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明公,他們打不打得下旺城,根本無足輕重,重要的是讓朝廷,讓云都尉看到您的態度和姜將軍的傲慢。” “他們圍城,無需太久,只拖個三,五,七日,讓云都尉拿下澤州,這便夠了。”邵廣林含笑回答。 “我就怕他們拖不了那么久。”周靖明一臉嫌惡,“你看看這群人,男不男,女不女,勾心斗角,粗魯無文,方才丁龍頭那模樣,明顯是打起來了,真真……有辱斯文。” “他們狗咬狗,跟咱們有什么相關,這些年了,你還是這眼中不揉沙子的脾氣……”邵廣林哈哈一笑,調侃了好友兩句,最后才道:“罷罷罷,知道你講究,在忍耐些日子吧,說不得此一回旺城之戰,這四個人就全折在里頭,你就在不用煩心了。” “但愿吧!”周靖明端著張老臉,無奈的期盼。 —— 姚千枝四人從書房離開,出乎她的意料,丁龍頭竟然沒在找她什么麻煩,只是狠狠瞪了她兩眼,率先甩頭,大步流星的走了。 黑娃娃似乎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跟兩個女人沒什么話說,點點頭亦離開。 只有徐玲娘,一臉親近的湊過來,不顧苦刺的冷面,巴在姚千枝身邊喚她,“姚jiejie,晉山里的女當家少,我還是從南山來,見識淺薄,從不知此間還有姚jiejie這般了不得的人物,真是佩服的很。如今,咱們同處當差,你還是我的上峰,又要一同出戰……我是真真不知該怎么跟你親近的好。” “到不如,你到我那兒坐坐,前兒兄弟們剛打了只野豬,還新鮮著呢。” 徐玲娘是阿姐寨的當家人,據說是從她娘手下接過的營子,不過五,六百人的規模,其實挺小的。她長的很漂亮,容貌艷麗,體態風.sao,瞧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足足比姚千枝大一輪都多,成親早點都能當她娘了。可瞧她一口一個‘姚jiejie’,態度真摯,親切自然,就知道這人挺拉得下面子。 被招安的四人勢力中,她是最弱的一個,又跟姚千枝同為女子,想拉攏結交,并不值得奇怪。 姚千枝是最后投靠過來的,對此間了解不算深入,到是跟她一拍既合,“那我就不跟你客氣,打擾徐百總了。”她笑瞇瞇的。 “不打擾,不打擾,我樂不得的呢。”徐玲娘忙拉她的胳膊,笑著往外走,“我正住在西門那邊兒,一點都不遠。” “苦刺同是女子,就跟我一塊兒到玲娘那熱鬧熱鬧,錦城個大老爺們,恐你無趣,便自去吧。”姚千枝順從的跟著徐玲娘的力道去,嘴里吩咐著。 “好。”霍錦城便點頭,轉身離去。 苦刺則無聲跟隨,一行人就此分別。 徐玲娘說的不錯,她住的確實不遠,一行三人沒坐馬車,溜溜噠噠沒兩刻鐘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一處兩進的小院子,瞧著挺精致的,徐玲娘招呼著兩人進了內宅,喚來底下親信的人,端酒烤rou,玩鬧大笑,推杯換盞之間,到覺得距離拉近不少。 畢竟,‘飯桌無父子,一切都在酒里’是從古至今流傳的真言。 就連苦刺那般沉悶的人,兩杯酒下肚都建談不少。 酒過三巡,人人微薰,徐鈴娘仿佛有些喝醉了,笑嘻嘻拉著姚千枝的胳膊,她大著舌頭道:“姚,姚大妹子,你是,不,不知道,那姓丁的真不是個東西,欺負我人少不敢反抗,見天的摸摸索索,動手動腳的,不就是杖著是個千總嗎?不就仗著人多嗎?呸,真不是個玩意兒!” 她恨恨的罵著,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今兒是真高興啊,姚大妹子,看你打他,他那熊樣,哈哈哈哈,真是太爽快了!!”她‘啪啪’拍著桌子,笑的眼淚都下來了。 看得出,這段日子,她應該是被丁龍頭欺負的不輕,要不然不會如此失態。 