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進了房中,待丫鬟們上了熱茶點心,劉氏便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 母女兩個坐在炕上,吃茶說話。 劉氏打量著女兒,見她臉色白嫩紅潤,眉眼含情,身上穿著桃紅色緞子面連枝牡丹對襟襖,下頭一條鵝黃色水波紋棉裙,打扮的精致嬌俏,艷麗動人。 瞧這樣子,她就曉得,女兒新婚必定是快活的,卻還是不能免俗的問了一句:“這過得還好?峋子對你好嗎?” 秦春嬌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洞房夜里的事情,便有些羞。 他待她當然是好的,就除了‘欺負’她的時候。 劉氏便也笑了,說道:“我也就是白問問,峋子待你肯定是不錯的。那孩子打小就心眼好,是個會疼人的。” 秦春嬌和母親笑談了兩句,便正色說道:“娘,我有件事跟你說,你回頭跟爹和哥哥講一講。我是情愿跟著峋哥在鄉下生活的,這沒什么可委屈的。我曉得他們也是為了我好,但這樣會讓峋哥很不高興,這不好?!?/br> 第124章 劉氏微微一怔,忙問道:“怎么,你爹和德修說什么了?峋子……責怪你了?” 秦春嬌搖了搖頭,說道:“峋哥沒說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高興。再說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沒那么嬌貴。這若是沒有繼父,他爹娘還在,嫌棄我給人當過丫頭,我心里一定很難受。這將心比心,我也不愿意峋哥受這種氣?!?/br> 劉氏愣了一下,又問道:“你爹和德修說什么了?” 秦春嬌抿了抿唇,說道:“爹之前給娘的聘禮,雖然重了些,但因為是給娘的,所以也沒什么。但娘出嫁的時候,卻沒帶過去,峋哥那時候就有點不大高興了。等我出嫁,爹不僅給我陪了這么多嫁妝,還把峋哥送去的聘禮也送了回來。到了今兒早上,哥哥竟然還跟峋哥說起,房屋淺窄,往后人口多了住著不便。爹和哥哥是為我好,可在峋哥看來,就像故意壓他一樣?!?/br> 劉氏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一時說不出話來。 秦春嬌握住了她的手,靠在母親身上,輕輕說道:“娘,峋哥待我很好,家里有幾十畝的地,鋪子和油坊的生意也好。等過了年,我和峋哥還打算在京里買一間鋪子,只要我們好好干,往后一定越過越好,爹娘就不用為我cao那么多心了。” 劉氏出了會兒神,半晌才輕輕嘆息了一聲,淺笑著說道:“你爹說了,你們進京開鋪子需要很多銀子。若是直接給,你們必定是不要的,所以就放在你的嫁妝里了,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塊?!?/br> 說著,她略停了停,方才繼續說道:“你說得對,晚上我跟你爹說說,叫他們往后少管你們的事兒?!?/br> 秦春嬌甜甜一笑,軟聲說道:“謝謝娘體諒。” 劉氏輕輕撫摸著女兒柔嫩的臉頰,微笑著說道:“娘就你這么一個女兒,當然希望你能過好日子。你過的舒心,娘比什么都高興?!?/br> 秦春嬌將頭歪在母親的肩膀上,輕輕喊著娘。 劉氏笑了:“都是給人當媳婦的人了,還跟娘撒嬌呢。”說著,她想起來一件事,問道:“你們說要進京開鋪子,可選好地方了?” 秦春嬌搖頭:“還沒有,峋哥說過了等下午,在京里先四處看看,再回去?!?/br> 劉氏便說道:“從府里出去,隔著一條街的西柳子胡同里,倒是聽說有一間宅子正要賣。我聽你爹說起過,那宅子的主人原是一位翰林,要告老還鄉的,所以要賣。