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是他的人,不是么? 男人略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春嬌,到底怎么了?告訴我,你的事,我都要知道?!?/br> 秦春嬌抿了抿嘴,臉上紅暈一片,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把這種女人家的私密事告訴給一個男人聽,即便是易峋,她還是不好意思的。 “告訴自己的男人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仿佛有著什么魔力,誘哄著她。 她垂下了頭,細聲細語道:“其實真沒什么,只是女人家每個月都有的麻煩事罷了?!?/br> 易峋挑眉了然,早前爹娘在世的時候,他曾聽娘跟爹說起過,女人每個月都有所謂小日子的說法。但這畢竟是女人的私密事,娘沒跟他多說什么,他倒也不曾見哪個月娘難受到下不了地。原來,女人這“麻煩事”竟是這么的折磨人。 一時里,他竟不知說什么為好,看著她受罪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秦春嬌又說道:“峋哥,真沒什么大不了,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易峋薄唇輕抿,問道:“我能做些什么?怎么樣,你才能舒服些?” 秦春嬌臉更紅了,她還真想讓他幫個忙,停頓了半晌,才細細說道:“你替我揉揉小肚子吧。” 以前在家的時候,每逢來月事,娘都會替她揉肚子,那樣的確會好過許多。進了相府,她自己揉,卻沒那個效用了。 易峋微微一怔,便將手探進了被子底下,按在她的小肚子上,輕輕揉了起來。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很熱,覆著一層薄繭,隔著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上面的粗糙。寬大炙熱的手掌,正好覆蓋住她的小腹,暖和有力卻又溫柔。在他的按摩撫慰之下,秦春嬌只覺得小腹中的痛楚果然輕了不少,身上泛起了懶洋洋的舒適感,困意再度卷了過來,竟然就這樣靠在易峋懷中睡著了。 易峋抱著她,手覆在那柔軟的小腹上,即便隔著一層布,依然能感受到底下肌膚的細膩美好。看著秦春嬌在懷中熟睡,他將她輕輕放下,蓋好了被子,走到了門外。 易嶟正在門外等著,見他出來,連忙問道:“哥,春嬌怎么了?病了么?” 易峋含糊敷衍了過去,又說道:“我去請黃大夫來,你在家守著?!闭f著,便出了門。 他不信秦春嬌這個樣子是真的沒事,以前娘在世的時候,也不見這樣受罪來著。 易峋離了家,易嶟立在秦春嬌的房門外。 看著那閉著的房門,他抬了抬手,卻又放了下來,終究是沒有進去。 易峋走到了村頭黃大夫家中,將秦春嬌的狀況講了,請他過去診治。 這黃大夫其實是個外鄉人,乃是個行腳郎中,時常在下河村落腳,村中有他的住處。去歲年前,他回老家探親,直至最近才回來。 黃大夫已是個年過五十的人,聽了易峋的描述,大手一揮,說道:“你家我也不必去了,老秦家的丫頭,情形我曉得。這孩子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弄壞了身子,所以才有這茬罪。如今我也不用給你開什么藥方——也沒大用。你回去,弄些紅糖、生姜、大棗、銀耳,燉成湯,給這丫頭熱熱的喝下去,保管叫她舒服許多?!?/br> 易峋將那幾樣東西記在心上,又問道:“這湯吃了,她以后就都不會犯這毛病了么?” 黃大夫卻哈哈一笑,向他說道:“后生,我告訴你吧,女人但凡小日子會鬧肚子疼的,就沒個除根兒的法子,那湯喝了也就是叫她好過些。等日后,她跟你圓了房,生了娃,這毛病興許就大好了?!?/br> 易峋聽了這話,竟不知說什么為好,便問黃大夫買東西。 生姜和銀耳,家里是有的。大棗,黃大夫這里有些配藥用的棗干。紅糖,卻沒處淘換。易峋無法,只好在村里問了些有婦人的人家,方才討到幾兩。 秦春嬌再醒過來時,已是晌午時分了。 