姚千枝不說話,只默默飲酒。 笑了好一會兒,仿佛把胸中的郁氣泄.出,徐玲娘慢慢平靜下來,徐徐吐出口酒氣,她皺起眉頭,有些擔憂的看著姚千枝,“姚大妹子,我跟你說句心里話,丁龍頭,你別看你今天對付他挺容易,好像是個窩囊廢似的,可是,那人真不是簡單的人物,我太知道他了……” “他就是個外來戶,靠給人當上門女婿入的伙,后來得勢就殺了老丈人,掐死媳婦兒,聽說剛出生的閨女都摔死了,最記仇不過,你今天當眾給他沒臉,我恐怕他不會輕易罷休的。” “而且,這回招安,你跟他一樣都得了個千總的職位,你的人還比他多……姚大妹子,你得注意啊,官府都靠不住,山里頭才是咱們的根基,你別讓他掏了你的老窩兒。” “九龍寨可不止他手里那點兒人。”她一臉掏心挖肺。 “你的意思,讓我防備他?”姚千枝挑了挑,不可置否,“怎么防?我的寨子就在山里擺著呢。” “沒,沒事,有我的呢,我天天賊著那老東西。”徐玲娘擺了擺手,大氣道:“咱們讓兄弟們認識認識,待哪日那老東西有動作,我就派人通知你。” “當然,若你發現什么,也得告訴我才行。” “那是自然。”姚千枝便抿了口酒,笑笑應允。 隨口訂下了薄弱同盟,氣氛更加和諧。觥籌交錯,把酒言歡,眾人喝到月上中天,姚千枝攜人告辭。 徐玲娘親自將她送出門,看她上了馬車走遠,幽幽嘆了口氣,才轉身回府,卻未至內宅休息,而是去了前院的小書房。 推門進屋,她一步邁進門檻,屋里,丁龍頭大馬金刀坐在那邊兒,正美嗞嗞的啃羊腿,見她進來,閃爍著油光的嘴咧開,“怎地?我的嬌嬌兒,那小雛兒讓你哄美了?” “呸,丁大頭,少跟老娘在這兒扯sao,誰是你的嬌嬌兒?要不要臉?”徐玲娘扭腰擺挎進門,橫著飛了丁龍頭一眼,萬種的風情,“那小妮子可不是個好哄的人,老娘就差把心掏給她了,人家一句正經的承諾沒有。” “說要一起對付你,人家不出人,說要合作,人家嘴里應成著,可連寨門都沒答應讓我進,哼哼,小滑腸子,跟你一個德行。”她沒好氣的說。 “好了,好了,我的嬌嬌兒,別生氣啊,我聽英子說,最后那小雛兒不還是入了你的扣兒嗎?”丁龍頭嬉皮笑臉的攬住徐玲娘,揉著她的腰身,哄道:“在jian滑似鬼的,都免不得我嬌嬌兒的手段,不是誰都是像黑娃娃那樣木頭似的怪客兒,一個小丫頭片子,有兩分功夫,我嬌嬌兒想哄她,還不是手掐把拿!” “哼,就你會說好話,今日怎么讓那小丫頭給擒住了,丟了那大臉,我都替你羞的慌。”徐玲娘翻了個白眼兒。 被這般拿話下臉,大男人威嚴掃了一地,丁龍頭竟然不生氣,嘴里還說:“那有甚?小丫頭愛耍威風,就讓她耍去,一時丟臉算什么?待攻打旺城那日,趁亂給她一刀,咱在占了她的寨子,讓她到閻王面前耍去。” “你說的到容易,大刀寨多少人呢?那丫頭片子只帶出來一半,守寨的還有千多口子,他們那地方還占谷,難攻的很,咱們兩家留山上的兄弟,合起來才兩千出頭,就算有我里應外合,瞧那小丫片子的精明,哪怕我在怎么哄她,頂多在她寨子里混個臉熟兒,不可能到隨意開寨門兒的地步……”徐玲娘皺起眉。 “慢慢來嘛,只要你跟她熟了,咱們總有辦法。哪怕派人說你那被占了,哄的大刀寨開了門,咱們讓人一擁而上都可以。”丁龍頭渾不當回事兒,很輕松般,只提起大刀寨的規模,卻有些惱火,“x她娘的,不知小丫片子哪里來的銀子?竟能養得起那么多的人?” 晉山土匪多歸多,規模都不大,多則三,四千,少則二,三百。到不是招不到人,實在是養活不起。 潛.規.則不許搶山下百姓,就少了大塊收入,賣胡人搶婦女,不過零碎銀子,當不得長久。因是邊境海境,來往商人確實是多,亦很有錢。然,商人多,匪更多。 ——狼多rou少。 像大刀寨短短時間就發展成大塞子,數千人的規模,肯定不是用常規辦法,自有來銀子的道兒。丁龍頭使勁辦法打聽——無果。反而還有好幾個兄弟一去無音信,消失在茫茫大山中。 