那宅子據說修成也沒幾年,還新的很。你們要不要去看看?”說著,她笑了笑,又說道:“也不是要管著你們,只是想著如果你能離爹娘近些就好?!?/br> 秦春嬌心里一軟,點頭道:“好,等下午,我就跟峋哥說?!?/br> 易峋和陳長青坐在大堂上,兩個大男人都是不善言辭之人,婢女茶已添了兩泡,話卻沒說上幾句。 堂上,沉默的很。 陳長青問了兩句閑話,便說道:“這眼見就是過年,過完年,朝廷的武舉就在眼前,你預備的怎么樣了?” 易峋答道:“岳父送去的幾本書,都看了。往年在家時,父親也曾教我讀過,所以不算難事。” 陳長青點了點頭,見總無話說,便問道:“倒是從沒有問過,你父親的名諱?哪里人士?” 易峋答道:“家父單名一個琮字,河陽縣人?!?/br> 陳長青聽著,又問道:“河陽縣離此間也有數百里路,你們一家子又是怎么遷徙到此處的?” 這件事,卻是連易峋自己也不曉得。 他答道:“我也不知,只是從記事起,我們一家子人就在下河村了。父母在世時,只偶然提起過老家,但也從未講過怎么搬來此處的?!?/br> 陳長青卻有些奇怪,聽劉氏日常說起,易家從來殷實,易峋的父母又是知書識字之人,談吐舉止不俗,口音也是字正腔圓的官話。這樣一對夫婦,看來出身不俗,但不因不由的遷到一處村落里里定居,似乎也無親戚往來,實在有些奇怪。 他又問了一些事情,看易峋也答不上來,便就作罷了。 好在,這尷尬時候不長,又過了兩盞茶功夫,劉氏和秦春嬌便從屋里出來了。 又說了幾句話,便到了午飯時候。 這回門宴,就擺在陳府的花廳里。 因為是家中小宴,沒有請外人,就連秦春嬌的那個叔奶奶,也回鄉下老家了。 一家子五口人圍坐了一桌。 花廳垂著棉門簾子,燒著兩盆銀炭,地下還埋著地龍,廳上擺著幾盆水仙和臘梅,香暖襲人。 陳府自養著廚子,飯菜很是豐盛,還開了兩瓶上好的金華酒。 那三個男人雖然不喜言談,秦春嬌和劉氏母女二人卻不住的布菜說笑,一頓飯吃的倒也熱鬧歡快。 吃過了午飯,易峋和秦春嬌就要動身了。 劉氏雖然不舍,但也曉得他們還有事要辦,而且還得趕著回去,便也沒有留他們。 本朝有新房一月不空房的習俗,不然就是不吉利。 聽了女兒的話,陳長青這一次將回門禮全收了,倒也沒再硬塞什么。 易峋和秦春嬌從陳府告辭出來,便登車而去。 陳長青和劉氏一直送到大門上,劉氏望著那車轉了彎看不見了,還依依不舍的不肯回去。 陳長青捏了捏她的手,低聲說道:“外頭冷,回去吧。過年時候,初二女兒回娘家,就又能瞧見了。到了那時候,咱們留他們住幾天?!?/br> 劉氏應了一聲,這才跟丈夫進門去。 馬車駛離陳府,秦春嬌坐在車中,向外說道:“峋哥,隔著一條街有個西柳子胡同,你知道么?” 易峋應了一聲,問道:“怎么了?” 秦春嬌便說道:“娘說,那街上有一間宅子正出售。原是個翰林的住所,他告老還鄉,一家子遷走。娘知道咱們正在物色店鋪,叫咱們去瞧瞧?!?/br> 這一聲落下,外頭久久沒聽見回音。 正當秦春嬌心中七上八下時,就聽外頭易峋呼喝了一聲,馬頭一掉轉了方向。 對于京城,易峋倒比秦春嬌更熟悉。別瞧秦春嬌在京城待了三年,但那三年都是被圈在相府里,哪里也沒去過。易峋常來京城辦事,道路早已諳熟于心。 片刻功夫,便到了劉氏說的那宅子跟前。 兩人下了車,見果然是一所寬大宅院,臺階高高,大門半掩。 門前兩溜條凳,坐著下人,圍攏在一處烤火。 易峋扶著秦春嬌上了臺階,說明了來意。 這些下人都是些勢利眼,見這對男女自己前來,竟連一個侍從都沒有,又是從鄉村來的,便有幾分不信他們能買宅子。 其中一個乜斜著眼睛,說道:“你們當這是什么地方?這兒可是翰林宋老爺的宅子,可不是你們鄉下人的磚瓦房,幾十兩銀子就能買下來。去去去,大冷天兒的,別拿著我們做耍,一趟趟的白跑腿,還得挨老爺的訓斥?!?