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嫁個三十多歲的粗魯反賊,楚芃肯定是不愿意的,哭鬧不休、絕食自盡,各種法子都使絕了,終歸不敵被嫁了過來,給楚父換了三等恭順候的爵位。 事實不能改變,楚芃只能接受現(xiàn)狀,好好過日子,反正燕京那些——不管是親爹嫡母還是兄弟們,用她換了爵位,她算對得起家里了,在不用顧忌什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已是反賊妻,就要好好做這‘天神王妃’了。 楚芃二八年華,相貌美艷,性格潑辣,杏核眼兒一瞪,小腰一掐,看著還挺厲害,黃升將將大她一倍,人家還是公主之尊,看著就不一樣,自然難免喜愛。 外稟花柳姿,內(nèi)俱風(fēng)雷性,成親不過三月余,楚芃‘威名赫赫’。 整個兒靈州,包括天神軍內(nèi)部都知道自家大王‘怕老婆’…… 就連楚芃帶來的太監(jiān)宮女,都只稱呼黃升做‘駙馬’,而不是‘王爺 ’。 偏偏黃升還挺高興,嘴里罵罵咧咧,實際行動一點沒有,竟然就這么認(rèn)了。 楚芃——絕對的馭夫有術(shù)!! 果然,聽見侍人讓他找公主評理,黃升自個兒就頹了,胡亂用了滿桌子點心,填飽肚子,他剛想回院陪老婆,外間,便有傳令官進(jìn)門稟告,“王爺,顧先生求見。” “哦?靈均來了。”黃升微喜,橫了侍人一眼,“快快請進(jìn)來。” “是。”傳令官領(lǐng)命,返身離開。 侍人亦很識趣兒,“駙馬,奴奴告退。” “嗯。”黃升擺手應(yīng)是。 侍人退后三步,剛想離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問了一句,“駙馬,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您和顧先生是否要秉燭夜談?” “這是軍中事物,你問來做什么?關(guān)你什么事?”黃升皺眉,不耐煩的斥責(zé)。 “奴奴是替公主殿下問的,這幾日殿下夜眠不穩(wěn),您和顧先生若談的太晚,殿下便不給您留門了。”侍人并不慌亂,特別平靜說。 “呃……”黃升被堵的啞然,抬手抹了把汗,“回,回,肯定回,你讓公主等著我。” “遵命。”侍人恭聲,隨后道:“駙馬還有何吩咐嗎?” “沒,沒有。”黃升搖頭。 “那,奴奴告退。”侍人淡然離開。 黃升對著他背影呲牙咧嘴,揚(yáng)了揚(yáng)拳頭。 轉(zhuǎn)身回到軟塌,他嫌棄的把炕桌推到一旁,無聲坐了一會兒,外間,傳令官引著‘顧先生’回來了。 稟告一聲,兩人進(jìn)門,黃升趕緊起身迎了過來,“靈均來了,瞧你氣色不錯,身體可是大好了?” 對他稱做‘靈均’這人——約莫二十來歲的模樣,相貌清秀,身材削瘦,看著似有些體虛不足之癥,聞言先抬頭,抱拳恭身行禮,“顧黎見過王爺。”隨后才輕聲,“多勞王爺掛念,余已無礙。” “沒事兒就好,前幾日病成那樣兒,連起身都不成,不止是本王,連公主殿下都擔(dān)心的很,如今大好,真值得浮一大白。”黃升伸手直接把顧黎拽起來,按坐軟塌,“你別在本王這里弄個甚的虛禮,坐坐坐。” “咳咳,多謝王爺。”顧黎輕咳兩聲,一派安穩(wěn)。 黃升打發(fā)走傳令官,返身在他對面落坐。 兩人臉對臉兒,閑話半晌,顧黎說起了正事兒,“王爺,楊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北方局勢,已經(jīng)有些亂了。” “徐州學(xué)子們很好扇動,有他們牽制,引得充、澤兩州內(nèi)亂,姚家女怕很難在有精力收掌路陽州和芬州,到能拖住她的腳步了。”顧黎輕聲。 “唉,終歸是晚了一步,就算做了小動作,依然不過拖延時間,那兩州之地,姚家女還是能收著的。”黃升錘著炕桌,滿臉怒意,“君潭那老匹夫,要不是他死戳錄州攔著本王,本王大軍早就麾師燕京,活捉小皇帝,坐上龍椅了。” “好事多磨,王爺無需心急,您是天命所歸,自會有八方援助。”顧黎便勸。 “本王就是急死……能有什么用?君潭就在外頭戳著,怎么威脅利誘都不動念,就認(rèn)準(zhǔn)了本王。好不容易,胡人那邊來犯,北方大亂,想趁此機(jī)會打一波兒吧,那姚家女還挺厲害,居然把胡人擊退,生擒胡主,直接打進(jìn)草原了!” “呸,什么天可汗?真是舔臉自吹?那么好的機(jī)會都抓不住,已經(jīng)進(jìn)了關(guān)還能讓人打退了,太沒用了!”黃升忍不住立起眼珠子罵,“真是托他的福,老子現(xiàn)在兩州都不全呢,人家姚家娘們已經(jīng)坐擁四州了!!” “朝廷那些傻貨,對本王是防備有加,都招了駙馬了還讓君潭死盯著,對那娘們到大方,那是四個州啊,說給就給,對老子咋不能這么大方呢?真是腦袋讓我踢了!”