看著窗外高高懸起的日頭,她心中只覺得羞愧,自己怎么這般嬌氣怠惰了。這毛病,是打小就有的,不論是在家的時候,還是在相府里,她從來也不曾為了這個耽擱了干活。怎么到了易家,就變得這樣懶了? 她曉得易峋不會責怪她,但總不能因為易峋肯慣自己,就得寸進尺。 但她沒有察覺,她正在不由自主的去依賴那個男人。 要撒嬌,也得有人讓你撒嬌才行。 她起身,才穿了衣裳,房門就被打開了。 易峋端著一只青瓷碗進來,碗里熱氣蒸騰,甜香的氣味在屋里四下蔓延。 秦春嬌微微有些詫異,還不及張口,易峋已將碗放在了桌上,說道:“你趁熱喝吧。二弟去撈塘泥了,我待會兒也要過去。” 秦春嬌走過去,只見碗里一汪棕紅的湯汁,泡著些姜片、紅棗、銀耳。 紅糖姜湯,這是婦人月事時常喝的東西。她在相府里時,上到姑娘主子下到這些有臉面的丫鬟,小日子必定都要喝這東西。喝完肚子里暖烘烘的,的確能好過不少。 然而易家只有男人,易峋是怎么知道這東西的? 她有些狐疑,易峋卻沒有再說什么,放下了碗又出去了。臨出門時,他又添了一句:“我倆帶了干糧,鍋里也有飯,中午你就不用做了?!?/br> 秦春嬌愣愣的在桌邊坐了,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湯汁進口。湯有些燙口,燒的又有些過甜了,香甜中帶著一絲辛辣,直流到了心底里去。 易峋替秦春嬌燒了甜湯,便披了下地的衣裳,拿了工具到地頭去了。 易家水田邊上有個一處小小的池塘,平日里蓄水澆地的,里面也長些莼菜、蓮藕,也出些魚蝦。經了一冬天,這塘子里的淤泥就得清理出去,不然塘子里的水會發渾發臭,而這清出來的淤泥,卻又是極好的肥料。這活計,是一舉兩得。 易峋走到地頭時,易嶟已經在池塘里干了大半天了。 這池子雖不甚大,卻也有一畝見方,只在岸邊是決然淘不干凈的。易嶟撐著一口大木盆在塘子中央,光著上半身,手里握著一桿笊籬。見他哥過來,便開口問道:“哥,春嬌好些了沒?” 易峋說道:“沒啥大毛病,歇歇就好了?!闭f著,又道:“你上來歇歇,余下的我來?!?/br> 易嶟干了半日,這會兒也確實有些累了,便移到了岸邊,跳上岸上去。 易峋脫了鞋,卷起褲腿,接過笊籬,上了木盆。 他將盆撐到池子正中,一笊籬下去,再提起來時,便是滿滿的一抓塘泥,連枝帶葉,淅淅瀝瀝的滴著水。他奮力一揚,就將塘泥拋灑進了地里。 這一笊籬下去,提上來的,怕不有百十來斤的分量,但于易峋而言,似乎不算什么。 干了一陣,他覺得有些熱了,出了一背的汗,便脫掉了褂子丟在腳下的盆里,同他兄弟一樣,赤著上半身。 男人精壯的身子,密布著細細的汗滴,熱氣蒸騰,在初春的日頭里,泛著淡淡的光澤,臂膊上僨張的肌rou,彰顯著底下仿佛無窮的力氣。這份陽剛,著實令人迷醉。 易嶟坐在岸邊歇息,看著大哥在塘子里干活,心里計較著輪替的時候。 不知什么時候,林香蓮挎著個竹籃子走了過來。 她站在塘邊,看著池塘中干活的男人,眼中是藏不住的癡迷。 易嶟見了她,招呼了一聲:“香蓮妹子怎么來了?” 林香蓮回過神來,嘴里答應著,說道:“娘讓我給趙家嬸娘送些自家造的苞米餅?!闭f著,四下張望了一眼,又問道:“春嬌姐呢?” 易嶟沒有多想,說道:“她今天不舒服,在家歇著呢?!?/br> 林香蓮點了點頭,又戀戀不舍的看了易峋幾眼,便匆匆走了。 兄弟倆一口氣干到了中午頭,眼見日頭已然升了上來,塘泥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吃了午飯,接著犁地去。 兩人在塘子邊坐了,拿帶來的水洗了手,就吃起午飯來。 秦春嬌早上沒能起來,易峋只草草弄了幾個貼餅子,和一罐子苞米茬粥,另外帶了兩個芥菜疙瘩,就算哥倆的午飯了。 這要放在以往,倒也沒什么,兄弟兩個這樣吃飯也慣了。但自打秦春嬌來家,頓頓的好飯好菜,粗菜細作,已把這兩個男人的胃口給養刁了。干巴巴的貼餅子就咸菜,實在有些食不下咽。 但哥倆也知道秦春嬌今兒的狀況,都沒抱怨什么,只是默默的吃著。 正當這時候,林香蓮忽然走了過來。 兄弟倆停了下來,看著她。 林香蓮走上前來,將挎著的竹籃放在地下,含笑說道:“兩位哥哥,春嬌姐沒給你們做飯,我燒了些小菜給你們帶來?!闭f著,便將籃子里的菜端了出來。 第33章 林香蓮一共燒了兩道小菜,一道咸菜燒臘rou,一道蒸咸魚。 