒卻只有中間的門敞開著,鋪里的大小師傅都擠在門口,從里間還不斷傳來爭吵聲。 “我呂德成行得正做得直,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您要是不相信,就請您報到官府,還我一個清白!”呂嬌嬌一聽便知道,說話的聲音出自呂德成,聽這話里的意思像是出了什么事。 呂嬌嬌便著急的踮起腳尖往里頭張望,奈何面前擠著一堆漢子,個個比她高出大半個腦袋,她只能從脖子中間瞅見呂德成怒火滿面的臉。 “呂師傅,你明知道為了鋪里的名聲,掌柜不可能驚動官府,今兒才這么囂張!同你相處這么久,竟然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站在一旁說道,他看起來二十出頭,個頭卻只到呂德成的肩膀。 呂德成一聽這話立時青筋暴起,恨不得沖上去朝他招呼幾拳。 “李大龍,別以為你老子是掌柜就在這給我指手畫腳的,老子說了沒拿就是沒拿,炕上那幾錠碎銀子我根本不知道哪兒來的!就憑這個你也想賴在我身上?” 端坐在正中央的掌柜臉色一垮,訓斥道,“德成,你這說的什么話,大龍雖然是我兒子,可他向來和你們同吃同住,什么活沒干?當著大家的面也都是掌柜掌柜的叫著,可從來沒借著這事逞威風,倒是你,這么多年我這么信你,你居然干出這種事。” 李大龍聞言神色越發囂張,抬起鼻孔斜瞅著呂德成。 呂嬌嬌心里一咯噔,三言兩語之間她也大概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鐵匠鋪里丟了東西,她爹被懷疑了。 呂德成脾氣向來暴躁,若是被人冤枉定然是忍不下這口氣的,可這樣一來倒顯得他做賊心虛了。 呂嬌嬌此時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急忙往里面擠,正在看熱鬧的師傅伙計被人這么一推自然是不高興,可一看擠進來的是呂德成的閨女,便立時退開一條路來。 “爹,您可別犯沖。” 呂嬌嬌連忙抓住呂德成抬起來的手,低聲勸阻道。 “你咋來了?”呂德成見拉住自己的是自個兒閨女,霎時間也沒了脾氣,只是臉依舊陰沉著。 李大龍身邊站著個瘦高的男人,眼睛不大卻滴溜溜的轉著,見呂嬌嬌擋在呂德成身前,便嚷道,“哪來的野丫頭,今兒我們鋪子不開門,哪兒來的回哪去!” 李大龍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低聲說道,“你剛來不知道,那是呂德成的閨女。” 男人咧開一嘴的黃牙,上下打量著呂嬌嬌,“倒是沒看出來呂德成那虎背熊腰的樣子,他女兒看起來還俊得很咧。” 呂嬌嬌并未在鋪子里見過此人,因此也懶得搭理他,死死拽住呂德成,對著掌柜笑說道,“您是李掌柜對吧,我爹在家里經常提起您,說您處事公道,又技藝高超,他命好才碰上了您。” 這么一通高帽戴下來,李掌柜的臉色好了不少,“你是德成他閨女吧,說起話來比他順耳多了。” 見他語氣緩和,呂嬌嬌又再接再厲的說道,“我爹的脾氣您也知道,容易犯渾,今兒無論他說了啥話,您就當輕風拂耳,別把它作數。”說到這卻又微微提了音量,“按說我是小輩,又不知這事情的起因,不該亂說話,可不論發生什么事,我信我爹,他打小在您跟前做學徒,您也知道他的脾氣,脾氣差歸差,卻不會做什么壞事,各位叔伯想必也是清楚的。” 圍在一旁的師傅伙計也都點點頭,“說的是,呂師傅做人向來厚道,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是呀是呀,上回我兒子生病了還是呂師傅先借了我一兩銀子才沒耽誤……” 李大龍身旁的男人見呂嬌嬌剛一來,三言兩語就扭轉了輿論方向,連李掌柜都沒了剛才火氣上頭的模樣,臉色鐵青,當即鼓起眼睛說道,“他是你爹你自然是幫襯著他,你知道今兒鋪里發生了多大的事嗎?你以為一句為人厚道就能解決?一二兩銀子也許不動心,可要是幾十錠足量的官銀呢?還能保證他不動心?再說了,還有不少碎銀子擱在他炕上的枕頭里,他這是不給大伙活路啊!” 此話一出,除了幾個老師傅,剩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掌柜,啥官銀啊?不是說就是賬面上丟銀子了嗎?” 李掌柜重重的咳了幾聲,站起身來吼道,“你咋會知道?” 男人才反應過來,立時捂住嘴,李大龍斜了他一眼,才擋在他身前支支吾吾的說道,“爹,方才找銀子的時候我便給福氣說了,事到如今,就別瞞著大伙了!” 李掌柜眉頭一豎,“說恁大聲干嘛?被人聽去還要不要命了!” “掌柜,您到底瞞了我們啥?”有人高聲問道。 李掌柜橫了李大龍一眼,李大龍此時只低著頭不說話,卻時不時的拿眼睛來剜呂德成兩人。 見群情激奮,李掌柜只好抬起手示意他們停下來,“既然瞞不了,那我就給大伙說實話吧,你們幾個把門關上!” 靠近門邊的幾個伙計手腳麻利的關上門,呂嬌嬌皺緊了秀氣的眉頭,一群人都等著掌柜開口。 李掌柜嘆了口氣,“我同鎮里的保長向來有交情,上次聽他說他們要換一批兵器,使了不少銀子才讓他松口,說是我們這回要做得好,以后便都由我們鋪子負責了,這事就除了我和大龍,就鋪里的幾個老人知道了,哪成想昨兒剛送來的銀子,今早就不翼而飛了。”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本以為只是鋪里銀子丟了,卻不想竟牽扯這么深,官家的銀子若是丟了,這后果…… 一時間看向呂德成的眼神都變化了,也是,誰也不能保證在面對那么一堆白花花的銀子的時候,會不會做了錯事。 呂德成看著眾人投來的懷疑眼神,只覺得氣血上涌,氣過之后又是深深的失望,自己在鋪子里做了十幾年,不僅被人誣陷,還沒有人信任。 那叫做福氣的男人見半晌沒人說話,便說道,“要我說,掌柜您就別心軟了,大伙都指著鋪子吃飯,哪能出這種事,要么呂師傅交出銀子,要么將呂師傅交給保長,由他處置,這樣才能不牽連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