黃升——本名黃驢! “姚家女是武官起家,算是大晉朝廷的‘自己人’,跟王爺這般‘替天行道’的自然不同,且,她是個女子,很好處理,現(xiàn)用著她就捧起來了,日后想打發(fā)……招回燕京,挑選個高門大戶不承爵的公子,賜婚成親了,等了生了孩子,自然便能收回武權(quán)。”顧黎一副理當(dāng)如此的樣子。 “你說的有道理,女人嘛,總離不得成親生子,那娘們應(yīng)該快二十了吧,老姑娘了,見天的打仗,刀口見血的,那模樣脾氣,說不定還不如本王呢,朝廷不賜婚,一個弄不好,她就嫁不出去啦。”黃升摸了摸臉,嘿嘿笑著,“不過,靈均,本王到是看不出,你還信惠子那封理論,什么三從四德、三潔九烈的,昨兒我跟公主提了一句,想讓她看看,結(jié)果……” “你猜怎么著?她差點沒把我撓死!”黃升咧了咧,感覺后背生疼。 惠子——是本朝一位學(xué)者大賢,徐州人,無論是女四書還是烈女傳,均是他所著,由他傳播開來,著實是害了不少人。 像徐州、豫州等繁華地,信這套理論的人還真挺多,到將他捧成了‘大賢’。 不過,這人厲害歸厲害,可惜壽數(shù)不長,就活了三十多歲,據(jù)市井傳聞,是讓他守寡的嫂子給干掉的! 到應(yīng)了那句‘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的俗語。 第一百零三章 往北方安釘子、下陰招兒, 這等事,其實真不是黃升的本意。 當(dāng)初, 姚千枝勢力初成形的時候, 黃升正在靈州范圍奮斗, 姚千枝還在謀一州總兵位的時候,黃升已經(jīng)快要坐擁兩州, 劍指燕京…… 他們倆一南一北, 中間隔著燕京, 真算起來, 哪怕彼此知曉,暗自提防, 然而,其實不太搭界。 關(guān)外胡人、冠軍候君譚, 他們都有各自的敵人, 亦在各自的領(lǐng)域內(nèi)努力著。 原本,如果一直這么下去, 在燕京……呃,或者說‘大晉’還存在的情況下, 他倆是不會真刀明槍的打起來的。 哪怕‘有人’暗中圖謀,找到黃升想搞事情, 他思量在思量,都會拒絕的。 畢竟,他目前的主要敵人,并不是姚千枝, 亦不想節(jié)外生枝,隨意招惹個敵人,各自相安無事,慢慢發(fā)展,自是最好的。 這是種很微妙,同樣很正常的情況。 不過,隨著姚千枝在北地崛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炮灰了,而是擊退胡人,干掉叱阿利,驅(qū)胡出城……這等功勞,輔她往日經(jīng)營,令朝廷不得不給她獎勵,姚家軍一舉得了四州之地,這等局面,已由不得黃升不動手了。 他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下諾大地盤,成了‘天神王’,自是想要在進(jìn)一步,圖謀這錦繡江山,在不想給他人做嫁衣裳的。 “姚千枝啊!”黃升將這三個含在嘴里,反復(fù)咀嚼著,“當(dāng)初叱阿利入關(guān),她被朝廷里那群傻貨推出來,誰都認(rèn)為不過是個炮灰,打輸了就用來頂罪的,哪能想到,她竟然把局勢給盤活了!” “姚家軍……什么風(fēng)水?那是加庸關(guān)啊!姜企經(jīng)營了二十多年,他的兒子消了聲,姚家?guī)讉€娘們到是全冒出來了,充州總兵不是姜家人,反而給了個大姑娘?”他咂著嘴,嘖嘖有聲,“這些個女人,呵呵,厲害啊厲害!” “都不知她是怎么經(jīng)營的,燕京里那美貌太后向著她,宗室偏幫她,就連朝臣都有給她說好話兒的,連豫親王世子,都仿佛有些傾向她……”黃升沉吟著,“靈均,你說那姓姚的娘們是不是豫親王扶持起來的啊?” “她不過是個娘們,莫名其妙的起勢,竄的這么快,說她背后沒有個勢力支撐……”感覺不太可能啊! 怎么想怎么有人搞鬼。 最值得懷疑的就是豫親王! 旁人,在沒那個能耐了。 “豫親王?那不大可能,此一番充州亂事,本就是豫親王那方起的頭兒,我等不過趁著勢,幫著吹風(fēng)罷了。”顧黎蹙眉搖頭。 黃升就疑惑,“豫親王起頭兒,怎么是他?不是姓楊的來找咱們的嗎?” “王爺,楊家不過一地頭蛇,沒有背后人指派,他們好端端的做何得罪一方巨擎?”顧黎嘆道。 “不是說那娘們打廢了楊家繼承人,還偷了人家兒媳婦,讓楊家名聲掃地嗎?”黃升大咧咧說,復(fù)而嗤笑,“女人家家拐人家兒媳婦,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那楊家子只是個旁枝罷了,說甚繼承人,不過是因娶了大沖真人的孫女,他被廢……對楊家來說并傷筋動骨,哪里值得他們出手,主動招惹如姚氏那樣的敵人?”顧黎輕聲解釋。到讓黃升萬般疑惑,“那他們搞這些事情干什么?吃飽了撐的嗎?” “王爺,您仔細(xì)想想,如今在充州攪風(fēng)雨的,是哪些人?”顧黎沒正面回答,反問道。 黃升僥僥頭,“還能是誰?