/br> 易峋面色微凜,這等勢力小人,他見得多了,但碰上了也還是會不愉快。 他開口,沉沉說道:“盡管進去報信,只怕我們出得起價錢,卻還看不上這房子。” 那人不信,嘲諷道:“這大白天的,你說夢話呢?你可曉得,我們老爺是什么人?當初蓋這宅子,花了多少銀子?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財主,也跑城里充起場面來了。” 吵嚷著,這伙人里有個年長的,性子穩重些。他見這對男女穿戴不俗,雖是行徑怪異了些,但想著只怕真有些來歷,便說道:“也不是我們為難你,你們連個名帖都沒有,叫我們怎么往里報?總不成隨便什么人來了,我們都去通報,那我們老爺一日只剩下見客了。” 這次,倒是秦春嬌先開了口。 她笑盈盈的自掏袖里取了一封名帖出來,遞了過去,說道:“這是我們的名帖,你拿進去吧?!?/br> 那人將信將疑,將名帖接了過去,展開一讀,頓時變了臉色。 他慌忙起來,滿臉堆笑,點頭哈腰道:“原來是指揮使陳大人的千金和姑爺,小的有眼無珠,不識貴人,二位勿怪。二位且略等等,我這就進去給二位通報?!闭f著,拔腿就往門里跑去,嘴里卻還嘀咕著:“這對兒倒是古怪,出門連個人也不帶。滿京城,哪家小姐是自己上來叫門的?!?/br> 余下那些人,頓時也慌了手腳,變了嘴臉。 陳長青新娶寡婦,認了個女兒,近來出嫁的故事,他們也都聽說過,但沒想到站在眼前的這兩位就是。 一個個慌的像咬了尾巴的老鼠,各個跳起來,諂媚賠禮起來。 這等樣子,秦春嬌在相府里是見多了,她壓根沒放眼里。 她不理會這些人,轉頭替易峋理著被風吹亂了的衣襟,柔聲說道:“從來閻王好過,小鬼難當。峋哥,別放心上。” 易峋哪里會將這些勢利小人放在眼中,他笑了笑,看著妻子微紅的小臉,說道:“外頭冷,你先回車上等?!?/br> 秦春嬌搖了搖頭,挽了他的胳臂,偎依著他沒有動彈。 第125章 兩人在門上沒等多久,便有一身穿華服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這人一出來,慌忙拱手作揖,陪笑道:“不知兩位大駕光臨,失禮之處,還望勿怪?!闭f著,便將兩人迎了進去。 這人一路將兩人引到了一處偏廳上,吩咐幾個仆從端來了茶點,方才說道:“我家主人一看二位的名帖,原本是要親自來見的。但府中來了幾位要緊的客人,主人走不開身,所以吩咐小的來伺候兩位?!闭f著,又笑道:“聽聞,兩位是來談宅子買賣事宜的?” 易峋和秦春嬌這方知道,這人原來是這府里的管家。 然而兩人本就是來看宅子的,能有個談事的人在就成,主人來不來也不放在心上。 兩人說明了來意,談了兩句,得知這管家姓程。 易峋便說想看看宅邸,程管家遂引著兩人在府里四下走動,看了一圈。 除了女眷住所不方便進去,只遠遠指畫了一下,別處幾乎一一看到。 夫妻兩個見這宅子果然建的深邃寬廣,廳堂花園馬廄一應俱全,前后院甚而有兩個井圈可供打水。更可喜的是,這宅子東北角臨街有一排房舍,打開就能當門面使,正對著的便是榮華街。 榮華街是京里最熱鬧的街市,每日人潮如涌,車馬如川,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秦春嬌看的心里喜歡,便悄悄跟易峋說:“這宅子正合適,不知多少銀子,若是價格相宜,咱們買下來罷?” 易峋心中也覺得好,點頭答應。 這宅邸離指揮使府邸不遠,方便秦春嬌回去看她母親。 再則,進京開鋪子也是兩個人的心愿。 正如秦春嬌所說,鄉下地方人有錢也是有限,還是京里機遇多些。 在這一塊上,夫妻兩個都是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