酒是白的,喝到肚里臉是紅的,銀子是涼的,握在手里心是熱的。 就是為了那不知明,卻一定存在的來錢道兒,丁龍頭和徐玲娘才費盡了心思,想要算計,要謀劃。而且,如今他們還當了官,手下人自然越多越好,姚千枝那千多的壯勞力,他們是真心眼饞。 既然想得到——自然就要花心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頭朝下丁龍頭。 姚千枝:怎么樣?疼不疼? 第四十二章 攻城 屋子里, 有人端酒上rou,徐玲娘和丁頭龍擠坐在一張太師椅中, 借著暈黃燭光解懷飲酒, 開懷暢談。 “我說丁大頭, 姓姚的小丫頭片子長的那么好看,嫩生生的小娃娃, 就直接一刀抹了她, 你真能舍得?不覺得可惜?”徐玲娘坐在丁龍頭懷里, 斜眼看他, 調笑道:“怎么不納進屋里,來個人財兩得?” “嫩娃娃哪有我的嬌嬌兒有滋味, 老貨才有嚼頭兒呢。”丁龍頭嘴里說著,便把徐玲娘抱起甩在桌案上, 雙手使力, ‘撕啦’一聲,衣裳便裂開了。 “呸, 說誰是老貨兒?作死的東西,老色鬼, 你這個離不得的下作腸子。”徐玲娘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一邊笑, 一邊罵。 就在桌案上,倆人連衣裳都沒脫,就胡天胡地起來,喘息、嬉笑、嚷叫……仿佛在為收編大刀寨, 得到大筆銀子,高官得坐,俊馬得騎的美好未來暢想,歡慶。 同理,此時此刻,晉江城千總姚府。 盤腿坐在炕上,姚千枝閉目輕揉額角,眉心微微蹙著,仿佛在為醉意而頭疼。 “主公,你當真信了那徐娘子的話,要將她帶回寨子,商量‘同盟’之事?”坐在她身旁,霍錦城面含笑意,輕聲問她。 姚千枝便睜眼,“帶了如何?不帶又如何?反正是同樣效果,到無妨了。” “同樣效果?”苦刺有些懵,“什么效果?” “自然是信不過她了。”姚千枝攤攤手,見苦刺瞪圓眼睛,仿佛不敢置信,就笑她,“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們‘姐妹情深,仰頭拜把子’那套是真心真意的吧?” “難道……”苦刺猶豫,“不是嗎?” “說什么呢?肯定不是啊,頭一次見面哪來的‘真心真意’?嘴里說的在熱鬧,呵呵,指不定轉頭她就奔向丁龍頭的懷抱了呢?”姚千枝撇撇嘴,不知自己無意窺知了真相,只道:“無顧獻殷勤,態度還放的那般底,怎么可能不求點什么呢?” “不過,先含糊著吧,終歸攻打旺城的時候,大伙兒還要合作,就這么先‘熱呼’著,好好探探她的意思。她要是真心,那自然最好,她要是假意想算計什么,我也不懼她,反而……”姚千枝伸手摸摸下巴,笑的詭異,“她手里那點人,丁龍頭那家底,我還真是挺看中的。” “哦?主公是想吞了他二人的勢力?”霍錦城挑了挑眉,絲毫不覺驚奇。 “是啊,我就瞧著他們的人挺好。”姚千枝搓搓手,“而且,不止他們的人,旺城——那地方也不錯啊!!” “主公……想要旺城?”這般出乎意料的話,終于震碎了霍錦城那張八風不動的臉,愣愣的,他簡直不敢置信,“那是朝廷的府城,怎么會給……”你這個土匪? 尤其你還是個女子!! “為什么不能給我?我也是官啊,千總呢,正七品,不能跨界當知府,我還不能當個駐守的將軍?在這亂世中,拳頭才是硬道理。”姚千枝聳聳肩,見霍錦城呆呆的臉,不由道:“說是說,這事兒還得細商量,我想的是好,然而如今的局面由不得我做主,想得旺城,得天時地利人和。” “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在說……”把旺城收入囊中的事兒。 姚千枝安撫他。 霍錦城就松了口氣,以為那不過自家主公一時妄想,做做白日夢而已,并未想成真。