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進得城來,領軍入籍,適應環境,忙忙碌碌好幾天,這一日,終于排輔開了,有點閑功夫,姚千枝正想歇歇,府衙那邊就來了人。 “姚千總,周大人傳召,讓您快些過去一趟。”傳令官差挺恭敬的說。 “哦?什么事啊?”姚千枝問他。 “這……小的就不曉的了,貴人的事兒哪敢打聽?不過,丁千總,黑百長和徐百長都去了。”傳令官差搖頭。 “都去啦!”姚千枝笑了笑,眸光閃閃,“成,我知道了,你先回,我換身衣服就過去。”說著,隨手掏出塊碎銀子扔了過去。 “哎哎哎,謝謝千總賞。”傳令官差就奉承著。 真真的,近來的這些官爺,還是姚千總最大方,捏著手里的銀子,他眉開眼笑的就走了。 —— 府臺衙門,前院書房中。 帶著霍錦城和苦刺,被小廝領著,一步邁進大門,姚千枝放眼去望,就見屋內早已坐了三個人。 “姚jiejie,您來了,快到我身邊座。”徐玲娘一見姚千枝就趕緊站起身,忙不迭的迎上來,笑著把她往身邊拉。 “姚千總。”黑娃娃冷著臉,渾身肌rou糾結,看著就不大好相處,卻也站起身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只有丁龍頭,大馬金刀坐在上首位置,抬著下巴半瞇眼,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見姚千枝看他,還笑瞇瞇的把手放到鼻子下頭聞聞…… 姚千枝看的真真的,剛才徐玲娘坐在他身側,他那只爪子剛從人家后腰上拿開。 “徐百總,黑百總。”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姚千枝斜了丁頭龍一眼,見他那副死樣子,內心曬笑,由著徐玲娘拉她,往座位前走。 書房嘛,自然是周府臺高坐尊位,平素邵師爺總跟著他,如今這二人雖還未至,位置得給人留出來,而余下者,丁頭龍就坐了右方上首。 黑娃娃敬陪末座,而徐玲娘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坐了丁龍頭身側,現今是吃足了虧,便拉著姚千枝做伴。 對坐位這類面子問題,姚千枝其實不大在乎,哪怕看丁頭龍那死樣子不順眼,她還不大想惹事——畢竟如今地面沒混熟,便招呼都沒打,坐到了徐玲娘身側。 正好是丁龍頭右邊。 只是,剛剛坐定,還未待緩口氣兒呢,那一旁丁龍頭開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緊緊:感覺……有點不對,是不是我第一小可愛的寶座要保不住了? 姚千蔓:寶座——有德者而居之。 擠你下去!! 第四十一章 挑釁 “哎, 姚大美人來了!”人不惹狗,狗要咬人, 一直盯著姚千枝的動作, 丁龍頭突然出聲, 態度輕.佻,伸手就要搭姚千枝的肩膀。 姚千枝微微側身, 躲了過去, 橫眼看他。 “躲什么啊?咱們現在都穿官皮兒了, 你我一樣的差職, 哥哥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親近親近!”丁龍頭嬉皮笑臉, 根本不在意姚千枝的拒絕,又要伸手。 這回還照臉來了!! 姚千枝依然沒說話, 只是抬起腿照著他坐的椅子腿踢了一下。 她是什么力氣?這一腳下去, 就聽‘呯’的一聲巨響,椅子腿應聲而斷, 丁龍頭‘嗷’的聲歪倒,坐了個實實在在的屁股蹲,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小娘們,給臉不要臉!!”猛的翻身而起, 他勃然大怒,眼睛瞪的銅鈴也似,口沫橫飛。 一旁,黑娃娃目光閃了閃, 徐玲娘則有幾分瑟縮,悄聲瞇著姚千枝。 退了一步,姚千枝皺眉打量了丁龍頭兩眼,便見他面上猙獰,仿佛立刻就沖上來似的,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眼神其實很冷靜…… 這是,來稱量她輕重了? 