徐州的學(xué)子們啊,咦,徐州?”他突然頓了頓,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拍手,“孟家……豫親王!” “不錯。”顧黎欣慰點頭,“豫州和徐州相臨,豫親王側(cè)妃便是孟家庶女,而楊家,亦是孟家姻親,楊家出面,徐州士子打頭……這背后主事之人,除豫親王之外,不做二想。” “姚氏女不是豫親王的人,否則,他不會做此多余動作。”顧黎斷然。 “嘶,燕京里,我記得楚敏不是還給姚千枝說過好話嗎?怎么他爹背后就搞人家?這父子倆……是要相殺嗎?”黃升忍不住搖頭。 “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顧黎就笑。 “這些政客,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心真臟啊!”黃升感慨。 顧黎:…… 怎么感覺被王爺罵了! “我說,靈均,這件事兒,咱們趁著風(fēng)攪合攪合,拖慢姚家娘們霸四州的時間就行,別摻的太深,免得拔不出腿來。”黃升吩咐著。 “王爺放下,我自然明白。”顧黎連忙保證。 “那就好。”見他如此,黃升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下巴,他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 說來……豫親王派楊家找上他,許是想讓他和姚千枝對上,打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不過,凡事從來都是先下手為強(qiáng),后下手遭殃。所以,不如……他先動個手兒? “靈均,來來來,今日既到,你便跟本王一塊兒,咱們見見公主去。”他咧著大嘴,一把拽過顧黎,大步往外走。 顧黎被拽的踉蹌好幾步,差點沒來一個狗搶屎! 什,什么情況?好端端的拽他做什么?面見公主,人家沒召見他啊?自家王爺瘋了嗎? —— 一臉莫名不解的招待了被黃升硬拽過來的顧黎,陪著他們用了一頓晚膳,是夜,善柔公主楚芃端坐妝臺前,由侍人伺候著解發(fā)。 八寶雕花床里,黃升靠著床頭問她,“殿下,你是燕京貴女,公主之尊,在楚家宗室里……應(yīng)該有熟人吧?” “宗室?”被這兩個字勾起非常不美好的回憶,楚芃微微蹙了蹙眉,揮手令侍人退下,她回頭看黃升,“你問這個做甚?” “就問問嘛。”被楚芃水靈靈大杏眼兒注視著,黃升大臉微曬,嘿嘿笑著,“就打聽打聽。” “打聽這個……做什么?”梵芃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習(xí)慣性挑眉,“別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吧!” “呃,就是,那個……”黃升摸了摸下巴,嘿嘿笑,“萬圣長公主那兒子,你認(rèn)得不認(rèn)得?” “你是說云緩之嗎?”楚芃一怔,“你問他做甚?” “都叫上名字了,看來是認(rèn)識啊!”黃升咂著嘴兒,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酸溜溜的,卻還沒忘了正事,“你要是跟他熟,能說上話兒,我就想叮囑你件事兒。” “我跟他……”楚芃輕聲,表情微妙。 昔日,她父賣女求榮,她得個所謂‘公主’身份,一路迷昏灌藥,昏昏沉沉讓捆著讓嫁到靈州,閨閣少女,誰不想得才貌仙郎,從此夫妻恩愛,白守不離? 楚芃在是性格潑辣,終歸還是普通女孩兒,做夢都沒想過要嫁個反賊黑熊精,如今,雖則過的還算不錯,黃升出乎她意料的沒甚大毛病,還挺會疼人兒,然而,這并不代表她能原諒那些逼迫她的人。 宗室——她沒得過楚姓的好,家里——給他們換了爵位算還生恩養(yǎng)恩,自踏進(jìn)靈州之后,梵芃就發(fā)誓,她跟大晉皇族在沒有任何關(guān)系,從此一心跟著她家黑熊精,是勝是敗永不回頭,但是…… 萬圣長公主和云緩之——這對母子,是在她最艱難,最困苦的時候,對她伸出過援手的人。 楚芃不是個忘恩的人,自出嫁后,她跟燕京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萬圣長公主了。 “駙馬……”看著黃升,她仿佛斟酌著,開口問他,“你想讓我……對云緩之做什么?” 雖然她是打定主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反晉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讓她忘恩負(fù)義什么的,還是得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