自我欺騙著劃過這個話題,他道:“那我先派人探探丁龍頭和徐玲娘的底,主公在回山中跟蔓娘子商量商量。” “不拘他二人是否真有關系?哪怕只丁龍頭一人,寨中安全亦是首要,咱們攻打旺城等閑歸來不得,需讓蔓娘子慎之又慎才行。” “嗯,這是實情。”姚千枝就點頭,“打旺城就那么點事兒,強馬強攻的。我到準備讓你守在山里,防著丁龍頭他們,你看如何?”她尋問霍錦城。 霍錦城皺了皺眉,“讓我留守,到是可以,只是……嗯,我觀周靖明那意思,如果我們攻下旺城,他還有令我們前往澤州城輔助平叛的想法,那平叛的領將——就是云都尉是我……少時好友,霍家出事,我能逃了性命多得他的相助,所以……” “你想去見見他?”姚千枝就接話,見他點頭,一臉不好意思,便笑,“也無妨,大刀寨地勢易守難攻,不開寨門的話,等閑三,四倍的人都攻不進去,你回不回去差別不大。不過……你跟那云都尉關系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他覺得朝廷待你家不公,想要給你家平反?” “當初萬歲下旨誅我霍家三族,滿朝堂中,只有云止三進皇宮為我家請命,都是一塊兒長大的,他還是我父的學生……”霍錦城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哦……”姚千枝點頭,垂頭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她突然笑了笑,眸光閃爍,“行啊,我同意了,你就留下,見見你這個好友吧!” “是。”霍錦城被笑的一臉莫名。 站在角落,被這倆滿肚子壞水弄懵,發現自己‘很傻很天真’的苦刺,見他倆終于談完了,才小聲怯怯道:“你們只要丁龍頭和徐玲娘的人嗎?那個黑娃娃怎么辦?不用防著他嗎?” “黑娃娃?誰啊!”兩人同時一愣,姚千枝摸摸頭,“有這么個人嗎?”她做回憶狀,露出個牙疼的表情,狠一拍手,“還真有!!存在感太低了!!” “不行不行,不能把他忽略了,好歹手底下七,八百人呢,關鍵時候能當股力量使。得賊上他。”她抓過一臉懊悔的霍錦城,頭湊頭,肩挨肩,又商討起來。 遠處,獨自住在城效外荒廢兵營里,黑娃娃突然覺得有些冷,莫名的后脖子發涼,“倒春寒啊!”他嘟囔著,緊了緊身上的被褥。 —— 商定了攻打旺城的時間,姚千枝和霍錦城緊趕馬似的,回了趟山里,跟一眾頭目,尤其是姚千蔓仔細叮囑,共同布防,幾天后,他二人急匆匆的又趕回晉江城。 關系到日后仕途,周靖明對他們這次‘出征’很重視,早早給備足了后勤糧草,順便配備上軍師心腹——邵廣林一枚。由四位當家的帶頭,一行三千余人趕路,不過四日功夫,就到了旺城底下。 旺城前靠海,后靠山,一眾人走熟不走生,仔細觀察著旺城動靜,發現城門緊閉,沒得便宜點。就暫時藏進了山里,圍坐商討起如何攻城……各種天馬行空的主意,氣的做為軍師的邵廣林眼睛直翻白兒。 他們這邊如何暫且不說。只道晉山大刀寨。 正堂中,姚千蔓坐在椅子里,手里拿著帳本,心思卻并不在此上,指尖輕輕揉著額角,她琢磨著:寨子里該添些兵器了,人越招越多,總不能都用狼牙棒對付,且,弓箭手該多備些,不死練出不來人,鐵箭頭的需求很強。寨子到是有會打鐵的,還不少,可她該到哪兒去弄鐵呢? 少了還不行,得是大量的。 越琢磨頭越疼,她嘆口氣,正準備算算帳換心情,外間,王花兒突然跑進來,急急的道:“大姑娘,外頭有幾個逃難的女人敲寨門,說她們是阿姐寨的,她們寨主跟咱們大當家的是盟友……” “晉江城那個丁龍頭不安好心,趁著攻打旺城,寨內空虛的機會偷襲了她們,殺了她們好多人,占了她們的地方。還要對咱們大當家的不利,讓咱們趕緊想辦法通知大當家的,莫要被姓丁的得了手……” “她們要進來,咱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