怎地竟是丁龍頭親自出手,難不成這段時日,他還沒收服黑娃娃和徐鈴娘,還讓這兩人待價而估? 手段不行啊!! 姚千枝瞇了瞇眼,著實不愿意自掉身價跟他對撕,便側目使了個眼色。 無聲跟在她身后,仿佛影子般的苦刺一個箭步上前,抬腿照著丁龍頭膝蓋就是一腳。 丁龍頭一直注意著這邊兒呢,見苦刺動作,嘴里‘小娘皮,要偷襲’罵罵咧咧的,身手卻很敏捷,后退步躲過苦刺的腿,他抬起浦扇般的大手,照著苦刺的臉就過來了。 苦刺矮身,兩人纏斗在一起,過了約莫幾十招,丁龍頭終歸是手握千多人的大當家,硬功夫是有的,苦刺呢,習武時間短,身體素質還不怎么樣,又是女子天生力短,不敵丁頭龍之力,瞬間讓他抓了個破綻。 諾大的拳頭,照著苦刺的胸口就來了,丁龍頭正美著呢,突然感覺后脖子一陣勁風,想躲來不及了,只得一矮身,隨后,就感覺天旋地轉,一陣巨痛。 書房,響起了黑娃娃和徐鈴娘克制不住的驟然喘息聲。 就見姚千枝站在椅子旁,態度非常自然的掐著丁龍頭的后脖子,將他倒提在手里。 “沒事嗎?”她轉頭問苦刺。 “嗯。”苦刺沉聲,捏著有些疼的拳頭,眼中閃過不甘。 “好好練,他不算什么。”姚千枝笑了笑,見苦刺點頭退下,這才把目光看向正掙扎著的丁頭龍,“就不愿意跟你親近?你怎么樣?就不要你的臉,你奈我何?”她挑著眉嘲諷。 丁龍頭力氣挺大,被大頭朝下捏著還張牙舞爪的,姚千枝有些手滑,這姿勢不大控制的住他,就皺起眉頭,一手掐脖子,一手掐后腰,把他的腦袋照著椅面兒——就放屁股那地方‘咣咣咣咣’撞了過去。 磕了足有十多下,丁頭龍把舌頭都咬了,從嘴角順眼睛流血,嘴里‘嗚嗚’直響,姚千枝還問他,“還要臉嗎?還朝我要嗎?疼不疼?這種親近法兒你喜不喜歡?” “嗚,我……”丁頭龍哭都哭不出來了。 黑娃娃和徐玲娘都傻了,眼睛發直,坐椅子上一動不動,感覺腦門仿佛生疼。 苦刺默默退后,手捂著嘴,硬生生把笑意憋回腹中。 霍錦城:不忍在看。 這里是晉江城,是周府臺的書房,初來乍到不好殺人,姚千枝下手就輕了,沒把丁龍頭照頭骨碎裂磕,見差不多了,他兩眼都冒金星,已經開始不顧面子的慘叫了,她就住了手,甩胳膊一扔,丁龍頭如滾地葫蘆般,滾了三個圈兒。 在地上蠕動了好久,愣沒站起身。 姚千枝眼角都沒在掃他,從從容容坐到位置上,拉了拉裙擺,遮住腳面兒。 那儀容,那坐姿,妥妥的大家閨秀。 黑娃娃、徐玲娘:眼睛都要瞎了!! 緩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丁龍頭終于蠕動了起身,腦袋不自覺得晃蕩著,他對了好半天集聚,才把目光注視向姚千枝,“你,你這個xxx,老子滅了你的山寨……”一邊叫囂著,丁龍頭腳步不挪,他今天托大,根本沒帶兄弟過來,黑娃娃和徐玲娘是墻頭草,兩邊倒,他獨自一人,可打不過姚千枝三個。 根本不動氣,姚千枝橫眼看他,微微向前探身。 丁龍頭突然噎聲,下意識連退三步。 姚千枝單手伸了伸衣領上的褶皺,隨后靠回椅背。 丁龍頭:娘的,浪費老子感情,嚇老子這一跳!! 幾人就這么對峙著,誰都不說話,氣氛緊張的簡直一觸既發,就在這時,外間突然有腳步聲響起,門環‘吱呀’,周靖明一馬當先,帶著邵廣林就進來了。 屋內幾人,包括姚千枝在內,俱都站起身來,抱拳道:“見過大人。” “不必客氣,本官今日有政務處理,勞諸位久等,今日喚諸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周靖明上首座定,笑著客氣兩聲,剛想說正事,眼角一掃,“……疑,丁千總這是……”對著丁龍頭青紫紅腫的腦門和臉上的血痕,他都愣住了。 “我,我……”丁龍頭臉皮直抽搐,不知該如何回答。 姚千枝昂首,面色從容。 黑娃娃和徐玲娘默默別頭。 “大人,些許小事無需多問,咱們有正事!!還是先說正事吧!”邵廣林見眾人神色不對,連忙進言。 好在周靖明并不是真傻,不過一時懵住了,如今亦反應過來怕是這些土匪內哄,便將話題岔過去,正色道:“諸君,本官代朝廷招安爾等,便是需爾等為國效力,如今旺城被占,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本官欲令諸君前往平亂,不知諸君何時能出發?” 