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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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往前走兩步他又頓下來,然后一臉煩躁地轉身折了回來。 不遠處的環衛工警惕地觀察著他。 去你的吧。 江堯腳下不停。 他現在滿腦子擠的都是宋琪。 從街上回到家,宋琪還睡著,江堯走的時候屋里什么樣回來就什么樣,臥室的門怎么關怎么打開,床上的人形連個姿勢都沒變。 去廚房看一眼,溫在鍋里的飯都涼了,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這四舍五入睡了快二十四小時了,好歹起來放放水吧。 江堯進屋把窗簾拉開了點兒,靠在窗臺上借著微弱的光打量宋琪,想把他喊醒,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喊醒的必要。 他想讓宋琪看到自己在這兒,迫切地。 但這理由滑稽又矯情,連他自己都覺得說不出口站不住腳。 白天說一遍都給人說睡著了。 在喊與不喊中,窗簾縫外透進來的光一寸寸變得明晰,小區里也漸漸有了晨起的動靜,江堯就這么看著宋琪,把天都看亮了,突然有點兒拿不準宋琪是睡覺還是真昏迷——萬一他悲痛得無法自拔在夢里一睡不醒,那他下半輩子就得當個宋琪2.0。 “宋琪?”他趴到宋琪枕頭邊喊了宋琪一聲。 宋琪沒醒,但也沒昏過去,因為江堯喊完以后才發現,宋琪好像在做噩夢,呼吸很趕,皺著眉,眼皮帶著睫毛時不時顫上一下,嘴唇努力地想張合出聲音,也發不出完整的調調。 他在焦急。 江堯盯著他的臉,猶豫一下,推推宋琪的胳膊又喊了一聲:“宋琪?” 宋琪醒不過來,魘著了似的,想說話發不出聲,想動只能抽抽手指頭,急得額角都沁了層汗。 這是非得讓人上臉抽啊。 江堯抿抿嘴,正打算擼袖子給宋琪來一巴掌,擱在宋琪手邊的手指頭突然一緊,他低頭看,是宋琪的食指搭在了他的食指上,像救命稻草一樣無意識地勾了勾。 江堯沒忍住彎嘴一樂,把宋琪的手給攥緊。 “……縱康……”下一秒,宋琪的眉頭又收緊,隔著現實跟夢境都能感到他的痛苦,很艱難地喊了一聲。 聲音模糊,但是江堯聽見了。 愣了會兒,跟被人一拳搗了鼻梁似的,江堯閉閉眼吸了口氣,整個人從鼻梁到心口都酸得不行。 他死了,宋琪。 已經死了。 這世上早就沒有縱康了。 他根本聽不見你說話,他沒法回應你,這八年不能,下一個八年也不能,不管十八年還是八十年都不可能。 他根本安慰不了你。 他也原諒不了你,你原諒自己吧。 你做得足夠了,你饒了自己吧。 “……不是你的錯。”江堯使勁瞪瞪眼,把眼球上的水霧瞪回去,沙著嗓子對宋琪說。 宋琪不知道聽沒聽見,手指又勾了他一下。 “不是你的錯。”江堯重復一遍,也勾勾他。 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 把這句話重復到無力再張嘴,江堯抹了把臉,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闇魔噯花花、念南ing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愛八妹、為機靈烈火撓頭、藤恗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松鼠取不好名字 2個;敷衍牌壓路機、dieadow、鐘一、吳驚、番茄炒雞蛋番茄不好吃、一只古月、未未未未未曦、慕、reder、嗨森嗎、藤恗、糖糖ing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怕熱的兔子醬、不周風 20瓶;reder 10瓶;嗨森嗎 7瓶;故此良辰、靜竹難書莫凝凌、von、清明的清 5瓶;阿芷 2瓶;snapshot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6章 從宋琪那兒出來, 江堯先去早點攤子喝了碗熱豆漿。 豆漿剛熬出來,熱得下不去嘴, 周圍都是早起趕著上班上學的,吃得唏哩呼嚕, 江堯就在他們中間不急不緩地用勺子攪和著豆漿往嘴里灌, 周圍幾桌人走走換換好幾撥,他的一碗豆漿才見了底。 胃被燙著, 舌頭尖和上顎被燙得發皺發麻, 先前被半包煙沖得發飄的腦仁兒終于有了落在實處的感覺。 這會兒總該是清醒的了。 江堯想。 又吃了兩根油條, 他起身付錢,摸出手機給陳獵雪發了個消息。 江堯并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干什么, 對于宋琪。 