她手藝也還算不錯,兩道家常小菜,也算色香俱全。 但易家兄弟倆誰也沒有動筷子,易峋臉色淡淡,不置可否。易嶟心中更有幾分奇怪,這林家向來拮據,倒怎么這樣大方,能連燒了兩道葷菜來招待外人。 林香蓮看他們不動,有些窘了,清秀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說道:“兩位哥哥嘗嘗我的手藝……是不是嫌棄我燒的不好?” 易峋看著盤里的菜,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 三人一起回頭望去,只見秦春嬌挽著個竹籃子,正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她似乎還是不太舒服,步履微微有些蹣跚。看見林香蓮時,她怔了怔,說道:“香蓮妹子也在?!?/br> 易峋卻臉色一沉,起身輕聲斥責道:“不是叫你在家歇著,身子不舒服,又出來做什么?” 秦春嬌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又不是不能動彈了,橫豎我在家閑著也是沒事。你們倆今天出來干的是下力氣的活,不吃好是不行的?!闭f著,看了一眼地下的兩盤菜。 她一早就瞧見了,心中揣摩著必定是林香蓮親手燒的,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當下,秦春嬌也不動聲色,只淺笑著說道:“沒有香蓮妹子燒的好,我就給你們做了兩碗手搟面?!?/br> 這兩個男人一聽手搟面,立時來了精神。其實正賣體力的人,吃不下那些精致的菜肴,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吃一頓飯,迅速填飽肚子。林香蓮燒的兩道小菜,平日里家常吃飯,或者下酒倒是不錯,此刻卻不大合宜了。 兩個人沒有動筷子,一方面是覺得怪異,另一方面是真的沒有胃口。 秦春嬌說完,果然從籃子里端了兩碗面出來。 她今天做的還是雜面,只是摻的不再是綠豆面,而是榆皮面。這東西不能放多,白面里大約只能摻上兩成,但出來的面條滑溜爽口又格外的筋道。 鹵子,是熬的白菜豬rou鹵。秦春嬌知道易家這兩個男人口味重,愛吃辣,下力氣的時候更是如此,故而在鹵子里放了許多自做的油辣子,一碗面紅亮亮的,散發著撲鼻的香氣。 易嶟雙手接了面碗過去,三扒兩咽,就下去了大半碗。 易峋也沒停著,一筷子接著一筷子。 兩大海碗的面,頃刻的功夫,就見了底。林香蓮帶來的兩盤菜,卻放在一旁,乏人問津。 易嶟抹著嘴,意猶未盡道:“這手搟面做的真好,面好吃,鹵子也辣的爽快。春嬌,還有沒有了?我還想再吃一碗?!?/br> 易峋看了自家兄弟一眼,眼神里帶了幾分惱怒,他說道:“你想累死她?” 秦春嬌覺得有些好笑,這一大碗面已經是他們倆平常的飯量了,更不要說她來前,他們兩個已經吃了些東西。 她說道:“沒有了,我只煮了這么兩碗。等晚上回家,我再燒給你們吃。” 易嶟有些不好意思,也嘿嘿笑了起來。其實他已經吃頂了,但這碗手搟面太好吃,咸鮮香辣,爽口開胃,所以他才想再吃一碗。 直到這時候,秦春嬌好似才突然意識到冷落在一邊的林香蓮,她轉頭向林香蓮一笑:“香蓮妹子吃過了沒有?我沒想到你在這兒,沒預備你的飯食,別見怪?!?/br> 林香蓮被忽視了半晌功夫,已是坐立難安,去留不是,聽了秦春嬌的話,臉上白一下紅一下,咬了咬嘴,輕聲說道:“春嬌姐不用客氣,我家去吃吧?!闭f著,起身就想離去。 秦春嬌卻叫住了她,將那兩盤菜重新替她裝進籃中,微笑道:“妹子的好意,我們都心領了。但是我家不缺吃的,這兩盤菜,妹子還是帶回去自家吃吧。聽聞嬸娘近來身子不好,正是要好生補補呢?!?/br> 林香蓮咬著嘴,一聲不吭。 易峋也走了過來,對林香蓮說道:“香蓮妹子,有些話我今兒得說明白了。這兩年多承你和嬸子的好意,我們兄弟兩個也很是感激。但既然春嬌回來了,我們家里的事情,自然有人cao持。你是沒嫁人的姑娘,咱們鄉里鄉親尋常走動倒沒什么,但還是避著些嫌疑的好。你往后,到底還是要嫁人的?!彼裆?,話音里卻帶了幾分冷意。 林香蓮被這些話羞的滿臉通紅,一聲兒不吭的扭身走了。