旺城是商貿要道,地理位置微妙,已被流匪占了月余,周靖明早收到了朝廷的八百里急件,因此,剛剛招安沒多久,還未等將其養熟,便催著眾人出征。 “平亂?讓,讓我們去?”丁龍頭捂腦袋疼的直呲牙,“官府竟然不管嗎?加庸關那邊多少兵呢?剿我們剿的挺有勁頭兒,怎么打流匪就軟了啊?” “四天前,胡人沖擊加庸關,雖然很快就被打退下去,卻未回歸,如今還在關下結營,因此姜將軍并不敢隨意借兵。”邵廣林面無表情的說,冷眼看了下丁龍頭,“如今,爾等便是官差,平叛護民乃爾等的職責。” “嘖,這個寸勁兒啊!”丁頭龍嘟囔了聲,到沒在反駁。 朝廷招安究竟是為什么?來這里的人哪個沒仔細查探過,要他們,給他們官就是為了讓他們賣命的,這點,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了。 旺城如今是什么情況,他們私底下早派人打聽清楚了…… “旺城有流匪四千余,人比我們多,還占著城,如果加庸關不增兵,我們怎么打?”黑娃娃突然開口,眉頭死死的擰著,“而且,旺城的流匪是從澤州出來的,據說是澤州流匪首領段義的親信,我們打了他,段義不會帶人過來嗎?” “澤州可是有兩萬多人呢?” “黑大哥說的對,周大人,邵師爺,真不是我們推辭,實在是……嘖,不大好辦啊!”徐玲娘歉意的笑著,嘴里的客氣,實則透露著拒絕的意思。 打仗可以,賣命也行,畢竟,從匪到官,一步登天,付出代價是必然的。但——送死這種,傻子才干呢。 “攻城本就難,我們手下加起來不過三千多人,若攻打不下來,在招惹的旺城和澤州的流民過境,那就更麻煩了。”姚千枝低聲。 四個剛才面不合,心更不合的人,此時非常默契的懟了上官們。 邵廣林被懟的臉色僵硬,卻沒辦反駁,人家說的都是事實。 上官的威嚴,朝廷的震攝,確實能強迫他們做出一些妥協和退讓,但白白送死這種——絕對不在這些妥協和退讓中…… 畢竟,如果眼前這些人真的那么懼怕朝廷,敬畏官府,他們怎么會落草為寇呢? 本來就是無法無天的主兒!! “諸位,本官知曉此事確實為難了你們,然而職責所致,也是沒有辦法。當然,朝廷并不會讓你們白白送死……”做了那么多年官,周靖明臉皮還是挺厚的,別看平時挺傲,關鍵時間能放下身段,就笑著安撫道:“朝廷已知此間情況,調安州,錄州兩萬人,由萬圣長公主之子輕車都尉云止,云大人帶領……” 一直無聲站在一旁,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霍錦城,眸光突然閃了閃,隨后很快垂下頭。 他動作隱晦,除了姚千枝外,還真沒人發現到他的異樣,只聽周靖明道:“……澤州之亂,自有云大人平叛,無需爾等掛心,爾等只需解救下旺城便可。” 三千多土匪打四千多流民,還是攻城,乍聽之下,這要求肯定還是過份。可姚千枝,丁龍頭……這些是什么人?他們是匪!! 朝廷會充匪做兵,給土匪頭子官兒當,為的就是要他們做‘過份’的事兒,周靖明已經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四人實在沒法拒絕。 彼此互望一眼,特別不情愿的,他們齊齊抱拳,“尊大人令。”隨后,便開始商討何時出兵,怎樣布化,贏了后又要如何跟澤州云都尉那邊配合,前后夾擊…… 至于輸?呵呵呵,沒有那個選項!! 已經淪落到招安,以匪充兵的地步,周靖明就絕對不會允許他們輸。 商討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條條狀狀都理清了,眾人這才告辭。 看著他們邁大步離開,背影消失,在看不見了。書房內,周靖明坐在大案后,眉頭緊皺。 好半晌,他徐徐長嘆,擔憂的問,“廣林,你說這些烏合之眾有用嗎?就憑他們,真的才打得下旺城?”他怎么那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