他就知道他看宋琪現在那樣兒不好受, 縱康就是個死疙瘩, 捆在宋琪心上八年, 鎖頭都銹死了, 鏈條都嵌進rou里勒進血里, 把好好一個人活活給勒到變形。 偏偏這還是把沒法“解鈴還須系鈴人”的死鎖,被鎖著的人也被又一遭死亡給磋磨到頭了, 沒法也沒力氣放過自己。 但總得有人去開鎖。 江堯現在就想讓宋琪能走出來。 反正也不知道該干什么,那就把想干的事兒先給干了吧。 反正他這會兒吃飽喝足, 腦子也夠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沖動,都是他思考完以后的結果。 二十分鐘后,江堯回到寢室換衣服洗漱, 一屋子人只有陶雪川醒了,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打算起還是被他給吵醒的,探著頭從上往下看他。 “回來了,”陶雪川不賴床,醒了就裹著被子坐起來,壓著嗓子問江堯,“好點兒了么?” “啊。”江堯答應一聲,也不知道他在問自己還是宋琪,把外套往床上一脫,換掉身上煙味四溢的衣服,抄起牙杯準備去洗漱。 “你上午找時間去趟系里,顧北楊要找你。”陶雪川翻身下床,跟他一塊兒去。 “又找到你那兒去了?”江堯算算時間,點了下頭,“行。” “你不理他,他只能找我。”陶雪川說,跟在江堯身后出了寢室,反手把門給帶上。 “你那事兒怎么樣了?”江堯問了句,他這兩天身心都過得亂七八糟,都沒顧得上關心室友,聽陶雪川這么說才想起昨天晚上手機里轟炸一樣的短信。 走光都知道了,也不清楚是撒淼告訴他的還是從哪兒亂七八糟傳開的,不管怎么知道的源頭都在撒淼,撒淼這回這事兒做得實在不地道。 陶雪川聽他問到這個,沉默了一下才扭頭看著江堯,說:“撒淼跟顧北楊說了。” 江堯愣愣,原地頓住了腳。 他其實到現在都不清楚陶雪川到底跟肖大四在寢室里干嘛了,那天撒淼被情緒頂著,一嘴一個不要臉一個見不得人,這些詞兒都能蹦出來,那高低也得是個親嘴的級別。 倆男的,親嘴,在寢室,還被室友撞見,打起來了。 江堯都能想象到顧北楊那個死古板的臉色。 “說什么了?”江堯盯著陶雪川問。 “全部。”陶雪川說,他語氣挺平靜,但這話題顯然讓他也有點兒別扭,沒再看江堯,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顧北楊找我談話了。” 他一直這樣,大事小情全都一張臉,讓人看不出個喜怒。江堯算算時間,昨天他找陶雪川去醫院接他的時候,已經是他跟顧北楊談話過后了,陶雪川竟然也就那么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事兒一扔,去陪他就著廣場舞大媽灌半肚子啤酒。 江堯轉身朝寢室走。 陶雪川攔他一下:“你干什么。” “我問問他。”江堯還沒到上火那個地步,也挺平靜地對陶雪川說。 他是真的奇怪,不知道撒淼腦子跟糞坑似的在想什么。 當時在寢室就因為撒淼在顧北楊問他的時候沒說話,江堯覺得這還是個正常人該有的做法,到底是一個寢室住下來的,感情該有還是有。 結果一轉身就玩兒背后報告這么一套。 現在講究點兒的小姑娘都不稀得這么玩兒。 “沒什么好問的,他說的也是實話。”陶雪川說,有人過來了,他不想在這兒多說,進了水房找個空位把臉盆放下。 江堯只能也過去,皺著臉在他旁邊擰水龍頭。 陶雪川垂著眼皮挽著袖子,突然笑了笑,從鏡子里看著江堯說:“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一點兒沒見你吃驚。” 知道的時候老子還能健步如飛。江堯心說。 “但就是有人沒法理解,也沒法接受。”陶雪川說,伸手去盆里掬水,“正常人這種反應也正常。” “啪!”江堯把牙杯扔他水盆里,炸起的水花濺得陶雪川一愣。 “不能接受才他媽不正常。”江堯看著他說。 到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顧北楊還沒到,江堯在樓道盡頭的小陽臺上等了會兒,撐著欄桿往樓下cao場上看,顧北楊的腦袋風風火火地小路那頭過來。 顧北楊這種每天老琢磨著想為教育事業奮斗終生的人——還是個輔導員,在學生眼里其實很多時候挺好笑的,很招人煩,全國估計都見不著幾個。 招人煩的同時也讓人覺得神奇,比如對現在的江堯來說,他是真的想不通顧北楊每天哪來這么旺盛的精力,從來也不會累。 “江堯!”想著,顧北楊已經爬上來了,沖江堯喊了一聲。 江堯把煙塞回煙盒里,不快不慢地拖著腿過去,顧北楊剛好把辦公室門打開,推門讓他進去。 “你昨天上哪兒去了?”顧北楊問,放下鑰匙和包先去接了一大杯水灌下去。 “看腿去了。”江堯靠著他辦公桌坐下,“楊哥有事兒?” “有。”顧北楊點頭,灌完水很暢快地“哈”了一聲,說,“說說陶雪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